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叫醒秦王,幾人躍身上馬,抬頭一看,敵軍數百人由遠而近,揮刀舞槍,四下裡圍了上來。我等驚恐之間,手足無措,冷汗冒出,望著秦王不知所為!”
“秦王鎮定異常,掃視敵陣,說了聲‘持弓備箭,隨我衝出’,一揚馬鞭,奔下山去。麵對腳下湧來的敵軍,秦王抽出囊袋中的大羽箭,張弓力射,百步之外,對方領頭的軍將慘叫一聲,落馬墜地。敵軍正驚愕間,‘嗖嗖’兩聲,羽箭再射,對方接連倒地。我們幾個舉刀砍殺,乘敵慌亂之時,同秦王尋得空隙,策馬揚鞭,衝了出去…”
宋印寶講得繪聲繪色,眸中光芒閃動,時而驚恐,時而激動,時而擔憂,時而自豪。
聽罷,柴紹往椅中一靠,手撫寬額,歎息道“‘王者不死’,此之謂也!當年,在霍邑之地大戰陏軍,秦王出入敵陣,左衝右突,往來數番,此情此景,尤在眼前呐!”
李三娘沉默片刻,眉頭緊蹙,喃喃說道:“刀劍無眼,沙場無情,身為元帥,怎可輕出呢?日後,見到秦王時,我可要叮囑他幾句了!”
……
日上枝頭,樹影漸短,暑熱慢起,雨霧儘消。
府中主客談笑甚歡,不知不覺間,已近一個時辰。
何潘仁在座中抬頭看看屋外,正想開口告辭,隻見李三娘一挽發髻,問道:“何將軍,此番到並州作戰,我有一事,想問問…”
何潘仁一拱手,回道:“公主殿下儘管詢問,但凡知曉,何某定然詳陳!”
“劉賊手下有個軍將叫張毛兒,”李三娘一字一頓地說道,“此人心狠手辣,在並州失陷期間,帶人四處抓捕與我李唐有關聯之人,在巨城,坑殺了我的乳母趙嬤嬤全家…”
說到這裡,李三娘喉中一哽,難掩悲傷之情,低頭垂目,片刻,才抬頭問道:“柏壁大捷後,劉賊潰敗,這個姓張的是死是活?”
何潘仁聽聞,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宋印寶,兩人皆麵露戚色,遲疑片刻,回答道:“公主殿下,出了柏壁後,我軍乘勝追擊,俘斬無數,卻不見那個張毛兒,嗯,據說…據說此人向東逃竄,投到河北竇建德的地盤上去了!”
“就算逃到天邊,我也要抓住他,生見人,死見屍!”李三娘咬牙切齒地說道。
何潘仁點點頭,一捋紅須,說道:“公主不必過於傷感!光複並州後,奉秦王令,我們派人各處找尋被殘害的宗親及故人,收埋骸骨,予以禮葬。您的乳母趙嬤嫲一家,還有侍女墨綠一家,都已重殮厚葬,白幡、紙錢一樣不少,他們若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柴紹聽聞,輕歎一聲,掏出袖口的帛帕,遞給淚眼婆娑的妻子,說道:“秦王有心了,咱們日後再致謝吧!”
李三娘一邊點頭,一邊擦拭淚痕,低低抽泣了兩聲。
“對了,”柴紹一轉話題,扭頭看著兩位來客,說道,“前日,丹墀受賞時,秦王說‘漠北天高,策馬可平;爪牙恣睢,剪之可也’,你們都聽到嗎?”
“聽到了,聽到了,”何潘仁一收戚容,藍眼放光,連聲應道,“兄弟們都說,打跑了劉武周,看來,下一步要收拾梁師都了!”
“哎,隻是…”宋印寶一咂嘴唇,有些無奈地說道:“隻是突厥勢大力強,一時之間難以撼動啊!我聽家父說,齊王殿下也有投鼠忌器的顧慮,擔心碰了梁師都,突厥大軍會傾巢而下,助戰朔方啊!”
話音一落,眾人憂思深深,眉頭緊鎖,都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