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婚後日日被賀玄卿寵愛,冷不丁的幾日不在一起,反倒有點想他,現在被他抱著,屬於賀玄卿的味道直往人鼻腔裡鑽,沒羞沒臊的話更是不絕於耳,更何況自己手心也傳來了異樣,他也被撩的起了火,覺得自己的麵頰都微微發燙。
他仰頭望著自己的夫君,心想也該給他一些甜頭了。
景晏緊張的舔了一下唇,微微則過頭,張開嘴輕咬了一下狼王的喉結,濕軟的舌尖有意無意的掃過喉結的最高點。
他害羞極了,但還是鼓起勇氣邀功似的看著狼王,小聲道:“夫君,這個獎勵夠嗎?”
賀玄卿沒想到他的阿晏這麼主動,隻覺得剛剛那下讓自己的心裡起了火,他眸色幽深的盯著景晏,好像在打量即將被拆吞入腹的獵物一般。
“你覺得呢?”
低啞的聲音在景晏頭頂響起,他有些怕,不敢直視狼王,更不敢回答。下一秒,賀玄卿放低了身體,將自家王妃直接扛在肩上,走進了好幾日都未踏足的屋子。
“唔,夫君彆撕……光天化日……成……成何體統!”
第12章 納妾
天氣慢慢轉涼,入秋之後的草原早晚寒意十足,還下了幾場的秋雨,也不知是夜裡被折騰的狠了著了涼,還是景晏帶著汗出門沒添衣裳,竟然莫名發了幾日低熱。
一開始,景晏並不想驚動賀玄卿,趁他不在時悄悄的猛灌熱茶,想著發發汗就能把低熱壓下去,還在狼王麵前強打精神,陪著人吃飯、聊天。可誰承想弄巧成拙,深夜賀玄卿發現自己懷裡的人變得滾燙時,才意識到景晏起了高熱,小臉都燒的紅撲撲的。
賀玄卿看著像嬰兒一樣蜷縮在一起的人,心也跟著揪了起來。那幾日,狼王的臉上一直帶著散不開的陰鬱,誰都不敢再惹他不快。
他怕景晏再著涼,特意命人燒起地龍,白日也不許出門,把人關在家裡。
景晏在家百無聊賴,倚在貴妃榻上賞著窗外貴如油的秋雨,整個人昏昏欲睡。
若瑾悄聲走了進來,先輕聲喚了兩句王妃,等景晏回神。
“何事?”
“王妃,永寧大長公主來了,說是來看您,還帶來了不少野味給您補身子。”
永寧大長公主是賀玄卿的姑姑,年輕時被賀玄卿的爺爺送出去與乞顏部落和親,後來乞顏部被老狼王所滅,他的丈夫和大兒子戰死,喪夫喪子的她被老狼王接回,回城途中小女兒病死,長公主心如死灰回,不問世事,專心閉關,在長公主府一人孤獨的過了這些年。
景晏窩在賀玄懷裡聽故事時,心裡還暗暗感傷過一陣,畢竟自己和長公主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同病相憐”,多少生出一些敬畏之情和惺惺相惜之感。
今日長公主來的突然,不知是不是怪自己成婚後一直沒去拜見他。
景晏聞言坐起身,沉吟片刻,歎道:“長公主已經不問世事多年,真是稀客啊。”
若瑾跪在腳踏上給王妃穿鞋,“過了這些年,可能心性也會變,喜歡熱鬨了也未可知。”
“把新婚時就備好給長公主的禮物拿出來,一會兒送到公主府上。”
“主子放心,已經找出來了。”
景晏點點頭,站起身換上出門的衣裳,若瑾又給他加了件披風。
他正了正衣領道:“走吧,去晚了不是待客之道。”
景晏剛來到外院就看到院中放著幾大車東西,如此大的手筆一看便知是出自長公主之手,來到正廳,外麵分彆侍奉著十個小廝和八個丫鬟。
廳上主位坐著一位素麵銀釵雍容大度的婦人,約莫四歲多歲,即使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是位美人兒,賀玄卿的眉眼和她長得也有幾分相似。侍立在她兩側的丫鬟更是有幾分姿色,而且還精心打扮過,可在長公主的映襯下反倒顯得俗氣。
那婦人正用嫩蔥似的手端著碗喝奶茶,見他來也未抬眸。
景晏心中暗忖,這長公主好大的排場,哪裡像寡居多年的人,身邊的丫鬟更是美豔動人。
景晏走上前,在大廳中央跪下扣頭請安。
“臣妾叩見大長公主殿下,公主萬福金安。”
待他扣頭後,長公主才不緊不慢的放下奶茶碗,由身旁的丫鬟扶著慢慢走上前,抬起自己的手假裝要扶起景晏。
“你是玄卿娶回來的妻,還是中原的皇子,不必多禮。”
景晏跪在地上再次彎了彎腰恭敬道:“叩拜長公主,應該的。”
“彆說這種見外的話。”長公主拉著景晏坐在下手的位置,聲音溫和的說道:“想必你是知道的,我膝下無子,咱們家族傳到我哥哥這一代隻有玄卿一人,可謂是人丁稀薄,我看玄卿和自己兒子一般,就連看到你也有幾分親切呢。”
景晏莞爾一笑,“承蒙公主厚愛。”
“今年多大了?”長公主目光柔和的望著景晏,將他的臉打量了一番。
“回長公主,二十三了。”景晏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年紀不小了,聽聞玄卿很疼你,一直費儘心思給你找天材地寶補身子。”
“臣妾實在是日夜惶恐。”景晏恭敬回應。
侍女拿來一盞新茶,景晏伺候長公主換茶。
“啟稟長公主,這是臣妾在中原帶來的茶葉,特意孝敬您的。”
長公主沒接,景晏將茶放在她手旁,將奶茶碗放到侍女手中的托盤中。
“玄卿難得對什麼人上心,他身邊有個體己人我也放心。身子差就好好補,我也給你帶來了些,不知道你瞧不瞧的上。”
景晏的手頓了一下,他將碗穩,自己跪在地上回道:“臣妾不敢,長公主賞賜之物一定是頂好的。”
“瞧你們中原人,怎麼總是跪個沒完,趕緊起來,再跪我可要生氣了。好孩子,等吃完了和我說,我再讓人去獵些肥美的來。”
景晏起身連連應承,連長公主都知道狼王對自己上心,可見外麵得傳成什麼樣了。
長公主喝了口熱茶,將茶盞放在桌上,說道:“快些補好身子,彆耽誤了開枝散葉。”
恐怕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景晏暗想
長公主看著她,假裝嗔怪,語重心長道:“小年輕彆隻顧著自己舒服,就知道房裡那點事。”
如此私密的事情竟然被長公主拿到明麵上說,景晏頓時臉紅,連連點頭,喝了口茶掩飾尷尬。
長公主打趣了景晏兩句才正色道:“隻是男人生孩子在我朝還未有過,我父親那朝倒是有過,但也比婦人生子難上許多,過程更是九死一生,既然玄卿疼惜你,定不會讓你受這種罪。”她看景晏不搭話,繼續道:“不如將我身邊這兩個不成器的兩丫頭收進房中,做個粗使值夜的人,等以後有了孩子都記在你的名下,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是要逼著景晏給賀玄卿納妾。
大婚才三個月有餘,二人感情正濃,這時候一下塞進來兩個女人是什麼意思?
況且二人還年輕,也不至於為子嗣擔心,來日真怕膝下空虛,也可以過繼親族的孩子;退一萬步說,若有一日賀玄卿真要納妾生子,他也不會阻攔,可現在就要硬逼著他點頭,也著實難為人。
“長公主說的極是,處處都是為我們考慮。隻是您是知道的,我雖為男子,但身子弱,府中的事夫君不讓我操心,那些事我也不懂,我在他麵前說話也沒甚分量,這等大事還是要等夫君回來……”
“等什麼?”長公主不悅的打斷他的話反問,想將景晏震懾住。
隨即又好言勸道:“我們草原兒女不比你們中原婆婆媽媽的,你要是看上了,領進房,還怕男人不從?”
“長公主教訓的是,隻是也不知不知道……”
長公主娥眉微蹙、目光撇了景晏一眼,眸中不含半點溫度。
她緩緩說道:“若連你這麼好性兒的人都看不上她姐妹二人,那就是這兩個人不爭氣,我也隻能把她們當牲口賣了。”
兩個丫頭聽到要把自己賣了,嚇得跪在景晏麵前,求他救自己。
若瑾和若蝶趕緊把二人攙起來,但二人鐵了心一般就是跪在地上不起來。
合著長公主這是早就算了好,帶著人來自己家演戲了。還把兩人的未來直接賴在自己身上,這種事情景晏之前在宮中不是沒有見過,要推脫也不難,隻是中間夾著賀玄卿,他拿不準。
這兩人的姿色、身段均是上等,絕不是簡單的丫鬟,賀玄卿又不在,自己不好直接做主將來曆不明的人收進來。
管家烏恩其上前道:“公主,咱們的規矩,納妾需……”
“子嗣才是大事,規矩不也是人定的?”長公主麵露慍色的訓斥道。
景晏知道長公主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規矩都是她說了算,更是在提醒自己,如果自己再不識抬舉推三阻四,恐怕下一個被訓斥的就是他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酸澀,胸口有口氣憋得難受,景晏知道賀玄卿納妾是早晚的事,隻這天來的也太快了。
長寧公主看著景晏到:“正好,你我這裡有兩盞茶,吉祥、如意還不快給王妃奉茶,感謝王妃心善收留,以後要忠於狼王和王妃,當牛做馬報收留之恩,知道嗎!”
