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漫長的統生中,還是第一次見到對目標如此狠厲的宿主。
【剛剛金光日出車禍的時候,我真是被宿主你嚇死了!】係統的電子音裡透著委屈巴巴,【萬一反派死亡,世界崩壞該如何是好!】
南希無動於衷,自顧自地品著奶茶。
從小紅帽的身上她早就洞悉這個世界的基礎世界觀:有鬼魂,有神明,更有約束兩者的陰間使者。
金光日肉.體上的死亡並不會造成世界崩塌,他不過是轉化成了另一種生存形態。
一種對南希做任務極其有利的形態。
她勾勾手指,示意福順奶奶趕緊趕走金光日,理由是看著礙眼。
【宿主……倒也不必。】
【金光日已經很慘了,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又狼狽又淒慘,簡直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係統謹慎地提出建議:【要不……咱們還是放他進來吧?給他愛,給他關懷!任務一定會……】
“不。”
南希進門前最後看了眼金光日,就如係統所說,他一直倔強地站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就算身後已經布滿想打他主意的孤魂野鬼,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緊蹙著眉頭,泛紅眼眶在接住南希視線時,升起朦朧霧氣。
確實很像被主人無情拋棄的小狗。
“他不缺愛,也不缺關懷。”
“趕他走。盤石教會的陰影也很值錢,想站在我的陰影下,就要給錢。”
南希神色冷漠地轉移開視線,合上教堂大門。
最後一絲陽光也被黑暗吞噬,黑夜終於統治了整個世界。
南韓冬日陰冷的夜風呼嘯,把夜吹得更冷,更長。
四處遊蕩的孤魂野鬼們見眼前的新鬼沒有了教會庇護,獰笑著蜂擁而上!
對比起金光日的悲慘境遇,“回到自家”的南希一連數天都沒有出門:貓係動物都有統一的習性,畏寒。
她不想裹著臃腫難看的羽絨服出門,於是讓福順奶奶升起壁爐。
在炭火燃燒的劈啪作響聲中,南希慵懶地窩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遊戲。
偶爾聽一耳朵彙報,比如金光日今天又被哪個鬼魂打劫欺負了之類的。
“每天都沒點新鮮事兒……教會附近那些鬼東西還能不能行,金光日一個新鬼都收拾不了。”
南希打著嗬欠,纖長濃密的睫毛上掛著點點淚珠。
她暫停了遊戲——目前南希玩得正是當初金光日推薦的那款《幻影賽車》,為了找到這款市麵上早就絕版的遊戲,盤石教會的信徒們還很是費了一番功夫——解鎖手機,意外地發現一條來自李大範的“林裡”信息。
南希頓時來了精神,坐直身體,迅速查看起來。
當初南希從巫師家中順走了一箱死者遺物,原本想著這些有可能都會進化成特殊物品,卻沒想到,一個個捏過去,捏到南希人都焦躁了,才總共發現包括雞毛撣子和美工刀在內的三件物品!
這種極低的轉化概率讓南希有種自己在做無用功的頹喪,離開潮鮮前,她讓李大範嘗試著尋找三位死者之間的聯係,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共同線索。
沒想到……李大範竟然還真的找到了?
【李大範】:你托我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南希迅速打字回複:說結論。
【李大範】:另一位死者與裴家祖孫沒有任何人際往來,三人之間的共同點隻有這麼幾個:都是非自然死亡,死時穿有紅色衣物。
南希:!
過去的畫麵在她腦海不斷閃回:
在毛泰久世界中,死於泥泊爾東靈山上的那個紅衣男人,完全符合李大範說的共同點!
難道說……隻要是符合這兩條的死者,手中持有的遺物才會變成特殊物品?!
還沒等她細想明白,李大範的信息又發送過來:
【李大範】:你現在真的在南韓?
不給南希解釋的時間,李大範快速發來簡短兩個字:“譴責。”然後迅速把南希拉進了黑名單。
南希發送過去的一長串話前頓時多出一個紅色感歎號。
南希:?
怔愣片刻之後,南希拍著桌子樂不可支:這位耿直的大叔未免也太可愛了些!
這麼愛國的嗎?就算變成鬼了,隻要離開祖國就要譴責?
