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已經老了,不中用了,也是時候退位讓賢了!若不是父皇偏心太過,兒臣也不會走這麼一步。趙贇倒也罷了,他命好,占了嫡又居長,兒臣縱是不忿不滿不甘,也隻能忍著受著。可八皇弟一個黃毛小兒又算得了什麼?父皇偏聽婦人之言,竟然想要冊立他為太子,這是置兒臣何地?!”
“父皇,你不仁在先,便怪不得兒臣行此一著了!若是乖乖寫下傳位聖旨,兒臣便允你在此太極宮頤養天年。否則……”說到此處,魯王手中長劍往天熙帝脖頸上逼近了一寸,嚇得他臉上的血色都快要褪儘了。
“你你你……”天熙帝又怕又恨又不甘,怎麼也不肯如他所願。
魯王臉色也不甚好看,若非怕在後世留下一個弑父的罪名,他隻怕當下便要手起劍落,直接抹了天熙帝的脖子。
“父皇,你一向便不理政事,潛心修道,這朝廷有你不如無,你瞧瞧如今都成了什麼世道?匪禍、兵亂、外敵,流離失所的百姓,入不敷出的財政,在你的統治下,中原早已是滿目瘡痍,民間怨聲載道,這一切,均是因為你是個昏君!”
“如此昏庸無道的你,為何還要占據這皇位?!”
天熙帝被他此番話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終於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逆子必遭天譴!朕如何,自有後世評說,亦輪不到你在此大放厥詞!朕之皇位,可傳於任何一名皇兒,唯獨就是不能傳給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
魯王一聽,頓時惡從膽邊生,想著他既如此口硬,要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曆史就是勝利者所書,前朝太宗皇帝弑兄殺弟,不一樣被稱為明君?
這般想著,他手腕一動,正欲揮劍將天熙帝殺於當場,忽聽身後又是一陣打鬥。
“殿下,齊王帶著人殺過來了!”有兵士急急進來稟報。
“來得好!本王便一起把他殺了,也免得到時還要再處置一遍!”魯王冷笑,立即傳令格殺勿論。
透過敞開的大門,他看到齊王身邊隻帶著包括宋超、唐晉源在內的十餘名侍衛,正奮力揮著長劍,且戰且往太極宮這邊來。
“當真是孝感動天,父皇,四皇弟竟連自己安危都不顧,帶著區區幾個下屬便想來救駕呢!”他輕蔑地瞥了胸口中劍的齊王一眼,這才不緊不慢地道。
“畜生!”天熙帝氣得渾身顫抖,隻盼著齊王能迅速殺進來救駕,可當他看到齊王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這點兒希望終於漸漸熄滅了。
“父皇,我再你問一回,這傳位聖旨你寫還是不寫?”魯王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天熙帝抖著雙唇,自然是看到了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意,知道這一回若是他再不從,下一刻倒地而亡的便會是自己。
魯王一見他隻是抖著唇,怒罵或拒絕的話卻是再說不出口,便知道他這是妥協了,冷笑一聲,立即便有侍衛將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空白聖旨呈給他。
他收起長劍,接過‘聖旨’將它擺在長案上,親自動手磨了墨,抓起禦筆塞進天熙帝手中。
天熙帝抓著筆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蘸了墨的筆卻是怎麼也無法落下去。
“父皇,兒臣的耐心是有限的!”見他還在拖延,魯王不耐煩地道。
天熙帝恨極,更清楚形勢逼人,他再無其他選擇,唯有顫著手,終於緩緩落了筆。
“父皇不可!!”齊王殺掉一名亂兵,抬頭一看便看到被魯王提劍逼迫著天熙帝,登時大急,如何會不清楚魯王的打算。
又一名亂兵刺殺過來,他咬緊牙關揮劍將其斬殺,奮力拚殺著往正殿這邊來。
眼看著齊王突然迸發出無比的力氣,竟是勢如破竹一般將自己的人接連斬殺,再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動作的天熙帝,魯王勃然大怒,長劍陡然指著齊王,厲聲下令:“誰殺了趙奕,便是本王的護國大將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時間,數不清有多少亂兵朝著齊王殺過去。
雙拳難敵四手,齊王便是再勇猛,此刻也抵擋不住,身上又接連中了好幾劍,急得宋超與唐晉源等人一邊奮力殺敵,一邊死命往他這邊退來。
眼看著齊王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天熙帝終於絕望了。
見他終於死心,識趣地重又開始書寫那傳位聖旨,魯王眸中一片精光。
很好,今日一過,這天下便是他的了!
