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禮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臉上半寸,被衣服遮住的骨節分明的手掌不自覺的緊握著衣角,透過布料掐著掌心。

身心傳來的刺痛刺激著他的感官,有一瞬間他好像麻木了,聽不到旁邊少年說話。

直到對方察覺不對勁,靠了過來,他才緩慢收回視線,不過卻是心不在焉說:

“可能我傷好的太慢了,他怕扯到發炎吧。”

林斐之看他狀態不對,連忙伸手給他調整了一下位置。

“你是不是傷口特彆疼阿?我看你今天老是發呆,要不你”

他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往下躺,本意是想讓他睡一會兒,忽地,那隻臂膀還纏著厚厚一層繃帶的修長大手拉住他。

林斐之下意識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瞳裡。

張禮嗓音很低啞,少見的帶著祈求意味“你在這裡吧。”

林斐之本來就打算在這就寢的,前幾日隻是因為急著學習,也怕打擾張禮養病,他便就近重新安排軍帳居住。

“好”林斐之極少見到這樣的張禮,慢半拍的點點頭。

許是察覺張禮今日情緒異常,林斐之也跟著謹慎起來。小心翼翼挪到他另一邊躺著,因此也忘記跟他解釋了。

外頭又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隱約能聽到涼風敲打著帳篷的嘈雜聲線。

雨水的涼意漸漸與帳篷中的藥草香味混在一起,透著沁入心脾的清潤感。

林斐之剛一放鬆下來,就有昏昏沉沉的睡意朝他襲來。

他架不住,緩慢闔眸,臨睡前還不忘輕輕地朝旁邊人說:

“等下傷口疼了記得喊我”

旁邊男子眼神清明,看著他入睡之後,視線更沒有顧忌。

一寸一寸打量。

少年睡得慵懶隨意,頸間發絲雜亂俏皮的貼在肌膚上,衣襟微敞,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弧度,皮膚白裡透粉。

張禮看著片刻,就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慢慢伸手。

衣襟輕輕被掀開一條縫,窺探到一片完好的皮膚,他便如同觸電般迅速收了回來,緊繃一天的心弦突然鬆懈。

他闔眸,呼出的氣息略顯沉重。

自己大概是瘋了吧。

明明今天有很多次機會問他臉上的傷如何來,卻不敢問。

荒唐的猜測在腦海中一個又一個的形成,慢慢扭曲到他不可控製的地步。

他剛剛,竟然難以控製的認為,他在這裡擁有新的玩伴,有人教他開竅了

“不要碰我”

張禮思緒混亂間,旁邊傳來少年睡夢中的低呼,下意識伸手攬他。

少年嫻熟的往那溫暖靠去,但是睡夢中的清秀眉宇緊皺。

似乎夢見了不怎麼愉快的事情,他咬著唇,顫著不說話。

張禮連忙一下又一下安撫著他後背,正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時,少年忽的雙手抱住了他脖子,眼角有淚痕滑落。

寬敞的衣襟隨著動作往外落,露出了一小段白皙肩頸。

也將那隱藏極好的小片結痂傷口落在他眼前,上麵痕跡斑駁。

曖昧的粉紅色被多次擦拭傷害結了痂,形成一道厚重難看的疤痕。

張禮回抱他的動作瞬間僵在原地,心臟就像被揉捏一般。

某些畫麵重新湧進了腦海裡,那日少年在他身下掙紮啜泣,仿佛曆曆在目

那天真的把他嚇壞了

第72章 不需要找情敵來幫忙

夜晚的軍營,經過一場細雨的洗滌,到處透著一股清涼。

空曠地麵上的篝火重新燃起,木材在烈火的吞噬下發出吱吱作響的聲音。

陸錦一身單薄純白錦袍,係著梨花白灑金腰封,寬敞袖子垂下,隨著他坐凳上,拿木材的動作揚起輕微弧度。

他把無聊賴的添著材火,放空的思緒細數著來這邊的時日。

病疫一天天消失,他們也差不多該回京城了到時宋輕白又要那副陰晴不定的樣子,給自己向皇上領獎賜婚罷

他垂著眼睫,暖柔的火光映在他臉上,給他冷白的皮膚添了一層暖意。

他放空了有一會兒,正覺得差不多時間要回去休息了,驀地後背一暖,專屬於某人的熟悉氣息在他鼻尖縈繞。

陸錦扭頭,對上的剛好是宋輕白伸著修長的手指,給他係著皮襖細帶的畫麵。

似乎剛才在後麵看了他有一會兒了,他指尖也染著暖意。

“我自己來。”

陸錦瞧著不遠處看守他們的士兵,避嫌似的挪了挪位置。

宋輕白也不強求,低頭看了一眼對方那木頭簡單製作出雛形的長木凳,伸手捋了一下衣袖,跟著他旁邊落座。

“怎麼跑出來了?”

