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陸拾(1 / 2)

[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15352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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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南衣!”

從房裡出來後,我撞見南衣正好從我院子裡經過。

我趕緊高興地叫喚他,想拉他一起去喝茶。

他換去了那身風塵仆仆的白衣,褪下了草笠,著一身利落肅穆的黑衣,還拿著劍,漂亮的臉迎著日光卻比院子裡打了霜的葉子還冷冽,輕輕一割就能見血,像要去向誰索命似的,

我一個機靈,問:“你要去揍誰呀?揍李承澤?”

他抱著劍,棱角分明的側臉偏到一邊,不看我,也不回答我,就隻一個勁盯著角落瞧。

我笑了,雙掌一拍,說:“行,本小姐帶你去揍他,敢惹我們南衣生氣!他踢到鐵板啦!”

但是,我這話剛說完,他反倒徑直繞開我,悄無聲息地往院外走去了。

我正感到奇怪,正好也撞見府裡的丫鬟和小廝捧著好些小箱子要往外走。

都是上好的箱子,雕著精美的紋樣,我想了想,忍不住問:“這是要送禮嗎?”

“是呀,小姐。”丫鬟回答我:“陛下給幾家都賜了婚,老爺讓管事張羅著備好幾份禮,準備給各家送去。”

我從小廝手裡捧起一個小盒子,還挺沉。

我又指了指另外一個,示意他們放到我手上來,說:“二殿下和弘成都來了,我等會讓他們自己帶走就行了,晚點他們要走了,剩下的你們再搬他們馬車上去,這樣你們就不用特意跑一趟啦。”

“這怎麼行?”小廝和丫鬟們麵麵相覷,有些遲疑,也有些不讚同:“小姐,管事說了,這禮就是為了送給彆人看的,顧府的馬車到了,情理也就送到了,若是讓殿下他們自己帶回去了,不合乎情理。”

“……好吧。”我原以為按照我們的關係應該不用這麼死板,但還是道:“那這兩份小的,我帶給他們吧,剩下的你們送過去。”

這倒是沒什麼差,他們笑了,轉身就各自張羅去了。

我又喚了南衣兩聲,都不見他,心想他不會自己先去揍李承澤了吧,對此,我趕緊捧著那兩個小盒子,飛快地奔去了茶室。

但是我沒在裡邊看見李弘成和李承平,也沒有看見南衣,遠遠的,火急火燎地穿過院子,從門前望進去,那堂亮的儘頭,隨著我的跑近,隻有李承澤一襲雋秀的身形裹著身淺金的袍子散漫地坐在那。

我刹時就不太高興了。

茶室裡為了招待更多的客人,會特地搭一道方形的台榻方便大家席地而坐,我走進去時,把手中的小盒子放下,見李承澤一個人霸占著台榻,屈著一條腿,一隻手支在膝上,另一隻手隨意地撐著,寬大的廣袖像凝固的流金綿延。

見我來,他微微抬起眼,表情很淡,隻是輕聲道:“耷拉個臉乾什麼?來得這麼遲,一來還給我擺臉色。”

我左右望了望,確定南衣真不在附近後,突然覺得賭骰子或許真的要等下次了。

我不高興地問:“弘成他們呢?”

“在另一間茶室。”

我說:“你不應該先去找我爹?”

他答得不以為然:“顧大人剛好出門了,不在,隻能下次了,我也正好有話同你說。”

這個時候出門了,倒是不湊巧。

李承澤抬起手,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皺,又問:“怎麼?看見我來,不高興?”

我毫不客氣地說:“弘成他們來定是來祝賀我回家的,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一般沒什麼好事。”

我左右看了看,茶室周圍都沒什麼人,靜悄悄的,沒有我家的丫鬟,也沒有他的侍衛,甚至沒人給他上茶,我家的人做事自不會如此疏忽,肯定是他自己不要的。

我出口便嗆他:“怎麼?嫌棄我家的茶不好喝?還是怕我家給你下毒?”

“怕倒是不怕。”他握住自己的手腕,似笑非笑,慢條斯理地對我說:“但到現在都沒一杯茶喝,確實有些渴了,你剛好來了,給我泡一杯吧。”

“……”真會使喚人。

我瞪了他一眼,喊了兩聲才有丫鬟聽到我的聲音過來。

我讓她幫我打壺水來,隨後自己從茶室裡搜羅出茶具,還拖出一張矮桌,嘭的一聲就砸在台榻上,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來。

“對了,順便給我上些吃的來。”他理所當然道。

我無語地問:“你是在宮裡沒吃午飯嗎?當我家是客棧?”

丫鬟不久前告訴我了,說今日我們幾人的婚約就是宮中家宴上聖上賜的,所有皇子都在,連範閒這位臣子也在,又不是沒吃飯。

他卻說:“宮中的太素了,沒吃飽,你剛回家,又那麼貪嘴,府裡肯定給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有也是午膳剩下的。”我說:“都冷了。”

“無所謂,能吃就行。”他語氣相當隨意,看都沒看我,就低著頭,額前垂下的發絲微微掩住了眉眼,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和表情,隻知道他沒有笑,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相當不解地看著他,實在不覺得堂堂二皇子會故意來我這裡討一碗剩飯吃。

但在丫鬟幫我打來水後,我還是吩咐下去,讓人給他弄些吃的來。

很快,香噴噴的米飯和菜肴就承上來了。

就簡單兩道菜,一道是熱熟的滑香燜肉,一道是剛炒的青菜,時間緊,我家的大廚竟還給他煮了碗帶肉末的熱湯,上邊還飄著蔥花。

他沒再同我說什麼,拿起筷子端起碗就吃。

我一邊按照步驟泡茶,一邊見他吃得有些急,好像真餓著了一樣,不禁詫異道:“不是,你真沒吃飯啊?”

