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悲喜場(1 / 2)

沉璧 方休者 23588 字 5個月前

自那次詩會過後,蘇隱發現陸琅有了細微的變化。比如,他可以在勤書閣呆上一天,可以一個時辰不說話,可以在月上枝頭的時候睡下。

難道這就是浪子回頭嗎?蘇隱暗想。

陸琅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劉氏為此賞了蘇隱幾兩銀子。劉氏看她的眼神也變了,七分打量,三分思慮。

日子如果能一直平淡的過下去,也是極好的。梧桐葉落,鋪滿了小徑。池苑裡的芙蓉謝了最後一片花瓣,露出褐色的梗,直插在水麵上。

深秋最為寂靜,萬物噤聲,像是等待著什麼似的。

十一月初三,王耆老壽。陛下賜宴,解禁三天。數年以來,建康城因此而暫解宵禁,這對於王氏來說,是莫大的恩寵與榮耀。

朝內重臣、世家名流、江湖野客莫不爭先來賀。王家的府邸,每日出入百餘人。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一陣冷風嘶嘶地溜了進來,凍得床榻上的人一激靈。他將腳伸進棉被裡,緊了緊被褥,滾到床沿。

三五侍女將水綠色的帷幔係上,屋內瞬間亮堂起來。

陸琅被白晃晃的亮光刺痛了雙眼,他眯著眼睛問,“下雪了?“

“是呢,昨兒下了一夜“

陸琅推開棉被,坐起身來,望見外麵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朝門外走去。

“公子怎沒穿鞋襪,小心著涼!“

門外正是大雪紛飛,庭院遊廊,銀裝素裹。幾樹梅花帶白帽,一叢綠竹披雪袍。

北風吹開了他的衣衫,一陣刺骨的寒。陸琅眼底露出欣喜,他赤腳跑出門外。

“公子,穿上衣袍啊!“

雪,在空中紛紛揚揚,在地上,潔白似霜。他走著,在雪地裡留下腳印,伸出手,接住幾片輕盈的雪花。

蘇隱抱著狐裘跟在後麵。她記得溪園以前養過一條黃犬,它第一次見雪時,也是這般歡樂。

“公子,洛中無雪嗎?“蘇隱踩著雪地,棉鞋發出“咯吱咯吱“聲。

陸琅放慢腳步,仰起頭,風雪吹亂了他的長發。許久,他才出聲,“這是建康城的雪。“

這聲音似從遠處飄來,悄無聲息,又飽含深情。

蘇隱不明白他的意思,隻知道再這麼下去,他會得風寒。於是,自作主張,將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陸琅渾身一陣,溫暖從周身散射開來,他側目,見一個單薄的女子站在風裡,像野草一般。

他知道了,她叫蘇隱,是馬六培養的女婢。還知道,她是益州大商蘇安之女,家財萬貫,一朝散儘。還知道,她罪同匪寇,引兵入城。

“冷嗎?“,他問。

蘇隱見雪勢愈大,點點頭,以,她希望早點進屋,身上的棉衣輕薄如紙,怎能禦寒?

“冷就對了,洛中也很冷。“

蘇隱聽得雲裡霧裡,所以,他是不打算回屋了?衣服也送到了,她可以先回去了吧?

“彆走!“

身後傳來一聲哀求,又隱約帶著威脅。

蘇隱停住腳步,見白雪從竹葉上滑落,悄無聲息地砸到地上。

“洛中…太冷了,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隻有抓著你的手,我才能安心。“

蘇隱皺起眉頭。她不曾記得陸琅抓過她的手。她悄悄轉過身去,見他像雪雕一樣,一動不動。

“陸公子,進屋吧,天太冷了“,寒風吹地她直打哆嗦,舌頭都捋不直了。

陸琅忽然抬眼,像是靈魂附體一般。他看向蘇隱,一絲錯愕閃過,繼而鄙視登場,“你怎麼在這?“

蘇隱語塞。敢情剛剛陸琅是將他錯認為他人,這才上演了一番動情對白。

陸琅緊了緊狐裘,拂

去肩上的雪花,自顧自地走了回去。

蘇隱見他走兩步一哆嗦,腳指勾地,恨不得跳起來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隻不過,前一刻的陸琅是她從未見過的,倦怠無力,又深情款款。

入夜,北風“呼呼”地吹著,紗窗破了一個洞,吸走了屋內所有的熱氣。蘇隱側臥在木床上,緊緊地攥著棉被。

冷,像墮入冰窖一般。她雙腳麻木,渾身發抖。棉絮被褥羽毛似的搭在身上,輕飄飄,冷嗖嗖,如同她的夢一樣。

她夢到了蘇澹,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質問她石氏是怎麼死的。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時,天空中飄起了雪花,一片片,潔白無暇。就在這時,句息出現在遠處,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又停了腳步,彎腰撿東西。