軍營裡除了輪流執勤的士兵,其餘人皆在夢鄉。哪怕是有無數事情需要處理的宋輕白,也差不多到點休息了。

剛剛回帳,找不著陸錦,把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欺負狠了給跑了

“今日躺一天了。”陸錦幽幽的看向旁邊衣冠楚楚的宋輕白:

“再不出來走動走動,怕是明日在軍營裡便抬不起頭了。”

他暗示意味明顯,卻讓宋輕白眼裡抑不住的含了抹笑。

“怎麼會呢?陳知昨日有親自來守著,無任何閒人靠近的。”

“”

陸錦在心裡無聲罵了句臟話,盯著旁邊如沫春風的男人,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挪到他大腿胳膊狠狠掐了一下。

“你還讓人來旁聽?!”

宋輕白笑著挪了挪位置,任由他再使些勁兒,近乎是貼著他說:

“怎麼算是旁聽呢?這是他的職責,要是有人亂跑進來,也不好。”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小郡王一天幾趟來的,都快把帳中那毯子給踩爛了。”

“等一下你倆撞見了,你又得同我鬨不是?”

“”

陸錦瞧著自己的用勁沒能讓他臉上露出半點痛苦,相反還見他伸出指尖,輕撓自己手背,類似於事後調戲般拉扯

他終是沒臉看的把視線挪開,用胳膊就把他抵遠遠的。

“聊點正常的吧。”

“好。聽你的。”

“”

陸錦油然生出一抹無奈,要不是跟宋輕白認識了好多年,他都要懷疑此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在百官麵前,他端的是一副溫柔君子做派。

在皇帝麵前,是一心為國的好臣子。

而在自己麵前陰謀詭計,精分多變,下流胚子等詞彙用在他身上,陸錦都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是不是差不多需要啟程回去了?”陸錦有一下沒一下地添著柴火。

他問的隨意,但宋輕白眼裡的笑意卻是瞬間散了幾分。

火光烈焰,印在兩人的眼瞳裡,將他們各自情緒遮掩。

好一會兒,宋輕白才輕聲道“差不多了,明日派人引桉親王重新派發救急藥物,扣下證據,再一同寄回京城。”

他將計劃毫不避諱的一一道出,這回卻換陸錦沉默了。

手裡拿著的木材被火光吞噬,聯同沒有燃到的尾端都覺得滾燙。

陸錦慢半拍的鬆手,頭也沒有抬的繼續問“宮裡有合適的人選嗎?”

如果沒有的話,他可以幫他找蘇禾幫忙,畢竟對方身份尊貴,成與不成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他這般想著,卻不料,宋輕白也瞬間猜到了自己的意思。

隱約好像聽見他輕嘖了一下,但特彆輕,混著柴火燃燒的聲線一同消失。

陸錦抬頭,就見他執起木材,給自己半邊清冷的側顏。

“林斐之身邊的小侍衛,不剛好可以利用?還需要找其它閒人嗎。”

“”

第73章 交鋒

日光緩緩散落,光輝將整個軍營儘數籠罩。軍中巡邏士兵對比前幾日人數增多,隊伍整齊且壯觀。

兵器碰撞等嘈雜聲線在空曠的地方飄揚,吵得休息區營帳裡的林斐之小腦袋挪了又挪,直往張禮剛起身還溫熱的被窩裡鑽。

“公子,宋大人在理事廳等您。”

門外催促的聲音再次傳來,張禮下意識瞧向睡不舒坦的林斐之,見他眉宇皺成一團兒,忙一手撐著牆,借力站穩,扯了外袍隨意披上出門。

帳簾掀開,泄進幾縷暖陽,很快便又消失。

張禮腳步略顯沉重,跟著傳話男子往理事軍帳方向走,依稀能從對方的穿著以及腰身佩戴的暗衛黑色執牌辨彆出,是宋少傅的下屬。

前幾日見麵,宋輕白便對自己來意頗有微詞。

要不是自己答應後期會幫找出陸公子遇害之人他都不會放過自己的,現在突然召喚,還選小郡王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到底想做什麼?

思緒飄散間,他被領著進一間極其寬敞的軍帳之中,他還沒來及看清裡麵的有何人,身側領路的男子便低頭畢恭畢敬的行禮告退了。

晨光並不能在帳中停留,隨著簾子被拉下,周圍隻剩微光與燭火的映照,略顯涼薄。

“小郡王竟是沒有跟來?”

