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頃刻間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暴雨衝刷著山間碎石泥土,山路崎嶇不平,負責巡邏的術士們冒雨檢查布置的陷阱和陣法是否被雨水破壞,電閃雷鳴間,一道寒光閃過,三人一組的巡邏隊伍頓時頭首分離,猩紅的鮮血為一片暗沉的林間增添了刺目的豔色,像是山水筆墨中突兀出現的一灘紅墨。
落於地上的咒具武器被人一腳踩得稀碎,穿著一身蒼艾色和服的鬼神撐著紙傘,眼皮輕撩,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地上屍體,像在看什麼路邊的石子兒般,不帶任何憐憫地跨過屍體徑直走過。
“啊啊啊啊——!”
慘叫聲逐漸響起,滿地的鮮血被雨水衝刷與山野融為一體,鬼神毫不遮掩的,在雨中從山下慢慢往上,沿路留下死不瞑目的屍體和滿地暗紅。
“……怪物!!”
咒術師滿臉駭然地看著同伴一個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倒下,厲聲對身邊的人大吼:“快去稟報長老!!”
山下的防線被逐步擊破,雷雨交加的天氣將血腥味和尖叫聲淹沒於林間。
看著一步步走來的鬼神,咒術師心頭一緊,將身後的人緊緊護住,不停吞咽著口水緩解自己的恐懼,明明害怕的雙腿打顫,卻依舊動也不動的用自己的身體抵擋在身後的同伴前麵。
兩麵宿儺抬了下眼,看著對方的舉動,眼底滿是不屑。
“呃——”
身後傳來痛苦的哼聲,咒術師驚駭回頭,看到身後人捂著胸口,大量的鮮血湧出,將手指也染上紅色,然後被大雨衝刷,掉在地上。
被保護的人緩緩倒地,咒術師連忙將人接住,那人抬起顫抖的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忽明忽滅的眸光暗下,手臂無力垂落,砸起小小的水花。
“啊啊啊——!”咒術師發出痛苦的悲鳴,被雨水衝刷的臉分不清是否流下眼淚,扭曲的不成樣子,野獸瀕死般的咆哮讓兩麵宿儺腳步微頓,看著咒術師顫抖著嘴皮在死去那人唇角落下一吻,隨後將人放下,再轉過來時,看著他的目光不再有恐懼和害怕,反而帶著凶狠的殺意。
兩麵宿儺挑了挑眉,停下腳步,視線在他身後就此長眠的人身上掃過,最後看向咒力突然暴漲,抱著巨大仇恨視死如歸般朝他衝過來的咒術師,捏著下巴若有所思。
“殺了你啊啊啊!!!”咒術師怒吼著打出咒術,同時揮舞武器朝著兩麵宿儺奔來。兩麵宿儺側身躲過,長腿一掃,將人直接踢飛出去,撞到了一排粗壯的樹木。
接著,他的身影一下出現在倒地的術師前麵,腳踩著胸口讓人動彈不得,一邊問道:“為什麼這麼憤怒?”
“因為我殺了那個人?”
“他對你來說很重要?”
被仇恨侵蝕的咒術師心底不再懼怕鬼神,聽到這一串問題,用陰沉不屑的目光和語氣回道:“像你這種怪物怎麼可能會懂!”
“這樣啊。”兩麵宿儺意味不明的哼聲,腳下用力,術士的胸腔肉眼可見的凹陷下去,他瞪大眼睛痛苦的哀嚎,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湧出,很快就沒了生息。
兩麵宿儺收回腳,看著地上到最後也惡狠狠盯著自己的術士,又回頭看了眼另一邊被自己殺死的人,神情有些莫名。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般,嘴角微揚,撐著傘繼續朝上走。
……
山頂的神社,負責人聽到彙報後立刻指揮身邊的術士做好準備,又找人去叫加茂羂索把誘餌帶出來。
武裝好的咒術師們聚在一起嚴陣以待,每個人都繃緊神經,隻等著鬼神出現,然後徹底祓除!
所以等兩麵宿儺慢悠悠走上山,看到的便是一群在雨下拿著武器聚集在一起的螻蟻們以及他被人拎在手上可憐兮兮又狼狽不堪的小寵物。
他掃了眼周圍,將視線停在明顯是主事人的中年咒術師身上,撐著傘,咧了咧嘴角,開口說道:“就是你不打招呼就把我的人帶到這種鬼地方的?”
“想好要怎麼死了嗎?”
囂張的話剛說出口,就有人聽不下去的厲聲打斷:“兩麵宿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兩麵宿儺嗤笑一聲,輕飄飄的瞥了眼剛才出聲的人,猩紅的眼中沒有殺意,不帶任何情緒,卻讓剛才那人麵色僵硬,聲音逐漸減弱。
被人拎在手裡低垂著頭顱的少年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緩緩抬頭,看到了站在對麵的高大身影,劉海縫隙下暗淡的金眸動了動,升起些許亮光。
正在與人對峙的兩麵宿儺注意到那雙暗淡許多變得不再那麼明亮的眼睛,臉上情緒漸漸收斂。
“誰給你們的膽子。”
沒人知道他突然指的什麼,隻是那隨著話音落下猛然出現的強烈殺意瞬間讓眾人繃緊了神經,握緊武器準備結印,瞬也不瞬的盯緊對方。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兩麵宿儺身上的時候,在眾人眼裡飽受虐待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少年突然暴起,用利爪割開自己身上的繩索後反手抓在拎著自己的人手上,隨後屈膝一躍,踩著人群衝向兩麵宿儺所在的方向。
將一切儘收眼底的兩麵宿儺咧起嘴角,中年咒術師見狀立馬大吼:“動手!”
幾乎瞬間,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術式紛紛朝著少年的背影襲去。
轟——
將整座山都震得抖動的巨大聲響震徹雲霄,將暴雨聲都掩了下去,爆炸產生的氣流激起飛沙走石,入口處的鳥居被衝擊斷裂,人群被掀得人仰馬翻,在中年咒術師的指揮下恢複鎮定。
等煙霧散去,看著麵容嚴肅的中年咒術師這會兒臉上湧現了狂喜,極端的情緒變化讓他的五官都變得扭曲。
——果然是軟肋!
爆炸的中心,地麵已經凹陷下去,裡麵的情況在眾人的視線裡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