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布帛坊的對門,便是雲家的錦繡坊。
朱紅門牖大開, 火光映照過來, 將站在門裡的兩人麵容照的清清楚楚。
“嗬,”其中一人輕笑了聲, 那人長著一張陰柔漂亮的臉, 長眉鳳眼, 挺鼻薄唇, 過分雪白的臉上, 細致的幾乎看不到毛孔, “薑氏倒是要財不要命了,比男人都還有氣魄。”
“是,四爺說的是,可到底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 比不得四爺成不了氣候。”另一人穿著寶藍色衣衫,點頭哈腰,滿臉討好。
雲四爺雲泱是蘇家排行最小的一位,他和雲鍛、雲練都很不一樣!
雲鍛此前操持的都是安仁縣裡的買賣,雲練就不曾掌權,而雲四爺雲泱則是管著縣外的所有買賣,說是雲家的當家人都不為過。
雲家今年新織出的雲霞錦, 便是雲泱從倭國那邊得到的技藝,本是準備讓雲家更進一步, 和京中宮裡頭攀上關係, 誰曉得雲鍛一死, 雲練又自毀雲家名聲,此遭幾乎斷送了雲家的整個前程。
且這雲泱還有個同胞姊妹,喚雲雒,天生極擅女紅,師從宮廷繡娘大家,她的繡品在安仁縣已經到千金難求的地步。
有傳言,今年她會帶著雲霞錦進宮,甄選宮廷繡娘。
雲泱鳳眼微眯,狹長的眼線帶出淩厲的感覺,身邊的王管事根本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可惜是個寡婦,又還克夫,不然這樣的女人娶進咱們雲家,何愁家業不興。”雲泱今年也才二十出頭,他見過薑琴娘,相貌身段都堪稱極品,奈何身份上不得台麵。
王管事想著死了的雲鍛,還有至今都還癱在床榻的雲練,整個人怵的慌。
“四爺,這薑氏命硬的很,跟她沾邊的男人都沒好下場。”他是生怕雲泱步後塵。
雲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手裡晃著把折扇:“你當我是雲鍛和雲練那等色令智庸的蠢貨?”
管事乾笑兩聲,不敢再說了。
雲泱視線落到蘇二爺蘇航身上,輕蔑一笑:“除了薑氏,蘇家不足為懼。”
王管事笑看對麵熊熊燃燒的烈火,臉上同樣帶出鄙薄來:“薑氏衝進火裡,凶多吉……”
他話還沒說完,陡然睜大了眼睛,正正看著薑琴娘被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抱著從烈焰之中衝了出來。
他嘴巴還張著,驚訝地合不上了。
“啪”雲泱合上折扇,目光鋒銳,“那男人是誰?”
王管事搖頭:“不曾見過。”
雲泱冷笑:“能不顧生死的幫薑氏,你們竟然不曉得,給我查!”
雲泱心頭是如何想法,旁人不曉得,便是薑琴娘在出來的刹那,敏銳地看見了錦繡坊裡雲家的人,她也沒在意。
蘇航麵容僵硬,他好像想笑一下,然而扯出來的,卻是皮笑肉不笑。
他反應很快,連忙上前,嘴裡假惺惺的問:“大嫂,大嫂你可出來了,你要有個萬一,我如何同大哥交代啊?”
薑琴娘瞥他一眼,從楚辭懷裡抽離,並站遠半步,她身上裙裾焦黑,臉上一股子熱燙,像是皮肉都被烤焦了一般,就是青絲都多有泛黃,一張小臉臟兮兮的,很是狼狽,到底人還是安全無虞。
反觀楚辭就要慘一些,後背鴉發不知何時被燒了一撮,袍擺上甚至還有火星,他一直護著薑琴娘的手,不著痕跡的往後背過去,將緋紅起泡的手背藏了起來。
薑琴娘鬆了口氣,眼波流轉,上下掃了楚辭,見他也無礙,一顆心才落到實處。
蘇航還在說著:“大嫂,往後莫要如此莽撞。”
薑琴娘抱緊懷裡的月華錦,黑眸深邃地鎖著蘇航,她也不說話,抿著丹朱紅唇就那樣看著他。
蘇航心頭一突,踟躕道:“大嫂?”
薑琴娘驀地開口:“是守夜夥計睡著了,坊裡才燒起來的?”
蘇航點頭,心思急轉:“大嫂放心,我一定嚴懲那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