眼睛!句息在地上撿起了自己的眼睛,猩紅的眼珠。他抬起滿是刀痕的臉,看向蘇隱。兩個湧血的空洞是他的眼眶,黑紅的血流到嘴邊,下頸,領口……

蘇隱猛地坐起,她渾身是汗。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額角,一陣冷吹吹過,她直打哆嗦。

句息,句息不是死了嗎?她親眼看到他的頭顱懸於城牆上。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她不停的安慰自己,隻要找到父兄,就能團聚。到時候,角兒,楓眠,還有絲絲,大家又會重聚一起的。

天漸漸明,雪停了。

蘇隱見陸琅穿戴與往日不同,束發帶冠,身著交領玄袍,腳蹬銀紋皂靴,披著狐裘站在窗前觀雪。眾人忙碌地穿梭於屋內外,他們要將公子打扮起來,像裝點花瓶一樣,將他奉到王家。

一個小廝候在門外,等陸琅裝點好了,躬身跟在他身側。這是劉氏的仆人,為防止兒子在宴席上丟臉,特派一個老實穩重的仆人跟著。他屋內的那群鶯鶯燕燕是一個也不準帶。

為賀宴,劉氏準備了好些日子。洛中勳貴的壽誕婚喪,她一向不會錯過。因戰亂,他們屈尊到這南郡,本不想與本地土著來往,可眼見時移世易,寒門崛起,劉氏倒也操心起南郡大家的事來。比如,吳郡周家,攀上了駙馬;淮南張氏,薦士族於朝廷;豫章顧氏,盯上了王謝大家,建康新秀。

劉氏出身於益州大族,數代榮耀已然消逝,她不得不為家人盤算。她的女兒正值華茂,早晚入得世家。她的兒子風流倜儻,可與公主相配。至於她母家之親,她也會小心打點的,誰叫她是劉家的女兒呢?

馬車晃晃蕩蕩地朝王家府邸駛去,陸家主君、主母坐在首輛,後麵跟著陸琅、陸琳,以及陸姓人。

王耆老的壽宴從昨日開始,第一場是宮中賀壽,第二場才輪到世家,這第三、四場是官員,按著高地尊卑,依次排開。這次宴,王耆老全權交予王敦來辦,可見偏愛。

紅綢青鍛高懸於梁,宴樂絲竹響徹山穀。流觴曲水,雅士賦詩;擊鼓傳花,高人舞劍。有絕世美人彈琴屏內,瀟灑公子吹簫水濺,飛花逐令,醇酒灑裙,此酣暢之樂。

王敦見耆老紅著長臉,一副沉醉模樣,他不禁欣喜。這等時刻也不消去勸他,耆老耄耋之年,還能有多少好日子呢?且放縱歡樂吧!

“易之呢?”,王敦問。

“回老爺,大公子醉了,去醒酒了”,小廝答道。

王敦點點頭,“子渺呢?”

“鄴公子在林間待客”,小廝答。

林間?那些寒士門客。

“林間寒氣重,讓公子去暖閣休息”,王敦下令。

“喏”

王敦側過臉去,見耆老已經睡倒在床榻上,兩個美婢在伺候他更衣。

林間。翠竹白雪,冰濺滑石,一派蕭疏冷淡的景象。

許巽坐在席間,隻覺神清氣爽,耳根清淨。遠處的絲竹管弦已被竹林阻擋,隻剩下涓涓細流敲擊冰麵的聲音

,冰碴子“嘩啦”一聲,砸到石頭上,“叮咚”一聲,滑落水中。

李未然坐不住了,他搓著手,走到許巽身側,“許公子,這也太欺辱人了,那邊歌台暖響,這裡寒瑟動人!豈有這樣的待客之禮!”,他伸出手指著竹林對麵,又連忙縮進袖中。

許巽輕笑,拂去桌案上掉落的雪,“薄禮自當薄待。”

“蜀錦珠玉,百年人參,還不夠?難不成把蜀郡給他,看他吞的下嗎!”,李未然一腳踢在雪上,沒成想雪下麵是石頭,疼得他直抬腳。在席上,他也不敢發作,隻得一瘸一拐地回到席位上。

席麵上是精美的小食,醇香美酒,不時有婢女來添碳焚香。李未然瞄了一眼香炭,悻悻地吃起酒來。

酒過三巡,李未然眼帶醉意,起身要去小解。

“巫山,我自己去”,他對身側的侍衛說。

巫山見他腳步輕飄,怕他栽倒水池裡了,特意跟在他身後。

穿過林間,地上的雪被踩“咯吱咯吱”,不時一撮雪落到脖頸裡,凍得人一瑟縮,巫山伸手掏雪之際,發現李未然已不見了蹤影。

雪毛毛地下了起來,眼前的一切像是籠了一層霧,蒙蒙的,看不真切。巫山對王家不熟悉,隻覺得這樓閣很高,遊廊很長,婢女端著案板穿梭在院中,小廝扶著醉酒的客人鑽進了房內。

