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怕是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少傅喊學生處理事情,在同一輛馬車,在外界看來是很正常的。
所有人的臉色都無半點覺得奇怪。隻有在宋輕白後邊馬車的張禮,摩擦著韁繩的指尖微收緊,眼神晦暗不明。
隱約還能察覺自己身側旁邊有顆小腦袋探了出來,嘀咕:
“少傅喊誰上車了?”
張禮抿唇不語,旁邊車夫也察覺氛圍凝固,不敢亂說。
“沒有吧,宋大人好像說啟程了。”
“哦。”
那顆腦袋縮了回去,但不到須臾,又重新伸出小手,扯張禮袖子,嗓音壓的低低的:
“過會兒進來裡邊坐?”
察覺張禮又不搭理他了,那隻小手又默默縮了回去,良久,傳來一聲輕到快聽不清的低喃聲“都討厭我嗎。”
“等過了屏洲我進去。”張禮心裡無奈輕歎。
馬車沿路回返,在暖陽下拉出一道道欣長的影子,浩浩蕩蕩。
另一邊,陸錦放下撩著一角的簾子,收回觀察的視線。
“那人看著滿腹心思,小郡王怕是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宋輕白極愛窩在陸錦懷裡休息,明明馬車內有兩邊令人休息的寬敞臥榻,但他偏偏又蹭著陸錦落座的那一邊。
陸錦嘀咕著,腿部一重,那人的腦袋靠了過來,臉埋在他小腹邊,就這樣還不忘附和他:
“是滿腹心思,但還算機靈,不然桉親王也不會留他在小郡王身邊照顧他這麼久。”
“”
陸錦無奈用膝蓋頂他腦袋,捉弄他一番,緩了緩問他:
“此次回京,小郡王是會被牽扯到的,對吧?”
他指的是桉親王派人更換藥品一事。
宋輕白為了立功,肯定是會拿上那金鑾殿上做文章的。
就算皇帝要私下解決,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這種事情在曆史上也算是有前科的,自古賑災官員絕大部分都是會克扣賑災銀兩,尤其是想桉親王這等位高權重的。
隻要真正的藥品沒有送到,那他就可以借著采購藥物,拉長時間線,從國庫裡批量將那筆錢揣到了自己兜裡。
這原本也是皇帝所擔憂的,所以他分成了好幾批人,由宋輕白帶隊,但是藥品是從各個官員中采購送來的。
但是皇上萬萬也沒有料到,那些個官員,大部分都是效忠於桉親王的。
這等威脅到權力的,以皇帝如今疑心病的程度,很難不要桉親王的命。
而林斐之是他唯一的侄子,再怎麼寵愛,誰又會做到斬草不除根呢?
陸錦推算著,眉眼不自覺的微微皺起,提醒懷裡男人:
“他本性不壞,彆給誤傷了。”
那顆腦袋又蹭了蹭自己肚子,像是不想聊無關緊要的事。
身上的紅色官服隨著他的動作弄得有些褶皺,腦袋上的官帽不知何時落在陸錦腳邊,而該主人還在伸手往陸錦衣襟裡取暖
陸錦默默扶額“你可以有點為師者對學生的尊重嗎?”
再不濟,你還能記起你是朝廷官員的身份嗎?
陸錦補充了一句,誰知那人還真就抬頭瞅了他一眼,不過卻說:
“那你要這麼論,那林斐之可是對少傅言聽計從的,你做的到?”
“”
人家言聽計從是課業上的,而自己要是言聽計從,不得被翻來覆去?
