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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在達爾罕大營的宮帳裡,處羅可汗召集兄弟、子侄等心腹重臣商議援梁一事。
處羅可汗的三弟咄苾坐在右側,摸著自己長須上的紅色瑪瑙墜珠,首先說道:“昨日陸季覽的話有理——李唐國勢日強,若咱們失去了南邊的藩障,有朝一日必定會與李唐兵鋒相交,逐鹿漠北,與其那時傷筋動骨,不如現在就援助梁師都,牽製李唐,讓其不敢恣意妄為!”
“三叔的話,侄兒不敢苟同,”這時,有“小可汗”之稱的缽苾
說道,“我們地廣萬裡,控弦百萬,對中原的各個勢力均形成強大的威懾,任何勢力包括李唐,短期之內休想與我們抗衡!他們要想苟且活命,都得仰我鼻息,聽我號令,且進貢不斷。他們之間相互混戰也罷,相互吞噬也罷,我們可作壁上觀,正好收取漁人之利。但是…” 缽苾頓了頓,看了看處羅可汗,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叔咄苾,接著說道,“但是,若我們出兵援助其中的任何一方攻伐他方,中原割據勢力必然人人自危,甚至抱團取暖,連兵對抗受我可汗援助的那一方。這樣一來,與中原交惡,不僅歲貢不入,還要耗費人力財物去應付南邊的戰事,可謂所失大亦!”
這時,處羅可汗的兒子、剛滿二十歲的奧射設撅了撅嘴,在旁邊插話道:“堂兄說的對,沒有了中原的進貢,我們的茶葉、絲綢和瓷器從哪裡來呢?”
處羅可汗瞪了兒子一眼,沒有說話。
處羅可汗的四弟步利設,撚著下頜辮成小辮的胡須,接過話來說道:“缽苾侄兒的話有道理。如果南邊不寧靜,咱們西邊的吐穀渾和東邊的契丹也不會那麼老實的。這些部族雖然表麵臣服於我們,但是內心是不情願的,他們會利用一切機會擺脫我們。前年,契丹進貢羊馬不及時,被我們的鐵騎教訓了一番,現在表麵恭順,其實心懷怨恨;去年,我們向吐穀渾征兵,他們的首領慕容伏允推三推四,不是我們大軍壓境,他也不會低頭。所以,這些部族其實早就蠢蠢欲動了,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脫離我邦。”
處羅可汗的五弟欲穀設聽聞,伸出肥胖的雙手,將臃腫的身體壓在麵前的案幾上,說道:“隻是,朔方的梁師都對咱們向來恭敬,是南邊諸侯中最忠誠的一個,他既然誠心誠意地來懇求我們,如果斷然拒絕,似乎不妥啊,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安撫他呢?”
年輕的奧射設白眼一翻,不屑地說道:“這有什麼難的,不要梁師都此番送來的幾十箱財物就行了啊!”
“你不要再說話了,聽聽叔父們怎麼講,”處羅可汗瞟了兒子一眼,說道,“五弟說的有理,就算我們不出援兵,但梁師都同我們的關係最為親密,對其應有所安撫,大家看看有何辦法?”
眾人一時沉默,各自深思,宮帳裡安靜了下來,隻聽到外麵山嶺遠遠傳來馬群的嘶鳴。
片刻之後,處羅可汗的三弟咄苾打破了沉默,用手指將長須上的瑪瑙紅墜一彈,說道:“大哥,諸位,我想借西域吐穀渾的彎刀,壓壓關中李唐的威風,”眾人聽聞,都迷惑不解地轉過頭來看著咄苾,隻聽他說道,“既然吐穀渾的慕容伏允不想進貢,又不想被征兵,那我們就答應他,但是,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他必須出兵南下,援助梁師都進攻李唐。當然,沒有好處他是不會乾的,我們可以答應他,隻要出兵,不論勝敗,都免去吐穀渾三年的貢賦和兵役。”
“嗬嗬,三哥此策甚好,” 處羅可汗的四弟步利設搖頭晃腦地笑了起來,下頜的須辮兒也跟著一起晃動,“如此一來,借力打力,既免去了西邊的隱患,又除掉了南邊的憂慮,好主意,好主意啊!”
五弟欲穀設挪動了一下肥大的身體,也附和道:“如此一來,吐穀渾南下助戰,既幫了梁師都的忙,李唐也不能指責我們背信棄義了,”說罷,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侄兒缽苾。
缽苾坐在案幾前撫摸著腰間的金鞘匕首,低頭沉思,沒有說話。
“好,既然大家都讚成三弟的意見,我看明日就這樣答複陸季覽。同時,請四弟派人到吐穀渾去,向慕容伏允當麵傳達本王的旨意。”
“是!”眾人起身,將右手捂在胸前,對著可汗躬身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