二人齊聲答是,麻利的捧起茶盞就要再次跪下,景晏坐在椅子上有些慌,心裡拿不定主意要不知怎麼安排二人,表麵裝的還算得體,臉上帶著溫和的假笑,看不出一點端倪。
“且慢!”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她們。
賀玄卿回來了。
身形高大的賀玄卿麵色冷峻,手持彎刀走在雨裡,眾人見狼王回來了,跪了一地,兩名丫鬟更是捧著茶盞瑟瑟發抖,用剛餘光看向賀玄卿墨色的衣擺和質地上乘的蒙古靴。
狼王也太高大健碩了,這要是生起氣來,不得把人打個半死。
景晏迎上去,故意掏出帕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人擦臉,“玄卿,怎得不打傘,都淋濕了。”
賀玄卿回握住他的手,柔聲道:“無礙,阿晏不用擔心。”
他牽著景晏走到長公主麵前,恭敬行禮,不卑不亢的說道:“姑姑,我尚且年輕,還未有子嗣方麵的打算,再者,孩子乃是長生天的恩賜,強求不得。”
長公主有些不悅的說:“你是在說我這個老太婆多管閒事了?”
賀玄卿深深的看了景晏一眼,恭敬道:“姑姑已經為草原和家族付出了太多,我隻希望姑姑能頤養天年,長命百歲,子嗣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等長公主說話,賀玄卿繼續說道,“烏恩其,用我的車駕送長寧公主一行人回去!”
說完便牽著景晏快步往後堂走去。
第13章 戰事
“夫君,你慢點,我……要跟不上了……”
賀玄卿身高腿長,邁著大步、拉著自己王妃的手往後院走的飛快,迫使景晏必須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在狼王的身後。
賀玄卿拉著景晏進了屋,有些粗魯的用腳踢上房門,極其厚重的雕花木門被踢得吱呀作響,將陰雨關在門外。
狼王將景晏籠罩在自己的高大的陰影裡,他身形極具壓迫感,讓人不敢與其對視。
賀玄卿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麵容冷峻的盯著景晏,一字一句的咬牙道:“夫人真是賢惠啊,我隻是出去一趟,你就迫不及待的給我納妾了。”
景晏聽他語氣不善,知道他生氣了,大氣都不敢喘,站在他麵前縮著脖子聽訓。
半晌,賀玄卿沒再出聲,隻是劇烈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呼吸還未緩和,眸子更是像一汪幽潭般盯著他。
景晏能感覺到狼王淩厲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盯出一個窟窿,被看的久了,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身上也滲出一層冷汗。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按在他掌下的獵物,這人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撕咬自己。
景晏心想,給他納妾又不是自己的本意,明明是長公主殿下軟硬兼施逼著自己點頭,連為自己說話的管家都被訓斥了,他隻不過是來和親的皇子,人微言輕,自己能有什麼辦法?現在這人又來和自己生氣,難道非得自己跪下認錯才行?可歸根結底惹他生氣的又不是自己,自己被陰陽怪氣的數落了一頓不說,又被逼著給新婚的夫君納妾,應該是自己最委屈才對,也不見有人哄自己!
思及此,景晏心中更不是滋味,但轉念又一想,自己的生死都捏在他手裡,畢竟伴君如伴虎,自己委屈點沒什麼,要為長遠考慮。在宮中時也沒少被冤枉,最後不都是被訓斥一頓、罰跪認錯也就過去了。可到了賀玄卿這裡,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為莫須有的事情認錯。
景晏默默安慰自己,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自己在宮中什麼事情沒忍過,這點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景晏心中歎了口氣,他熟練的後退一步迅速跪在冰涼堅硬的青磚地上,垂著頭道:“臣妾知錯,請狼王責罰。”
“阿晏,你這是做什麼?”賀玄卿聲音中透著一絲慌亂,他伸手想把人扶起來。
景晏並沒有就坡下驢的站起來,而是倔強的跪在地上,低著頭認錯,表情即乖順又倔強。
他知道景晏這是生氣了,自己王妃的冷漠決絕上一世的賀玄卿是領教過的,這一世他哪裡舍得他的心肝阿晏再受一點委屈,他要加倍對景晏好,讓阿晏離不開自己、舍不得自己,這樣他才不會狠心丟下自己。
賀玄卿無法,隻能也陪著景晏跪在地上,而後伸手將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他仰頭凝眸注視著景晏,沒皮沒臉的哄道:“阿晏要跪也得跪在我身上,為夫的腿軟,給你跪著正好。”
景晏現在不想理這個人,隻是掙紮著想離開。
“臣妾惶恐,這不合規矩,請狼王放手。”
狼王把手箍在他的腰上,霸道的把人拉向自己,又怕自己的濕衣服碰到景晏,控製著沒讓兩人挨在一起。
賀玄卿柔聲道:“聽聽這話,又是臣妾又是狼王的,生疏極了。咱們怎麼約定的莫不是阿晏忘了?你自稱一次臣妾我就親你一次對不對?”
說完,賀玄卿立起身在景晏的唇上“吧唧”親了一口。
他抱著景晏半哄半歎的道:“我的阿晏啊,你怎麼這麼甜?”
景晏以為賀玄卿是要罰自己的,可剛剛的吻卻讓自己心中的怨懟和委屈消散了大半,賀玄卿的一句話甚至還讓景晏紅了眼框,他沒說話,隻是垂著眼簾不去看狼王。景晏用餘光撇見此刻賀玄卿凝眸望著自己,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絲委屈。
他沒想到狼王不僅沒像宮裡的娘娘們抽自己一頓還主動哄自己,那禮尚往來,自己也要大度一些。
景晏小心翼翼的的伸出手,在狼王有些硬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給人順氣。景晏小聲說:“夫君……那個……你早晚……都得納妾,我看那兩個人姿色不錯,就是……”
賀玄卿剛剛的溫柔不在,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仿佛剛剛捕捉的委屈是自己的錯覺,嚇得景晏說話聲越來越小。
“就是什麼?”
“就是不知底細,若是查一查……也未不可……”景晏不敢直視賀玄卿,縮了縮脖子試圖和人拉開一些距離。
賀玄卿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真不知道姑姑用了什麼方法讓他的阿晏受了多少委屈,才嚇得人替他說好話。
他沉聲問道:“所以你就要應了?”
景晏沒說話,不置可否。
賀玄卿歎了口氣,把人抱起來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景晏還是坐在他的腿上。
賀玄卿深情的望著他,聲音深沉道:“阿晏,你我成婚時日雖不算長,可你還看不到我的真心嗎?”
景晏心道,真心和納妾有什麼關係?在他看來父皇和皇後也是情比金堅、伉儷情深,但後來還不是獨寵賢貴妃、身邊的人更是數不清?還酒後臨幸了他母親?
景晏自不會將心裡話說出來,隻是乖巧道:“夫君說的哪裡話,納妾乃是天經地義,臣阻止不成體統。”
“不想阻止和不能阻止是不一樣的,阿晏可懂?”
景晏知道他在等自己回答,隻是垂著眸默默點點頭。
賀玄卿真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眼前這個小東西明白自己的心意,難道是自己對他不夠好?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把心剖出來讓景晏看個明白。
他粗糙又帶著潮意的手掌摩挲著景晏微涼的臉頰,眸光不舍的一寸寸描繪著愛人的模樣。
賀玄卿輕聲說:“阿晏,邊關來報吐蕃進犯,我可能要離開幾天處理一下。”
這是……要出征的意思?
景晏瞪大了眸子望著他,剛剛壓下去的酸澀襲上心頭,不禁再次紅了眼眶,怔怔的說不出話,一顆心仿佛被鈍器擊中,泛著悶痛。
他對上狼王深邃的眸子,不僅心神一顫,這麼豐神俊朗、讓各國懼怕的的狼王竟是自己夫君,而現在他的眼中好像帶著不舍和委屈望著自己……
賀玄卿記得,前世這場仗並不難打,隻是吐蕃狡詐了些,邊塞的將士們起初以為是大軍來犯,所以報信要求增加兵力,後來賀玄卿親自領兵出征。但邊境摩擦是吐蕃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們知道硬拚不過,就趁機派奸細混進來作亂,收拾這些奸細反而讓賀玄卿傷了一番腦筋。這一世他很清楚敵人的目的,城中早已布控好,隻要他們敢來,一定有去無回。至於邊境,他這一世還未打過仗,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隻不過他沒想到出征來的如此突然,都不能讓自己和他的心肝好好告彆,不知道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會不會為他擔心。
他故意說的輕鬆,就是要讓景晏心疼,畢竟偶爾用些小伎倆也許可以更快的讓小東西看清自己的心。
“本來想和你說一聲就走,沒想到姑姑來了,耽誤了些時辰。看你這小東西今天的表現,我要讓烏恩其閉門謝客了,省得我回來看到一屋子姨娘小妾。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也不許亂跑,出門一定要讓追雲白刃都跟著。”賀玄卿絮絮叨叨的說的輕鬆,仿佛像往日出門前的貼心叮囑。
景晏聽他說完,半晌才乾巴巴的擠出一句話,“要出征了是不是?”
“嗯,彆擔心,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需要我親自去一趟。”賀玄卿柔聲說:“我今生隻要你一人,也隻有你一人,阿晏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以後切不可再與我這樣鬨彆扭了,你是想讓我心疼死?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與你計較。”
景晏滿腦子都是自己夫君要出征了,對人的表白置若罔聞。
賀玄卿又道:“我的夫人可願為我換上重甲?”
景晏仔細的將極沉的戰甲一層層的穿在賀玄卿身上,手指拂過重甲冰冷的的玄鐵片,他仿佛看到在斷壁殘垣的戰場上所向披靡的狼王、枕戈泣血的將士們和那些流離失所的無辜百姓。
他想起賀玄卿身上一道道交錯的傷疤,那都是他在屍山血海中淬煉的痕跡。狼王又要率領著他的狼族回到殘酷血腥的戰場了,看著被玄鐵包裹的賀玄卿,他鼻子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景晏在轉身取頭盔之際悄悄抹掉眼淚,卻不想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冰冷的鐵甲透過布料將寒意滲進皮膚,景晏努力靠著賀玄卿的胸膛想把它們焐熱。
賀玄卿把頭埋在他的脖頸,極力的吸取他身上的幽香,“心肝阿晏不哭。你夫君離死還遠著呢!”
景晏趕緊轉身捂住他的嘴,蹙眉道:“彆亂說!”
