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鼎力戈壁灘 三 夜晤柴府薦老將 夫妻尊師敘衷腸(2 / 2)

虎賁巾幗傳 琴藏古棉 6142 字 6個月前

一旁的李三娘不禁啞然失笑道:“你們啊,真是家與國難分呐!”

……

九月的午後,暑熱未儘,熱浪依舊,蟬噪枝頭,路人稀疏。

長安以北六百裡的延州城裡,士民避暑於屋內,商旅鮮見,街衢寧靜。突然,一隊人馬自南門而入,馬蹄陣陣,風塵仆仆,直奔城東的延州總管府。

一行人在總管府的鳥頭門前勒馬而住,打頭的軍官對門仆大聲說道:“霍國公與平陽公主駕到,請速速通稟段總管!”

片刻之後,一個五十七、八歲,白須及胸的老將軍戎裝裹身,大步前趨,在府門前一邊跪拜下去,一邊大聲說道:“段德操不知霍國公與平陽公主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柴紹立即翻身下馬,快步向前,扶起段德操,滿麵笑容地問道:“數載未見,恩師彆來無恙?”

在段德操的引導下,柴紹夫婦來到總管府大堂,賓主敘禮,各自入座。

柴紹這才仔細打量起自己的師傅來,隻見他須發皆白,雙目熠熠,左側額頭上的昔日戰傷,淺紅一道,依舊明顯。柴紹看得眼眶有些濕潤了,嗓子沙啞著剛開口說了聲:“恩師…”

隻見段德操在座中一揖,說道:“霍國公,您現在貴為大唐公侯,段某乃邊塞裨將,不知如何為您效力!”

聽到此話,柴紹有些難過,低下頭去,咬了咬嘴唇,然後抬起頭來,說道:“恩師,今日學生攜夫人登門拜訪,咱們不講朝廷禮數,隻敘師生情誼,您…您不要生分見外啊!”

李三娘嘴角輕揚,笑著說道:“段老將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沒有您當年在軍中的在栽培,就沒有我夫君今天的戰功,在您麵前,我們是小輩哩!”說罷,起身向段德操彎腰一揖。

段德操連忙起身,回以一揖。

“唉,即如此,那咱們就以師生相稱吧,”段德操坐回位中,輕咳了數聲,然後捋著胸前白須問道:“暑氣濃烈,不知二位從長安遠道而來,所謂何事?”

聽到段德操這樣說,柴紹才鬆了一口氣,忙笑著說道:“恩師,您在這朔北沙域馳騁了幾十年,地理人情都熟稔,這次我和三娘來府上,是想請您出馬,掛帥西北,抗擊梁師都!”

“哦,是嗎?朝廷決定同梁師都開戰?”段德操側過頭來,看著柴紹問道。

“段老將軍,是這樣的,”李三娘接過話來,說道,“朝廷很快將派秦王攻伐薛仁杲,而薛、梁兩家是一棵繩上的螞蚱,戰事開始後,梁師都很可能南下助戰,所以…”李三娘笑了笑,明眸閃爍,看著段德操說道,“所以朝廷想拜您為行軍總管,統領西北的唐軍,防禦梁師都。”

段德操聽罷,右手握拳,捂到嘴邊,輕咳兩聲,然後說道:“朝廷如此器重,段某本當肝腦塗地,全力報效,然而,近年來身體不適,肺陰虧虛,痰中見血,段某正打算上書朝廷,解甲歸田呢!二位錯愛段某,不避酷熱,親臨陋室,段某真是羞慚難當啊!”說罷,從袍袖中掏出白絹,捂到嘴邊,又咳了數聲。

聽聞此言,柴紹與李三娘對視一眼,都不作聲,各自端起茶碗來細啜,堂內一時尷尬。

片刻,柴紹從座中站起來,向門口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看著段德操說道:“恩師,此番來延州的路上,途經牡丹山,我和娘子上去看望了槿苛,我給他敬了酒,還帶了他最喜歡吃的胡麻餅,要是他還在世的話,也應該娶妻生子了……”段槿苛是段德操唯一的兒子,與柴紹同齡,兩人共入軍營閱習軍事,前朝大業年間隨軍征伐吐穀渾,在臨羌城下中流矢陣亡,靈柩運回關內,安葬於牡丹山上。

柴紹一提到段槿苛,段德操嘴角顫動了一下,心緒起伏,老淚矇矇,點點頭,說道:“好啊,感謝你還記著他,槿苛若還在世,今年也快三十了,哎,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恩師,”柴紹走到段德操的身邊,把手輕輕放在他的盔甲護肩上,說道,“咱們當年跟隨宇文大將軍反擊吐穀渾,正是那姓梁的失期不至,才使我們在臨羌城下四麵受敵,槿苛…槿苛不幸捐軀沙場。雖然班師後,姓梁的受到了處罰,但這一箭之仇至今未報啊!”柴紹頓了頓,聲調輕緩地繼續說道:“恩師身體不適,若難以領兵,學生不敢勉強,朝廷也必會另委他人。隻是為大局計,熟悉西北防務者,無人能出恩師之右,此番造訪,學生懇請恩師指點一二,以保戰事既開,西北無虞啊!”說罷,柴紹再次揖拜下去。

段德操伸手把柴紹扶起來,並沒有說話,隻是抬頭遠望,目光穿過正堂的雕花木門,直射城外的鳳凰山頂。

好一會兒,段德操才將目光收回,看了看柴紹,又看了看李三娘,說道:“你做學生的既然如此誠心,我做師傅的不能不開誠布公,嗣昌…”段德操叫著柴紹的字,緩緩說道:“我身體有疾不假,但尚可馳騁沙場。之前的話,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啊——我是前朝三品武官,為隋煬帝所親授,大唐起兵,顛覆隋楊,我偏安西北,未預其中。現在新朝已立,我們這些前朝老人本該激流勇退,致仕歸隱的,今日朝廷突然重用,惶恐之間,總覺得自己無寸功於新朝,恐有失重托啊!”

柴紹挺直腰身,翕動嘴唇,正想開口安慰恩師時,段德操擺了擺手,說道:“嗣昌,你想說什麼我知道。我與梁師都不共戴天,槿苛這仇,我是無時不想,無日不記呐!但這隻是我與梁師都之間的私仇。這些年來,姓梁的認賊作父,倚仗突厥,賄賂吐穀渾,頻頻南侵,燒殺虜掠,無惡不作,我們當年跟隨宇文大將軍清寧西域,暢通絲路的戰果已經蕩然無存了!槿苛在天有靈,不知會作何感想啊!每每想到這些,我都心如刀絞,悲憤不已!”段德操稍頓了一下,忍住眼眶裡打轉兒的老淚,繼續說道:“嗣昌,你與公主到來之前,我有心抗梁,但因為剛才所講的原因,心存顧慮,徘徊不決,擔心朝廷信不過我。今日,既然咱們師徒已經打開心扉,赤誠相見了,加之公主又是陛下的骨肉至親,那麼於國於家,我都理應拚了這把老骨頭,跟梁師都鬥到底!”

柴紹與李三娘聽聞,頓時精神百倍,滿臉放光,兩人正要道謝時,隻見段德操輕咳數聲後,從座中豁然而起,一撩戰袍,單膝跪拜,大聲說道:“請霍國公、平陽公主轉奏聖上,延州總管段德操聽從朝廷調遣,率部抗擊梁師都!”

柴紹夫婦大吃一驚,急忙從座中躍起,雙雙去扶這位邊塞老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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