“算了。”陸錦心裡五味陳雜,想也不想就用自己寬袖把又靠過來的那張俊郎的臉遮住,悶悶說“你不要說話了。”
第82章 擠一擠
夜色正濃,數百輛馬匹在出屏洲後的孤僻小縣城附近找到客棧得以安排歇息。隨行人員大部分都是滿臉疲憊。
陸錦在客棧前台往後瞧了一眼,趕在陳知交涉訂房時,補充了一句:
“ 備些吃食在樓下吧,困了的可以去歇息,不困的可以下來補充一些體力。”
混軍隊隨行的士兵都是習慣到處奔波,平時收到最高的待遇是皇上頒發賞賜,跟著領頭官員沾了點光,獲得少許金銀。
彆說行程中會有什麼收獲,就說陸錦現在妥帖細致安排的輕飄飄的幾句話,都是他們平時不曾擁有也不敢想的。
“這”
陳知沒處理過這樣的事,略顯遲疑,扭頭去看自家少主。
卻不料,人群末端之中,宋輕白似乎剛從馬車裡睡醒,緩緩踱步過來,眼裡漾著溫潤柔意,就這麼看著陸錦。
也很顯然,他們的談話沒有聽見。
“”
陳知嘴角微微抽搐,沉默了一會兒,剛準備過去稟明,麵前的陸錦也察覺後麵有某人的出現,自然轉身過去。
客棧是人煙稀少的位置建築的,一樓待客間燈光昏暗,那些隨行的士兵也紛紛在外頭等著安排召喚可以休息。
於是,就有了陸錦坦然過去扯宋輕白腰間錢袋的一幕。
並且沒有幾個人發現,隻有離得極近的陳知和張禮看得一清二楚。
而林斐之和阿那蘇祈則是還在外頭進行小朋友的口水交戰,自然也是沒有注意裡邊的事兒。
“吃食要安排好的,宋大人請客。”
腰間的東西一輕,就瞧著原本迎過來的陸錦扭頭就回走,揣著他的錢帶著遞給陳知,簡短的言語倒極其自然。
宋輕白眼底閃過一絲輕微的詫異,接著迎著陳知灼熱視線,點頭同意。
“”
陳知頭一回處理這樣的事兒,接過的錢袋如同滾燙的山芋,忙遞給客棧老板。
“另外備一份吃食,送到這個房間。“宋輕白上前接過第一個牌號,囑咐了這麼一句,便拉著陸錦的衣袖口走。
看著好像避嫌了,可上樓的樓梯口時,陳知明顯看到他家少主將手探進陸錦袖口裡,以伴侶間的口吻打趣問。
“不是讓我懂些分寸嗎?剛剛手伸過來拿錢袋是何意?”
“等我回去還你。”
“就這樣?”
“”
隨著兩人消失在樓梯口,陳知不自在的摸摸通紅的耳朵,故作自然的接過老板給的一遝房間牌號卡進行頒發。
這時候一切都還算順利,直到發到最後,剩下最後一個。
他才恍然發現門外還有兩位要命的祖宗,眉頭瞬間緊鎖。
“這個給小郡王。”
在他旁邊當透明人物許久的張禮適當出聲,嗓音輕緩。
“我和其他兄弟擠一擠。”
一開始給的房間牌號卡重新遞了回來,解決了當下難題。
陳知接過後又猶豫的問“之前在軍營裡,郡王好像與你同住?如果他不介意的話要不”
“尊卑有彆,那會我隻是傷重,郡王體恤我跟他多年才留身邊照顧。”
他輕聲解釋了一番,無任何情緒波動的眼神望向了外麵:
“現在傷口不出血了,郡王應該也不會注意到我了吧。”
陳知聽著有理,便也是說“行,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第83章 我要他陪我
一切安排就緒。
當陳知將手裡兩張房卡分彆遞給外頭的人時,阿那蘇祈是欣然接受的,甚至還聞著味兒,跟在一樓用起美食。
而林斐之前期也是跟著在美食堆裡覓食,後麵回房間,沒有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才慢半拍重新找陳知。
隻是得到的消息卻是“張禮與其他兄弟一間房間了。”
那一刻,小郡王瞬間變了臉色,微抿的緋唇透著委屈。
這個大騙子!
說好出了屏洲就待在自己身邊的,又一聲不吭的離開。
長期趕路的疲憊在回程的客棧裡得到鬆懈,周圍的士兵隨從紛紛吃著美食,小酌著美酒,一同沉浸在這夜色。
林斐之感受到後麵的氛圍,委屈感越發強烈,癟癟嘴。
愛去哪去哪!我又不是沒有人伺候的,也不差你一個!
他在心裡哼唧了一陣,接著袖子揚起,轉身湧進身後熱鬨。
他拉著陳知喝酒,還挑釁阿那蘇祈酒量不如中原男子,將那氣氛拉到高潮,原本有安靜吃飯的,都忍不住看過來。
“你酒量好?就憑你麵前芝麻大小的杯子嗎?”阿那蘇祈拍著桌子,挺直著小身板,臉頰也是帶了兩坨緋紅色。
“憑我跟我父親的二十四房姨娘們都喝過,她們都喝不過我!”
