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2 / 2)

他往自己的奶茶裡加了幾塊布丁,布丁遇熱水就化掉了,他隻能加冰,用夾子一塊一塊夾著冰塊的時候,他斜對麵的椅子被拉開,那名女士坐在了他對麵那一側。

對方的頭發很長,柔順烏黑,用木簪子在腦後挽出一個隨意散漫的發髻,她穿著淡粉色金絲滾邊的旗袍,肩上搭著一件奶白色的蕾絲長披肩,披肩墜著精致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也跟著搖搖晃晃。

不知道為什麼,斯悅直覺對方是人魚。

“白簡先生,好久不見。”木翩柔聲說道。

白簡放下刀叉,讓侍應生將烤好的牛羊肉片給斯悅送過去,對木翩笑了笑,“木翩女士好久不見。”

斯悅往旁邊側身,侍應生把碟子放下,輕聲說了搭配哪幾種蘸料味道最好。

“謝謝。”

他出聲了,木翩才注意到了他。

很俊秀的人類少年。

可惜是人類。

這種優越的外形,應該是他們人魚族群裡的一份子才對。

“想必這位就是白簡先生的伴侶吧,長得真是好呢。”她說話的語調輕柔清脆,雖然帶著調侃,卻沒有產生令人不舒適的地方在,這應該和每個人的氣場有關,有些人的氣場親切柔和,哪怕什麼都沒說,也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木翩就是這種類型,她的內心所想絕對不會表現在臉上。

斯悅點點頭,“您好。”他用的您,因為他能感覺到,對方年紀不小了,起碼是比白鷺要大很多的。

木翩看向白簡,語氣略帶嗔怪,“上次我的生日宴,邀請了您,您沒來卻也沒告訴我一個理由,讓我苦等了好久。”

斯悅察覺出一點兒不對的味道出來。

他抬頭看著白簡。

白簡和他之間隔著四五個人的位置,已經完全升起來的太陽落在白簡的眸子中,形成柔和的光影。

白簡朝他彎了彎嘴角,才不緊不慢回答木翩的話,“工作以外的邀請,我一般都不會應允。”

蔣雲跟著就道:“不太重要的事情,我們一般都是秘書辦處理,他們平時工作任務重,可能忘記通知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斯悅知道對麵這名女士大概是怎樣的身份與角色了,反正白簡追求者多,也不差這一個,想到這裡,斯悅大喇喇地喝了一大口沒加糖的冰奶茶。

蔣雨靠近他,小聲說:“她叫木翩,家裡是刺繡世家,有祖傳的手藝,比我大幾歲吧,一直沒結婚,從白簡大學那會兒起就喜歡白簡,現在肯定恨死你了。”

斯悅用勺子舀碗裡的布丁吃,他不關心情敵有多麼深情,他比較關心白簡。

“那白簡呢?”

“白簡啊,”蔣雨撇撇嘴,“他的追求者比木翩優秀的多了去了,白簡早就已經心硬如鐵了,沒人能撩撥得動他。”

“肯定也有很多人喜歡你吧?”蔣雨的話也不少,他和蔣雲白簡整天呆在一起工作,說多了招人煩,他快憋死了。

斯悅:“你猜的?”

“我猜的啊,”蔣雨說,“你這種類型的,不僅人類小孩兒喜歡,我們那些小人魚也喜歡,審美嘛,都差不多的,白簡肯定慌死了我跟你說。”

“為什麼?”斯悅瞥了一眼白簡,看不出來,他覺得沒有什麼事情能讓白簡慌亂。

“人魚醋勁賊大,我哥和彆人關係好我都煩,更彆提你們這種關係了,哪怕你沒和誰有太親密的行為,他都能自己腦補,然後自己把自己給酸死。”

斯悅:“......”

“不過最近木翩跟我們旗下有個品牌有合作,所以肯定會有一些來往,所以你不要和白簡鬨哈。”

“不會,你放心。”賺錢最重要。

用完了早餐,成野過來敲了敲斯悅麵前的桌麵,“走,咱們釣魚去。”

斯悅一怔,“海釣麼?”

成野點點頭,“嗯,船會停幾個小時,我們放一個小船下去,帶你玩兒。”

“你把潛水服換上。”

斯悅張了張嘴,下意識去看白簡,“我釣魚穿什麼潛水服?”

“要是釣不上來,我們帶你去親手抓。”

斯悅:“!”

