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勾魂將的名聲, 著實是不好聽, 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如此中傷他?
她縱是內宅婦人,也多少知道太子掌權後處事與天熙帝大相徑庭, 加之早前在處置魯王逼宮一事當中, 毫不留情,手段強硬,縱是朝臣迫於他的威勢不敢直言,但私底下總也會有怨言,悠悠之口, 並不是那樣好堵的。
更何況太子在民間的聲譽本就不怎麼好。
她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隻是程紹禟不在京中,她便有滿腹疑問也不知該問何人,而對那些關於他的傳言, 她卻並不願意相信,自然也不願花那個心思去打聽。
哪想到待賓客儘散,她也回到定遠將軍府時,卻見程紹安急急迎了上來,倒像是一早便在等著她一樣。
“大嫂,你可曾聽聞外頭那些關於大哥的流言了麼?他們都說大哥手段凶殘,濫殺無辜,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勾魂將軍。”程紹安臉上一片惱怒之色, 瞧得出這些話讓他聽了非常惱火。
他的大哥是再正直寬和不過之人了, 又怎會是他們口中不分青紅皂白便殺人了事的勾魂將軍, 這分明是詆毀!
“你大哥又豈會是這樣的人, 想來必是有人從中作梗,意圖往他頭上潑臟水。”
“可是這樣的話若是傳到了太子耳中,他會不會對兄長另外有了看法?”程紹安最擔心的便是太子的看法了,畢竟如今兄長所有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太子。
淩玉努力往趙贇的性子上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太子殿下應該不會才是。”
那個人根本不在乎民間對他的看法,想來也不會在意百姓如何議論他的臣下吧?
程紹安到底還是難以安心,還想說些什麼,淩玉直接打斷他道:“放心吧!人活一世,哪能個個都隻說你好,自然會有些非議,太過於完美之人,上頭還未必用得放心,倒不如有些汙點,瞧著更是可靠些。”
“夫人此話便是說到點子上了,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太過於完美,總像是活在畫裡頭,用起來了不會安心。還是實實在在些好,隻要上麵相信,旁人再怎麼說也沒用。”陳嬤嬤讚許地望了淩玉一眼,對她此番話深以為然。
“可是,眾口爍金……”程紹安仍是放心不下。
“自古以來,因為眾口爍金遭了上頭厭棄的,大抵不過是因為他失了可利用之價值,牆倒眾人推,上頭順勢而為。至於他是否當真如傳言那般可惡可恨,誰還能有那等閒功夫去探究。”淩玉更加不以為然。
坐到了最上麵那個位置,又是有手段有魄力的,難不成還真的會因為下頭的幾句非議而放棄得力之人?會放棄,隻能說明這個人於他而言已經沒用了。
程紹安認真想了想,覺得她此話頗有些道理,反正大哥不在家中,聽聽大嫂的倒也沒差。
這般想著,他也放心了。
陳嬤嬤看著淩玉的眼神已經有些變了。
這婦人當真出身寒微?此等見識,這般清醒的腦子,比不少大戶人家精心培養的嫡女也差不到哪裡去,甚至還要出色些。
淩玉其實也並不是像她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隻是知道程紹禟如今遠在千裡之外,再怎麼擔心也無用,倒不如想方設法維持與太子府的良好關係,隻有這樣,才算是替他添上一層保障。
很明顯,聽到這些不好傳言的並不隻是她和程紹安二人,便連王氏,甚至淩秀才夫婦也或多或少地聽到了,淩玉自然又是好一番安慰,再三表示太子殿下是怎樣英明睿智明察秋毫,絕對不會相信這些流言的。
王氏與周氏倒是容易哄,隻是淩秀才卻皺起了眉頭,雙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話反駁,隻是瞥一眼明顯鬆了一口氣的周氏,那些話到底還是咽了下去。
這老婦人的膽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縮小,他還是不要嚇她了,畢竟一大年紀了還被嚇得哭哭唧唧的實在不成樣子。
淩玉有心維係與太子府的關係,掌握著一個適當的頻率,每隔一段時間便到太子府向太子妃請安,半句話也沒有提及程紹禟之事,隻是陪著太子妃拉幾句家常,也讓小石頭與趙洵見見麵玩到一處去。
對金巧蓉的受傷,她也適當地表示了關心,彆的不該問的一律裝聾作啞,仿佛她的到來便僅僅是請安。
太子妃對她的知情識趣極為滿意,有心提點她幾句。
“日前從西南郡傳回了捷報,程將軍屢次立功,殿下頗為讚賞。”
淩玉心思一動,這是告訴自己,太子根本不把外頭那些關於程紹禟的傳言放在心上,依然對他委以重任,對他連立戰功更是相當滿意?
她心裡當下大定,臉上的笑容愈發真摯了,圓滑地感恩戴德一番,而後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
太子妃見狀更覺滿意。
是個聰明人,也不必自己多費唇舌,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確是輕鬆許多。
“那兩孩子此刻也不知往哪去淘了,我讓人去找找。”兩人扯了好片刻的家常,仍不見小石頭與趙洵回來,太子妃便道。
“回娘娘,大公子與程公子在太子殿下處呢!”有侍女連忙進來稟報。
太子妃一怔,隨即便笑了。
在太子殿下處好啊,有這麼一個膽大的小石頭帶著,洵兒不定也能在他的父親跟前活潑幾分。
卻說趙贇今日一大早便進宮向天熙帝請安,也詳細地問過了太醫關於天熙帝的病情,許是知道自己康複無望,又或是被長期臥床動彈不得整得失了鬥誌,天熙帝的性情雖然仍舊暴戾,但到底不再似早前那般從早到晚沒個安靜時候了。
隻是一直負責照顧天熙帝的麗妃整個人消瘦了不少,便是上了妝容,也掩飾不住滿臉的疲憊。
趙贇冷笑,語氣卻愈發柔和:“這些日子著實是辛苦麗妃娘娘了,隻是孤也是迫不得已,誰讓這闔宮裡頭再無人能像麗妃娘娘這般懂得侍候人,換了旁人,孤著實是放心不下。”
“不敢當太子此話,這也不過是我的本份。”麗妃如何不知他是有意針對自己,隻是形勢壓人,如今他一人獨大,宮裡宮外都無人敢違背他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例外。
趙贇暗地冷哼一聲,也不再與她多話,一拂衣袍便回了府。
哪想到剛回到府中,便看到了齊王請求回到封地的折子,他大略瞥了一眼折子上的內容,提筆落字——君父重病,汝卻求去,實為不孝!
書畢,隨手扔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