他被人重新抱在懷裡,鐵甲堅硬厚重,賀玄卿又抱的太緊,硌的他骨頭疼,可是這一刻他好像愛了上這種疼痛,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賀玄卿的存在。
半晌,景仰起頭,目光澄澈的望著賀玄卿,“夫君,我想同你一起去”
狼王眼中滿是柔情的回望著他,啞聲道:“戰場上刀槍無眼,乖乖在家等我回來。”說完,他低頭吻上景晏的唇。景晏也少有的主動起來,攀著賀玄卿的重甲,踮起腳將自己送到狼王唇邊,用濕滑的舌勾著人不讓他離開。
纏綿的一吻後,賀玄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景晏沒有再跟出去,隻是在房內呆坐,不久他聽到外麵將士們的高喊:“出發!”
第14章 思念
賀玄卿走後,景晏一個人在房裡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暮。
他腦中不斷閃過二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景晏知道狼王一定會平安回來,可還是忍不住擔憂,甚至心裡還會有莫名的難過。
與自己在中原麵對過的朝堂和後宮的明槍暗箭、波詭雲譎不同,賀玄卿麵對的戰場一定比他經曆的更殘酷,他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的夫君率領著他的‘狼群’此時正在經曆著什麼。畢竟他隻在史書上見過戰場的模樣,寥寥數筆,寫儘了多少人的一生。
有一天,史書上也會用隻言片語,寫儘賀玄卿的一生。
他不想在賀玄卿去打仗時想這種不吉利的事,生怕狼王被自己的喪氣沾染,影響戰局,可他還是抑製不住的想賀玄卿此刻在做什麼,是否已經安營紮寨了,還是沒日沒夜的在處理軍情,冷著臉和副手們討論對策。
他知道以後還會有很多這樣的日日夜夜等著自己,他像每一位出征將士們的家人一樣,殷切的期盼著自己的丈夫回家,終有一次這種期盼會變成撕心裂肺的哭泣。
賀玄卿離開的第一個清晨比平時更冷些,此時地籠已經熄了,寒意透過被子讓景晏打了個哆嗦。他的睡的迷迷糊糊的,身體本能的往本屬於賀玄卿那側靠過去,像往常一樣想鑽進那個溫暖寬厚的胸膛,結果卻撲了個空,由於沒有熟悉火熱的身體擋著,整個人還差點掉下床去。
景晏嚇得一機靈,本能的想喚一聲夫君,他這才想起來,賀玄卿不在。坐起來的人心中有些失落,他掀開帳幔朝窗外看了看,外頭天色尚早,恐怕伺候的人也沒起身呢。此時他卻覺得因為賀玄卿不在,自己的腳指尖都泛著寒意,他隻能將腳藏在腿窩裡暖著,在榻上呆坐了半晌,直到聽見外麵有動靜了,他才喚若蝶進來更衣。
另一邊,賀玄卿率領五萬大軍跋涉七日才到達邊境,開始打的順利,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直到吐蕃得知派出的奸細已經全軍覆,眼看奸計不成,他們調整了策略,開始突襲大軍營地,弄得將士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疲憊不堪。賀玄卿迅速轉變作戰策略,開始狠打對方主力,爭取儘快解決掉吐蕃,畢竟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他還要儘快趕回去給自家王妃暖床呢。
因為戰事,城中現下也不太平,所以管家烏恩其和白刃、追雲不敢讓王妃出去,下人們又怕主子在府中成日思念狼王悶壞了,特意變著花樣陪王妃解悶兒。
首當其衝的事管家烏恩其,他立在門邊給景晏講狼王小時候的趣事。
“狼王小時候可是咱們草原上最桀驁不馴的狼崽子,從小頑劣沒少被老主子揍,但狼王是個有脾氣的,從來不哭,隻要是他認準的事,打完還敢。但……”
“但是什麼?”景晏吃著奶豆腐聽的津津有味。
他想離賀玄卿更近,想了解他更多。
烏恩其頓了頓,麵色有些不自然:“但不懂男女之情……”說完這句話他偷瞄了景晏一眼,確定他麵上沒有不虞之色,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道:“那時吐蕃王還沒有被篡位,老主子在時,咱們和吐蕃的關係還算友好。老吐蕃王攜公主來議事,老主子明白吐蕃王的用意,也想順水推舟結秦晉之好。咱們狼王和公主在府中的花園見麵,可誰知一向眼高於頂的公主竟然看上年紀不大的狼王了,但是她被驕縱慣了不會表達,硬是纏著狼王陪自己玩,狼王性子冷不愛理她,她就投其所好,和狼王辯兵法,讓狼王教他騎馬,主子被纏煩了,就帶著公主去了馬場,結果公主還沒上馬就被栓在地上的絆馬索絆倒了,摔了一個大馬趴,弄臟了漂亮的衣服,還被狼王笑壞了很久,後來親事也就作罷了。”
管家的一番話讓懨懨的景晏臉上有了笑意。
景晏笑道:“那絆馬索可是有意為之?”
“小的不知,隻知道後來狼王又被老主子拿馬鞭狠狠抽了一頓,連老王妃都看不下去了,揚言要帶著孩子回娘家。”
疼愛自己的爹娘、溫暖的家,出了事情可以有人光明正大的護著,而不是像自己的母妃隻能暗自垂淚,這是景晏求之不得的。
烏恩其陪著景晏說了半日的話,臨走時被景晏在此叫住。
他吩咐道:“我想從明日開始著手清點理賬目和點庫房,順便再見見私塾先生,看看他們的水平。”
景晏明白,賀玄卿出征城中空虛,各方都蠢蠢欲動,想從他的地盤分走一塊肉。他既嫁給狼王為妻,他們就是君臣關係,臣子就要替他守好這份家業,他再思念賀玄卿,在外麵也要裝的若無其事。
賀玄卿離開的一段時間,景晏的日子過得充實,閒暇之餘看家丁仆人們給自己變戲法、跳舞、拉馬頭琴。他有種錯覺,賀玄卿府裡的人以前是個戲班子。
狼王離開的第十五日,景晏剛用完午膳,斜倚在貴妃榻上昏昏欲睡,一隻手放在胸前,中握著自己脖頸上帶的狼牙。
若瑾怕王妃中午睡多了,晚上睡不著亂想,便悄聲走進屋子,立在簾子外輕聲道:“啟稟王妃,狼王派去中原采買的人回來了,帶了幾大箱東西,您要不要瞧瞧?”
景晏一聽是賀玄卿讓去的,立刻來了精神,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收拾齊整來到正廳,管家帶著幾個小廝抬進來五口大箱子放在廳上。
兩箱蠶絲被褥、一箱軟緞、絲綢、一箱易於儲存的中原吃食和食物原料還有一箱是中原的小玩意兒。
烏恩其稟道:“王妃,大婚後主子怕您在這邊吃不慣、睡不好,更怕您想家,特命人按照您在宮中的吃穿用度,去中原定製被褥、采買了做衣裳的布匹及解悶兒的小玩意兒,另有一箱吃食是府裡人湊錢孝敬王妃的。”
景晏看了,都是好東西,還有用心尋來的天南地北的小玩意兒,再千裡迢迢運回來,自己在宮中也沒這麼好的待遇。現在看來,賀玄卿真是用心了,連這種小事都惦記著自己,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微動,整個人像泡在蜜裡一樣,甜滋滋的。
景晏端坐在正廳,帶著笑意道“各位有心了,去一趟中原不容易,大家都辛苦了,各位也不容易,竟還湊錢孝敬我,我也實在是受寵若驚。這樣吧,我替狼王做主,賞南下采買的各位每人五十隻羊、府中諸位每人三隻羊,如果不要羊可以折成現銀。”
眾人開心的不得了,紛紛跪地謝恩。
晚膳後,若瑾抱著絲綢被褥進來,想把現在榻上的鋪蓋換了。
正在看書的景晏見了,放下書本站起身吩咐道:“先彆換了,都收在櫃子裡罷。”他又心虛的補充一句:“天涼用絲綢忒冷。”
其實景晏不過是找了個借口不讓人換被褥,如果換了就沒有賀玄卿的味道了。可剛剛說話的語速比平日快了些,還帶著他為察覺到的急切。
狼王離開的第二十五日,正在書房看賬冊的景晏聽到屋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追雲立在簾外道:“主子,狼王來信了。”
他遲疑了一下,捏著賬冊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待追雲放下信出去後,景晏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撕開火漆封印,拆信的手竟有些微顫,心也跟著“撲通撲通”的跳。
吾妻阿晏,展信舒顏。
前方一切安好,十日內必重挫吐蕃,勿念。府中雜事切勿掛心,天氣漸寒,記得添衣,想你難眠
景晏憋了數日的一腔思念在胸口蕩開,化作一縷柔腸,他用指腹一遍遍撫過信上的寥寥數字,反反複複看了良久,這裡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對自己的叮囑。
都城天氣漸寒,但邊境風沙大,氣候惡劣,恐怕早已入冬,不知賀玄卿的軍備中有沒有足夠的棉衣。他有近一個月沒有見過賀玄卿了,這封信讓他想起離彆前的那個吻,仿佛唇上又還帶著他灼熱的溫度。
狼王離開的第三十一日,他收到了愛妻的回信。
賀玄卿在營帳裡烤著火,接過信使手中的信,特意側過身子才打開看,生怕燒的“劈啪”的火星子濺到信上。
玄卿,見信如麵。戰場凶險,萬要保重,我在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天氣漸寒等你凱旋歸家。
信封中還裝著一個繡著並蒂蓮的精巧荷包,荷包裡是幾顆紅豆。
賀玄卿在火堆邊將家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唇角笑意,他將信沿著折痕仔細疊好,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把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幽香侵入鼻腔,在胸膛化開深入肺腑,是阿晏的味道。
狼王離開的第三十五日,景晏屏退伺候他就寢的若瑾,自己披著外袍,手執燭台來到衣櫃前,取出一件賀玄卿的中衣換上。屋內安靜極了,隻能聽到窸窣的聲響,景晏換衣服的動作有些僵,生怕被看到一樣。
衣服有些大,景晏隻穿了上衣就能把自己包裹在裡麵,他在半夜偷偷穿夫君的衣衫,光是想想就讓人紅了臉,可是自己實在思念的緊。他將燭台放在床邊的小幾上而後吹滅,屋內陷入黑暗,景晏故意躺在賀玄卿的那側,手上摩挲著賀玄卿送自己的狼牙,將小半邊臉都臉埋在枕頭裡,呼吸間都是賀玄卿的味道,仿佛他回來了一般,隻有嗅著他的味道,自己才能好眠。
第15章 愛意
恍惚中,景晏看到賀玄卿身披戰甲回來了,仿佛和離開那天一樣,隻是身上多了些塵土、臉上冒出了些胡茬,他想抬手撣去狼王身上的風塵,卻摸到了一手血汙,他驚恐的看向賀玄卿,對方卻一臉笑意的溫柔的望著他。
景晏大喊著玄卿驚醒,冷汗已浸透了身上的中衣,他坐在床上大口穿著粗氣,愣了片刻才知是夢。
若瑾知他做了噩夢,忙跑過來給主子倒了杯熱茶壓驚。
景晏接過溫潤的白瓷茶杯握在手中,以前都是夫君給他倒茶的……
若瑾注意到到他額頭上的冷汗,怕王妃著涼,又取來外袍給景晏披上。
他低聲問道:“可有狼王的消息?”
