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在一月初收拾行李去了裡台,裡台是個比青北好太多的城市,青北的霧經久不散,特彆是春日與冬日,天一直灰蒙蒙,像積攢了幾十年灰塵的破布蓋在城市上空。
而裡台雖然也沿海,卻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朗朗晴空,襯著同樣湛藍的海,裡台比青北宜居多了,不管是對人類而言,還是對人魚而言。
溫荷和斯江原也很讚成斯悅搬過去,但他們年歲已老,不願意再挪動,隻盼望斯悅可以時常回去看看。
裡台的城市建築也偏向童話風,設計感極強。
如果要打比方,青北就是海中巋然不動的霧中燈塔,而而裡台就是海麵上自由翱翔的海鳥。
這個城市的居民生活悠閒,靠旅遊拉動經濟,賺了錢就花,國內做普查時,發現裡台雖然賺了不少錢,但多數人都沒什麼存款。
連旅遊宣傳語都是: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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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位置選得很好,周陽陽說,不是酒吧一條街,酒吧一條街雖然熱鬨,可太亂,什麼人都有,斯悅在這邊還沒定下來,先得低調,不要惹麻煩。
斯悅按照白簡給他的地址,找到住址。
海景大平層,斯悅拖著行李箱,由保安引到門口,保安態度很熱情,幫斯悅拿著行李,一路刷卡刷卡刷卡輸入密碼輸入密碼輸入密碼,好幾道門禁,穿過上上下下好幾座花園,斯悅已經快頭暈了。
“仰悅先生,到了。”保安說。
斯悅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改了名字,所有的身份都換了一遍。
白簡說叫仰悅。
是白簡需要仰頭才能看見的月亮。
“謝謝。”斯悅接過行李,開了門,剛進去,一道黑白影子便飛撲過來,一隻邊牧嘴裡含著著飛盤,“汪!”
這是入夏的第......幾代了?
入夏在兩年前過世,中間,安小木給它找了對象,入夏聰明得不正常,智商高過其他邊牧,它隻生了一窩崽子,後來崽子又生了一窩崽子......
斯悅也記不太清了,目前這隻才八個月大,叫青鳥,是女孩兒。
青鳥在娘胎裡發育不良,生下來又總被欺負,是斯悅一點一點親手喂奶喂大的,她隻和斯悅親,連白簡都不認,斯悅要走之前,安小木和她開了玩笑,說斯悅不要她了。
青鳥可能是真的聽懂了,兩天整水米不進,趴在狗窩裡,無精打采。
於是斯悅就把她帶上了。
白簡提前把青鳥送過來,這兩天都是一個姓周的阿姨在照顧她。
周姨是本地人,兒子女兒都在這邊。
她見本來正玩得起勁的青鳥突然朝門口狂奔,嚇了一跳,直到看見拎著行李箱,走進來的男.....男孩子。
斯悅將行李箱立在門邊,“我是,仰悅。”
周姨立馬變得拘謹起來,眼前的男孩子看著不過十八九歲,穿著T恤和牛仔褲,再簡單不過的穿著,可氣質卻像是富家公子,也是,能住得起幾百平的海景房的人,家裡能沒有錢嗎?
“您叫我周姨就可以了,我以後就專門照顧您,您有什麼需要,喜歡吃什麼,都可以和我說,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飯了。”周姨說到做飯的時候,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神色。
裡台彆的不敢說,但是在吃上麵的造詣,絕對是超過其他城市的。
“好。”斯悅蹲下來,摸著青鳥的頭,青鳥趴在地上,搖著尾巴,眼巴巴地瞅著斯悅。
離開了青北,認識斯悅的人少之又少。
斯悅之前在青北,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點兒,把額前的頭發撩了上去,還抹發膠,看著利落許多。現在來裡台,他把頭發放了下來,沒怎麼打理,碎發落在額前,像剛畢業的高中生,和那個研究員斯悅完全是兩個人。
更何況,他現在叫仰悅,是一隻人魚,任憑檢測,都無法找出和以前的斯悅的相同之處,基因就是最好的證明。
“現在要吃飯嗎?早上徐瞭先生打電話說您中午會到,我一大早去菜市場買了嫩雞,做雙椒雞最好吃了,”周姨滔滔不絕,“徐瞭先生說您愛吃辣的,我再做一個辣拌海鮮,油炸魷魚須我也做得很好......”
斯悅抬起頭,“就您說的這幾樣吧。”
周姨哎了好幾聲,氣勢十足地走進廚房,這是這份工作做的第一頓飯,她一定要抓住主人家的胃!
廚房裡響起動靜,斯悅在微信上敲白簡:徐瞭先生,您為什麼叫這麼個名字?
白簡過了幾分鐘才回複。
[瞭,瞭月。]
[但不能和你撞字,於是就這樣。]
斯悅問他:你什麼時候過來?