到時候,那些曾經與他作對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必要教他們領教自己的手段!
終於,天熙帝落下了最後一個字,魯王看得分明,臉上因為激動而迅速泛起了微紅。
“玉璽呢?!”見隻是手書,遲遲不見天熙帝按上玉璽,魯王大急,一把揪著他的領口便問。
“玉璽在……”
“嗖!咚!”突然一陣淩厲的破空之聲,隨即一支利箭便險險地從魯王發冠上飛過,直直便插入對麵的紫檀木櫃上,驚出魯王一身冷汗。
“誰?!誰在背後偷襲!!”他猛地轉頭,厲聲喝道。
利箭雖然沒有射中他,卻是擊落了他的發冠,瞬間,他的長發便散落了下來,那布滿殺氣的臉,狠厲的眼神,讓他整個人瞧來如同瘋子一般。
“趙甫,就憑你也敢妄想登上皇位?孤允許了麼?”一道不疾不徐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魯王瞳孔猛地收縮,不敢相信地瞪著從門後轉進屋來的身影。
“趙、趙贇!你沒死?!”
“贇兒!!”滿是絕望之色的天熙帝乍一見到死而複生的趙贇,先是一怔,隨即大喜。
“父皇。”趙贇淡淡地朝他行了禮,而後望向臉色甚為精采的魯王,“二皇弟還好好活著,孤又如何敢死?”
“不、不可能,你、你怎會還活著?!”趙甫不敢置信。
他派出去的殺手明明回複自己,已經把人擊落洪流,必死無疑。而實際上,他暗中遣去尋找趙贇下落的人,也的確尋著了屍體。
那屍體身上的太子印鑒、所穿的衣物,已經清清楚楚地顯示了他的身份。
趙贇冷笑:“孤隻用一具死屍,一個印鑒,一身衣裳便騙過了你們,趙甫,你何時竟變得這般天真了!”
“殿下,逆賊已經全部拿下,等候殿下發落!”正在此時,程紹禟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單膝跪下向趙贇道。
魯王此時才發現,屋外的打鬥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停止了,當下臉色大變。
趙贇是什麼時候殺進來的?又是什麼時候控製了場麵的?他竟是毫無所覺!
他望望一身太子儀服,麵容冷漠的趙贇,再瞧瞧他身後肅然而立的將士,看到了鎮國將軍手上滴血的長劍,程紹禟沾血的盔甲。
便連齊王趙奕,也帶著他僅餘的幾名侍衛,捂著傷口憤怒地盯著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退了幾步。
“贇兒,殺了他!殺了這個逆子!!”天熙帝見形勢瞬間扭轉,眼中頓現瘋狂殺意,大聲嚷著。
魯王瞬間回過神來,陡然出手,長劍瞬間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彆彆彆,彆殺朕!”天熙帝嚇得大叫,喉嚨處已經感覺到逼人的寒意,隻要對方輕輕一劃,他的喉嚨便會被割斷。
“放了父皇,孤還能留你一條狗命,否則,孤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趙贇神色不改,冷漠地道。
“呸,饒我性命?你趙贇是個怎樣心狠手辣的主,難不成我會不知道麼?落到你的手裡,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魯王啐了他一口,心裡卻知道,事到如今,才真正是大勢已去。
“你既清楚孤的性子,那便不該找死招惹孤!”
“孤再給你一個機會,到底放不放人?!彆想與孤講條件,你沒有資格,更沒有任何條件能講!”趙贇一揮手,立即便有數名兵士押著十餘名婦孺而來,一字排開。
待看清來人時,魯王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了。
那一字排開的人當中,最左側的是魯王妃,魯王妃身旁則是他五歲的長子,接著便是一個又一個抱著各自孩兒的側妃、侍妾。
“放了父皇,孤便能給你留下幾滴血脈;若是父皇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孤便血洗魯王府,教你趙甫真正成為孤魂野鬼!”
程紹禟也沒有想到趙贇居然還準備了這麼一出,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那位雙腿打顫的侍妾,見她懷裡那個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分明才出生沒多久,一時不忍地彆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