若瑾安慰道:“主子,現下天還未亮、城門未開,興許等城門開了送信的人就來了。”
景晏知她是有心寬慰自己,略點點頭,又將茶杯遞與若瑾,催著她回去睡,而再次躺下的景晏聞著賀玄卿的味道卻怎麼也睡不著,剛剛那個夢太真實,他怕。
賀玄卿已經離開四十日,景晏未按約定時間收到狼王回城的消息,前方也再沒有傳來戰報,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沒回來,這些都讓景晏焦灼不已。府內的人都心知肚明,王妃最近心情欠佳,也都不敢造次,景晏也知他們心中所想,每天都強打精神,像個沒事人一樣,心裡卻早變成了熱過上的螞蟻。
狼王離開的第五十日,若蝶慌張的跑進來,大口喘著粗氣大喊:“王妃!”
本就心神不寧的景晏被她嚇得差點嗆了一口茶,他嗽了幾聲才強壓喉間的不適,勉強張口道:“慌什麼,慢慢說。”
若蝶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奴婢……讓白刃給我出門買奶皮子……他……都到攤子邊上了,後來竟然回來了!”
“你是讓我幫你教訓白刃?還是讓廚房給你做點奶皮子?”
若蝶認真的搖了搖頭,口中蹦出兩個字:“狼王……”
景晏聽到後瞳孔猛縮,“謔”的站起來問道:“狼王怎麼了!”
“回……來了!”
“你說什麼?!”景晏難以置信。
若瑾看她這不成器的妹妹也是急的要命,在一旁嗬斥道:“把氣喘勻了快點回話!”
若蝶這才理順了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白刃在街上看到有一小校騎馬入城,口中喊著大捷,他跟去兵部打聽,得知狼王已班師回朝。”
“白刃為何不親自過來報信,他人呢?”
“他剛剛跑回來報信,沒給奴婢買奶皮子,再晚些集市上賣奶皮子的獨孤大娘就要收攤了,他被奴婢追著打了一頓,然後又去買奶皮子了……”
若蝶一提到自己的奶皮子就有些委屈,自己央求了白刃好幾日,他才答應跑一趟,結果卻遇到這等大事,估計又吃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奶皮子了。
景晏心中歎氣,若蝶和若瑾是兩姐妹,怎麼性格差這麼多,一個貪吃活潑,一個老成謹慎。雖然知道夫君即將回城,可心頭依舊愁雲密布,不禁多想,為何沒人來府裡報信?難道是狼王在戰場上出了什麼意外不想讓自己知道?
烏恩其來到廳上行禮稟報道:“王妃,陸統領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身重甲的陸信大步走上正廳,在門口卸了腰間的長刀遞與小廝。
他跪在正廳中央,高聲稟道:啟稟王妃,本戰大捷!大軍離城還有五十裡!狼王命我先行來給王妃報信。”
景晏被陸信洪亮的聲音震得耳膜發顫,賀玄卿馬上就要到家了?
府內其他人聽了心中也送了一口氣,麵露喜色。
他愣了片刻,走上前親自扶起陸信,說道:“陸統領此去辛苦,快快請起。”
在陸信站起身時,景晏低聲問道,“狼王可好?”
陸信壓低聲音回道:“稟王妃,好著呢。”
景晏微微頷首,自那次噩夢起,心頭縈繞的不安總算消散了。
景晏站在正廳門口,抬頭望了望外麵晴澈的遠方,這是入秋後少有的藍天白雲,晌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驅走了多日的寒氣。
“備馬,我要出城迎接狼王凱旋。”
景晏身披白狐皮大氅立於城門前靜靜的望向西方,那是賀玄卿歸來的方向,陸信牽著馬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自願來迎接的百姓們站在他們身後的兩側,讓出一條大路。
由於來的太早,景晏的腳趾被凍得有些麻木,可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日思夜想的夫君,景晏便不覺得寒冷,他現在隻想快些見到賀玄卿。要不是規矩和中原皇子的頭銜壓著,他真想立刻飛奔上馬,跑到五十裡外去迎接自己的夫君,他很想知道到賀玄卿突然看到自己會是什麼反應,驚訝?喜悅還是其它、
不知過了多久,陸信指著遠處忽然騰起的煙塵朗聲道:“王妃,狼王來了!”
景晏看到天邊揚起馬蹄踏起的塵沙,凜冽的空氣中似乎也多了一絲土腥味。過了半晌,他聽到了轟隆的馬蹄聲,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
此刻景晏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好像心臟也跟著飛奔而來的馬蹄一般飛快的跳動著,似乎馬上要跳出來了,他有些緊張甚至是害羞,因為他不知道賀玄卿看到自己會不會驚喜。景晏的麵頰有些微微發燙,十指在大氅下暗暗握緊,課麵上依舊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隻是微微揚起下巴,眯起自己狹長清澈的眸子,堅定地望向賀玄卿的方向。
煙塵越來越大,馬蹄聲震耳欲聾,遠處出現了一排不大的黑點迅速朝自己奔來,黑點逐漸變大,景晏看清了為首的將領身形高大騎著一匹黑馬,不用多看,那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賀玄卿又是誰?!
他看著策馬而來的賀玄卿,心中升起一股驕傲。如果拋去和親來講,那人可是讓各國所忌憚、戰力最強悍狼王,那人竟是自己的夫君,還是說過隻愛自己一人的夫君,今日又是他們婚後賀玄卿第一次凱旋歸來,興許是闊彆已久,一時激動的人竟然紅了眼眶,景晏強壓心頭複雜的情緒,唇角逐漸漾開稍縱即逝的笑意,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而後靜靜的等待著狼王的到來。
待賀玄卿看清身著白狐裘大氅率領眾人立於城門前的人後,便帶著隊伍漸漸收住了速度,在離城門數丈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恭迎大王凱旋!” 眾人紛紛跪倒齊聲喊道
景晏站在原地沒動,草原初冬的寒風吹過,白狐裘大氅被吹的揚起了下擺,毛領遮住他小半張臉,上麵的絨毛掃在景晏的脖頸和臉頰,帶來細碎的癢意。
他的帶著笑,仰頭望著不遠處的狼王。
賀玄卿柔眸回望著景晏,就著喧鬨聲,騎著白蹄烏朝愛人緩緩而來,景晏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臉,眼中儘是說不清的情愫,二人的眸中隻有彼此。
賀玄卿盯著景晏,唇角帶著柔柔的笑意,聲音穿透力極強對眾人道:“免禮!”
他繼續驅馬向前,停在景晏身側,向他伸出手,景晏將自己的手放在賀玄卿的掌心,自己隨即被略帶薄繭的大掌握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狼王抱上馬圈在懷裡,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後是五萬將士和眾人的歡呼聲,眼前是陽光灑下來的坦蕩的前路,身旁是狼王炙熱的氣息和堅實有力的胸膛,這一刻,景晏心中好像有一顆賀玄卿種下的種子從心底破土,順著陽光的方向,換發著勃勃生機。
到了府門口,賀玄卿假意扶景晏下馬,就景晏從馬背上跳下來之際,狼王伸出雙臂將他接住,連帶著白狐皮大氅一起,穩穩的將人橫抱在懷裡。景晏驚呼一聲表示抗議,然後把臉埋在人的頸間蹭了蹭,攀著人的脖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悶聲說不成體統。
迎接的眾人紛紛跪下叩拜,恭迎狼王凱旋,看到這一幕大家也隻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敢抬頭。狼王抱著王妃入府,扔下一句:“都免禮!”便揚長而去。
賀玄卿抱著懷裡大膽又害羞,像小白兔般的景晏穿,一路穿過正廳,繞過花園,徑直來到房中,像上次一樣用腳粗暴地踢上了門。
一路上,隔著大氅,賀玄卿身上的重甲依舊硌的景晏身上生疼,可他愛死這種痛感了,這證明他被賀玄卿抱著、被賀玄卿疼著、被賀玄卿愛著。
“快放我下來,丟死人了。”景晏紅著臉掙紮道。
“不放,我抱自己的妻,有什麼丟人的?”賀玄卿顛了顛懷裡的人,把他抱的更高了些,隨即一本正經的說道:“再說,我還要抱你一輩子呢。”
本來,賀玄卿怕沾過血汙的鎧甲衝撞了懷裡的小東西,想先卸了甲再抱他,可他看到景晏像望夫石一般站在城門前等自己時,他就有一種要把人立刻抱進懷裡、甚至要揉碎在懷裡的衝動。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繪著景晏的美好,仿佛永遠看不夠,景晏被看的臉了耳根,剛要說話,便被賀玄卿急切的充滿愛意的吻打斷,把他的“成何體統”儘數堵了回去。
第16章 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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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書
重生一世,賀玄卿自然記得這封書信的內容,無非是皇後騙他去中原的伎倆。
待景晏平靜的看完信,他把人摟在懷中,佯裝不知,柔聲說道:“阿晏,你我才新婚不久,你母後的信就追著送了來,可見他們真是關心你。”
景晏心中冷笑,皇後這哪裡是關心我,他們是關心賀玄卿才對,明明是想把狼王騙到中原下手罷了,再說他可不是自己母後,他的母妃隻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靜妃而已。
“皇後娘娘更關心你這位佳婿才是。”景晏不便明說,隻能話中有話的提醒賀玄卿,他將信件遞給賀玄卿,繼續說道:“信是皇後娘娘親筆所寫,她說明年春龍節是父皇六十壽誕,希望我們可以早點回去為皇上祝壽。”
婦孺皆知,草原是中原的北麵最大的威脅,甚至遠在西方的吐蕃都盼著兩家最好能兩敗俱傷,可自從趙老將軍過世以後,中原再無能與草原一戰的悍將,不然中原也不會主動和親。但和親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區區一個皇子隻能讓這頭狼停住一時,但不能讓他停住一世,隻有除掉他、吞並這片草原,中原才能高枕無憂。
除母妃以外,賀玄卿是唯一給過自己關心和愛的人,雖說是建立在虛假的和親之上,二人的相處時間也不算太長,但他多少是了解賀玄卿的心意的,他對自己的用心卻讓景晏有些動容。至少生他養他的中原除了母妃,連他的父皇都從未給過自己些許的愛,就連廣元帝隨口的誇讚都能讓兒時是景晏默默高興好久。
在王令與愛人之間,景晏動搖了,他心中盤算著,不如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不去為妙。
賀玄卿自然聽懂了景晏的話外之音,他端起溫熱的燕窩粥用銀勺舀起來吹了吹,而後喂給景晏。
他笑道:“既然是皇後娘娘金口玉言,咱們去就是了,正好還沒正式拜見過你的母妃,我要備厚禮感謝母妃生出一這麼個惹人疼的小東西。”
賀玄卿怕是個癡兒吧,這麼明顯的圈套他怎麼上趕子往裡鑽呢!
