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金瓦,飛簷雕閣,丹陛遊龍,斧鉞森森。
長安大興宮太極殿的禦座前,人聲高亢,擲地回音,百官側耳,正在聆聽肱股大臣的激烈辯論——渡河反擊戰局僵持,新址勘察已近尾聲,是否立即遷都,重臣各執一詞。
“陛下,適才中書侍郎已將樊州的籌備及遷都的路徑作了奏陳,臣以為當立即遷都!雖然秦王屯軍柏壁,同劉武周呈對峙之勢,然而,走出窘境終須一戰!可是,這搏戰何時到來,結果又如何,誰人可以知曉呢!”尚書右射仆裴寂在座中高聲說道。
“兒臣附議!”
裴寂話音剛落,齊王李元吉大聲說道,“秦王固然驍勇,然而劉賊亦不可等閒視之!兒臣以為,可先行遷都,若柏壁獲勝,半載之後,我朝重入長安;若柏壁不勝,則以退為進,以八百裡關中為新都藩籬,同劉賊周旋搏殺!”
李元吉話音落下,殿中群臣竊竊私語,點頭讚許者大有人在。
皇帝李淵在禦座上聽聞,側過頭來,對侍坐一旁的李建成問道:“太子,你以為如何啊?”
李建成連忙站起身來,躬身揖拜道:“父皇,兒臣以為,齊王言之有理!戰事變數尚多,難以預測,先行遷都,可進可退,似乎較為穩妥!”
李淵聽聞,旒冕一晃,白珠細響,未置可否。
“太子殿下的意見,臣不敢苟同!”
李淵抬眼一看,原來是工部尚書武士彠持笏出列,高聲說道:“都之所在,民之所望,茲事體大,豈如走親訪友,來去自如?!‘前事不忘,後世之事’,煬帝輕離京師,巡幸天下,結果民意沸騰,終在江都罹難,殷鑒不遠,誠可畏也!”
“武士彠大膽!”齊王李元吉一聽,勃然大怒,指著對方高聲喝斥道,“敢把我朝比擬前陏,將陛下比附昏主,請即刻下獄,窮治其罪!”
眾臣一片騷動,嗡嗡作響,有的交頭接耳,有的指指點點,有的怒目而視,有的搖頭惋惜,繼而紛紛扭頭,將目光投向禦座…
皇帝隻輕咳了兩聲,並未言語。
“陛下,武尚書雖然言語突兀,有所衝撞,然而究其本心,卻是一片赤誠呐!”
眾臣循聲看去,說話者乃是霍公國柴紹,隻見他持笏一揖,繼續說道:“‘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尚書見解獨到,忠心可鑒——若驟然遷都,大唐恐有傾覆之危啊!”
此話一出,大殿嘩然,如沸水翻騰。
“肅靜,肅靜——”禦座旁,執事太監一揮拂塵,尖聲高喝道。
片刻,待殿中沉靜如初後,皇帝這才發聲問道:“霍公國,遷都有傾覆之危,你陳奏上來,朕與文武百官都聽一聽…”
“遵旨!”
柴紹持笏出列,跪拜禦座,然而站起身來,朗朗說道:“關中形勝之地,遷都避敵,無異於開門納賊,束手就擒,將悔之不及,何來周旋搏殺之說?”
李元吉聽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又不便發作。
柴紹視而不見,繼續奏道:“貿然遷都,民心必失,縱然暫徙樊州,也不過是苟延時日罷了,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