管弦樂曲充斥耳邊,眼前的一切像水中幻影一般,不真切,鬨哄哄的。一個人推了他一把,他連忙轉身,緊握雙拳,一雙大眼裡露著驚恐。原來隻是他擋了女婢的路,他歉意地往後退,又撞到了另一個女婢。

巫山手忙腳亂,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這麼多女人。他躲到柱子後麵,想要逃出去,這個地方壓得他喘不過氣。

“你看在什麼?”

一個溫軟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巫山渾身打了個哆嗦。他不敢轉身。

“你在看舞姬?”

巫山搖搖頭。他不知道舞姬是什麼?大概是一種會舞劍的美女子。師傅告訴他,民眾將美人成為“姬”。而什麼是美?師傅沒有告訴他。

“你轉過身來”

對方雖是在命令,但也極為溫和。巫山不自覺地轉過身去。

一個帶麵具的女子出現在眼前,她個子不高,剛好到巫山的肩膀。金紋蝶翼的麵具掩住了她的上半張臉,下半張瓷白的臉頰露在外麵,朱唇皓齒,宛如瓷娃。

“你在看什麼?”

巫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問的是剛才還是現在?

“你是啞巴嗎?好可憐的人”,王荼搖頭輕歎,久之,“像我一樣。”

最後一句話輕飄飄的吹進了巫山的心中。可憐?誰可憐。巫山傻傻的瞪著她,見她衣著華美,怎麼也不像可憐模樣。

正當巫山凝神之際,幾聲叫喚從遠處傳來。那女子聽到聲音後,便和侍女一起離去了。麵具下的眼睛,水汪汪的。

這廂,李未然沒有找到茅房,反而陰差陽錯地進了燕西堂——王家主母招待女客的地方。

他已有七八分醉意,兩眼迷離,恍惚之間以為自己回到了李府。李未然抓住一個女婢,問,“茅房怎麼不在這?“

女子怯生生地盯著他。“啊——“

一聲尖叫引來眾人圍觀。劉氏見女兒被人抓著胳膊,不禁兩眼發昏,哆嗦著手指著他,“混賬東西!還還不趕緊救小姐!“

侍女三步並作兩步將小姐攔在身後,對李未然啐了一口。小廝聞訊拿木棍趕來,三棍五棍,將他擒在地上。

李未然吃痛跪地,冷風一吹,酒醒了大半。眼前站著一群婦人,她們穿得花團錦簇,竊竊私語地說些什麼,間隙用眼神睄他,擔憂的,輕蔑的。

他想爭辯些什麼,但棍子死死的夾住他的

喉嚨,根本沒法發出聲音,於是隻能瞪著眼睛祈求辯解。最終,李未然被五花大綁架出了燕西堂。

傍晚時分,許巽見友人遲遲未回,心生疑惑。此時,巫山慌慌張張趕來,詢問之下,才知李未然被王家擒住了,正關在彆院。

“輕薄家眷?不會的,李兄雖恣肆,但不至於失禮“,許巽否認道。

巫山點點頭,“許公子,救救我家公子“,他麵頰生紅,如果不是掏雪,就不會跟丟公子,有他看著,公子怎麼會出錯了?

“容我想想“,許巽在林間踱步。王家一向霸道,硬來肯定不行,若是低聲懇求,不但折腰讓人看不起,反倒像認罪一般。他們初入健康,無財無勢,僅有的一位叔伯也於去年病逝,嬸子們又勢利刻薄,逼得許巽早離他家,與李兄在城中購得小院,暫且安頓。

事到如此,也顧不得折腰了。許巽用了最下等的方法——搬出祖宗。梁州許氏是前朝大族,雖然敗落,但對於世家,應該還是能掙到薄麵的。

現實很快給了他一記耳光。王家聽到“梁州許氏“,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冷哼哼地坐在高堂上,一言不發。