小郡王抱著酒壺叫囂,哼唧唧的嗓音裡顯然帶著醉意。
桌子上的酒杯被他碰倒了好幾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你這你贏了”阿那蘇祈被他懟的想不出話來反駁,但更多的是,對中原皇室孩子更多了一層認知與可憐。
她很早就聽說過中原皇室家族產業是需要子嗣繼承的,於是就有了名聲在外的三妻六妾的說法,隻為了誕子。
他們為了擇優,隻有得到父親首肯的孩子,才有機會延續產業。
桉王爺娶二十四房妾室,也算是在整個寅南國傳的沸沸揚揚了。
阿那蘇祈混進軍隊裡就有聽說過,不過還頭一回跟當事人當著麵提,哪怕對方再怎麼張揚叫囂,她都難辯駁。
“我酒量不好,我要回去睡覺了。”她草草的結束話題。
這頭的林斐之剛來了興致,見那人起身離開,便喚她:
“你們突厥國女子不是自詡很會喝酒的嗎,啊,怎麼就走了?”
他講這話的時候還抱著酒壺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見影子晃過去就喊。
陳知離他近,猶豫著要攙扶他“小郡王,宋大人他們都入睡了,咱幾個也喝的差不多了,要不我扶著你回去?”
手還沒來得及觸碰到他,林斐之就率先搖晃著起來,揣著酒:
“不要,我找其他人陪我喝。”
“欸”
陳知還真就怕他上樓隨便亂找人,伸手扯住了他袖子。
彼時,傳來了他一聲悶悶的嗓音“他在那個房間?”
“誰?”
陳知順著手腕扶著他,也試圖在少年耷拉著臉時窺探他情緒。
不過,還沒瞧出什麼來,少年細軟的手就被一股力量往後拉扯。
本就站不穩的身子踉蹌著倒入他人懷裡,林斐之仰著腦袋,染著醉意的眼眸透著點點的錯愕。
“欸!張公子你”
陳知辨彆來人,一開口,結果就見小郡王一溜煙的往人身上爬。
小長腿卡著他腰,雙手緊緊把他抱住,明明是極為曖昧。
但偏偏林斐之沒有半點自覺,就好像是累了,找一個依靠。
張禮對此等情景也司空見慣,甚至還嫻熟把手探他額頭。
似乎是怕他喝酒吹風發燒,他測了一下溫度正常,便取過那掛在椅子上搖搖欲墜的外杉袍子,一把將人蓋住。
“我帶郡王回去休息。”
陳知微張的嘴緩慢合了回去,愣愣點頭。
第84章 你知道,你不拒絕
露出尖尖的野草在陳舊的窗戶沿搖曳,隨著夜裡涼風席卷,晃著身段,似是乞求上天垂憐。
可惜不消一會兒,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拉下木竹窗卷,直接將它攔腰隔斷。殘骸飄落,悄無聲息。
裡頭。
張禮在窗口位置屹立,垂下眼睫,瞥著在自己腳邊瑟縮成一小團兒,手還揪著自己衣擺的林斐之,輕輕後退,那人的小腦袋立馬抬起,拽的越緊了:
“你又要跑哪裡去?”
“屬下待在這,於理不合。”張禮淡聲陳述。
明明沒有要走的意思,偏偏故意說著氣人的話。把林斐之氣得,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小臉上帶著未散的酒氣。
“你現在知道與理不合,那你之前呢?跟我同榻的時候怎麼不說?”
“那郡王呢。”
張禮伏身,因為傷口原因,上身肩膀綁著繃帶,他衣襟微敞的,沒有綁的太緊,隨著動作,露出了一片鎖骨。
“你認為我們同榻合適嗎?”
“”
林斐之沒好意思看他衣著不整,扭過了小腦袋,臉色微頓:
“你什麼意思?”
他語氣裡的茫然顯而易見。
張禮盯著他,試圖在他臉上看出其他的情緒,但卻沒有。
窗外西風凜冽,呼嘯著敲打著窗戶,發出沙沙的聲響。
涼意從窗紗飄進了房間,使那本就搖曳的燭火忽地滅了。
黑暗中,林斐之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摸索著攀著張禮的雙腿起身。
“燭火滅了,你去唔!”驀地,唇上附上了一片溫熱。
林斐之小身板瞬間僵住,感官好像在頃刻間瞬間明朗。
他甚至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麵前人一把扯著他起身,一手按著他腰身,一手按他後腦勺,不讓他隨意動彈。
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瞳裡透著肆意的情緒,熱烈的傳遞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林斐之感覺自己都快缺氧了,他才稍稍鬆手。
但也任攬著他,跟著沉寂了一會兒,他嗓音低低地問:
“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麼”林斐之靠著他,腿軟的厲害,迷離的眼神逐漸聚焦。
這一刻,醉意好像麻痹不了他的神經。他清晰的感覺到張禮蹭著他脖頸,細細親著他,好像無聲告訴他答案。
林斐之哪裡被這麼對待過,嚇得一把推開,連連後腿。
隱約能聽到對麵砰的一聲,伴著對方那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悶哼。
林斐之亂了分寸,下意識要伸手拉回他,又怕恢複剛剛的處境,急的不行,他顫著聲音喚他“張禮?你沒事吧?”