她笑彎了眼,寒冷所帶來的鬱悶也在此時被一掃而空,她顧不上穿拖鞋,赤著腳跳下沙發,去了福順奶奶的房間:
“福順奶奶,幫我聯係武鎮赫警官和薑國煥警官,刑事案件也好,交通事故也好,讓他們調查所有符合‘非自然死亡’和‘死亡時穿有紅色衣物’的死者!”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從他們家屬手中獲得他們的遺物。”
樸福順雖有疑惑,卻也沒有推脫,她一弓身,領命告退。
不出幾日功夫,武鎮赫等人的調查報告就放在了南希的桌上,南希放下溫手奶茶,美滋滋地搓搓手,準備接手大量特殊物品。
可文件翻到最後,她的眉頭又深深地蹙了起來:在武鎮赫等人調查的一百多名符合條件的死者中,竟然沒有一個臨死時持有遺物?
是真就這麼巧合?
還是彆有玄機?
“我主。”
南希正在沉思,突然聽到樸福順的敲門,她順手合上文件:“福順奶奶有什麼事嗎?”
“是關於金光日那隻新鬼的。他得罪了好幾個本地的大鬼,那些鬼怪直接把陰間使者引來了……”
南希捏著文件角的手瞬間攥緊,她吸了口氣,嘴角強行挽出笑容,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清清嗓子,她站起身來:“南邊的陰間使者就是不如北邊的老實,得敲打敲打了。”
樸福順眼角皺紋又多了幾分,蒼老的聲音中平添了幾分打趣之意:
“我主是想去敲打陰間使者,還是關心那個少年?”
南希:我沒有我不是你彆亂說啊.JPG
樸福順就好像沒有看到南希的嫌棄神色似的,她捂著心口,洋溢著幸福的笑:“我們一直都知道,我主是最溫暖的神明了,您不會刻意去殘害那名少年的。就算給他再多的壓力,也是為了讓他成長。”
“我主若是擔心他,就去春玉奶奶那裡找他吧。他是您特彆交代過的鬼,我們怎麼可能讓陰間使者隨意帶他走?”
南希直接被人點破心思,到也沒有不好意思,她順勢接過樸福順遞過來的大衣穿好。
聽到福順奶奶絮絮叨叨說外麵雪大時,南希踱步去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盯著南韓今冬的第一場雪愣神片刻。
歎息一聲,拎起角落裡的提袋。
“春玉奶奶還在老地方賣小吃吧,我去看看。”
春玉奶奶原名沈春玉,開著一家街頭小吃店作為營生。
她和樸福順一樣,都是在盤石教會最艱難的時刻依舊不離不棄的忠實信徒。
數個月前,年歲已高的春玉奶奶走完了人生之路,壽終正寢,隻是靈魂久久不願散去,依舊推著小推車,在盤石教會附近的街區售賣各種便宜點心。
對於南韓人來說,冬日初雪總是有著各種美妙浪漫的含義。
路上行人極少,連來往車輛也行駛匆匆,店鋪裡,櫥窗後,人們臉上都掛著笑意,與三兩個親朋好友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南希頂著風雪禹禹獨行,大片雪花落在她的微卷的發上,晶瑩剔透。
不自覺地想起上一次在南韓看到下雪的時候,陰森空蕩的恩型洞、破敗的教堂,還有那個拎著鐵錘的瘋批代表。
她攏緊衣領,快步走過商業區的高級店麵,拐進一條尚未開發完全的小巷。
沈春玉奶奶的流動小吃車就在小巷儘頭。
灰蒙蒙的巷子裡,小吃車的燈光是唯一的暖色,橘色光芒把雪夜照得通透。
熟悉的少年背對著她席地而坐,他身上僅有一件單薄的白襯衣——或許都說不上是白,腳印,油漬,還有各種奇怪的顏色沾染其上。他往日裡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如今傴僂著,寬肩也不自然垂下,狼狽不堪。
南希看到春玉奶奶善心地遞給他一隻烤紅薯,金光日愣了一下,準備伸手去接,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指尖碰觸滾燙紅薯的瞬間,觸電般的縮回。
淩亂的腦袋深深埋進膝蓋之間,肩線顫抖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哭泣。
他的嗚咽回蕩在小巷中,被放大成無儘的哀鳴。
如今的金光日早已失去往日的驕傲,任何一點動靜都能讓他變成驚弓之鳥。
聽到南希高跟鞋走近的聲音,他下意識地蜷縮到一旁,生怕因為擋路再為自己招來一頓痛打。
他卻沒想到,腳步聲走到自己身前就停止了。
金光日心中一緊,旋即聽到幫助自己逃脫陰間使者追捕的老婆婆喊了句:“我主。”
金光日猛地抬頭——
竟然是南希。
或者說……
果然是南希。
如今的她一身名牌呢子大衣,畫著精致妝容,就算飛雪也不能抹消她的半點高貴。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地俯視著泥濘中的自己。
金光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強行轉過視線,不讓自己看上去太可憐。
“……來看我笑話?”