宋輕白端坐在十米遠的桌案邊,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在他對麵有一杯冒著熱氣似乎是剛倒好的茶水,他眉眼舒展著,盛著些許溫和,示意說:

“坐吧。”

張禮身上的傷口不足以讓他長期站立,尤其一路過來,臂彎以及胸口的傷口撕裂般灼痛感越強。

他額頭隱隱有著薄汗,不過卻是警惕得盯著宋輕白,言語簡駭:

“宋大人找我,應該不是閒聊吧?”

“彆那麼緊張。”

宋輕白輕笑,端的一副清風朗月君子樣貌,點了點桌麵,再次示意他落座:

“你是小郡王身邊的人,宋某也沒有權限乾涉你什麼不是?聊聊天而已。”

半句不提官威,但卻句句提到林斐之。

張禮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提著被疼痛驅使到快沒有知覺的雙腿過去,隻是臉色難看。

宋輕白餘光無意間掃了一眼他那單薄淺色外衫遮不住的厚重繃帶,微挑長眉,心底某個猜測證實了。

“宋大人想說什麼,不妨直接道明。”

落座後的張禮嗓音微啞卻直白,麵前茶水蒸騰的熱氣往上飄揚,模糊了他盯對麵宋輕白的視線。

好在對方也不兜圈子了,撚著茶杯的指尖修長,輕輕轉動著,慢悠悠道:

“王府出來的人果然通透。”

“那本官直說了,此次屏洲軍營病疫,有位高權重等官員利用職務之便,更換延遲病情的草藥,使病情擴散,病例日漸增多。”

說到這裡,宋輕白明顯察覺張禮眼底微閃,似乎猜到自己口中的官員,他續了一杯茶,接著說:

“若是張公子可以幫宋某解決這一難題,那宋某定會以你想要的方式進行酬謝。”

話說到這份上了,張禮懂他想把自己圈為己用的意思,但他還是拒絕了:

“在下不懂宋大人的意思。”

他說著便起身行禮“在下粗人一個,得郡王眷顧,進了軍營,已是恩賜,會儘快找時間離開的,還請宋大人饒恕叨嘮一罪。”

意思是會儘快脫身,也不會往外說今日之事。

宋輕白猜到他這個反應,也不急,手肘抵著桌麵,沉吟著看他:

“聽說你身上的傷口,是因為沒有辦成桉親王交代的事情導致的?”

空氣驟然飄著涼意。

張禮俊郎的麵部輪廓微微繃著,也不說話,宋輕白又唔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換了一個話題:

“這幾日軍醫來報,郡王帶來的男子總是自殘”

第74章 自我折磨

果不其然,張禮立馬看了過來,眼底的清冷不加掩飾,但宋輕白要的就是他的這個反應,勾唇一笑:

“張公子好好想想,要是幫了宋某這個忙,那你要的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勢,都可以擁有呢。”

“你要我做什麼。”

“用你的身份給桉親王傳一份書信,大致意思是屏洲藥品稀缺,希望桉親王可以再調一波藥材支援,好讓郡王立功。”

宋輕白說完,張禮就陷入深思,不難看出是在權衡利弊。

這時,宋輕白又補充了一句:“事情無論後果如何,宋某都會護著小郡王的,不會讓他被這些牽扯到。”

氛圍出奇的安靜。

宋輕白就這麼看著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透著溫和。

無聲引領著人們放下戒備。

終於在半盞茶之久,張禮緊抿著的下頜線微動,他低啞道:

“宋大人隻言片語就讓我信嗎?”

“可你隻能信。”

宋輕白輕笑,將手中快涼透了的茶盞放回去,篤定道:

“小郡王在屏洲,隨本官處理事情已過數月,遲遲不能回京,期間藥品原因導致屏洲士兵以及臨近的百姓受折磨,險些喪命。

此事若是傳回京城,你猜皇上會不會降罪於我們?”

張禮沉默著。

那人又不疾不徐的繼續說“小郡王性子純良,皇上看在眼裡的。趁著此事讓他脫離桉親王的羽翼,免得被殃及到,才是上上策呢。”

宋輕白字語清晰地替他分析著,目睹著他狀態一點點潰崩。

他渾渾噩噩的後退,就好像陷入沼澤與洪澇等兩難的境地。

直到張禮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宋輕白都沒聽到他的答複。

不過,一切也儘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這般說辭,他會相信嗎?”陸錦從十米開外的屏風裡走出來,淺青色滾金邊衣擺在地麵揚起一抹輕微弧度。

才剛靠近宋輕白,就被他順勢一拉,跌到他懷裡去了。

“”

陸錦下意識掙紮,卻被他禁錮的死死的,那人下巴習慣性的置在他脖間,吸著他肌膚傳來的好聞的皂角香味。

好一會兒才閒暇懶散的回他一句“他現在就如陷入情愛的毛頭小子一般,哪裡有精力去窺探我言語中的真實性。”