“”
那人不說話,林斐之立馬欲跑去點燭火,可就在轉身的頃刻之間,後背就人環住,溫暖感覺從肌膚傳到心底。
張禮將腦袋靠在他頸窩,仗著他怕傷著自己不敢動彈。
輕輕地將手附上他的手心,慢慢五指緊扣,徐徐說著:
“郡王猜到我對你的心思的,對嗎?”
“”
林斐之抿唇,小腦袋悄無聲息的垂下,指尖揪著袖口。
張禮眼眸緊盯著他,見他逃避回答,故意貼著他耳邊說: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陪你同榻有著怎樣的心思,你不拒絕,那你是同意”
“我沒有!”
第85章 給郡王解酒
慌亂的打斷聲在這夜裡格外的清晰,周圍安靜的能聽見對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張禮環著他的指尖不自覺弱了下來,幾乎一掙紮就能鬆開。
“那郡王為什麼非要我陪呢。”
他嗓音落寞,聽得人心口悶悶的。林斐之抿著唇,情緒隨著醉意一同侵蝕著他意識,擾得他恍惚,忍不住喃喃:
“我隻是想有人陪”
“誰都可以嗎?”
林斐之怔住了,好像第一次認真去想這個問題。誰都可以嗎?
好像也不是。
其他人他不願讓他上榻,他一直都隻習慣張禮給他寬衣。
黑暗裡,張禮拉著林斐之溫熱細軟的手指,輕輕揉捏。
“如果誰都可以,那為什麼我不行。”
大膽的言語在這夜色裡好似被放輕了許多,隨著涼意飄散,便聽不真切。
林斐之有片刻地失神,也在沒有反應過來的這會兒,張禮將他轉正,一手攬著他腰,額頭輕輕抵著他臉頰。
“我對你來說,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試探親著他鼻尖,下巴頦兒,一點點往下,極其輕柔。
林斐之被對方露骨的言語驚得心臟砰砰直跳,臉頰通紅。
但伸出的小手卻也隻是拉著他衣袖,僵持著不敢呼吸。
沒有任何光亮的房間響起輕微的衣服掉落聲線,格外清晰。
窗口漸漸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無聲給裡麵的人們助興。
等林斐之慢慢緩過神來時,張禮正蹲在地麵,扶著他細腰,呼吸沉沉。
長靴邊上散落的是他那騰雲駕霧的金絲腰帶,以及褶皺的外杉。
林斐之整顆小腦袋如同熟透了的櫻桃,哪哪都是紅的。
明明房間燭火未點,可他卻能清晰的看到,蹲在他腳邊的張禮眼神炙熱,隱約還能窺見他微抿著唇邊的濕潤。
“你剛剛在乾什麼”林斐之難以啟齒的蹦出了一段不連貫的言語,寬大錦袍袖口遮不住的指尖都透著紅色。
張禮置若罔聞,低頭取過金絲腰帶,圈著他的腰給他綁。
“給郡王解酒。”
他嗓音略帶低啞,尾音裡是遮不住的情愫。
“”
因腿軟被他扶著的林斐之此刻是恨不得自己真的醉了。
剛剛自己怎麼就不拒絕呢。
他又怎麼可以可以那樣對自己!
窗戶外透進來的清晰雨水味道混雜的房間裡略顯溫度的氣息。
悄無聲息刺激著人的感官。林斐之懊惱地捂著臉,呼吸錯亂。
褶皺的外衫淩亂的搭在他的肩膀上,隨著他微顫的身板兒,還有果露在外泛紅的指尖,在這夜色裡平添清媚感。
張禮喉結輕微滾動,靜靜注視著他片刻,聲音啞的不像話:
“郡王”
“你彆喊我!”林斐之就像被夫子點名的學生,無措且慌:
“咱倆都醉得不輕,快些回去睡覺吧。”
他扭頭就想逃,可下一個還是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拉住了。
“郡王讓我回哪裡歇息?”
有了短暫時間的緩衝,他的嗓音慢慢回歸平靜,但落在林斐之耳中,還總是有著若有似無的循循誘導等意味。
第86章 郡王不幫我?
