第7章
雲搖表情淡淡地瞟過烏天涯:“我若沒記錯……”
嗯??_[(”烏天涯應聲。
“浮玉宮行宮時,你早我一步離開了藏龍山,又如何得知我後來去過梵天寺的?”
“……”
烏天涯手裡轉著的草葉一停。
在丁筱等人同樣疑惑望來的目光裡,烏天涯粲然一笑:“哎,這不是你師兄我在宗門內人緣好得不得了嘛,早有弟子跟我說過了。”
雲搖輕哂,淡淡刮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沒再搭理默默擦汗的烏天涯。
她低頭瞥向被她捂得老老實實的小金蓮。
“再亂喊就把你種進土裡,懂?”
小金蓮立刻點頭。
確定“封口”無誤,雲搖把小金蓮拎著脖領鬆回慕寒淵身旁。
丁筱此刻也已經好奇地走過來:“師叔,你們真從梵天寺偷了個小沙彌啊?這看著才剛會走路吧?”
雲搖鬆開了小金蓮的僧衣。
正遲疑間,旁邊九思穀眾人間,為首的蕭仲神色冷淡又警惕地瞥了眼:“雲道友帶的這個……恐怕不是人,而是件十分了得的靈物吧。”
“——啊?”丁筱驚訝地蹲下去,抬手想去招呼小金蓮過來看看。
哪想剛剛還麵對她的小金蓮立刻把身體一扭,轉頭就抱到了慕寒淵的腿上。
九思穀的長老們顯然也十分好奇,一個個白胡子黑胡子翹得飛快,不知道在神識傳音聊什麼,可惜全都圍著裝了天照鏡的靈盒坐,隻能拿眼神好奇張望著,不敢稍離。
“算是天生地養的靈物成精,”這種無關緊要的瞎話,雲搖向來是張口就來,“不聽話,愛鬨騰,還費時費力,誰確保能看管得好,儘管領回去。”
“——!
小金蓮豎著耳朵聽見了,頓時將臉埋進了慕寒淵的袍子裡,抱得更緊。
那身寬袍廣袖也被它拽得皺巴巴的了。
丁筱在旁邊倒吸一口冷氣,向後退去:“連寒淵尊的衣袍都敢下手拽,膽子這麼大的我可不敢要。”
“……”
眾人自然聽得出雲搖這話是玩笑,沒人當真,除了烏天涯懶枕著手臂多看了小金蓮幾眼外,眾人也都將視線收了回去,重新落下神識警惕四方。
夜幕垂墜,星海四散。
風聲獵獵過野。
不知誰在夜色中驀地抬頭。
“……來了。”
在眾人散布得或遠或近的神識間,有許多道靈力境界不等的身影朝著他們所在的平坡野地掠來。
對這樣的情況,雲搖等人也算是早有預料。
帶著一塊不能被儲物法器或者法術帶走的天照鏡,就意味著他們必須以人力前行,如此即便加快速度趕路,也不可能不休不歇地一直趕去天山。
更何況,一旦進入了高度疲累的狀態,再遇突襲,一定於他們萬分不利。
也是因此,眾人便在這塊視野開闊的平坡草原上休憩,以逸待勞地等著可能在暗中埋伏的魔修。
隻是——
“這些魔修的修為,竟然這麼菜的嗎?”感受到了進入神識範圍的陌生修者,丁筱忍不住小聲嘀咕。
何鳳鳴也握著劍一邊警惕,一邊皺眉:“而且為何會有這麼多人?如此一眾修者大肆行動,這都快要進了浮玉宮的地界了,他們就這麼肆無忌憚嗎?”
丁筱絞儘腦汁:“大概,想人多欺負人少?”
“……”
月光清冷,籠得雲搖側顏也幾分冷峻。
她沉眸感知了片刻:“五批修者,百人以上,批次間各持警惕距離。最高修為剛至還虛境,兩人,化神境不足十人,最低修為才剛過築基。”
雲搖的語氣一點點沉了下去。
“師叔你這神識感知也太可怕了……”丁筱被震撼到一半,忽然臉色微變,“他們不是魔修!?”
眾人間,隻有烏天涯一個靠在溪旁的青石上,咬著草葉笑道:“就他們這種水平,若是魔修,那可當真是天下太平指日可待了。”
丁筱不服氣,扭頭:“烏師兄,你的修為也沒有高到哪去吧?”
烏天涯儼然沒聽到似的,叼著的草葉朝某個方向一抬:“再說了,你什麼時候見過暗中埋伏的魔修,這麼鬼鬼祟祟又光明正大地靠近目標的?”
“?”
丁筱循聲回頭。
原來雲搖神識感知內最近的那批修者,此刻已經到了幾十丈外的地方了。
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但又完全沒掩飾自己身形的意思。
丁筱:“……”
確實是又鬼祟又光明正大。
九思穀的幾位長老混在普通弟子間,明麵上整個隊伍依然是以蕭仲為首。
他依然是那張不變的肅穆臉:“不要鬆懈,維持警戒。”
“是。”
九思穀弟子們齊齊應聲。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一行人終於在十幾丈外停了下來。
為首的是個穿著墨綠衣袍的中年人,留著兩撇兒八字胡,神情間滿捧著一掬低姿態的討好笑容:“敢問諸位,可是九思穀的道友們?”
蕭仲眼神示意,他身後走出名弟子,厲聲喝問:“正是我九思穀臨時道場,爾等何人,為何貿然接近?”