“王大人,李公子品行端正,斷然不會做出此等輕薄無禮之舉,這裡麵定有誤會“,許巽撇開家世,一板一眼地說。

“眾人親眼所見,還能造假?難不成是人家小姐自毀清譽,倒打一耙嗎!“

“這倒不是“,許巽拱手道,“還請大人放出李公子,當堂對質勝過口舌之爭。“

堂上的人朝侍衛看了一眼,侍衛便下去提人。

半刻不到,李未然被押到堂中,他見許巽、巫山都來了,大為高興,向堂上看了一眼又拚命搖頭。

“如此刑罰,該如何開口?“,許巽指著李未然。

堂上的人一招手,侍衛將李未然的繩索解開,口中的白布也拔了出來。

李未然長籲一口氣,身體被綁得血液不通,繩子一解開,他感到無比暢快。

“李兄,你為何入內院?“,許巽不解。

李未然看著房梁想了想,“我不知那是內院,當時隻想找茅房。“

“那你為何抓女眷的手!“,堂上的人怒了。

“我隻當她是女婢——“

“女婢便可以為所欲為了?可見你色膽包天——“

“不是,我是問路——“

“問路需要抓手?你分明見色起意——“

“不——我喝醉了,以為是自家的院落,便想找婢女問路,不知為何…許是一時情急——“

堂上的人停止詰問,他瞟了一眼許巽,似有得意。

“李公子醉酒,神誌不清,以為步入家院,途中欲小解,情急之下攔住一女子,錯認為家中女婢,無意中抓了女子的手,這才引來今日的誤會“,許巽避重就輕,為他開脫。他沒想到,李兄果然抓了女子的手,這等舉動確實對不住人。

“好一個能言善辯,顛倒黑白的許公子!“,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他身著靄色金文袍,腳踩玄靴,頭帶紫檀金簪,臉皮白皙,一對濃眉下藏著雙狡黠多思的大眼。

堂上的人見家主來了,連忙起身恭迎,叫了聲“老爺。“

許巽這才明白,這堂上坐的原來隻是一個管家,眼下來的中年人才是王大人——王敦。

“梁州是個好地方,山高水遠,聽說,近來不甚安定。“王敦看向許巽。

“這等光景,哪裡是安定的?“,許巽聽出了言外之意,他在譏諷梁州窮苦且動亂。

“大膽!“,王敦吼道。他直勾勾地盯著許巽,小小庶民膽敢非議朝廷!“

“王大人說的是梁州內,草民說的是梁州外,何來非議朝廷?“,許巽對上了王敦脅迫的目光,不卑不亢

王敦愣半刻。他若否認,則說明梁州不是晉土,若點頭,則也成了議論朝廷之人。進退兩難,他深深地看了許巽一眼,忽而大笑,“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笑聲使許巽不知所措,他握拳定了定心神,等堂上的人開口。據他所知,士族南下,根基不穩,韜光養晦才是正道,可王家不一樣。

父親曾告訴他,王家盛產“瘋子“,從獻帝始,門閥內部爭鬥不斷,父子相背,叔嫂互通,怒時隨意殺伐,歡時拋金道中。幸好,王氏庶族出了個權臣,入朝堂,平戰亂,立宗規,使得王氏子弟修身養性,齊心協力。這個王氏庶子就是如今的王耆老。

王耆老值得欽佩,他向陛下獻策,製定新法,減免賦稅,還親自督察水利,將魯州一帶治理得井井有條。同時,他也是不幸的,他年近百歲,膝下無一子女。於是,千挑萬選,從宗族裡挑出能者,繼承衣缽。王敦兄弟,是他親手培植的。隻不過,王啟生性放誕,又敏感多悲,不能成事。他兄長王敦則不同,善謀而膽大,能蟄伏待機,又有奪天下的魄力。如此之人,自高出庸常多倍。

“汙辱高門之女,可是死罪“,王敦笑容頓斂,眼底射出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許巽接不住他的質問,氣勢瞬間矮了一截。李兄確實抓了她的手,可這分明是醉酒的誤會,難不成因此喪命嗎?

“王大人,李兄醉酒方做此無禮之舉,還望大人海涵!“,許巽躬身作揖。他手心全是汗,衣領也汗津津地貼在脖頸上,勒得他恍惚要窒息一般。

王敦搖搖頭,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剛送到嘴邊,發現是茶涼了,遂擺擺手,“人走茶涼,自古如此。李公子,來世莫要貪杯。“

“啪——“的一聲,王敦將茶杯扣在桌案上,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們。

這時門外衝進來一群人,錦衣黑靴,護腕挎刀,他們拔刀站在兩側,仿佛一個噴嚏就能引來刀子。

一把刀冷冷地貼在許巽後頸上,像冬天的冰淩子一樣。他內心不安,因為與他對峙的是王瘋子,一個膽大高權之人。

“王大人,醉酒所為,罪不至死吧?“,許巽始終不相信一個輕薄的舉動會傷人性命。

“在下代李兄向女公子賠禮,亦或是,該如何謝罪,還請王大人指點一二“,許巽見他不說話,心裡發難,隻能一再退讓。

李未然哪見過這等場麵,腿早就打了哆嗦,他顫巍巍地說,“對對,我一定登門致歉,負荊請罪,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王敦蠕動嘴唇,質問道,“要你死呢?“他聲音洪亮,雖是問話,卻不容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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