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渭北平原,天高雲淡,風輕水緩,不禁意間,郊外的楊樹林悄然之間由綠入黃,樹腳的落葉鋪了一地,人馬偶過,隨風而起,片片飛揚。
長安北麵的十裡亭,柴紹陪著李三娘倚在雕花石欄上,舉目遠眺,望著秦王大軍遠去的塵埃,久久不願離去。柴紹轉過頭來,對妻子輕聲說道:“隊伍已經走遠了,咱們回去吧。”李三娘點點頭,雙手係緊領前的絳色鑲金披風,戴上婢女巧珠遞過來的的黑色羃蘺,與丈夫一起翻身上馬,執綹揚鞭,朝著長安城篤篤而行。
一路上,李三娘沒有言語,思緒起伏,適才與昔日部將道彆的情形曆曆在目,揮之不去……
一個時辰前,在十裡亭邊,數萬唐軍旌旗招展,衣甲鮮亮,正健步而過,秦王李世民同文武官員共飲餞行酒後,一馬當先,已經走到隊伍的前頭去了。此時,隨同秦王出征的終南山義軍舊將們,神采飛揚,精神抖擻,正在亭裡同李三娘夫婦辭行。
獵戶出身的將軍向善誌快人快語,一扯鎧甲後麵的豹皮護腰,說道:“請霍國公和公主殿下放心,此番跟隨秦王征討薛仁杲,定打得那小兒屁滾尿流!”
曾在邊塞經商的胡人將軍何潘仁,摸著紅胡須,眨著藍眼睛說道:“此次北伐,我算是故地重遊了,可以給大軍作向導,一舉殲滅薛氏勢力!”
“誠如向、潘二位將軍所言,此次出塞,誌在必得,我對秦王的玄甲軍仰慕已久,這回可以大開眼界了!”綠林出身的騎兵將軍馮弇搓著雙手,在一旁也樂嗬嗬地笑道。
接著,終南山義軍舊將中的馬三寶、郝齊平、宋玉、周孝謨、高羽成及李仲文等人與李三娘夫婦一一道彆,已任觀文殿學士的舊部蕭之藏也陪同夫婦倆為眾將餞行。
李三娘聽罷眾人之言,點點頭,看了看身旁正在朝自己微笑的丈夫,然後輕理雲髻,端起餞行的酒樽,對眾將說道:“諸位,此次征討薛仁杲,是我大唐立國後的第一仗,希望各位謹遵秦王的號令,打出威風來,打出氣勢來,如同當年擊敗長安的陰世師那樣,一舉攻滅薛氏勢力,掃除大唐的北患,我和終南山的父老鄉親期待著你們凱旋的好消息!我敬諸位一碗,乾!”說罷,一飲而儘。
“謹遵教誨,誓滅薛氏!”眾將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舉杯同飲。
……
大軍開拔後,柴紹奉朝廷詔令,負責籌措糧草,運送前線,整日忙得不可開交,經常是子夜時分才打道回府。李三娘雖然十分關心前方的戰事,但也隻能在閨帷之內,從睡眼蒙蒙、疲憊不堪的丈夫口中零零碎碎地了解一二,隻知道大軍出塞不久,秦王便身患瘧疾,病倒營中,暫將軍務委托給助手殷開山和劉文靜二人。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處暑近白露,旬日已過去。
這日午後,陰雲密布,悶熱難耐,整個長安城不透一絲風兒。城北的霍國公府裡鮮見人影,老老少少入屋納涼,隻剩院中老榕樹上的知了噪鳴不已。李三娘正在臥房裡小憩,迷迷糊糊中,感覺好象有人走了進來,睜睛看時,卻是自己的丈夫柴紹已經回來了,正獨自一人坐在屋裡的木榻上發呆。李三娘起身來,一邊披上單紗衣,一邊笑道:“夫君,今天這麼早就辦完公差了?真是難得啊。”
柴紹卻沒有回話,仍舊呆坐在榻上。
李三娘走到丈夫身邊,和他並肩坐下,看著一臉沮喪的柴紹,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柴紹這才點點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寬額,砸了一下嘴唇,然後幽幽地說道:“我們征討薛仁杲的部隊失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