陸錦被他頭發蹭的臉癢癢,嫌棄的臉稍微往旁邊一轉。

“你如何得知他會因為小郡王妥協?這幾日我跟在你身邊,好像未見你與軍醫交涉。”

他指的是剛才宋輕白對張禮說的那句:這幾日軍醫來報,郡王帶來的男子總是自殘

剛剛在屏風裡頭,他聽得膛目結舌,宋輕白張口就是謊話,嘴裡沒幾句真。

但偏偏那篤定的語氣,讓人聽起來好像真實的不像話。

陸錦不理解。

而此刻溫香軟玉在懷的宋輕白興致一來,就拉著他的手,往自己心口帶,抵著他耳垂,嗓音低低的跟他講解:

“他的傷看起來比前幾日還要重,這裡的繃帶都快被血染紅了。”

指尖碰到堅硬的胸膛,讓陸錦沉默著閉了嘴,偏偏那人還不罷休,徐徐說:

“這裡戒備森嚴,所以排除外來者對他的攻擊。”

“有些傷,隻有他自己不想好,才會一直嚴重下去的。”

“而小郡王,我也是再三拿來試探才敢確認是他的。”

“”

陸錦眼睜睜看他說完,方向一轉,親了親自己的手背。

他喃喃說“有些人一碰到情呀愛呀什麼的,都會自我折磨。”

“”

陸錦沉默震耳欲聾,尤其是見宋輕白時不時蹭著他臉

為什麼他的情況是反著來的?!

有些人是自我折磨,而宋輕白,是往死裡折磨自己!!

第75章 尋樂子嗎

秋陽斜照,樹影婆娑,空曠的練武場上被一排排新鮮藥草覆蓋,放眼望去是一片綠意,散發著剛采摘的清香。

林斐之前麵跑的太厲害,稍稍一停,被這味道嗆的“哈秋”一聲。

被日光曬得有些泛紅的臉頰,這下子紅的越發厲害了。

“不是吧?”阿那蘇祈不知何時從他身後鑽了出來,懷裡抱著捆草藥。簡單素衣青布裹身,但是她卻笑得明媚:

“你們中原的男子,咋跟小姑娘一樣嬌氣,這就打噴嚏拉?”

“”

林斐之急著出來找還沒上藥的張禮,猝不及防又見到了這冤家,心裡浮現出一層煩躁,瞪了她一眼就往前走。

“欸!你彆走呀。”阿那蘇祈乾一天活了,好不容易逮著個好玩的家夥,哪裡肯放過,屁顛顛跑過去纏著他說:

“聽說那天那個凶巴巴的官員,是你教書少傅阿?按你們中原的規矩,你平時要是完不成課業,是不是有懲戒?”

她說的話一下子戳到了人的心窩。

林斐之腳步微頓,瞅著麵前眼眸閃閃看著自己的阿那蘇祈,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接著迅速利落的扯她頭發。

由於身份暴露了,她穿著當時混進來的普通百姓衣服。

頭上佩戴的是剛才路邊采摘過來的野菊,極小的一朵,彆在耳後。左右也豎著高高的麻花辮,盤成了一團兒。

被林斐之粗魯的隨手一扯,交錯固定的盤發瞬間淩亂。

等阿那蘇祈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什麼,對方早已揚長而去。

留她在原地,低頭看著掉在地麵上的野菊,感受風吹過她的發絲,亂了她的視線。

“啊啊啊啊!混蛋!”

“我盤了有半個時辰的!氣死我了!!”

片刻,女子清亮的嗓音響徹在整個練武場,尾音回蕩-

林斐之撓了撓耳朵,原路返回,心裡是忍不住的嘀咕。

那突厥公主怎麼比蘇禾那小妮子還要煩人,嗓門還大,要是讓這兩人見麵了,自己不得被吵死?

正鬱悶著,麵前忽地出現黑色滾金邊長靴,稍稍往上抬。

是筆直的筷子腿,寬肩窄腰,以及那張他找半天的熟悉容顏。

林斐之眼裡的委屈瞬間湧現,跟往日一般,找不著人就發脾氣。

“你乾什麼去了?為什麼說走就走!也不讓人跟我留話!”

“你跟蘇禾待久了,習慣了她隨意的作息時間是嗎。”

張禮安靜的聽著他的數落。

若是換做以前,他當小孩兒鬨脾氣,不代入主仆關係。

可這次他卻一字不落聽進去了。心裡某些情緒,以及剛剛見到的畫麵,在他心裡悄無聲息的盤根,逐漸蔓延。

張禮喉嚨微澀,不自覺問“那郡王呢,出來尋樂子嗎?”