景晏一聽他這話心知賀玄卿恐怕是想去會一會廣元帝,他不動聲色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心想現在隻能拖一時是一時了。
他說道:“夫君,父皇的生日在二月初二,現下還未入冬,早著呢,依我看,我們二月初一到皇城就好。況且寒冬臘月道路難行,就算是不去,父皇母後也會體諒咱們這些小輩,不會怪罪的。”
賀玄卿聽出了景晏對自己的關心,小東西極力的想說服自己不要去中原,莫不是擔心自己?
他爽朗一笑,喂人吃了一口點心,沉聲說:“阿晏說的有理,那我們後日就啟程可好?”???
“咳咳咳……”景晏被酥軟的點心的皮嗆到,猛咳嗽了兩聲。
賀玄卿端起一碗牛乳喂他,景晏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大口。
他給人拍背順氣,待景晏緩過來後繼續專心喂他吃飯,假裝無視他震驚的目光。
賀玄卿繼續說:“未入冬,路還好走些,待下過雪就越發難走不說,還有危險,萬一再傷到我的阿晏就不好了。況且,你千裡遠嫁必定想家,不如咱們早些動身,回去過年。”
景晏心中略有所思,他端起本就溫熱適口的牛乳先是吹了吹又呷了兩口,故意拖延時間,實則是想找借口勸住賀玄卿。
他放下盛牛乳的青花碗,緩緩說:“夫君,現下邊境剛剛安穩,若您不在,吐蕃來犯,恐怕沒人能鎮得住他們,再者兩國開戰,戰場之事瞬息萬變,您人在中原,到時要想在千裡之外運籌帷幄恐怕是困難……”
賀玄卿看著裝模作樣阻攔自己的王妃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他坦然道:“阿晏放心,我已拿下吐蕃三城,他們十年內必不敢再犯。”
三城?!他去了幾十天乾了這麼多事?狼王果然名不虛傳。
景晏沒有放棄,繼續勸道:“若要啟程也不是小事,夫君乃是萬金之軀,又是頭一次去見父皇,要準備的東西必定不少,需要仔細籌謀一番,不如……”景晏蹙著眉若有所思。
賀玄卿興奮的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阿晏說的有理,確實要給皇帝老兒……廣元帝帶點東西,那把我的牛羊、馬匹都帶上,這幾日就出發。”
景晏看賀玄卿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去中原不可,句句話好像都順著自己,但句句話都在曲解自己的真實意思。
當著伺候的人景晏也不好多說,隻是心中無奈,他深知現在的日子得來不易,狼王寵愛、府內祥和、奴仆忠心、邊境安定,一旦回到中原,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等著自己,甚至可能會有去無回,他真的不想寧靜的日子再起波瀾,他與母妃寄月抒懷便好。
賀玄卿吃了幾口陪早膳便匆忙起身去換出門的衣裳。臨行前,他趁著機親了一口坐在桌旁發呆的景晏。
賀玄卿笑道:“阿晏昨夜辛苦了,今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等我吃晚飯。”
說完便心情大好的出門去了。留下愁眉苦臉的景晏。
掌燈時分,忙了一天的賀玄卿回到屋內,看到景晏拿著畫本子坐在桌邊出神。
他上前在景晏麵前用手晃了晃,說道:“阿晏,回神了。”
景晏被突然傳來的聲音驚的回了神,他放下書,扯出一個笑容,自然的拿起暖爐上的茶壺給賀玄卿倒了一杯茶。
“夫君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
賀玄卿接過茶,用自己微涼的唇親了親他的溫柔的臉頰,笑道:“我不回來,怎知愛妃想我想的出神?”
景晏擔心賀玄卿去了中原以後的安危,根本無心和他親熱,隻是極其敷衍的讓狼王親了兩下,之後又重新坐回桌旁。
他思來想去,為今之計隻能明說了,他讓婢女們退下。
確認四下無人後,他對著賀玄卿行了一禮,說道:“夫君,今日我有一事鬥膽向夫君討教。”
上一世景晏從未有過此舉,這下讓賀玄卿有點懵,但他猜想應該是與去中原有關。
他拉著景晏坐下,直截了當的說:“討教不敢當,阿晏直說便好。”
“草原與中原世代為敵,可知中原人的特點?”
“說好聽些是善鑽營且足智多謀?說不好聽些是狡詐多疑?”賀玄卿笑吟吟的看著景晏,又補了一句道:“我的阿晏除外。”
“那您應當也知能猜到當今中原皇帝和皇後的為人吧?”
坐在皇位上的人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的故鄉也是中原,他不想看到有一天父親和丈夫刀兵相向、百姓流離失所。
廣元帝統治中原幾十年,除了繼位外,自然也是懂謀略的,隻是近年逐漸昏聵,但依舊很好的用著帝王之術。景晏的意思是中原讓他們回去,其中必定有詐,如若去了,恐怕難回。
賀玄卿想到剛剛景晏心事重重的模樣才明白,原來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他心情大好,說的:“我知愛妃要說什麼,我正是了解他們的,才非去不可。”
他拉著景晏坐在自己腿上,一天都沒有抱到自家香軟的王妃了,他低頭嗅了嗅景晏身上的幽香,忍不住在人白皙的脖頸上啄了一口。
他深邃的眸子閃著素不儘的情愫,說道:“阿晏可知,我越是躲避,他們就會逼你逼的越厲害,這次是好言邀請,說不定哪次就會來信斥責,甚至偷偷給你施壓。你遠在千裡之外,他們不能對你怎麼樣,但如果你背上一個抗命不尊或忤逆不孝的名聲,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妃?她一個人在宮內如何自處?皇後見不著你,難道不會拿她出氣?就算沒有那些莫須有的罪名,皇帝皇後見到她難免會想起你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難道她在宮裡就會有好日子過了?真到到時,就算我草原十萬大軍打到皇城,又有什麼用?”
景晏聽到母妃二字時,他怔愣的望著自己的夫君。剛剛自己隻想著賀玄卿,竟然把母妃的安危拋之腦後,自己真是該死。
賀玄卿用有力的胳膊把久久沒有回神的人圈在懷裡,讓景晏靠在自己的胸膛,好像在告訴他,自己是堅實有力的後盾,足以為他遮風擋雨、披荊斬棘。
半晌,景晏在他溫柔的注視下逐漸回神,他有些無所適從的看著賀玄卿,而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微妙的情緒在二人之間流轉。
賀玄卿與他額頭相抵,輕聲手:“阿晏,為夫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擔心草原的安危,我很開心,可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定會護你周全,你可以陪我一起走下去嗎?”
賀玄卿的話像是一滴水落在景晏平靜的心湖,看似波瀾不驚之下卻攪動了這一汪湖水,景晏心中更是一陣悸動,他眸光閃動望著賀玄卿,狼王這是在表白?
高高在上的狼王就然要和自己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一起走下去,他明明可以直接舍棄自己,更不用管自己母妃的安危,可他卻為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毅然陪自己回中原,又費儘心思替自己考慮的周全。
景晏被他熱切又深情的目光盯的心臟“砰砰”直跳,他撇開目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賀玄卿牽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說道:“我的好阿晏,你還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賀玄卿的親吻仿佛帶著微弱的電流,讓他的四肢百骸都跟著酥麻起來,景晏說話的尾音也不住的上挑,與平時相差甚遠。
對上景晏澄澈的眸子,賀玄卿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他說明自己有上一世的記憶,他轉念一想還是算了,說了可能會嚇到自己的王妃,再者這麼離奇的事情他也不一定信。
複雜的情緒在賀玄卿眸中翻騰,他望著自己愛了兩世的人,輕聲說:“無論發生什麼,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第18章 備禮
二人要去中原是個不小的事情,所有環節都怠慢不得,索性景晏趁賀玄卿不在家的空閒,列了個回去要準備的清單,晚上賀玄卿回來,景晏把單子拿給他看,詢問意見。
那哪是清單,簡直像本書一樣厚。
賀玄卿接過來沒有看,隻是將厚厚的一遝紙放在桌上。
他熟練的把人摟在懷裡,低聲說:“阿晏辛苦了,你想帶什麼回去直接和管家說,不用征求我的意見,府中財物儘是王妃的,包括我。”
他的聲音低啞好聽如陳年美酒,讓景晏恨不得一直沉溺其中。
“夫君,茲事體大,理應……”景晏把自己那些念頭從腦中揮去,自己要說正經事呢,怎的被賀玄卿一句話就帶跑了。
“理應什麼?我隻知道在我心裡,阿晏最大。”賀玄卿將人大橫抱起,繼續說:“走嘍,我要抱著我的心肝去洗澡了。”
二人一日未見,雖然景晏心中也隱隱的期待,但還是小幅度的掙紮起來,他不希望這麼重要的事被打斷。
“放……放我下來,說正經事呢。”
“什麼正事比子嗣的正事大?”賀玄卿顛了一下懷裡人,往屏風後走去。
子嗣?