“好!”他一口答應。

“白簡也去麼?”

成野看了一眼白簡,“他才不會跟我們一起玩,他就在上麵就行了,要是白簡跟著我們去,那就沒什麼好玩的了。”

白簡規矩多,沒法一起玩兒。

斯悅放下勺子,挪去了白簡旁邊,“那我去和他們玩兒了?”

白簡用餐巾擦掉了斯悅嘴角的水漬,“嗯,去吧。”

他躊躇了一下,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木翩,低聲道:“你彆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彆人要保持距離。”

“......”

白簡忍俊不禁地捏了捏斯悅的臉,“好,阿悅也要和彆人保持距離啊。”

見兩人親密無間的相處氛圍,木翩的臉色僵住,好幾秒鐘才緩過來,重新找回溫婉柔和的儀態。

此刻的船已經處於完全靜止的狀態了。

斯悅頭上戴著氧氣麵罩,白鷺坐在他旁邊,捏了捏他的肚子,“竟然沒有肉。”

“你有?”

白鷺一點頭,“我有啊,一點點。”

說是小窗,但也不比普通的漁船小很多,承載二十幾個人沒有任何問題,還是機動的,上頭還有桌椅太陽傘,因為上邊既有貴客又有老板,他們還帶了侍應生。

斯悅不喜歡看見彆人拘束地站在一旁,在搗鼓魚竿的時候,把人拽著坐下,“休息會兒吧,你站著不頭暈?”

太陽這麼大,斯悅戴了墨鏡,墨鏡不大,可他臉小,就隻剩下下邊小半張臉了。

侍應生作者也很局促,他搖搖頭,“我是人魚,沒關係的。”

斯悅看了一眼對方,看著年紀不大,“你喝東西嗎?”

男生更不好意思了,耳朵後麵的鱗片一片接著一片的顯現,在太陽光底下泛著紫色的光,“我是侍應生,應該,應該我問您喝什麼?”

“隨便吧。”斯悅弄好了魚竿,刷出去,浮標在波瀾起伏的海麵搖搖晃晃。

成野和白鷺滿臉意外,“你的動作好專業!”

斯悅得意地翹起嘴角,“我外公會釣魚,他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釣魚和美術,我跟他學的。”隻會拋鉤而已,其他什麼看水深看線跑的方向和力度辨彆上鉤的魚的品種,他一概不會。

成野說是來垂釣的,他把魚竿架好之後就在躺椅上躺下了,還沒往把腿往水裡放,尾巴就跟著露了出來,漂亮的青色尾鰭在冰涼的海水中起起伏伏。

斯悅、白鷺、蔣雨三人在船邊上排排坐。

蔣雨淬了一口:“騷!”

斯悅往後看了一眼,發現成野正用尾巴往上身澆水,沒有全身接觸到海水,他除了尾巴,上邊的頭發耳鰭都保持著原狀沒有露出來。

他那一沉一澆的動作,的確挺那啥的。

“不是說人魚很看重隱私,一般不會隨便露出尾巴麼?”斯悅再次發出疑問,船上就隻有他穿了潛水服,就他是人類,但斯悅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點兒不自在的感覺。

“成野沒臉沒皮的,他不能一概而論。”

“......”

-

木翩給白簡遞過去一杯香檳,“聊聊?”

白簡沒有拒絕女士的好意,他將香檳接到手中後,放到了一邊的桌麵,不再觸碰,他雙手交疊靠在圍欄上,看著下方一會兒和白鷺碎碎念,一會兒又和蔣雨熱烈討論的斯悅,眼裡流露出溫和的笑意。

木翩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掐住,血流不暢,“白簡先生,您就如此喜歡他嗎?他隻是一個人類,脆弱,低賤......”

“木翩女士,”白簡語氣淡淡地打斷了對方,“沒有任何物種,應該用低賤來形容。”

“人類的生物屬性令他們在體質上比人魚脆弱,但世界上也沒有完美的物種,難道你以為人魚是完美的物種?”白簡語調帶著涼意。

“那起碼也比人類要好,”木翩依舊無法理解,“我隻是無法理解,您居然會鐘愛一個人類,還是這種,小孩子?”

下邊的斯悅用塑料桶舀了半桶水上來,潑在了蔣雨的頭上。

木翩:“......”

