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劉汝匿成與梁洛仁有舊,早年同在突厥的大可汗帳下任近衛騎將,梁洛仁於劉汝匿成有救命之恩,末將揣測,兩家聯手對抗我軍,應與此有關。”
“嗯!”
柴紹摸著光生的下頜,點點頭,突然想起來,太和山大戰後,梁師都向西逃竄,投到稽胡領地去的事兒…
猛然間,柴紹意識到戰局變得波雲詭譎,不可預料,背心立即浸出了冷汗,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這才抬頭說道:“樂將軍勞苦,回營好生歇息吧,死難士卒皆須厚撫!眾將戒備如常,不可懈怠!”
“遵命!”
……
夜風驟起,嘯嘯撲麵,天幕沉沉,難覓星光。
戌末時分,處置完軍務,柴紹心中煩悶不已,披上軍袍,帶著侍衛,走上阿哈城頭,倚在垛口邊,極目南眺。
夜色中,胡木灘裡漆黑一片,不見邊際,隻偶爾傳來幾聲狐鳴狼嚎,時遠時近,甚是蒼涼。
柴紹憂心忡忡,思慮如麻,自延州出征以來的一幕幕,湧現眼前,頓時百味心頭——
深入敵境百裡有餘,未費一兵一卒,連下兩城,原先以為對方是怯戰避鋒,保存實力;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對方誘軍深入,擇機反撲的意圖昭然若揭。
況且,此次反撲是如此的凶狠,稽胡騎兵從旁相助,竟然一舉擊敗後軍,截斷了自已的退路,顯而易見,糧道已斷,大軍堪憂。
今後,敵人將如何展開呢?
會來進攻腳下的這個阿哈城嗎?數萬大軍堅壁持守,短時之內,敵人難以得逞。
以靜製動,困死自已嗎?從阿哈城放眼望去,前麵是草原,後麵是戈壁,數萬人馬進退無據,糧草無著,旬日之後,不消進攻,餓殍滿地,城池難守,這應是對方的選擇之一。
那麼,敵人會不會翻越黑石砭,進攻金明城呢?畢竟,那是遙遙相望的己方據點,雖然駐軍人少,卻可作呼應之勢,敵人不會視而不見。
有可能,有可能啊!
若如此,自己的夫人怎麼辦?她能堅守住金明城嗎?若出現萬一,城池被攻破,自己將如何麵對這一慘況,又有何麵目再回到長安城去呢?
想到這裡,柴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抬起頭來,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夜空。
雲隨風動,緩慢沉重,隻偶爾顯露一絲空隙,透出半點光亮,片刻,又被無邊無儘的黑夜所吞沒。
柴紹低下頭來,長長地歎息一聲,無可奈何之際,突然迸發了一個念頭——若是調轉大纛,撤軍南歸,重入戈壁呢?
那就意味著在戈壁灘中,將與稽胡人正麵對戰,一決雌雄;而茫茫荒灘,沙塵漫天,優勢不占,勝負難料啊!
形勢如此,晦暗不明,北征怎麼辦?大軍怎麼辦?金明城怎麼辦?夫人李三娘怎麼辦…
晚風吹來,颯颯過耳,戰袍飛揚,啪啪有聲。
站在牆頭,正一籌莫展時,侍衛來報,說是將軍劉旻求見,柴紹應了一聲,點點頭,往黢黑的戈壁灘中投去一瞥,轉身移步,朝著城下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