林斐之急得想抽回手,偏偏武力懸殊,掙紮不開,他乾脆扭頭用小腦袋撞向他胸口,試圖用聲東擊西來逃脫。
“”
當然,更多的是張禮怕傷著他,主動鬆開了。
“我沒有房間,郡王不願的話,那我候在門外給你守寢吧。”
他輕聲說著,一邊自然收拾地下剛剛整理一半的殘局。
林斐之就杵在旁邊不動,一雙仍帶著濕潤的清澈眼眸裡,動搖的神色明顯。
他還有傷剛剛那一番大動作,傷口不會又裂開了吧?
萬一晚上吹了涼風,那明日不得又發燒了
他如此反複想著。
彼時,張禮將剛才他們的地板擦得鋥亮後,尋來燭火點燃。
傾刻間房間恢複亮堂。
也讓人撞見了張禮上身白色外杉遮不住的繃帶裡,隱約可見的血色。
“那郡王歇息吧,我去門外。”張禮臉色如常,好像沒被傷口影響。
光亮的地板上呈現出他緩緩向外的修長身影,搖曳著,透出幾分落寞。
林斐之眉毛緊鎖,終於趕在他開門的時候,悶悶的喊他:
“等等,你還是在房間裡就寢吧。”
張禮背對他,唇角揚起了輕微弧度,但很快便收斂起來。
“好。”
“”
林斐之挪回榻邊,那人便利落的如常過來給他收拾寬衣。
兩人近在咫尺,林斐之沒忍住盯著他瞧,從臉上一寸寸的劃過。
最後逐漸定格在他那微抿的雙唇上,腦海裡緩過剛才一幕。
他低頭親吻著自己的
才一想著,林斐之小腦袋又騰的一下通紅,像被點燃了一樣。
張禮給他取腰帶的時候,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嚇得他瞬間僵住,小臉如同機械的扭過一邊,弱弱說:
“你就躺邊邊上,不可碰我。”
張禮瞧了他一眼,沉默答應了,但手卻輕輕捋著他褶皺的外杉。
輕柔地,認真地,一下又一下的拂過,動作極為緩慢。
好像跟以往一樣在給林斐之整理衣服,可仔細看卻不對勁。
當然林斐之是想不明白的,隻覺得自己小口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細軟的小手往他麵前一抽,將那衣服丟自己被窩裡,接著他也鑽了進去。
柔軟的被子上麵傳來他悶悶的聲音“自己上完藥再過來。”
“郡王不幫我?”
“”
他開口閉口都是郡王,但林斐之聽著,總覺得跟其他下屬對他的稱呼不同。
就好像這個稱呼是在跟他調情
“你去找軍醫,我又不會。”被子裡傳來的聲音很無助。
張禮盯著那鼓起來的純白被子,靜靜注目片刻,無聲輕歎。
“好。”
也真是怕把人給嚇壞了,他沉默著起身出了房間,在臨近門檻的時候,他靴子加重在地麵上發出啪噠的聲音。
隨著吱呀的房門關合的聲音響起,張禮餘光剛好瞥見榻上人兒的小腦袋悄悄的拉出了一條縫隙,往他方向看。
“”
張禮不動聲色將門關上,將那一道試探的視線隔絕後,他低頭望著自己肩窩處傷口。
上麵的繃帶帶著血漬,仔細瞧,還能看到一道被硬扣的痕跡。
第87章 不舉
親王府
“稟王爺,藥品剛到屏洲後,疫情就已經得到完整的控製了。”
身著管家服的中年男子彎著腰,畢恭畢敬的講著近況。
而在他的麵前,是被一群妻妾擁著伺候點心的林桉木。
“這麼快?”林桉木攔下身側美妾遞來的桃花酥,漆黑眼眸裡閃過一抹困惑,但很快又想到了有張禮在那地方。
這關乎疫情擴散,能威脅自己性命的事,張禮能想到快馬加鞭寄來書信,請求支援,那也是會幫儘快處理的。
“此次是利用附近官員重新送去藥品,不好聲張,便不用重新召回藥品了,讓都監官按流程處理。不過要盯緊點。千萬不要讓宋輕白察覺這批藥物的端倪。”
林按木吩咐著,任由另一側的美人遞來了剝好的葡萄,輕呷了一口。
寬敞的書榻邊,坐著膚白如雪,僅僅穿著簡單寢衣的數十名美人。
繡有飛鶴騰雲的屏風背後更是傳來聲聲悠揚舒適的琴音。那清透的薄紗內倒映著一抹倩影。隨著靈動指尖撩撥,仿佛無形之中拉著人們一同沉淪在這仙境裡。
管家對此等畫麵司空見慣,得到指令之後頭低了又低,眼觀鼻鼻觀心的準備退出去,餘光半點都不敢往外窺探。
不過就在他手剛碰到門沿的時候,那道低沉的嗓音重新響起。
“最近府裡住著的幾個醫師,找個由頭都給譴散了。”
管家老臉一皺,回身的動作緩慢起來,遲疑地問“重新找嗎?”