“什麼?”林斐之沒聽懂,但也是第一次被張禮言語反擊。

哪怕聽起來沒有任何的攻擊性,隻是發自肺腑,有些失落的問。

林斐之蹙眉,想從他眼裡窺探出其他的情緒,但後麵卻被錯開了。

張禮像是察覺失控,低頭斂了一下神色,許久複又抬頭。

“我傷口疼,幫我上藥好不好。”

畫風轉得太快,林斐之心頭那股無名火瞬間被撲個乾淨。

但小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扭頭哼了一聲,不是很情願地挪向他:

“疼還亂跑”

第76章 真不想回去

不到一天時間,陸錦就瞧見了陳知前來跟宋輕白稟告,張禮安排書信已經寄出的一事了,速度快到令人詫異。

“我原以為他還會磨蹭幾日呢。”宋輕白撩著袖,磨墨。

陸錦蹲坐的在他身側蒲團上,給他收著淩亂的來往官員書信,給了一個眼神兒:

“早前你讓人派阿那蘇祈公主去小郡王路過的地方,是故意的?你在逼著張禮做決定。”

宋輕白輕笑了一聲,黑白分明的眼眸無半點遮遮掩掩。

“我家阿錦就是聰明。”

“”

陸錦麵無表情聽他誇完,也替他隨手將最後一份書信疊好,揣到他麵前的桌案,再將他麵前自己的畫像抽走。

“一切都如你想象中的發展了,那這些你該儘快處理。”

陸錦將那張自己風情的畫像宣紙揉成一團,不顧旁邊人的“欸”歎,乾脆利落的丟到淨桶裡。

接著重新對上旁邊一身紅色官服,卻不務正業的男人視線。

“藥品重新寄回京城,那也意味著你需要儘快回去收尾了。”

陸錦手指搭在書信上麵,輕輕點了點,倒也是很無奈:“你這些還不趕緊回複,以後哪位官員還願意供你驅使?”

宋輕白除了被扔掉的肖像,有些許不滿,其餘倒是任由他說。

“再堆下去可就成山了。”

陸錦提醒了一兩句,發覺他好像還挺享受自己的絮叨的,嘴角一抽。也不搭理他了,尋了處清靜的地兒喝茶。

軍帳裡的窗戶簾子被卷起,落進絲絲皎潔明亮的月光。

陸錦就在窗戶邊坐著,一身牙白色錦袍被照得越發乾淨,連同發冠豎著的烏黑的墨發都好似透著絲絲的光亮。

他安靜飲茶,察覺不遠處有一道視線的窺探也不搭理。

好半晌,那人坐不住,輕聲喚他“等下一起喝點小酒?”

陸錦給了個眼神,宋輕白立馬補充“我回完書信來喝?”

“”

最後陸錦還是被拉著在窗邊飲酒,白玉小巧的琉璃盞一杯接著一杯。

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兩年前。

自己在齊城被人欺負時,他會拉著自己報複回去,事後便去客棧痛快喝酒。

他做事肆意,也讓自己不必藏著自己的晦暗,正視自己的負麵情緒。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利落的反擊有多舒坦。

兜兜轉轉這麼久過去了,自己性格沉澱了,他倒是變了許多。

陸錦醉意朦朧的看了一眼旁邊書案上宋輕白隻寫好一半的書信。

無奈的用手肘抵了抵蹭著他大腿快睡著的宋輕白,提醒:

“起來寫好。”

那人唔了一聲,湊近抱著他細腰,含含糊糊敷衍說道:

“無礙,明日可以寫好。”

陸錦垂下眼睫,撩開那一隻亂摸的大手,好一陣沉默。

依稀記得當年兵器庫裡見到他時,他一身黑衣,麵容沉穩,那一雙如墨般的眸子冷冽清明,交談時也是簡約。

哪怕後麵深入相處,彼此心意相通,打破了世俗禁忌,他也隻是會帶著自己成長,哪裡會像現在如此不著調

陸錦還在困惑他少傅的頭銜是怎麼來的,就覺手背有一道溫熱略過。

“你屬狗嗎!”

宋輕白不知是假醉還是真醉,被陸錦拉著挪開,又立馬蹭了回去。

好在這回也沒有亂摸亂親了,隻是闔眸,緊緊抱著陸錦細腰。

不知過了多久,陸錦感覺自己醉意上頭,抵著桌麵,撐不住開始晃著腦袋。

就聽有一句輕到幾乎快辨彆不出言語的話兒飄散而來:

“真不想回去。”

第77章 疑心病

隊伍回京的行程飛鴿傳書寄到了驛站,由重重驛丞官員上遞,交到皇帝宮中已過數日。

“現在才處理好。”皇帝盯著上麵白紙黑字,蹙眉沉思。

宋輕白這幾月在他身邊,做事細膩乾脆,很少拖泥帶水的。

他原以為托他去教林斐之和他的新駙馬,頂多也就晚兩天,可如今已延遲了快半月多。

難不成,拿著賑災用的金銀細軟和藥品,公事私辦去了?

