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線衣和對襟棉襖(1 / 2)

() 姚遠下午下班回來,抗抗就把張順才來過的事和他說了。

然後說:“他還是想把小慧弄過來,我又不敢得罪他,隻好留了個活口。”

姚遠低著頭,坐在炕上不出聲,好久才歎息一聲說:“他還是懷疑鬨鬼的事情唄。”

抗抗就說:“讓我看啊,他不是懷疑鬨鬼,他是怕你媽。你媽跟他有仇啊。我都覺得,他都會認為你媽沒死,就躲在這個院子裡的某個地方!”

姚遠就看著她笑,然後說:“抗抗,你越來越聰明了。”

抗抗就有些得意,罵一聲:“去!我本來就聰明,用得著你誇我?”

姚遠就問她:“跟了我,不能進廠當工人,你後悔嗎?”

抗抗就搖搖頭,半天才說:“你跟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我願意和你在一塊兒。”

姚遠問:“哪兒不一樣啊,是不是我是傻子啊?”

抗抗再搖搖頭說:“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姚遠說:“你舉個例子,比如說?”

抗抗想了想說:“比如說,你故意裝傻,一點也不在乎彆人怎麼看你。還比如,你有那麼多本事,就是不肯用。可是,你總有辦法,讓咱們都過的好好的,把我從農村弄回來,還能讓美美去上大學。”

說到這裡忽而就笑了說,“原先我覺得我媽就是個老母雞,張著翅膀,護著我們姊妹倆。現在,我怎麼覺得你也是個老母雞了呢?”

姚遠就苦笑了。他二十一世紀的許多理念,不是抗抗這個年代的人可以理解的。

想想就說:“這個世界,總是在不斷向前發展。現在覺得對的東西,過幾年你就會知道,不一定對。”

抗抗看著她,一臉疑惑。

姚遠知道她不懂,就說:“反正你記著就行了,我不是有本事不用。是有的本事吧,其實看著有用,以後不見得有用,展示的多了,反而是麻煩。而有些本事呢,將來會有大用,我們必須學好,學精,牢牢掌握住才行。”

抗抗就問:“那你說,什麼本事有用,什麼本事沒用啊?”

姚遠說:“我工廠裡的本事,將來就沒用。現在也隻是一種應付一些人,為咱爭取點利益的手段。展示的多了,哪天咱們不想乾了的時候,反而是個麻煩。”

抗抗理解不了,這工廠裡的本事,彆人想學都學不會,怎麼到他那裡,就變成麻煩呢?

她就又問:“那你說,什麼本事有用啊?”

姚遠說:“你做衣服的本事就有用啊,你得練到給你個衣服外形的樣子,你就能推理出布料怎麼裁,怎麼做出一模一樣的來才行啊。”

抗抗說:“你還想讓我做一輩子衣服啊?將來有當工人的機會,我還是進廠當工人。乾這個,看病和福利都沒有,將來也沒有單位給發退休工資啊?”

姚遠就搖頭:“將來,你不一定要做衣服,你可以管著好多做衣服的人啊。他們工作為你掙錢,你隻要知道怎麼管著他們就行了。你有錢了,好多好多錢,還在乎看病和退休工資啊?”

抗抗想想就笑了說:“那不成資本家了?不用做到那一步,我就得給抓起來了。”

姚遠也笑,然後說:“你要相信,社會在變,那一天早晚會到來的。咱們的夢想,就是成為資本家。”

抗抗說:“你那不是夢想,你那叫做夢,反動思想!”接著就看看手腕上的梅花表說,“不跟你說了,我媽要回來了,我得做飯了。”說著就慌慌張張出門。

姚遠就在後麵喊:“我給你買的皮鞋呢,你怎麼又不穿了?”

抗抗邊走邊說:“我在家裡穿皮鞋,我有病啊?”

在窗子裡,看著抗抗跑出了院子,一股柔情就從姚遠心裡升上來。

這個時代的人們,和他的思想確實不一樣。

抗抗無知,靈魂深處卻是純潔的,純潔的讓他不忍觸碰,唯恐玷汙了她。

而他的思想,除卻務實,恐怕就是齷齪了。

十月末的時候,進入深秋,天氣漸漸轉涼。

那個時代,穿毛衣的很少。大家都是攢了廠裡發的白色線手套,然後拆了團成線團,自己用毛衣針打成線衣。

薑姨發線手套,基本是舍不得戴,攢著的。姚遠也每月從愛委會領線手套,這是工人福利的一部分。

抗抗不許姚遠戴線手套。你那個大手,打掃個街道,摸摸鍁和掃帚,還能磨破皮咋的?

的確,那點活對姚遠來說,根本就不算活。再說,他每個禮拜天去火車站乾搬運,也會每次發一副線手套。戴的仔細的話,一個月發四副,他頂多也就能磨壞兩副,還能省出兩副來。

抗抗攢這些線手套,就是為了把它們拆成線,然後再自己織成線衣。

她這回記住她媽的話了,先緊著姚遠。

姚遠不同意。得先緊著薑姨,她年齡越來越大,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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