“很難找嗎?”林桉木斜靠在美人身上,望過來的視線幽幽。
話音一落,管家嚇得立馬低頭“不是不是,小的立馬去找。”
說著就如同逃命一般,略顯踉蹌狼狽的退出去。
房間裡恢複原先的鶯歌載舞,隻是無形之中多了一抹壓迫。
那些手撚糕點葡萄的美人,好幾個互相對視,臉色難看。
都那麼多年了,醫師換了一批又一批,整個寅南國著名醫師都快踏破他們親王府了。可她們後院裡,仍是沒有人懷上親王子嗣。
最初她們這些妻妾,先是輪番吃那些調理的藥品,接著又是換了一批。
直至現在,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親王府二十四房妻妾,都隻是空有皮囊,沒有一位有能力可以懷上皇家子嗣。
無一人敢說是親王不舉。
本來以前親王上朝,事物較多,對這事情也不執著了。
但偏偏他最近被收了兵權,郡王也不往這邊來,他又開始了換軍醫,調理身體
那黑漆漆的藥水,每天一碗碗都往她們房裡送,這誰能熬得住?
“王爺,不然咱緩緩?”有一位在府裡待了蠻久的美人硬著頭皮,婉轉說著:
“過幾日宋少傅就回宮了,據說此次隨行的軍醫,是皇上下旨重金懸賞篩選進來的,應當是比我們自己找的好”
林桉木聽到某個人的名字,像是被點醒了般,指腹輕輕摩擦著美人的柔荑,思緒飄散,眼眸深沉。
宋輕白來到這裡不過短短數月,就輕而易舉得到皇帝賞識以及恩賜。
原先他想把他收為己有,但偏偏這人自視清高,揣著明白當糊塗,一來二往的交談都被他打著哈哈蓋過去了。
按照如今的局勢,這對他很不利,如果自己不儘快將兵權重新收複,那很有可能被皇帝當作恩賜,賞給他了。
“替本王寬衣,備馬車進宮。”林桉木袖子輕揚,健碩的身軀騰起。
瞬間讓一群美人繃緊的心弦鬆懈起來,紛紛克製著欣喜替他寬衣。
第88章 相識
烈日當空,馬車隊伍在地麵上倒映著一道蜿蜒的曲線,惹起一陣陣風塵。
馬車裡,陳知遞給宋輕白書信,一邊悄悄瞄了一眼陸錦。
隱約能察覺他的視線有在他的眼框處停留了一會會兒。
“”
陸錦拿著水囊喝水的動作逐漸停頓,接著默默扭頭看窗外。
暖陽光線映射進來,落在他俊白的容顏上,襯地眼簾下那一小片黑眼圈越發明顯。
“想換個方式下馬車嗎?”旁邊傳來的熟悉嗓音溫雅至極。
陳知慢半拍的收回視線,卻見麵前出現他家少主的長靴。
再仔細往上瞧,那動作微抬,似乎是準備把他踹下去了。
陳知立馬臉色收斂“屬下告退。”
撤離的動作比原先還要快速百倍不止,幾乎是簾子一飄,陳知就消失在大眾的視野裡,隻留下一封宮裡送來的書信。
這是每日都會送來的,宋輕白拆開,掃了一眼,便收回。
他將其夾在書裡,等著下車銷毀,也在這空檔,瞥見了開始抵著車窗閉目養神的陸錦。
細卷地睫毛輕輕顫動著,在眼角處倒映著小小的陰影。細膩精致的皮膚上麵突兀的呈現著黑眼圈,分外明顯。
陸錦睡眠淺,這幾日趕路,每回都是深夜隨便找的客棧歇息。
有好幾次,宋輕白都能發現他睡不太安穩的縮成一團兒。
如若外麵傳來打更聲或其他異常的輕微聲響,他都能被驚醒。
這睡眠質量跟以前對比,差的太多了。
宋輕白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動作極其輕柔的將他腦袋一轉,落入他肩側,他攥在手裡的水囊也被他巧妙取走。