……不過想想也是,宮中的飯再好吃也難以下咽。

我看著他,忍不住嘟囔道:“沒個吃相。”

他嘴裡塞著東西,卻還能含糊地懟我:“比你那七仰八叉的睡姿好,再大的床也不夠你折騰的。”

我說:“反正以後又不是同你睡一張床。”

說完後,我想起他和葉靈兒剛被賜的婚事,又道:“恭喜。”

“先不說這個。”將碗筷放下,他不以為然道。

我見他吃完了,便讓人上來收東西,然後把剛泡好的茶給他。

他停頓了一下,接過,抿了一口,然後眉頭倏然一跳,明顯被澀到苦不堪言。

我警告似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咽下去。”

他一噎,才終於艱難地將那口茶咽下去。

我為自己將計就計報複他成功而開心。

我笑得花枝招展的,說:“我也沒怎麼給人泡過茶,你硬要喝,活該。”

他實在被澀得說不出話來,自己奪過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礙於燙,隻能慢慢抿。

我笑夠了後,不免略帶嗔怒地嘟囔道:“現在倒是有心情和我在這喝茶呢,我還生著氣呢,你和範閒的賬是算清楚了,我的可沒有,牛欄街刺殺還有使團……”

我未說完,他便垂著眼睛打斷我:“那你想怎麼樣?”

“……”我覺得他不應該打斷我,他為什麼要打斷我?

他應該讓我說完,好好聽聽我對他所做的事是如何生氣的,又是怎麼想的,他今日來見我,又刻意遣散了我家的人和自己的侍衛,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嗎?

但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隻是盯著茶杯裡晃開的漣漪瞧,隨意道:“要命一條,要不你現在拿把刀刺我幾下當我還你了?還是我的命就先放你這?”

“你!”我無語凝噎,怒氣衝衝地瞪著他:“你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真討厭!才不要你的命!”

我真真覺得這個人這一點相當討厭。

對他來說,好像什麼到最後都能用“死”字輕飄飄地解決,一死了之是多麼輕鬆的事,但是世上很多事,哪能如此潦草?!

他卻忽地笑了,像成功逗弄一隻小動物炸毛一樣,有些得意,也有些輕快。

我生氣地說:“弘成和範若若的婚事是怎麼回事?”

他偏頭,將茶杯往矮桌上一放,心情自來到這裡後第一次感覺不錯:“你不為他高興嗎?”

我想說你不要給我扣帽子,自己倒在他那賺了個好心的名聲:“是你給他求的旨?”

他的麵上帶著一絲奇妙的笑意,微變的嘴角微微陷下去,竟衝淡了眉眼間一直殘留的東西:“他對範家的那位才女有意,我自是要想辦法成全他,他現在呀,估計也正美著呢。”

可是,抱月樓那事剛過,他就給李弘成和範若若請旨賜婚,我實在無法完全相信他是好心,甚至開始懷疑他彆有居心。

我的怒火在冷靜下來後反倒平息下來了,我覺得自己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好像隻要同他在一起,就總是容易生氣。

我問他:“你當真隻是為了弘成嗎?”

他一頓。

我卻沒有放過他:“回答我,李承澤。”

“……”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回答我。

他在回避什麼?

他在害怕什麼?

那是很難說出口的話嗎?

若是的話,為什麼之前每一次都能那麼輕易地對我說出來呢?

最終,他卻隻是這樣說:“……我是希望他好的。”

沒有否認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答案。

我突然就覺得相當無趣,我覺得他們說話總是這樣,答案不叫答案,不是黑白,不是對錯,不是是與否,而是將所有的東西雜糅在一起後呈現出來的東西。

我也不追問了,我隻是說:“他們若是兩情相悅,我自是高興。”

這話有些掃興,萬萬是不能在李弘成麵前說的,我突然很慶幸李弘成不在。

李承澤也安靜了一會,才說:“……那兩個盒子是?”

“禮不可廢。”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說:“給你們的,一人一個,恭喜你呀,剩下的還有,本來想讓你們自己用馬車拉回去的。”

他卻是善解人意地說:“聽你的,直接放我馬車上就行。”

在這些方麵,他總是沒那麼多講究。

“遲了,你不早說一些。”我卻道:“我家的人估計這會都到你府上了,弘成的也直接送過去了。”

言畢,我起身,將那其中一個漂亮精美的小盒子拿過來,又坐下,然後打開給他看。

裡邊都是玉石珠寶之類的,我拿起那些價值不菲的東西給他看,還拿起了一對漂亮的、上好的魚兒玉佩給他瞧,這都是給夫妻倆的玩意,我晃了晃,笑著說:“看,這是給你備的禮,這些等會就順帶拿回去,這是我家送給你和葉靈兒的,喜不喜歡?陛下為你和葉靈兒賜婚,一定會有很多人送禮。”

他卻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那對玉佩險些砸地上。

我微微攥住它,覺得李承澤的指尖就和掌心上這對冷玉的質地一樣涼。

比起平日裡對旁人偽裝出來的溫和與漫散,真實的李承澤其實眼神總是很寡淡。

我和李弘成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總是見得多些,所以他愈長愈大後對外展現出不符合自己的、虛偽的儒雅時,我總覺得他相當裝。

但是他裝又裝出了自己的一種風格。

因為獨一無二,所以讓人無法輕易拆穿。

就連這會他說:“如果我說,我不喜歡呢?”

我都有些看不透他。

我隻能有些不確定地回答他:“……那我就給你換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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