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與社會脫節,‘孤獨死’的人一般都有收集癖,他們的房間裡大多臟亂不堪,堆滿吃空的杯麵盒子和垃圾,他們通過‘囤積’來填滿內心的空虛。
但太宰先生不是。
太宰先生的家是很典型的一居室。
玄關後是客廳,打開一半的壁櫥,衛生間,還有廚房。
榻榻米中央是鋪的齊整的被褥,收拾的很乾淨,沒有睡過的痕跡,壁櫥裡也鋪了床褥,從推拉門邊拽出一條雪白的褥子,大概是乾洗店的傑作,洗的很乾淨。
而地板上,堆砌著沒開燈前我看到的各種雜物,空酒瓶滾的到處都是。
沙發靠在牆邊,亂糟糟的堆了張小毛毯,茶幾處放著半分沒吃完的壽司拚盤。
好在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難以接受的東西。
一個很難得的,‘孤獨死’單身男性的家。
這很好的安撫了上一次工作中,通過爬行才能穿過大量垃圾進入亡者房間的我。
打量完這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房間,我將視線放在站在開關下打哈欠的人身上。
那是個身形高挑的青年,一頭蓬鬆的栗色短發,長相出眾,唇紅齒白,一身卡其色長風衣,胸口波羅領帶的藍寶石熠熠生輝,整個人優雅清爽如青鬆翠柏。
那是太宰先生。
我本次的工作對象。
以及,一位亡者。
我朝他笑笑:“初次見麵,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沒理我,他打完哈欠,兀自脫了鞋,將我送他的櫻桃果飲放到茶幾上吃剩的壽司拚盤邊上,自己躺去沙發上,用小毛毯蓋住上半身,像是睡過去了。
我挑了下眉。
真是……與眾不同。
但沒關係,我一直是個有耐心的人。
我暫時將任性的太宰先生放到一邊,從隨身攜帶的工具箱中取出我本次工具需要用到的東西。
一大把全新的手套,兩個折疊收納箱,三個文件袋。
我沒有攜帶除味清潔劑,因為太宰先生死後不到一小時,被他通知的警察就趕到了現場。
這太棒了。
因為我大多的客戶都做不到如此乾淨利落,他們的屍體甚至要在完全腐爛後才會被忍無可忍的鄰居發現。
放久了屍體的房間,會有一種很難聞的甜膩味。
再加上爬滿蒼蠅蟑螂的垃圾的惡臭,廉價出租屋潮濕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
就算是我,聞久了這樣的氣味也會不悅。
我戴上手套,選擇茶幾作為本次遺物整理工作的開始。
將屬於自己的櫻桃果飲放在被太宰先生扔下的那杯旁邊後,我打開茶幾下的抽屜。
電視遙控器,電池,紙巾,螺絲刀,本子,覺得很好看所以沒舍得扔掉的糖果盒子,不小心掉落想著有時間縫上的紐扣,過節剩下的餅乾——這些生活中的瑣碎統統都沒有。
太宰先生的茶幾下什麼都沒有。
乾淨到不正常。
我又打開角落的冰箱。
裡麵比茶幾抽屜多了點東西。
一個完整的蟹肉罐頭,三瓶啤酒。
結束冰箱的檢查,我看向在沙發上躺屍的太宰先生。
警察說,太宰先生正是死在沙發上,哦,對了,他躺的和警察畫下的白線分毫不差,鞋子正正被圈在白線範圍內,毯子下,看不見胸口起伏。
但從我下蹲的角度來看,太宰先生的睫毛很翹,臉頰上的紅暈也相當誘人。
“太宰先生,能麻煩您告訴我一下您的保險箱密碼嗎?”
“……”
“太宰先生。”我站起來,走到角落的保險箱邊。
太宰先生還是沒有回答我,但他從毯子下伸出一隻手,把臉也蓋上了,隻露出一雙長腿和毛茸茸的頭發,鞋尖很完美的沒有超出白色的現場痕跡固定線。
被嫌棄了啊。
我有些苦惱的揉揉太陽穴,沒再糾纏,而是從口袋中掏出特質的鐵絲。
‘哢’
機關彈開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房間中格外清晰。
我收回鐵絲,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鎖眼。
有反複被撬動的痕跡。
難道……
我轉頭,看向沙發。
太宰先生從小毯子下漏出一隻眼睛,直直盯著我。
我朝他笑了笑:“工作需要,畢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順利找到鑰匙的。”
太宰先生照例沒有說話,並且放下毯子,撤回了偷窺的眼睛。
我也收回視線,打開保險箱。
正常的保險箱裡應該放什麼呢?
鈔票,寶石,房屋產權證,金子和年輕的愛人送出的情書。
太宰先生的保險箱裡放了什麼呢?
好幾隻已經脫水變得乾巴巴的樹枝和它們掉下來的碎葉子,一大塊石頭,可能是從河裡撈上來的,因為上麵有乾枯的螺類屍體,一條看起來很結實的麻繩,兩個沒有貼標簽的白色藥瓶,一把槍和幾顆子彈。
除了後者,沒有一個是該出現在保險箱裡的東西。
我試圖以不傷害樹枝的方式將其中一隻從保險箱裡拿出來,費了好大的勁,還是以折斷了半根和劃傷手指的代價才成功,畢竟脫水的樹枝比薯片還易碎。
“太宰先生。”我回頭:“能告訴我這些樹枝和您的故事嗎?”
我試圖猜測它們是太宰先生與愛人或者暗戀的人約會時帽子碰到的樹枝,就像灰姑娘像公爵父親要出門後碰到他帽子的第一根樹枝那樣。
但這些樹枝甚至不是櫻花樹,或者石榴樹那樣浪漫的樹。
它們來自梧桐,或者榆樹、鬆樹,是很普通的行道樹,樹枝長的高而普通。
太宰先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