陸錦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皮,下一刻便有一隻大手摸著他臉,近在咫尺的嗓音如同低哄般輕軟“可以睡一會。”
“”
陸錦很想喊他把他的手挪開,但睡意來勢洶洶,他抵不住,還是闔眸了。
外頭馬蹄聲陣陣,偶爾會有一小段路程略顯顛簸晃蕩。
陸錦稍不注意,腦袋就晃到了對方胸口處,被他一手環著。
宋輕白往前挪,儘量給他調整了在他懷裡的睡姿,接著下巴抵他腦袋,鼻尖縈繞著陸錦身上好聞的鬆針香氣。
餘光下是他恬靜的睡顏,懷裡的溫度真實的不可思議。
也漸漸地,在腦海中被抑製很久的一段記憶被儘數拉出。
少年的陸錦總是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麻布衣,跟著他轉器材室,察覺他手底下的人私吞運營資金,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替他解決。
他幼時營養跟不上,力氣比同齡人的小,便不愛拿那些沉重的兵器,可大抵怕被嫌棄,也不明說,隻是找機會在自己麵前展示他的優勢。
宋輕白到現在都還能清晰的記得,他替自己處理了運送物資,尋找倉庫等事情後,問能不能留在他身邊的眼神。
明明做事情是自信,遊刃有餘的,可偏偏眼裡透著一股拘謹。
在後來,他帶著他出城,去了很多地方處理事情,連不方便吐露的身份,也在相處中,一點點的被他所知曉。
他們突破世俗禁錮是在陸錦離開的那個月裡,那會兒的宋輕白都快為了他,放棄重回朝廷了,想他安穩度日。
可偏偏他走了,連齊城裡的養父母都沒有給他們打招呼
第89章 不幫忙?
思緒飄散到這,宋輕白將目光落在懷裡溫軟的陸錦臉上。
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困惑在心口不停回蕩,他低聲喃喃:
“為什麼非走不可呢”
無法抑製住情緒的嗓音極為輕緩,如同半空中墜落的棉絮,輕飄飄的,很快便又消失不見。
陸錦在宋輕白懷裡睡得很沉,恰到好處的胸膛舒適安穩。
一直到暮色來臨,車窗外有人敲了敲,稟報著“京城到了”,他才漸漸醒過來。
細軟小手下意識扶了扶旁邊,卻意外碰到宋輕白被壓麻了的臂彎,察覺他略微僵直的小幅度動彈,回眸一看。
宋輕白半靠在車窗,一身淺青色便服被他壓得褶皺,就連衣擺都不知何時被撩到了大腿位置,露出了純白寢褲。
一雙溫潤的狐狸眼慵懶的朝他對視,就好像在說“看我作甚?不上手幫忙?”
“”
陸錦羞愧的避開視線。
趁著還沒有下屬過來請示下車,他忙伸手給他整理衣服。
指尖碰到他布料極好的袖口時,他還哼了一聲,陸錦迷茫抬頭。
卻見那人僅僅隻是給他半邊線條輪廓優美的側臉,抬手:
“手麻了,揉揉。”
“”
陸錦嘴角微微抽了抽,是先看了一眼簾子的位置,確認無人進來,才認命地伸手給他按揉須臾,後拍了拍說:
“好了,你先下,我替你拿著車裡書本,隨後出去。”
不知是他的動作過於敷衍,還是言語中不愛聽的成分過多。
宋輕白扭頭,就這麼輕飄飄的瞧了他一眼,不為所動。
“”
才剛睡醒的陸錦明顯感覺腦容量不夠用,試探的給他再揉了揉。
“好了嗎?”
