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張建國承包以前,各分廠就很少有要暖氣的了。
各單位都變了分廠,都是二級法人,自負盈虧,要暖氣也得分廠自己掏錢啊。動力處也叫動力分廠了,他們也得自負盈虧,暖氣費收的少了,工人發不出工資來也不行啊。
除了三兩個效益還好的分廠,大部分的分廠,很早就不要暖氣了。到了張建國,乾脆就把所有暖氣設施都拆了賣錢了。
姚遠接手礦機的第一個冬天,能給這六七千人發下工資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沒有能力再把供暖設施重新恢複起來。
於是,工人們就想了很多土辦法,用電爐子,或者廢棄的機油桶做爐子,放在工房裡取暖。
這些個辦法,在真正入冬之前,就都通過各單位的組織,彙集到張代表這裡來,然後經過商議,采取了改造舊油桶做爐子取暖的辦法,各班組也製定了輪流值班計劃,指定每天由專人值班,來看爐子,保證安全的同時,還要保證工房裡暖和,不凍了人和設備。
往年的時候,這個取暖工作,各分廠都自己決定。好多分廠為了省錢,直接就不采取措施。好多機床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為天氣過冷卻硬要蠻乾,報廢掉的。
今年有張代表的職工管委會,這個工作就進行的有條不紊。工房裡不但暖和了,還沒因此發生任何事故。乾部們也再不用因為取暖的事操心,工人們和管委會自己就解決了。
管委會不光能解決這些生活瑣事,碰上大事,也能發揮作用。
鉚焊車間的電焊工小劉,連續一個星期沒來上班,也沒請假,就打亂了車間正常的生產秩序。等他再來上班,車間主任就根據製度,對他進行罰款處理。不上班不請假,算是曠工。連續曠工三天以上,根據製度,小劉就不能再乾本職工作,調到輔助班組乾搬運去了。
可是小劉也覺得委屈,老婆懷孕沒到預產期,晚上突然大出血,送到市裡醫院搶救了三天,才保住了性命。
小劉家在山區農村,生活本來就困難,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老婆在重症病房裡,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時心力交瘁。老婆過了危險期,他還得四處想法借錢交醫療費呀,就把請假這事兒給忘了。
直到借遍了親戚朋友,把前期欠醫院的醫療費給交上,再沒處借錢了,才想起來到廠裡找工友們借借看。
工廠經曆了多年的不景氣,乾部們不關心工人,工人們也早就不像過去一樣,有困難找工廠了。知道工廠困難的揭不開鍋不會管,找也沒用。
小劉來上班,還沒去找工友借錢,工段長就找他,通知他去輔助組上班。這年頭業務員弄回點活來不容易,都是催著工期交貨。你不乾活,你的活就得彆人替你乾。而且你還不請假,誰都不知道你乾什麼去了,你讓調度怎麼安排生產?崗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上哪兒找人替你去?你不言不語走了,誰知道你是歇幾天呀,還是不打算乾了?這樣無組織無紀律,公然違反管理規定,隻能把你從生產一線調出來,去輔助組先乾點靈活了。而且,根據規定,你曠工一個星期,得做罰款處理。
輔助組工資低很多,還得罰款。小劉正缺錢呢,心裡肯定窩了一肚子火。
中午的時候,他喝了酒,回來就把工段長的辦公室給砸了。
這又嚴重違反了工廠紀律,按規定就要開除了。
擱在以往,誰也不會管這種事,就算知道了他的情況,也一樣會開除他。廠裡飯都吃不上,哪兒弄錢給你老婆交醫療費,誰還管你是怎麼回事啊?
班組裡還是有人知道了他的事情,屬於管委會成員的班長,就把他的事情逐級反應上去。
車間的管委會成員就集中在一起開會。
小劉的做法肯定不對。可是,在這個時候開除他,他這一家子就都完了。張主任多次開會,都傳達姚總的話,咱們礦機的工人,都是弟兄,要互相幫助。小劉這種情況,我們不應該同意開除他,應該幫他。
可是,他老婆的治療費用可不是一筆小錢,一個車間幾百人的力量,恐怕都無濟於事。
雖然姚遠來了,大家能開出工資來了,可是整個機加大環境就經濟效益不好,大家掙的少啊,靠每個人都支援他一點,能起多大作用呢?
於是,這事兒就到了張代表,現在的管委會主任,也就是張主任那裡了。
張主任就組織所有常委開會。這個時候,開除小劉肯定不行。不但不能開除他,咱還得想法幫他。可小劉的確是犯了錯誤,車間處罰他也是應該。
一個工廠的製度,好比一個國家的律法,不能因為大家同情他就不執行製度。要是那樣,無法可依,工廠早晚還得亂套,恢複到以前那個樣子,就再沒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