“道友,不,前輩們千萬不要誤會,我等是隻是青華山上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遠道而來,也是想帶著弟子們到仙門大比上長長見識的,有幸與諸位前輩同道,絕不敢冒昧打擾。”
蕭仲等人聞言皺了眉。
乾元界仙域廣袤,小仙門無數,散修更是數不勝數。至於這個什麼青華山,在座要麼是四大仙門之一的九思穀,要麼是昔日乾元界仙門之首的乾門——哪個都算龐然大物,弟子也都是天之驕子,對這青華山聽都沒聽說過。
正在眾人遲疑間。
一道清聲低作,如霜雪落過階下月色
:“青華山地處仙域西北,山中有十三宗門←←[,門派人數均不過百。雖難定真假,但並非信口杜撰。”
“……”
九思穀弟子和丁筱等人愕然又仰慕地看向慕寒淵。
丁筱讚歎:“寒淵尊,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寒、寒淵尊也在?”那小仙門為首的中年修者麵色一變,很快恢複笑容,“我等實是遠道而來,不勝疲憊,聽聞最近仙域內頗有亂象,又不敢獨自宿野,還請諸位前輩容我們就在附近安歇一夜。”
“……”
對方態度擺得十分之低,九思穀弟子又向來不會是恃強淩弱的脾性,再加上此處臨時道場,並非九思穀所有,他們也實在沒理由將人驅趕。
半個時辰的工夫,臨時道場裡外已經多了幾家小仙門,以及一幫散修了。
九思穀眾人神色愈發沉下去。
“恐怕是有人故意在外麵散布,將我們在此的消息傳了出去,告知那件惹得仙魔兩域爭奪的靈寶就在此地,才引來了這些仙門和散修。”
“但他們找來這些連合道境都沒有的烏合之眾有什麼用?”
“不知他們計劃,但今夜須嚴加提防。”
“萬長老,今夜我們還是分作三隊,輪流入定和警戒吧。”
“隻能如此了……”
蕭仲派弟子將這個決議告知了雲搖等人。
“蕭師兄說了,”過來的弟子對著慕寒淵畢恭畢敬,“幾位乾門道友本該是貴客,勞煩你們一路與九思穀同行,不敢再添煩擾,今夜諸位可安寢入定,若有狀況,我等必第一時間向諸位示警。”
何鳳鳴代慕寒淵開口,將對方弟子打發走了。
等回身過來篝火旁,正聽見丁筱問:“師叔,我們要聽他們的嗎?”
“命是自己的,旁人作保也救不了。”雲搖麵色鬱鬱,望了一眼四野那影綽的幾點篝火,與它們旁邊散亂不一的修者氣息。她眼眸裡映上了火光,卻依舊浸透著夜色的寒涼。
丁筱臉色微白:“師叔是覺著今晚會出事?”
“會,他們製造這場亂局,總該有其因,”雲搖一頓,微微蹙眉,“但我還沒想通。”
“嗯?沒想通什麼?”
“那群魔修潛藏在仙域三百年,行的又是生魂祭煉提升修為的邪法,即便有些人身居高位,這會要在天山那兒撐場子,我不信他們沒有其餘可調動的從未露麵過的高境修者。”
丁筱慢慢回過味來:“要是一隊合道境修者,那對上我們,好像完全是個一麵倒的局勢啊……”
“所以,他們明明可以直接強攻,為什麼還要這樣多此一舉呢。”
何鳳鳴思慮許久:“會不會是覺著我們藏了暗手,不敢貿然行事。”
“暗手?”雲搖無奈,“雖然也有可能,但仙域經過了三百年的蠶食,當今仙門,真的還有哪個對他們來說是堵不透風的牆嗎?”
“——”
陡然想起自己的師父,何鳳鳴
臉色一變,默然下去。
“算了,旁人千變取一變,我們又不是神仙,如何未卜先知?為今之計,小心提防,以不變應萬變吧。”
雲搖拍了拍手,起身:“今夜我們輪流值守。”
這簇篝火旁,其餘幾人一同看向她。
雲搖頓了下,假裝不察其中情緒濃重的目光:“嗯,我帶丁筱和何鳳鳴,寒淵尊就同烏師兄一起好了。其餘弟子對半分,就這樣?”
丁筱頓時麵如死灰:“師叔,沒想到在你眼裡,我和何師兄加起來都抵不過烏師兄一人啊?”
“誰說的。”
雲搖路過,拿紅靴的足尖輕撥了撥慕寒淵袍袖下藏著的半朵金蓮,“他們隊裡不還多了個它嗎?”
“?”
從那群散修小仙門接近時,就被慕寒淵再次撥回了原形的小金蓮立刻豎起了花瓣,抖了兩下,頗有些驕傲叉腰的趨勢。
雲搖嗤笑了聲,走開:“當然,它是負作用的。”
小金蓮:“…………?”
嚶。
-
九思穀和乾門的兩撥弟子,熬了整整一夜,想象中的半夜襲殺的動靜,是一點都沒等到。
眼看著夜色漸漸薄了,天邊隱隱有一線光噴薄欲出。
最後兩撥輪班的九思穀弟子歎著氣交了班,進去的那隊疲倦不已地打著哈欠:“趁出發前,我得好好睡一覺。”
“可不是麼,盯得我識海都痛了。”
“這群宵小……”
“哎,我是不是累出幻覺了?怎麼感覺地麵在動?”
“不是,我也感覺——”
“地動了!!”
比他們更早察覺的,是雲搖等人。
幾乎是在地底那股子磅礴無匹的靈力濤然掀起的第一個刹那,雲搖就猛然驚醒。
“速醒!”
“發發發發生什麼事了——敵襲來了嗎?!”有弟子驚得一個鯉魚打挺從熄滅的篝火旁彈起,劍光刷地亮在了身前。
要不是時機不對,雲搖高低得給他一劍鞘:“不是敵襲,是陣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