皇帝揣著心裡的疑慮,將書信折回。沒有充分休息的眼眸裡渾濁深沉,模糊地倒映他此時臥坐美人塌上一幕。

周圍候著好幾個等著伺候皇帝的妃嬪,但見他處理公事,且神情不悅,紛紛麵麵相覷著,無一人敢上前吱聲。

殿宇角落裡點著助眠的龍涎香,絲絲縷縷消散在空氣中。

混合著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聞起來異常難受。

皇帝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味道來源,猶豫著還是說:

“喚胡貴妃來吧,你們退下。”

“皇上”

一眾妃嬪眼神驟變,可皇帝的威嚴擺在那,她們喚了一聲,也不敢造次上前,周圍也立馬有機靈的太監過來示意。

“娘娘們,這邊請。”

遣散了一眾妃嬪,屋裡頭的空氣都清新起來。

皇帝身子一斜,直接往美人榻上的長方形繡著銀色白鶴的軟枕上靠。

迷迷糊糊睡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有一隻玉手給他輕捏著膝蓋。

皇帝眼皮都沒掀,嗓音低低沉沉的說“今日來的這般晚。”

但也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

胡向依穿著豔紅色衣裳,層層疊疊薄紗遮掩著她曼妙的身軀。腰帶是銀白色,繡有極費心思的小巧牡丹花紋。

如此精致的穿搭,但她卻絲毫不顧忌,跪坐在床榻邊。

一邊給皇帝按著腿,放鬆筋骨,一邊輕聲細語的賠罪:

“在門口有一會兒了,聽說皇上剛收到了屏洲來的書信,想著處理事情,不好在跟前打擾。”

一番話下來,徹底安撫了皇上的情緒,連同今晚的其他不悅一同消失。

皇帝撐著手臂起身,瞧見胡向依是跪坐在自己腳邊的,當即是大手一撈,將她帶到塌上坐。

胡向依也是配合,小鳥依人般的靠在他的臂彎,隻是垂著眼睫,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安靜的被他攬著。

“朕原以為宋少傅跟那些明裡清風廉潔,背地暗挪公款的官員不一樣,還放心讓他帶駙馬和郡王過去訓練培養,但是現在”

皇帝不顧及的跟懷裡女子敞開心扉絮叨著,滿臉疲憊。

殊不知他的話一下來,胡向依眼神微動。

後麵的其他絮叨,她也沒怎麼注意聽,隻在他說完,準備放鬆放鬆拉她衣帶時,胡向依才慢半拍的反應了。

跟以往一樣,嬌羞的眼神掃了一眼皇帝,玉手抵住他。

“不讓他們退下嗎?”

皇帝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沉著聲音喊了一句“退下”便一把將給漫帳一扯。

所有宮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低著頭,迅速離場,關門。

柔軟的觸感將塌邊的兩人籠罩,有一片還調皮的遮住了胡向依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片刻,給她添了朦朧美感。

皇帝下意識要幫她撩開,忽地,那一隻柔軟的手不知何時到他身後,輕巧卻極有力道的點了一下肩側的位置。

接著眼神一片朦朧,沉重的困意鋪天蓋地襲來。

隻隱約看到胡向依出了帳簾,再回來時,好像換了一身舒適寢衣,臉上跟以往侍寢一樣,帶著純色小巧麵紗。

皇帝被勾的心癢癢,努力撐著困意,想親手摘下遮住她美貌的東西。

“胡向依”卻不肯了,嬌嬌軟軟的窩在皇帝的身上,一邊親手替他寬衣……

白色幔帳透著兩人曖昧的身影,交錯起伏……

第78章 我帶你走

“真是狐媚子,每天都勾著皇上,怕不是急著要誕下龍種吧?”

“也不知道皇上被灌了什麼迷魂湯,整個後宮隻寵她一個。”

“這後宮之主的位置懸著,該不會她盯上了吧?”