木翩:“他與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想說什麼?”白簡睨了她一眼,這個注視隻持續到了兩秒鐘不到,他的目光就又重新回到了斯悅的身上,“如果你試圖說服我,或者改變我的想法,你覺得你能成功嗎?”

“你認為喜愛是能夠被三言兩語所說服消失的?”

木翩呐呐道,眼圈慢慢紅了,“我隻是,不明白,我追逐您這麼多年......”

“您怎麼,一點希望都不肯給我呢?”

“他隻是人類,過幾十年,他就會去世,期間他還會麵對各種意外出現的,無法治療的疾病,這種明顯有著缺陷的物種,您為什麼要喜歡他呢?您有沒有想過,他去世後,您怎麼辦呢?”

白簡推了推下滑的眼鏡,“人魚會跟著去世的伴侶一起消亡,這一點,還需要我告訴你嗎?”

木翩搖搖頭,“您不會的。”

白簡輕笑了一聲,“說不定。”畢竟他那樣喜愛斯悅這隻善良又勇敢的人類。

“可之前白老爺子不是說過,您不會的嗎?”木翩呐呐道,她盯著白簡的側臉,一眨不眨,她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這麼溫柔,又這麼冷漠,“如果會的話,那斯悅要是去世,您,您......”她陷入了手足無措的情緒當中。

白簡不再做回應。

過了幾秒鐘,他笑了笑,“木翩女士。”

木翩愣愣的,“在。”

“有時間去看看白老爺子,他沒多少時間了。”白簡語氣徐徐。

木家和白家是世交,木翩的父母也是在一百多年前因為始祖造成的那場災禍中去世的,木翩知道的事情很多,她父母也在臨去世前讓她能攀上白簡就儘力攀上,不能成為伴侶,就成為勝似親人的親人。

但她一直想要成為白簡的伴侶。

看著底下無憂無慮的人類少年,木翩在點頭之後,突然道:“這對您不公平!”

白簡淡淡地笑著,“你為什麼一定要覺得,活得久就是好?”

木翩啞然失聲。

的確如此,這幾年人魚的自殺率居高不下,部分人在留下的遺書中寫了理由:我活夠了。

白簡先生,這些年,也一定很寂寞吧。

再看小船上的人類少年時,木翩突然覺得他沒那麼令人討厭了。

斯悅全神貫注地看著屬於他的那一枚白色浮標,成野純屬是下來玩水的,他之前撲通一聲跳入海中,已經不見好一會兒了。

而斯悅沒精力去關注成野跑了有多遠——終於有魚咬上了魚鉤。

手中的魚竿被猛地一拽,魚線猛然繃直,他們的船都被帶地震動了一下。

蔣雨丟下了自己的魚竿,一臉興奮,“我去,這條魚肯定很大,我去看看!”他說著就要脫衣服跳下去。

白鷺按住斯悅,“阿悅你在這兒不要動,我去幫你撈回來。”

“......”

那還釣什麼魚?

都去幫忙抓。

斯悅緩緩收著魚線,表情嚴肅,因為緊張和用了全力而滿頭大汗,魚竿在手裡已經要有握不住的感覺了,他朝旁邊的白鷺求助,“我們一......”

“臥槽!”

“咕咚!”

手裡的魚線被更加大力地往水中一扯,白鷺還沒來得及幫忙,眼前的阿悅就“嗖”地一下被拽進了水裡。

白鷺衝著海麵喊:“蔣雨,快快快!”

這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斯悅感覺自己是直接飛出去的。

他會遊泳,但魚竿掛在了潛水服上,扯不下來,那股力氣大得恐怖,輕而易舉地將他拽如海中拖行。斯悅憋住呼吸,任海水衝進眼睛,低頭想要拉開魚竿和潛水服的連接。

但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變得要艱難與吃力,冰涼的海水也逐漸侵入體內,讓他反應和動作變得遲鈍緩慢。

宛如白色海藻般的長發進入視線內,銀藍色人魚的耳鰭輕輕扇動著,他攬住斯悅的腰,蹼爪輕易掰斷魚竿,斯悅被抱出水中,他攬住人魚勁瘦冰涼的腰身,手指碰到了腰間的魚鱗,浮出水麵後,斯悅咳嗽了幾聲,看著白簡,“我自己ok的。”

白簡宛如白色海藻般的長發/漂浮在水中,他的耳鰭在太陽底下泛著銀色的光芒,他傾身舔吻著斯悅,目光深邃,“我知道,阿悅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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