景晏聽完臉上像熟透的番茄一樣紅,他不再做聲,隻是把臉埋在他堅實滾燙的胸膛。
賀玄卿用手試了試水溫,把景晏穿的青綠色常服剝了,露出他最愛的白皙,這個過程像極了剝雨後春筍一般,去除掉外麵沾著泥土的皮,探索道裡麵白淨鮮嫩、甚至能掐出水兒來的春筍。
狼王非常享受給王妃寬衣的過程,他略帶薄繭的手時不時的劃過景晏細膩的皮膚,惹得人戰栗不止,甚至自己所到之處還能起一層雞皮疙瘩。他欣賞著景晏白皙的皮膚逐漸染上薄粉,直到景晏羞澀的喚他夫君,這時狼王才會放過他,抱起自己的王妃,把人穩穩的放到浴桶中,跟著自己也寬衣邁入浴桶。
狼王身高腿長,他一進來浴桶瞬間變得擁擠,裡麵的水也隨著他的動作外溢,景晏無處可逃,不得不被他牢牢摟在懷裡。
賀玄卿總愛和他擠在一起洗澡,可為什麼不換個大點的浴桶呢?景晏至今也沒想明白。
景晏靠在賀玄卿懷裡,隨手往身上撩著水。
“阿晏,其實我給皇帝老兒……”賀玄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清了一下嗓子,偷瞄了一眼景晏,見他沒有反應,繼續說道:“咳……給廣元帝的禮我都備下了,不用愛妃操心,而且,我還給母妃備了兩箱禮。”
景晏不由的回頭驚訝的望著賀玄卿,他竟然還給母妃準備了禮物?
“母妃?不用的……我已經準備好了。”景晏縮了縮脖子,不自然的答道
“阿晏,你來了之後除了月例銀子以外根本沒動過其它的錢,我都要不高興了。”賀玄卿蹭著景晏,說完還忍不住咬了一口他圓潤的肩頭,他看似撒嬌,實則是心疼自家王妃。
月例銀子並不算多,勉強夠吃喝,再賞下人會有些捉襟見肘,景晏嫁過來後賀玄卿讓賬房給他多添了一倍,可景晏看過賬本後發現不妥,又將多出的銀錢儘數退回了,每月僅用月例銀子度日。
景晏被他咬的一顫,也不敢躲,隻能小聲說:“我……我有陪嫁的……”
賀玄卿圈緊了他,在人耳旁道:“我要是讓王妃花陪嫁,說出去不得讓人笑話。”
景晏嫁妝是由禮部操辦的,因為是和親,皇後自然不允許在這種“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的事情上花費太多,所定的嫁妝並不豐厚,而且皇後和禮部還要從中撈一筆,所以真正能陪著景晏嫁過來的東西少之又少。
他和母妃在宮內沒有皇帝寵愛、在外沒有外戚幫襯,甚至母妃的遠房親戚每年還要來信朝他們借錢,日子本就過得艱難,還要貼補親戚,更不可能攢下太多金銀。
景晏又是個要強的,怕自己走後母妃在宮中過得不好,自己也不能在跟前儘孝,所以出嫁時把自己攢下來的錢都留給了母妃,從未想過自己半分。
他本想著到了年節象征性的送一些節禮自己還是負擔得起的,可沒想的這麼快可以回去,隻能用省下來的月例銀子給母妃置辦了節禮,又在陪嫁裡選出僅有的幾件貴重物品中挑出來兩顆夜明珠和金手鐲偷偷當了,這才換來自己給母妃的節禮。
“阿晏不好奇我給皇帝準備了什麼嗎?”賀玄卿邀功似的說道。
“是不是馬匹、牛羊?”
景晏靠在賀玄卿懷裡,用胰子給人擦身,奈何狼王的身上除了那幾道疤以外,胸膛和胳膊的手感真的是太好了,景晏每每給他洗澡都會臉紅。
狼王笑著搖搖頭,在景晏耳畔嗬氣,弄得他麵頰發燙,“是、也不是。”
景晏氤氳的眸子疑惑的望著他,隔著水霧讓人看不真切。
賀玄卿得意道:“馬匹、牛羊自然要寫在禮單上的,可是此去中原路途遙遠不說,牲口可是經不起風雪的,就算是給,也得開春以後從長計議。”
景晏被熱氣一蒸,整個人都泛起了紅,本就狹長多情的眸子裡裡更是盈著一汪水,眼尾泛著紅,看起來誘人極了。
他掬一捧水淋在狼王健碩的胸膛上,水滴順著賀玄卿的胸肌線條慢慢隱入浴桶中。
景晏慢悠悠的接話:“所以,這些可以給,但是怎麼給什麼時候給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是給,也需要中原官員來接,他們都要怕死你了,誰又敢來呢?”
賀玄卿知道馬匹牛羊的小伎倆騙不了廣元帝,所以另備了獸皮、長刀及金銀器皿。他看著分析的頭頭是道人,不由得抱的更緊了,忍不住側頭輕咬景晏白皙的脖頸,仿佛咬住隻屬於自己的獵物一般,聲音低沉又充滿魅惑,“那你怕不怕我?”
景晏被他又咬又舔的弄得有些癢,又躲不開,推著人儘量和他拉開微不足道的距離,學著他的樣子故意嗬氣道:“怕死你了,誰不怕狼王啊……”
景晏平日躺在那裡什麼都不做,賀玄卿光看著都受不了,更不要說景晏主動撩撥,更讓人心癢。他一隻手臂發力箍著人,把他抱起一點,然後讓人重重的坐了下去,濺起一片水花。
“啊!”雖然早上剛剛有過,但這樣突然的方式還是讓景晏忍不住叫出了聲。
“王妃叫這麼大聲,不怕外麵聽到了?”他喘著粗氣道。
饒是有心理準備,剛剛的那一下對賀玄卿的刺激也不小,他不敢再動,恐上了景晏,隻能蟄伏著磨。
景晏被刺激的直抽氣,“你……正經,正經事還沒說完呢!”
他的阿晏真是正人君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想著正經事。
賀玄卿忍的難耐,咬牙道:“我讓管家擬了清單,明日我帶阿晏一同看,好不好?”
說罷,賀玄卿就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讓他專心正經事。
……
賀玄卿儘量克製著,隻兩次就偃旗息鼓了,他把自己的王妃抱在懷裡人同他說話,景晏有一搭沒一搭的嗯啊的應和著,臉卻不住的往他懷裡鑽,試圖用賀玄卿的胸膛擋住跳動的微弱燭光。
“阿晏不好奇我給母妃準備了什麼節禮嗎?”賀玄卿不停的吻著景晏的發鬢,亮如繁星的雙眸中帶有一絲期待的盯著他。
困意來襲的景晏強打精神,抬起眼皮迷茫的回望著他,用了好半天才聚焦在賀玄卿臉上,平時這個時間都能睡覺了,今天賀玄卿自己毫無困意不說,還鬨著不讓景晏睡。
“我給咱們母妃準備上好的沉香、檀香,綢緞獸皮、金銀器皿、珠釵手鐲,我還在一每個箱子下麵放了兩層金銀。”
賀玄卿如數家珍的和景晏彙報,像極了一隻想邀功的大狗狗,景晏甚至出現了幻覺,似乎看到他身後不停搖擺著的大尾巴。
賀玄卿剛剛說的好像是咱們母妃?不僅準備了母妃最喜歡的檀香和沉香,還事事考慮的周全,禮品中都是母妃日常能用上的,最貼心的還是送去銀錢讓母妃的生活不再捉襟見肘,也能大大方方的賞下人,宮人們也能照顧母妃用心一點。
在宮中,嬪妃、皇子收到的節禮需登記造冊,是無法變賣換成金銀的,私自變賣被查出來還要被定罪,隻有節禮中少量的金銀和月例銀子才是她們真正能支配的,所以如果沒有富足的母家支持、私自做些生意或和大臣們有些往來,在宮中過的日子並不富裕。外人隻看到宮中之人錦衣玉食,其實那些都不屬於自己。
賀玄卿在箱底放入銀錢,既不張揚又真正在實處幫著母妃,這貼心的舉動著實讓景晏感激不已。
景晏霎時睡意全無,他揉了揉眼讓自己清醒,怕不是自己太困聽錯了。
千言萬語堵在喉間,他無聲的凝眸望著賀玄卿,心跳都莫名的快了起來,眼中儘是說不出來的感動,賀玄卿也溫柔的回望著他,一股微妙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轉。
他料想以賀玄卿的性格,給母妃的銀錢必定不是小數目,景晏憋了半天才說道:“夫君,不必如此破費……”
賀玄卿隻是摟緊了他,低頭吻上前世自己在夢中夢到了千百回的眼眸,輕聲道:“為心肝做什麼為夫都開心,阿晏好夢。”
第二日,景晏複核禮品時,在庫房發現了他前幾日去當了的夜明珠和金手鐲。
第19章 啟程
去中原前,賀玄卿還有很多事要安排,他又忙了一天,思念極了自家王妃更想念景晏身上的那抹幽香,他想著回到府中一定要和景晏親昵一會兒,結果卻撲了個空。景晏不僅沒有迎接他,也不在房中。
他換來若蝶,若蝶稟報道王妃在書房忙了一天。
賀玄卿聽了一陣心疼,和他說了好幾次了彆太操勞,就是不聽,要是病倒了,自己還要跟著揪心。同時他也暗暗隻怪自己,為什麼要給景晏弄個破書房。
他在書房院落中把西廂房騰出來給景晏布置成隻屬於他的書房,供他讀書消遣,裡麵還藏了不少從各國搜羅來的典籍,有些甚至是珍本和孤本,這些都是賀玄卿根據前世記憶不惜花重金買回來隻為博人一笑的,景晏看到那些典籍確實眼睛都亮了。
賀玄卿心裡嘀咕,看書也要有度,不能在裡麵待一天啊,那不成了書呆子了,把眼睛看壞了可怎麼是好。
書房內燈火通明,賀玄卿隔著門縫,看到滿頭大汗的景晏抱著一摞書,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在鋪好防潮紙的箱子裡,要知道,這些書平時連他這是正牌夫君都很少讓碰,因為景晏怕他手勁兒大沒個輕重吧書弄壞了。可現在瞧他這架勢,是要把這些書不遠千裡運回中原。他們在中原不會停留太久,哪能用得了這麼多書,難不成是要運回去送人?