剛剛被遣退的一排妃嬪滿臉嫉妒,手裡頭的帕子都被揉得不成樣子。身後跟著數排宮人太監,皆大氣不敢喘。

接近半年沒有皇上駕臨的後宮小道清清冷冷,鋪在地麵的鵝卵石隨著眾人踩踏過,好像染了一層細細的灰燼。

各妃嬪罵罵咧咧的往自己的宮院裡走,絲毫沒有發現,在她們身後有一身著宮女服飾的人,悄無聲息的離場-

才稍稍一靠近冷宮,便有濃重的清冷感襲來,周遭無人路過。

胡向依警惕地打量了身後,確認無人跟著自己,才迅速的一手扯下自己厚重的宮女頭飾,用袖子擦臉上的妝。

她嫻熟利落的往冷宮後院的方向走,本想先簡單收拾一下,誰知才剛踏進門檻,就撞進了一雙明亮亮的眼眸。

蘇禾手裡頭還拿著修花的剪刀,往院子裡的水缸方向微傾著。

聽到了聲音,停著清洗的動作看她。

“”

胡向依手上動作如同機械般緩慢下來,漂亮眉眼間還有著被蹭到的胭脂,紅白斑駁,平添了幾分異常的妖媚。

掛在門匾旁邊的兩盞燈籠被風吹的搖曳,光線恍惚下來。

無形之中模糊了兩人的臉色。

“我我下午來的,本來想找你聊聊天,但是你一直沒有在”

夜色裡,依舊貴胄小公子穿搭的蘇禾臉色微紅,仿佛偷溜進來被抓住的尷尬。

“我看院子裡的花蔫了,重新給灑灑水,順便修剪一番。”

她著急解釋的拘謹模樣,讓胡向依緊繃的心弦鬆了鬆。

這會,她才迅速收好自己的神色,大大方方的踏進來。

“勞煩公子了。”

胡向依說著客套話,過去接手清洗的活兒,蘇禾這才有機會近距離注視到她奇異的穿搭。眼裡慢慢透著錯愣。

“你這”

胡向依接收到身側熾熱的視線,故作難以啟齒的模樣,低頭瞄了一眼穿著,輕聲說:

“早上被宮裡娘娘喚去教琴,據說要給皇上看,但娘娘好是嫌我的穿搭不上台麵,讓我用她婢女的穿搭來教她”

這種事情在宮裡是常態,冷宮妃子平日裡混的是還不如低階秀女的,蘇禾沒有生母,從小在幾位妃嬪身邊輪著帶大,自然也是見慣了這本場麵。

隻是聽胡向依輕描淡寫的說完,她心裡還是難掩酸澀。

“她們也太過分了。”

彼時,胡向依腦海裡閃過了剛剛在老皇帝那裡得知少主屏洲遇阻的畫麵,心理繼續鋪墊的話,悄無聲息成形。

她側眸去看旁邊義憤填膺的蘇禾片刻,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那人便擲地有聲的說:

“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蘇禾嗓音輕輕軟軟的,卻極為堅定,在這夜色中極為清晰。

胡向依鋪墊的思路被打斷,美眸裡閃過一絲錯愕,遲疑問:

“宮門口戒備森嚴,若是沒有出宮令牌,出不去的吧?況且真的有出宮令牌,在登記處便能知道被誰領走了”

第79章 動情

哪怕蘇禾是公主,到時少不了被責罰的。

胡向依給她分析著,但麵前的蘇禾卻滿臉倔強,認真道:

“沒有關係,隻要能順利把你救出去,怎麼樣都可以。”

隨著蘇禾話音落下,她心裡某道防線被崩塌,無法成型。

胡向依唇角微動,理智告訴自己,現在是喊蘇禾鬨事情的最佳時機。

讓她與自己剛剛口中的那些妃嬪鬨起來也好,又或者是再次找桉王爺麻煩都行,隻要風波不斷,那皇帝就沒有時間處理少主賑災的事項。

時間一延長,自己再吹吹枕邊風,少主大計便能繼續。

但是現在

胡向依對上麵前眸光閃閃的蘇禾,思緒如同一團亂麻。

偏偏小姑娘以為她在擔憂自己,清涼的小手一下子握了上來。

“你不用擔心什麼的,一切由我擔著,等我把你送出去,事情平息之後,我也跟你出宮,以後我們在宮外玩兒。”

“”

胡向依這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睫微垂,入目便是蘇禾近期老來她這邊乾活,略顯有薄繭的細軟柔荑。

須臾,她悄無聲息的咽下心裡的煩躁,輕輕地拍她手背:

“罷了,我在這地方呆著其實也還好,況且有你經常陪我。”

蘇禾還打算勸她,但胡向依立馬就把話題轉了“餓了,想煮粥喝。”

“你”

“公子一起嗎?”

蘇禾肚子適當響起咕咕的叫聲,臉紅了紅,抿唇片刻:

“一起吧。”

屏洲。

日頭正足,接近數十輛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在山腳下集合,而在他們的不遠處,是密密麻麻集合訓練的眾士兵。

緩緩升起的軍旗在空中飄揚,耀眼的紅色“寅南國”三個大字格外清晰。

陸錦盯著那等壯觀的場麵,有些許失神,但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在他身後的馬車裡就傳來一陣不雅的爭吵。

思緒被打斷,他的視線不自覺的被吸引了去。

“你不是那個什麼鬼的公主嗎?你回你們自己的領土阿。”

林斐之啃著果子,半點不配合的堵在車簾邊,悠悠的說著。

而阿那蘇祈則是背著包裹,氣得雙頰鼓鼓的,踹了他一腳,就往其他的馬車方向去,嘴裡一邊不停碎碎念著:

“你們大人都同意我去京城玩,我又對你們造不成威脅,你憑什麼不讓我跟?”

