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到竹林的路太短,不一會兒便到了勾玉的住處。
男子見竹林旁果真有個房子,心中大喜,一把推開了角兒,快步朝屋子走去。
角兒從地上爬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小屋,連忙跑去搬救兵。一路上,她跌跌撞撞地呼喊,“不好了!有刺客!”
院中漸漸點了燈火,巡夜人打著燈籠,“刺客?在哪!”
“就在西苑竹林旁!快去!”,角兒喘著粗氣喊。
蘇隱聽到動靜後,趕緊披衣趕來。她散著長發,手中握劍,蹙眉問,“怎麼了?”。
“有刺客!”
“在哪?”
“西苑竹屋!”
“李蒿,你帶人去竹屋!程四,你帶人去堵住各個出口!其餘人不要輕舉妄動,守好自己的地方!”蘇隱亂中生智。
見角兒臉色蒼白,歪倒在圍欄旁,她命人將院外的老郎中請來,今夜必有其他傷者。
蘇隱帶著護院朝竹屋趕去,相距百米便聽到刀劍相磨的打鬥聲。
眼前發生的一幕讓她有些疑惑。
數十人圍在竹屋旁不敢靠近,這激烈的打鬥聲是從竹屋內傳出的。
“坐山觀虎鬥嗎?”,蘇隱有些生氣,裡麵的人生死不知,旁人竟隔岸觀火。
“是”,眾人低頭,舉起刀子往裡衝。
正當破門之際,竹門破裂,一個人被扔了出來。
“勾玉!”,蘇隱心裡一驚。
勾玉滿身刀痕,伏在地上吐血。深色衣服濕漉漉地搭在身上,在地上映出影子。
“拿下!”,蘇隱指著竹屋裡的人。她雖有佩劍,但不會武功。
眾人烏鴉一般地朝竹屋飛去,有齊刷刷地被打出屋外。這時,一個白袍男子從屋內走出,束發,白臉,在燈火的映襯下,似地府的白無常。
他輕蔑的目光一掃眾人,“你就是主人?”。他的目光落在了蘇隱身上,眼底升起一絲殺意。
“你是何人?與我蘇家有何仇恨?”,蘇隱質問道。在她心底,蘇家是天下最好的良商。
“蘇小姐?沈黎五百佃戶的仇該報了!”,男子緩緩提起劍,橫在胸前。
蘇隱楞在原地。沈黎郡?長江支流旁的肥沃之地,益州的半個糧倉。前幾年因饑荒被收入蘇家,現在已是豐衣足食了啊?
眼看厲劍劈麵而來,蘇隱連忙橫劍擋在胸前。男子氣力過大,將她的劍鞘劈裂。
蘇隱被迫舍劍,摔倒在地。
“蘇姓者,全得死!”,男子舉劍下刺。
求生欲占據了蘇隱的心,她眼睜睜地盯著劍鋒,卻一句話也喊不出來,她害怕急了。
男子的劍懸在半空,宛如索命的鬼刃。可他卻遲遲不下手。
蘇隱見他身後站著個黑影,一黑一白,真是地獄使者。
“找死!”,男子轉身揮劍,白刃劃破了勾玉的衣襟,又添了一條血痕。
他覺得此人是個麻煩,武功不高,毅力頗強。不解決他,是沒辦法屠戮蘇家的。
蘇隱回過神來,見男子一步步朝勾玉走去,她喊道,“沈黎郡五百佃戶!”。
男子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她。狹長的鳳眼裡充滿了疑惑與悲傷,經時間的釀化,變作一團憤恨和絕望。
蘇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更不知道蘇家是否真如自己想象般的,清白仁慈。
“我會補償”,蘇隱從喉嚨裡吐出幾個字,輕飄,無意,又或是內疚。
“哈哈——”,男子大笑,手中的劍隨之晃動。
“補償?”男子瘋了一般朝她走去,將劍插在泥裡,大手捏住她的臉,質問道,“怎麼補?”。
蘇隱顫微地說,“錢糧、商鋪都可以。”
“啪——”
蘇隱伏在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她本想要堅強鎮定,可眼淚還是忍不住嘩啦啦地落在地上。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
男子抓住她的胳膊,扯到身前,惡狠狠地說,“在你眼裡,人命就如此輕賤!”。他喪失了最後的耐心,從泥裡拔出劍,架在蘇隱的脖頸上。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吵嚷、嬉笑聲。一時間,院內馬蹄陣陣,火把通明。
“官軍?官軍來了!”,受傷的護院捂著胸口高喊。
“官軍來救我們了!”,一人應和道。
男子咬牙切齒地瞪著遠處,手腕發力——
“咻——”
“咻——”
從暗處射來的羽箭穿透了男子的手腕,長劍擲地。
“咻——”
“咻咻——”
又是幾箭,射中了護院的胸口,他瞪圓了眼珠,不可思議地倒下。
“怎麼?不是官軍嗎?”,護院旁邊的男子詫異道。
“那是誰?誰會有馬隊?”
話音剛落,一隊人馬出現在眼前。交領布衣,毛皮護腕,一雙大眼從亂發中射出精光,高聳鼻梁,直衝天際。
他們跨馬勒韁,舉刀背箭,不是府衙裡的官軍,而是綠林裡的“好漢。”
為首的壯漢掃了一眼眾人——歪歪斜斜,蝦兵蟹將。
“男人殺死,女人帶走”,首領的命令不可質疑,身後的土匪下馬搶人奪物。
這時,一個姑娘指著勾玉說,“大哥,這個不能殺!”。
首領露出一個笑容,“好!把這個小子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