狼王不由得有些吃味,不知他的心肝要把這些書送給誰呢?
賀玄卿推門而入,景晏直起有些酸的腰迎了上去,說道:“夫君,你回來啦!快幫我捏捏,腰酸死了。”
許是要回家的緣故,這幾天景晏愈發的喜歡撒嬌打諢,現在都會扭著使喚狼王給自己揉腰了。要是放在平常,賀玄卿一定開心到搖尾巴,可是今天他看著箱子裡的書卻開心不起來。
他讓人坐在自己懷裡,帶著暖意的手掌撫上景晏的腰,輕輕揉動,從輕到重從上到下。
他的腰太細了,甚至一隻手就能覆蓋整個後腰。
賀玄卿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阿晏,回去怎麼還帶這麼多書?”
景晏坦然道:“這是給我一位朋友帶的禮物,他不喜歡彆的,隻喜歡讀書。這些還不夠,可能還需要買一批關於咱們這裡風土人情和曆史的書,一會兒我列個清單,得辛苦追雲和白刃明日幫我跑一趟書局。”景晏靠在賀玄卿的懷中,懶懶的道。
酷愛讀書的朋友,不是顧修鳴那廝還是誰!他怎麼忘了!
上輩子,顧修鳴就對他的阿晏念念不忘,總纏著他,景晏也吃他文縐縐的那一套,明明他的阿晏已經是嫁人的男子了,卻還丟下自己和顧修鳴清談。沒想到這一世他還陰魂不散,有幾本好書他的心肝都想著那廝!現在倒好,景晏還要把自己送給他的珍貴典籍轉送給自己的情敵!
賀玄卿心中憤懣,恨不得把這些書都吃了。
“阿晏,我看這箱子裡不少都是珍貴古籍,你都送給他,自己怎麼辦……”賀玄卿的聲音中帶有一絲委屈,揉腰的手倒是沒停。
景晏以為他在替自己委屈,解釋道:“夫君有所不知,以前我在宮中日子過得不好,都是靠這位朋友接濟,現在我依仗著夫君有些能力了,自然是要感謝他的。”
“話雖如此,但阿晏不想換種方式感謝他嗎?”賀玄卿循序善誘著。
“嗯……換種方式?”景晏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可能是狼王因為自己將他送與自己的東西轉送彆人而不高興了,趕緊找補道:“我也是想過的,可我現在的日子都是仰仗夫君的鼻息,實則我送什麼其實都是夫君你送的,所以我就想著送的東西既要讓對方喜歡、又能提現狼王尊貴的身份才好。是臣妾思慮不周了。”
景晏情真意切的說完安撫賀玄卿的話,還仰起臉凝眸望著他,那眼神無辜極了,好像在說,夫君,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
跳動的燭火映在景晏臉上,襯得他更加動人。
這副表情落在誰的眼中都會心生憐憫,賀玄卿恨不得將人時時刻刻護在懷裡才好,他現在隻想好好哄著自己的阿晏,那還記得起來顧修鳴是誰。
賀玄卿對他這番話自然是非常受用,他溫柔的回望著自家的王妃,那目光中摻雜著讓景晏麵紅耳赤的炙熱,讓人麵頰發燙。他的阿晏怎麼這麼招人疼,一番話就讓自己心裡的氣消了個乾淨,還要自己追著人哄。
可哄歸哄,賀玄卿可不想讓他的阿晏心裡想著彆人。
狼王俯下身霸道急切的吻上那再熟悉不過的粉唇,舌頭長驅直入探入景晏口中並不住的攪弄,仿佛在模仿著某種行為,景晏仰著頭、勾著賀玄卿的脖頸費力的回應著。
賀玄卿本就對自家王妃的毫無招架之力,景晏又主動回應,狼王隻覺自己被點燃了。他的手也開始不老實,悄悄順著衣襟滑入,觸碰到自己愛極了的皮膚上。雖然馬上要到晚膳時分了,但今天的景晏卻格外乖巧,竟然也沒有任何推拒,這讓狼王欣喜不已。
正當狼王準備繼續時,敲門聲響起。
烏恩其扣了三下門,稟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賀玄卿沒理老管家,還想繼續,景晏卻趁著換氣的空檔,呼吸不穩的提醒他先吃飯。
狼王霎時就泄了氣,他從不會拒絕景晏的任何要求,現在也隻好停下來。
景晏的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輕笑,隨後環著自家夫君的腰,黏著人說要吃飯。
賀玄卿自然是意猶未儘,他看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景晏仍舊心情大好。
他捏了捏景晏終於長了些肉的小臉,咬牙道:“走吧,阿晏的飯不能耽誤。”
賀玄卿為了給景晏多養些肉出來,一日三餐盯著人吃飯,他絕不會因為一己私欲而耽誤自家王妃吃飯。
景晏也是拿準了賀玄卿的性格,剛剛才主動迎合的,他就是想看狼王拿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
二人熱熱鬨鬨的收拾了四日,第五日天還未亮,眾人終於浩浩蕩蕩的啟程了。
穿戴整齊的賀玄卿眼底帶著淡淡的青灰之色,顯然是一副沒睡飽的樣子,他看著床上呼吸均勻的心肝,更是不忍心叫醒剛睡下的人。
他隻好取來自己的狐裘大氅連錦被帶人一起裹住,隻露出一點發旋,將人打橫抱起走出府門。
眾人都立在府門口拜彆狼王和王妃,卻看到狼王懷中抱著一卷被子走出來,眾人心中疑惑卻無人敢問。剛要說恭送的話,賀玄卿快速掃了他們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跟在後麵的烏恩其馬上會意,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以身作則悄無聲息的跪下,眾人立刻明白,跟著管家一同“呼啦啦”的跪下,現場隻能聽到衣袍摩擦的聲響,在極其安靜極的氛圍中,眾人放輕了呼吸拜彆主子們,場麵極其詭異。
直到狼王的車架遠去,眾人才敢起身大口喘氣。
四駕馬車內寬敞舒適,馬車有節奏的晃動,像極了嬰兒的搖籃。賀玄卿把矮幾放在一旁,將軟墊打開讓景晏枕著自己手臂繼續睡,自己則摟著人,欣賞著自己愛人的睡顏。
兩個個時辰後,景晏才枕著賀玄卿的胸膛迷迷糊糊的醒來。
昨夜賀玄卿折騰的起勁兒,怎麼都不安生,非要拉著人再來,還裝可憐說自己到了中原會害怕,肯定會畏首畏尾的,還會心慌想家,怕是小半年就不能儘興了。他就纏著心軟的景晏不放,還哄著人張嘴,說是能快一些,可景晏越配合賀玄卿卻越來越興奮,和說的根本不一樣,直折騰到天空泛起魚肚白。
最後,景晏身上出了不少汗,累的連手指都不想動了,他享受著賀玄卿給自己帶來的非凡體驗,同時暗暗責備自己心軟,怎的他說兩句軟話自己就從了,真是越發沒出息了。
明明是令中原聞風喪膽的狼王,竟然還好意思說害怕,這借口真夠拙劣的。
沒睡夠的景晏有些煩躁,直往賀玄卿懷裡鑽,還攀著自家夫君的脖子,在人頸間吭吭唧唧的。
狼王很喜歡被自家王妃依賴,他唇角噙著笑意,拍著景晏的背,哄孩子似的,輕聲說:“我們阿晏小寶貝醒了,要不要喝點水?今天真是出息了,睡醒都沒哭。”
景晏偷偷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他對狼王發出了今天第一道要求,他啞著嗓子道:“要喝水的……”
賀玄卿沒說話,隻是麻利的將水喂給他喝。
景晏已經習慣了被賀玄卿抱著做各種事,包括今天早上眾人拜彆自己,這要是放在以前,景晏可能這輩子都沒臉見這些人了,但現在他卻習以為常。
喝過水的人精神了一些,他被賀玄卿伺候著穿好衣服,再披上狐裘大氅,掀開簾子向外張望。
刀子般的冷風打在臉上讓人不禁眯起了眼,也將景晏僅剩的一點睡意驅散個乾淨,,來時的都城已經變成一個很難分辨的黑點,被遠處的羊群輕易遮擋住。
又走了一陣,牧民的帳子也少了起來,偶爾可以看到大型動物的白骨,滿眼儘是枯黃的蒼茫草原,因為下過雨雪的緣故,地上也泥濘不堪。
“阿晏彆看了,一直到中原,百裡之內都是這樣。”賀玄卿從後麵把人拉回溫暖的車裡,放好保暖厚重的簾子。
“為何?這裡的草場不夠豐美?”景晏不解,仰著臉問道。
景晏記得他來時並不記得這裡的蒼涼,可能是他們趕路比較急,護送他的隊伍巴不得將人快些送到,自己好回去複命。那幾日他又身子不好,根本懶得掀開簾子向外瞧一瞧。
賀玄卿顯得有些沉重,摟著人說:“因為戰爭人們不敢停留在此、更不敢互市,因為怕有朝一日雙方一旦開戰,不僅自己的心血將會毀於一旦,就連性命恐怕也難保。”
賀玄卿並沒有往下說,以前趙老將軍手下的兵還會縱容兵痞子在兩軍對壘之時就近燒殺擄掠滿足一己私欲,更會在撤退之時實行堅壁清野政策,將城池、莊稼、草場儘數毀掉。
狼王懷抱著自己的愛人,他眸色微沉,眼神中翻騰著景晏從未見過的冷漠恨意
景晏的手覆上狼王溫熱的手掌,柔聲安慰道:“終有一天戰爭和分歧會停止,我們會變成一家人,百姓們會安居樂業,兩族人不再有芥蒂,甚至可以自由通婚,就像你給我講的小時候的生活一樣,風吹草低見牛羊。”
第20章 入關
馬車足足行了三日才到了草原和中原的邊界——鴻雁關。
放眼望去,陰沉沉的天幕下一片蒼茫寂靜的大地,不遠處的斷壁殘垣依稀可見往日風采,不遠處佇立座孤零零的關隘和綿延望不到邊的城牆,可能這裡除了守關將士,再也看不到一個人。
追雲上前對四名守關將士恭敬行禮後出示文書,為首的士兵消瘦極了,還有些駝背,他見有人來了才將手從袖袋裡拿出來,懶洋洋的隨手接過文書。
當他看到文書內容瞬間愣住,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著追雲,同時一手溜到腰間,緊緊握住刀柄。他又看了看追雲身後的白刃和四駕馬車及輜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追雲這才將文書遞到追雲麵前。
他仰起頭硬撐著氣勢,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結結巴巴的問道:“可……可有聖上手諭?”
