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平張口就是居高臨下質問口氣:“顧雲起,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好東西!?”
在他印象裡,顧雲起六歲後就跟富貴兩個字不沾邊了,屋子裡的東西少了點,但論貴重程度,已經跟他平日裡用的不相上下,看著坐在錦繡叢裡的顧雲起,他心頭莫名焦躁,怒氣上頭。
謝蘭亭冰冷的聲音朝著他的怒火當頭潑來:“我給的,怎麼?”
顧景平對著顧雲起作威作福慣了,差點忘了,不管成婚理由是什麼,顧雲起現在都是有道侶的人了。
他稍稍冷靜了點,視線挪到謝蘭亭身上,謝蘭亭的確長得好看,光從麵相上來說,有讓人見之動心的本錢。
顧景平微微抬起下巴:“可憐美人落泥潭,跟錯了人,在顧家,你不妨問問是誰說了算。哄我高興了,我不是不能考慮讓你在顧家過得舒服點,起碼不是住在這麼間小破屋子裡,如何?”
“不如何。”謝蘭亭,“說了半天,你誰,進彆人家不會先敲門?”
顧雲起很配合地笑了一聲。
顧景平睜大眼,不可置信:“我!顧景平!”
謝蘭亭麵色冷淡:“哦。”他轉頭對著顧雲起明知故問:“他是你誰?”
顧雲起嘴角帶著笑,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澀:“我的……堂兄。”
顧景平氣炸了,他懷疑謝蘭亭就是故意的,昨兒他一直跟在顧薄身邊,還能有人不認識他?開什麼玩笑!顧雲起趕在他繼續廢話前開了口:“堂兄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顧景平,對,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麵前的人。
“顧家規矩,新婚第二日,新人要去祠堂祭拜先人,從卯時跪至亥時,你倒好,一直不見人影,我隻好親自來請你。”
祭拜是真的,跪一天就純屬扯淡,顧雲起起身,謝蘭亭也跟著起身,顧雲起見狀,輕聲朝謝蘭亭道:“他是故意為難我,仙君不用來。”
謝蘭亭:“不是說新人?那自然是一雙,我和你一起。”
屋子如今雖然被謝蘭亭加了一點防護陣法,但很容易破,出門前,謝蘭亭道:“如今賓客們還沒走乾淨,這屋子裡的東西,你們再敢隨意動,彆怪我當著所有人把顧家麵子撕下來踩。”
顧景平眼珠子轉了轉,他方才是想過又讓人來拆一遍,不過剛拆完證據確鑿,真讓人當場看笑話還是算了,來日方長。
謝蘭亭和顧雲起到了祠堂,兩人剛踏進去,大門就嘭地一聲關上,還傳來明顯落鎖的聲音,頭頂立刻有威壓壓下,元嬰以下根本受不住,這是要連謝蘭亭一塊兒算。
祠堂裡開陣法用威壓,是懲罰人的做派,謝蘭亭神情一冷,卻見顧雲起已經將盞燈摸了出來,往地上一放,威壓瞬間就被頂了回去,兩人周身恢複鬆快。
“早聽說鎏金百蓮燈是很好用的護具,”顧雲起笑笑,“多謝仙君,讓我能有機會實踐。”
謝蘭亭眨眨眼,也笑了:“不僅能抗住大乘期的威壓,還可以抵擋化神期一擊,劉棄風總共也就兩個,一個被我劈了。”
另一個被劉棄風放進嫁妝,又被謝蘭亭送給了顧雲起。
顧雲起給父母上了香,跪在蒲團上拜了拜,謝蘭亭以客人的身份站著上了香,把香插到香爐,問:“真有婚後第二日跪到亥時的規矩?”
顧雲起:“沒有。”
“既然沒有,拜完就起來。”
謝蘭亭走到門邊看了看,鎖很好劈,但肯定會跟外麵的人對上。顧雲起也沒真老實跪著,他指了指南麵緊閉的窗戶。
“我小時候他們不會用威壓,怕把人壓死了,我也偷跑過,從那扇窗戶出去,不容易被發現。亥時他們開鎖肯定會查人,到時候再回來就行。”
熟練得讓人心疼。
這是不想直接破門而出了,謝蘭亭索性走回來,拉過一個蒲團坐好:“麻煩,那我就在這兒打坐吧,今日有所得,借貴地一用。”
顧雲起也盤腿坐下:“好,等下到了晚間,我出去給仙君把食物帶過來。”
謝蘭亭很快凝神入定,當神識沉入識海頓悟,外界時間就會過得特彆快,有時候一閉眼一睜眼就是好幾天的情況也有。
顧雲起卻沒深入冥思,他看著時間,待天色全黑,果真起身,悄悄從窗戶翻了出去。
他一出去,謝蘭亭便輕輕睜開眼。
今日其實有的是法子不用留在祠堂,顧雲起卻留了,還特意跟自己說可能要離開一下,這離開,是真的就給他拿吃的,還是要辦點彆的什麼事?
得找個機會,儘快把他馬甲撕下來,不然做事還總得想辦法背著自己,雙方都得裝,多累啊。
顧雲起確實不止去拿食物,他悄無聲息翻出窗,身影忽如鬼魅,快得難以用肉眼捕捉,同時氣息暴漲到金丹後期,路上他還有空偽裝,給自己戴了麵具,摸出一件黑色的外袍來。
顧雲起看著黑色的袍子想了想,塞回去,換了件湖藍的,也算鮮豔。
路上他沒有碰上任何一個人,不如說他對顧家侍衛了如指掌,沒讓任何人看見他,輕鬆地來到紫竹海,找到約定地點,站住了。
約定時間到時,蒼行山的小弟子匆匆趕到。
他身上還帶著青樓中的脂粉香,看到顧雲起,喋喋不休:“怎麼讓百香樓的人遞信,雖說那信看了就會自燃,但也太不謹慎了。”
顧雲起:“上次給你的東西好用嗎?”
小弟子聞言暢快笑起來:“好用!大師兄被我傷到時還一臉不可置信,哈哈!切磋而已,他卻想廢了我,是他有錯在先,活該!”
他急切地看向戴著麵具的顧雲起:“你說這次有機會讓他死在顧家,快說說什麼辦法!”
他們顯然是合作過很多次了,不然不會如此信任,顧雲起平靜道:“不急,你滿意了,那我要的東西呢?”
小弟子將一本書拿了出來,正是蒼行山不外傳的劍決,除了內門弟子,他人不得修煉,他也是豁出去了,看得出來有猶豫,但還是遞到了顧雲起麵前。
顧雲起伸手捏住書的另一端,不急著收回手:“發個誓,保證劍決是真的。”
發誓不是隨口說,要用道心、修為或者心魔作保,發天道誓言,不可違背,小弟子抬手:“我用道心發誓,此書是真的蒼行劍決。”
他說完,放下手迫不及待:“快,說說你的辦法,這回他要是真死了,想要什麼好處我都儘力給你弄來。”
顧雲起拿著書收回手,在麵具下笑了笑:“是真的……我就放心了。”
因為遞東西的緣故,兩人站得非常近,蒼行山小弟子隻見寒芒一閃,有血在他眼前噴出,他後知後覺才感到脖子一涼——那是他自己的血。
顧雲起單手執劍,月光照著飛濺的鮮血,他看過劍身,讚歎道:“好劍……”
“你也放心上路,至於你大師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儘快送他下來陪你。”
月光灑下,他一半身子沐浴在月光中,一半掩在陰影裡,溫柔至極,又殘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