他依舊不說話。
陸錦清秀的眉宇皺起,頗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將他胳膊丟回。由於是蹲在他麵前給他按的,一時起來有些腿麻。
他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拉旁邊窗沿的支撐,誰知宋輕白眼疾手快的側身。
陸錦避之不及,整個人往他身上撲去,非但如此,宋輕白還要命的朝他而來。
兩人鼻尖輕輕磕碰了一下,不疼,但陸錦卻無法再睜開。
他的腰被他緊緊禁錮著,後腦勺被一隻手往前按。宋輕白蠻橫地親他。
有那麼一瞬間,陸錦覺得他想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去。
沒有一絲絲防備和預兆。
就好像是,前麵壓抑許久的情緒被挑起,一發不可收拾
窗外慢慢傳來整理行囊以及步伐走動的聲音,忽遠忽近。
嚇得陸錦眼神逐漸清明,但偏偏近在咫尺的男人卻不為所動。
就像話本裡的妖孽,勢要吸乾他的精氣一般。
陸錦不理解他沒來由的抽風,但聽著外麵似乎有腳步聲在周圍徘徊,他忙掙紮著,發軟的手強撐著去推開他。
好在就隻僵持了一會兒,宋輕白最後將腦袋挪在他頸間。
平息著呼吸,接著不是很滿足地輕咬了片刻,再將他衣襟拉好。
全程陸錦是跌坐在他懷裡的,任他將那些斑駁的痕跡遮住。
眼眶裡的霧氣散的差不多,他還沒來得及追責,就見宋輕白抵著他臉頰,因太久沒說話,嗓音低沉且沙啞道:
“回京了。”
陸錦原本抬起來要打他的手,頓在了半空,像是被點醒般沉默。
第90章 帶你玩
宋府門口
阿那蘇祈無聊的趴在馬匹上麵,兩隻小長腿晃啊晃的。
旁邊陸陸續續有下屬搬著行李和拉著馬兒進院裡,以及外麵走動路過宋府,在她眼裡算穿著奇異服飾的百姓。
她原先還算饒有興致的瞧了瞧,後麵久了,她也蔫了。
“怎麼都這麼磨嘰阿。”阿那蘇祈嘀嘀咕咕著“我一姑娘家都沒欸!”
說著,餘光瞧見林斐之下了馬車,旁邊還跟著一位白衣男子。
阿那蘇祈也就認識這麼幾位熟人,自來手都揮了揮爪子。
“這這這!”
“”
前麵跟她結仇的林斐之瞧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徑自在馬車前,等著少傅下馬車出來告彆回府。
阿那蘇祈心大,前麵的恩怨忘了乾淨,見他不理,屁顛顛的跑來。
“嘿!中原人!”
小姑娘小短腿蹦達的可快,不過一會兒就繞過了好幾輛馬車。
可惜還沒來得及靠近,麵前突然橫空出現一把半開竅的劍身。
張禮逆光而站,高大的身軀直直擋在她與林斐之麵前。
“不得無禮。”
他眼神裡的寒意一閃而過,臉上也是遮不住的涼薄氣息。
阿那蘇祈腳步驟停,眼神巴巴的看著林斐之,聲音漸弱:
“我隻是想問,我後麵住哪兒?你們大人安排我住幾天阿?”
“”
林斐之自己被張禮那一夜的親近搞得腦子亂糟糟的,哪有時間理這傻子。
左右見張禮擋著,他也悶著不出聲,誰知阿那蘇祈頭一回見他如此,一咯噔,還以為他是被麵前男子嚇到了。
阿那蘇祈壯著膽子跑過來,眼見張禮皺著眉頭拔劍鞘。
她慌亂間,手扯著林斐之寬大衣袖,小臉上煞白煞白。
“你拔劍乾嘛!我就問問!”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躲到了林斐之的身後的,也正因為拉著他衣袖,她無意間瞥見了他頸後邊曖昧的青紅色。
一小片,清清淺淺的。
隨著林斐之不悅地將衣袖抽回,衣襟微收,遮了個乾淨。
阿那蘇祈怔怔的盯著他的後腦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那原先拔劍的男子臉色鐵青,力道粗魯的來拉她。
小姑娘被拉得一個踉蹌。
擦肩而過之時,林斐之忍不住小小聲說“不要弄傷她。”
張禮腳步微頓,但也鬆手了。
阿那蘇祈感激的看向他,下一刻,就聽他補充了一句:
“不然少傅等下要找我麻煩了。”
“”
話音剛落,那頭的馬車剛好有了動靜。
被點到名的宋輕白下了馬車,一身淺青色,溫文儒雅。
幾乎是朝他們方向走來好一會兒,後麵才跟著出來陸錦。
就好像是在馬車裡眯了一會兒,他出來時,揉了揉眼睛。
給眾目睽睽的視野裡,添了一個愛睡懶覺的學生形象。
由於前麵剛看到林斐之頸後不可言喻的畫麵,阿那蘇祈懷揣著好奇,也稍稍注意了一下過來的宋輕白和陸錦。
結果,意外在陸錦身上發現他衣襟拉得嚴實,墨發也有幾縷放在身前。
好像在擋著什麼。
阿那蘇祈不避諱的盯著瞧,硬生生把先路過的宋輕白後退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