話音剛落,金光日就感覺有什麼落在了自己頸上,旋即而來的是足以驅散寒冬的溫暖。
他怔怔垂下眼眸,指尖顫抖著抹上脖頸上的溫暖——是一條紅色的針織圍巾。
曾經南希說要送給他的禮物。
在她的嘴裡,在她的手賬本中,在他對未來的美好暢想中,它一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金光日曾那麼期盼冬日來臨,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與南希第一次看雪竟是如今這幅模樣。
“誰要你的假惺惺!”
金光日瘋狂扯下圍巾,揉成一團,揚手就要甩開。
揚手的動作做到一半,又停滯下來,他痛苦地拿回圍巾,掩麵而泣: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本來不是戀人嗎?!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原因你不是很清楚了嗎?光日啊。”
就算身上的駝色大衣價格高昂,南希也沒有半點猶豫地坐在了金光日身邊。
她接過春玉奶奶遞過來的烤紅薯,仔細地剝著皮。
氤氳白霧中,南希神色淡然,像是鏡中花水中月,看不清晰,卻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你如何對待這個世界,世界就會如何對待你。如今的一切,不過是當初所作所為的反饋罷了。”
南希遞過紅薯,看向金光日的神色頗有些悲天憫人的意味。
“光日啊,這場遊戲已經被你打出BADENDING了,不要堅持了,重新來過吧。”
看著震驚回望過來的少年,南希目光沉了沉,思緒又飄回過去。
“我有位朋友曾經告訴過我,回到過去,消滅卑鄙狠戾的自己,善良純真的自己就會留下來。”
“光日啊,回到最初的起點去,記住第二周目裡受過的磨難,重新開始人生吧。”
南希一邊說一邊為金光日整理好圍巾,幫他一點點撫平淩亂的發梢。
修長手指溫柔地插.入他額發間,將所有頭發向後梳去,恢複了他往日慣有的發型。
“回家吧,小菠蘿。”
就著流動小吃車的爐火,南希點燃一根線香,縹緲青煙中,四周景致扭曲變化,最終從南韓的初雪夜回到了故事最初的起點——潮鮮小鎮高中的教學樓頂樓平台。
午後陽光正好,操場中學生們毫無知覺地嬉笑玩鬨。
金光日還處於震驚中沒回過神來,就覺得手心一暖,南希牽著他的手,繞過遮蔽視線的障礙物,搖搖一指——
他竟然看到另一個自己正將裴南希逼在天台角落!
下一秒,另一個“金光日”被裴南希激怒,上前一步,死死掐住了裴南希的脖子!
“為什麼……”
為什麼會回到這裡?
現在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的?
他不是死了嗎?為何靈魂與本體可以共同存在?
金光日有一肚子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看到南希指尖又出現了那張照片!
天台上“金光日”的幾個小弟立即驚叫出聲:“你是誰!你、你要做什麼!”
南希沒有說話,盯著扭曲五官的麵容猛地衝向天台邊的“金光日”!
一切仿佛隻發生在一瞬之間,掐著裴南希、毫無防備的“金光日”直接被她撞下樓去!
慘叫聲劃破寧靜和諧的校園,“呯!”,一聲巨大的撞擊聲仿佛響徹所有人心扉。
金光日怔愣在原地,突如其來的驚變讓他根本沒能阻止南希的行為,他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被南希所謀殺!
突然,他腰間一緊,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拉扯,快速飛向護欄邊緣——飛躍陽台——最終,被吸入另一個自己的身體裡!
劇烈疼痛立即從四肢百骸湧入大腦,甚至比之前出車禍時還要真實。
可那種痛楚,卻在真實地提醒他,他依然活著!
耳邊全是學生們的驚呼,偶爾還夾雜著趙先碩熟悉的聲音:“呀,你這個瘋子對光日哥做了什麼?!光日哥,撐住,我馬上喊救護車!”
金光日用儘全身力氣,強撐著睜開眼,扭頭看向頂樓方向。
一張絕代風華的臉從護欄上方探出來。
眉眼含笑,紅唇微勾。
刺眼陽光自她身後閃耀,仿佛為她打造一副金色的神聖光環。
“再見了,光日。”
南希柔唇輕啟,白皙纖細的手腕一揚,拋下來一隻透明的小玻璃瓶。
一顆萬靈藥安靜地躺在其中,通體潔白。
在刺目卻溫暖的陽光中,一滴淚自淚痣上滑過。
上天到底是眷顧他的。
在接連打出兩次BADENDING之後,他的人生再度重啟,進入第三周目。
第四卷:危險遊戲_奇異人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