“真是醜陋的中原男人!”

林斐之大跨步一躍,重新堵了小姑娘的去處,繼續啃果子,悠悠說,

“你們那邊男人都是滿臉長胡子的怪人,我還沒嫌你們醜呢,你還說我。”

“你瞎說。”

小姑娘氣得眼眶紅了,林斐之還在依照以前看的畫本裡的突厥男子長相描述,不留情麵的繼續說“我哪瞎說?”

“你自己瞧瞧,我們這兒,哪個長得不是俊逸非凡?你們那裡的人,哪有我們這邊的人好看?”

“”

這時,處理好後續事項的宋輕白姍姍來遲,看到這一幕,眉毛微挑。

而在那一排車夫的旁邊,目睹兩人吵架全過程的陸錦抽了抽嘴角。

都是從深宮彆院裡出來的,怎麼有些運籌帷幄,心思深沉,而有些跟小孩兒一樣?

第80章 嫉妒

日光下,有一抹身影緩慢的行至馬車旁邊,死死盯著玩鬨的二人。

“你能不能不要老攔我路?我過去玩幾天就回來了啊!”

小姑娘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袖子裡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頗有一種,趁旁邊士兵沒注意看,把人揍一頓的衝動。

林斐之餘光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啃著果子的動作慢了慢,臉上之前被撓傷的傷口好像隱隱作痛,他默默後退。

但還是倔強的用氣音哼哼著“你們國家隻有牛羊肉,我們這啊,怕是會讓你繁華的迷了眼,到時舍不得回去呢。”

“”

阿那蘇祈想揍他的心愈發強烈。

好在宋輕白沒有看戲的欲望,瞧著鬨了片刻,便出聲了:

“小郡王彆鬨了,回自己的馬車吧,讓阿那蘇祈一同隨我們回去。”

“少傅”

林斐之果子也不啃了,瞧見宋輕白的眼裡略顯不願,悶悶說:

“你真要收她為女弟子?”

“”

宋輕白真想把麵前那個腦袋敲出來,看看裡麵是什麼做的。

突厥國的寶貝閨女,豈是他說要收就能收的?且不論對方是否自願,這若是傳到突厥國去,怕是得名譽受損。

尤其是阿那蘇祈原本也隻是在他們這附近邊境蹦噠,拐她回寅南國,隻是為了有些謠言彆讓這小公主聽見,方便他後續散播謠言,敲詐敲詐突厥王,想立個功罷了。

另外還有一件便是,查查這小公主當時口中說的,在他們國家跟著我們的軍隊潛進來的具體真實情況和原因。

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陸錦看著這一幕,也甚是無奈了。

“小郡王,張公子傷勢還未痊愈,彆在這邊耽擱太久吧?”

顯然這句話講到了點子上,林斐之這會兒才恍然想起來,原先自己攙扶著他的,看見阿那蘇祈後就給忘記了。

“玩夠了早點回你們國家去。”林斐之最後哼了一句,與阿那蘇祈擦肩而過,惹的小姑娘氣的原地跺了跺腳。

視線重新落到了張禮身上,卻見對方在同一時刻避開他。

留給他側臉的麵部線條輪廓略顯冷硬,也因長時間站立,導致臉色蒼白。

林斐之小臉上瞬間長染了幾分無措,但偏偏對方沒有看到。

察覺有不少視線往他們方向來,張禮也隻是做著下屬該做的動作,畢恭畢敬上前,將馬車裡邊的踏凳拿下來。

替林斐之撩開了車簾子,低沉的嗓音無半點情緒波動。

“小郡王請。”

“你”

林斐之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可詢問的話還未能說出口,那人的腦袋又抵了幾分,顯然是不想在這裡談。

林斐之隻好先上馬車,結束外圍的一眾視線。

張禮最後也隻在可以雙邊坐的車夫另一邊坐著,不進裡麵。

宋輕白淺勾唇角,眼瞳裡不經意間閃過一抹深沉的黑。

他揚聲喊了一句“啟程!”

所有隨行的士兵車夫瞬間迅速利落的上了馬車,拉緊韁繩。

而他也大大方方的去到最前方的那輛馬車上。待身影消失在車簾方向,所有人的視線剛要收回,就聽裡邊人喊:

“陸公子上來。”

“”

陸錦要往後邊空著的馬車去的腳步瞬間僵住,無奈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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