[大概三個月後。]
白氏企業太龐大,想要完全地交付出去的可能性很小,隻能把大部分事情先半移交出去。
斯悅回了個“知道了”。
以為就這樣了,沒想到白簡又接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在那邊乖乖當老板,要聽話。]
[我可能中途也會過來的。]
斯悅才不信,白簡壓根脫不了身,那邊工作要收尾,還要安排好留在那邊的人和事。
就連在青北機場,白簡送斯悅過了安檢,斯悅在安檢時,回過頭,以為能像電影裡飾演的情節一樣,一回頭,看見伴侶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自己。
結果他隻看見了白簡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蔣雲蔣雨疾步跟在他的身後。
“......”
還徐瞭呢。
徐飛跑吧。
吃飯時,周姨緊張地看著斯悅,雙手在身前各種緊張的絞。
斯悅夾了一塊炸的魷魚,外層裹著蛋糊,像極了小酥肉,上邊灑了辣椒粉和蔥末。斯悅把蔥末抖掉,咬掉一半,蛋糊被炸得酥脆,但內裡魷魚須還是嫩的,脆脆的。
“好吃。”
周姨鬆了一口氣。
因為徐瞭先生那邊提前說過,說仰悅先生最最挑食,食材本身是什麼不要緊,是其次,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味道不好,做什麼他都不會吃。
雙椒用的青紅線椒,辣味格外烈,辣拌海鮮也放足了味道,雖然辣得很,吃得斯悅頭頂冒煙,但胃裡還是舒適的,不會不適。
周姨喜氣洋洋的,“這辣椒是咱們本地產的辣椒,雖然辣,但是一會兒就過去了,不像有些辣椒,吃了胃裡都著火。”
她說完,突然一頓,然後跑去櫃子那邊,拿了一串鑰匙過來,“徐瞭先生說,您的車在車庫裡,這是車鑰匙。”
三把車鑰匙,三輛車,讓斯悅換著開。
在斯悅過來之前,白簡真的將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有半點遺漏。
“您下午在家嗎?”周姨見斯悅大口吃飯,吃得香,心裡歡喜得不得了,“下午我鹵點鹵味怎麼樣,晚上吃鹵味鍋子。”
“下午我不在家,我去工作的地方一趟,晚上會回來,晚飯您看著做吧。”斯悅喜歡和周姨這樣的人交流,對方性格很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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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時,斯悅把青鳥也一起帶走了,這兩天它都沒出門,自己在露台玩兒。
不管是入夏,還是青鳥,它們在青北的家中,可以說牽繩子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白家有一座山頭給它們瘋跑。
可在裡台就不一樣了,這邊人生地不熟,白簡也不想讓斯悅一來就高調地去買下一座山頭,那太惹人注意。
斯悅給青鳥扣上牽引繩,青鳥掙紮得跳起來,跳了一會兒,習慣了,便乖乖跟在斯悅旁邊。
裡台日光明亮,亮得刺眼。
斯悅慢悠悠走在花園裡,青鳥這裡聞聞,那裡聞聞,他順便接了周陽陽的電話。
“喂,老板,什麼時候開業呐?”
“我得去問問,還不清楚。”斯悅說道。
“擦,你他媽不是老板嗎?”
“都是白簡在安排。”那照這麼說,他也是白簡老板呢,正兒八經的老板,連什麼時候開業都不知道。
“蕭暗什麼時候能有白簡那麼懂事,我也少生點氣。”
斯悅笑了聲,太熱了,他有些不太舒服,露出尖尖的犬牙,笑的時候整個人都十分明亮燦爛。
“他在乾嘛?”
周陽陽嘁了又嘁,“這兩天在捉小區的流浪貓,給他們做絕育手術,他在書房搞了一個簡易手術室,小區內的貓解決完了,他還要擴大範圍。”
斯悅知道,蕭暗這種性格,肯定是閒不下來的,在研究所時,他的薪資是最高的研究員之一,這輩子不工作,也不差錢了。
“他現在在乾嘛呢?”
“做飯。”
“我晚上要來找你。”周陽陽又說。
斯悅還沒說話,那邊就傳來蕭暗冷冰冰的聲音。
“不許去。”
周陽陽喊了聲煩死了,對斯悅說:“我先掛了,今天是我和蕭暗在一起多少年來著,十七年?還是十六年?”
“十六。”蕭暗說。
“那阿悅,我明天來找你。”
斯悅可以活幾百歲,但周陽陽還是人類,當年他們都是十八歲,現在都是三十五,可斯悅的三十五還是年輕小人魚,而周陽陽即將步入中年。
更彆提蕭暗了,蕭暗本來就比周陽陽大了十歲,好像是十歲。
斯悅在花園裡逛了一圈,便拉著青鳥去車庫。
車庫裡的燈鋪得十分漂亮,地磚下和天花板上都有著璀璨的燈,亮如白晝。
斯悅讓青鳥在後座上坐好,再上了主駕。
黑色的賓利從停車位駛出去,停在斯悅對麵的一輛卡宴閃了一下車燈。
後座車窗滑下來,一張三十多歲的英俊卻冷冰冰的臉露出來,他看著男生離開的方向。
“人魚?”
“以前沒見過。”
副駕駛的助理忙回答,“是新搬來的,家裡的生意在國外。”
“他叫什麼?”
“仰悅。”
“少見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