追雲自然的答道:“自然有的,您請過目。”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黃布包呈給對方,士兵怕裡麵有暗器沒有接,並示意追雲打開給自己。
他故意將黃布包舉到他麵前,小心翼翼的將其打開一層層打開,士兵盯著黃布包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打開最後一角布時,追雲突然咳嗽了一聲,故意製造出聲響,嚇得士兵後退一步,拔刀出鞘。
其餘守城的三人雖不明情況,“唰”的一聲紛紛拔出佩刀後退一步,警覺的看著追雲。
追雲也不慌,隻是一臉坦然的將手諭呈給為首的人,說道:“廣元皇帝請狼王入中原賀壽的聖諭在此,請您過目。”
為首的士兵被嚇到覺得丟了麵子,接過手諭後發難道:“看你的模樣談吐也是中原人吧,怎的成了草原人的家奴?”
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士兵恐怕是被豬油蒙了心,哪來的膽子當著狼王的麵羞辱他的侍從?
馬車內的賀玄卿倒是不擔心,他知道追雲可以處理,隻是怕景晏心中不好過,畢竟他是中原的皇子,會不會也覺得委身於自己也低人一等了,亦或是他打心裡會是嫌棄自己的。
追雲笑道:“您此言差矣,我是狼王撿回來的野孩子,沒有狼王我早就餓死在這片荒地裡了,再者,狼王待我好,從沒輕賤過我,恐怕隻有心中覺得自己是奴的人,才覺得彆人也是。”
“你!”士兵聽了瞪大了眼睛。
其他三人則上去將人勸住,為首的士兵這才轉身去城內驗明真偽。
有些破敗的厚重城門“吱”的打開一個極小的縫隙,消瘦的士兵一個閃身便進去了。
另外三名將士聽到狼王的大名,不覺都握緊了手中的刀,警覺地盯著他身後的馬車,他們緊緊貼著城門,倘若有人突然發起攻擊,可以隨時逃入關內。
片刻後,城牆上的將士們得知是狼王入關,紛紛趴在牆頭悄悄上向下張望,都想偷偷看看傳說中的狼王到底長什麼樣。
半晌,將士下來將手諭還給追雲,問道:“車上當真是狼王與其王妃六皇子?”
追雲不卑不亢道:“您若不信,大可查驗。”
說罷還做出請的手勢。
那人才不敢查驗,畢竟傳言狼王能徒手撕碎中原士兵,在兩軍對壘中更是百戰百勝,他沒必要以身犯險。雖說他已經同意了與中原的和親,此次是攜王妃去都城為聖上賀壽,應該不會大開殺戒,但萬一惹怒他老人家,被傷到也不是鬨著玩的。況且手諭也是真的,真正的狼王才是最危險的,誰會不怕死冒充他。
將士道:“已驗明聖上手諭及文書,放行。”
他轉身對著關上將士喊到:“開城門!放行!”
追雲邀功似的跑到馬車前,行禮恭敬道:“啟稟狼王、王妃,關隘已開,咱們可以啟程了。”
賀玄卿知他剛剛戲弄了那中原士兵,怕景晏心中不是滋味,沉聲道:“以後不得無禮。”
追雲被教訓了也不惱,口中連連應和著,還轉身同白刃做了個鬼臉。
景晏沒理會他們,其實他並不關心這些,雖然自己生在中原長在中原,但偌大的中原除了母妃對他好以外,竟找不到第二個真正關心他、愛護他的人,他從小就被教育草原、吐蕃、南詔是番邦異族,可眼前的草原人卻還是寵愛他的,隻是不知道這份寵愛能持續多久罷了。
他對車外的二人吩咐道:“快走吧,彆誤了時辰。”
他察覺到賀玄卿如犬類一般討好的目光時心中無奈,實在不知說什麼好,隻能對著狼王歎道:“夫君當真是……”
“是什麼?”
“威名在外,讓人聞風喪膽。”
賀玄卿箍著他的腰,把人固定在身前,佯裝生氣道:“知道為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還不好生伺候?”
“大王饒命。”景晏抬眸,狹長的眸子裡藏著無辜和委屈,裝的乖巧說道:“臣妾何時沒有儘心伺候……”
這幅樣子在賀玄卿眼中,他覺得景晏簡直是在赤裸裸的邀請。
狼王低下頭,追著咬上著自家王妃的耳垂,溫暖的氣息灑在景晏的臉頰和脖頸癢的人直躲,他不讓人離開自己絲毫,貼著景晏,嚇唬道:“昨日在帳子裡你百般推脫,沒讓本王儘興,下次再這樣,就把你丟出去喂狼。”
“飼狼?”景晏眸中帶著笑,意味深長的反問,一語雙關,怎麼可都像在邀請他。
賀玄卿在他柔嫩的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帶著氣音在人耳邊說:“晚上告訴你……”
過了鴻雁關再走一日就要穿過連綿的駝峰山和老牛嶺。
賀玄卿放下車簾,看著正在喝茶的景晏道:“要進山穀了,阿晏記得兵法上說山穀要如何?”
“自然是:絕山依穀……”
話沒說完,馬車忽然失去平衡,景晏身子一個不穩,栽向對麵的賀玄卿,額角直接磕到了身後的窗沿,茶杯也應聲落地,撒了自己一身茶。
“哎呦……”景晏吃痛的叫了一聲。
“傷著沒有?”賀玄卿穩住身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捧著景晏的臉看有沒有受傷,待確認自家王妃無事之後,他掀開車簾怒道:“怎麼駕車的!眼睛沒用可以挖出來當炮踩了!”
眾人嚇得直接跪在腳下堅硬的的石塊上,連喊著饒命。
景晏也沒見賀玄卿發這麼大火,一時間愣住了,他主動握住狼王有些微顫的手,像是溫柔的安撫。
他對眾人道:“山穀地險,已連行了數日,是不是人累馬疲又加之水土不服才出了岔子,趕緊去查查。”
跪在地上的重任如蒙大赦,麻利的起身查找原因。
片刻,白刃來到狼王跟前稟報,“主子,已找到原因了。剛剛途徑的路上有一被掩蓋住的石坑,車夫沒有及時看出來,這才導致馬失前蹄,驚了您和王妃。”
麵容冷峻的賀玄卿起身下車想去查看情況,他發現景晏拉著他的手也要跟下去,隻好先取過白狐裘大氅給人係好,再親自扶著自家王妃下車。
賀玄卿未穿大氅,隻著尋常的玄色外袍,二人一黑一白來到坑前。
追雲將坑裡的碎屑呈上來稟道:“這是染過色的樹葉,它與石頭顏色相近,覆蓋在坑的表麵,駕車的朝魯才花了眼,壓了上去。小的剛剛查驗過,這坑的四周確有鑿過的痕跡。”
賀玄卿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猜這是朝中人給自己的見麵禮。
他記得前世自己和景晏分彆乘坐兩架馬車來的中原,他根本不知道景晏有沒有遇到這件事,景晏也未與他提起過,難道他的阿晏遇到了事情卻沒告訴他?
他安撫眾人道:“朝魯是咱們草原最傑出的馴馬師,這四匹馬又是千挑萬選出的戰馬,許是這兩日趕路太累,咱們今天就在最近的驛站駐紮吧。”
景晏在驛站屋內想問他何時用膳,連喚了兩聲賀玄卿他才回過神,他打趣道:“怎的入關後狼王還學會發呆了?”
這一世的賀玄卿開始害怕了,本來出發時他相信景晏是愛他的,至少是舍不得離開自己的,但想到今天的事情,如果上一世景晏的馬車也遇到了意外,那他根本就沒打算告訴自己,而是自己默默忍下,他的阿晏還瞞了他多少?
他忽然開始自己怕保護不了景晏,怕人再次離開自己,他仿佛又看到上一世他抱著已經變冷的景晏肝腸寸斷。
可現在又和上一世不同,他的阿晏愛他、依賴他,又怎會輕易離開他。
賀玄卿抓著景晏的手,試探的問道:“要不我們回去吧,回草原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我會把你的母妃也設法姐來好不好?”
景晏發覺從今天出意外開始,賀玄卿就一直心神不寧。
他回握住狼王的手,安慰道:“夫君彆多想,今天的事情興許是意外中的意外呢?再者,你可算世間最厲害的狼王,誰的小把戲能逃過你的眼?”
景晏也覺得今天的事情蹊蹺,但他實在不知到底是誰做的,也不敢輕易和狼王吐露半點心思,隻能裝作不知安慰他。
賀玄卿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太患得患失了,他讓人靠在自己的胸膛,把人抱在懷裡,感受著景晏的心跳和體溫才覺得心安。
半晌,他開口道::“你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更不要輕易放棄。”
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景晏仰起頭,凝眸望著他,柔聲說:“不放棄,況且夫君與我一同來中原,我們同來自然是要同歸的。”
說罷,他在賀玄卿的臉頰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