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掛,晴空萬裡,大纛飄揚,戰馬嘶鳴。
黑沙河畔的唐軍大營裡一派忙碌的景象,士卒們來來往往,穿梭備戰,有的排列成行,步伐整齊地來回調動;有的圍聚成圈,專心致誌地修整刀弓;有的清洗鞍韉,補釘馬掌……
中軍大帳的後麵,是一頂淺棕色的四角帳篷,約有十餘步見方,拇指粗細的麻繩拉住四隻角,將帳篷高高地拽起來,風拂帳頂,呼呼有聲。帳篷四周,七、八名擐甲執刀的女兵駐立警戒,神情嚴肅,一動不動。
“鳳鳶,霍公說了,大軍不日開進,我看呐,那些厚褥子就不要拿出來了,”帳篷裡傳來李三娘的聲音。
“是,殿下,那我去外麵讓人打些水來,把薄紗單衣洗一洗,這午後的天氣可真熱呀,一會兒便能晾乾哩,”隻見簾門掀動,鳳鳶側身挺腰,抱著一堆衣物從帳中走出來。
剛走出去二、三十步,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便從前麵傳來,鳳鳶定睛一看,原來是女將秦蕊兒帶著幾名親兵趕到。
秦蕊兒一拉馬綹,翻身躍下,氣喘籲籲地問道:“公主殿下可在帳中?”
“在的,”鳳鳶抱著衣物點點頭。
“好,”秦蕊兒抬起手來,抹掉額頭上的汗珠,回頭對親兵吩咐道,“你們在此等候,”說罷,邁開步子,徑自往軍帳中走去。
通稟之後,秦蕊兒揭簾入內,隻見李三娘正倚在案幾上,手裡拿著一塊淺黃綢巾,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隨身佩戴的那柄堂溪寶劍。
“參見公主殿下!”秦蕊兒正要單膝跪拜時,隻見李三娘放下手中的寶劍,抬頭笑道:“免了,蕊兒,你不是外人,起來說話吧。”
秦蕊兒起身,稍稍整理軍袍,正襟危坐。
“大軍開拔在即,是什麼風兒把秦將軍吹到我這裡來啦?”李三娘眼中含笑,看著自己的愛將,打趣道。
秦蕊兒卻不苟言笑,一臉嚴肅地回答道:“殿下,一刻鐘前,何潘仁、郝齊平和樂紆三位將軍一同來找我,讓我務必請殿下到騎兵營中,說是有要事呈報。”
“哦,是嗎?”
“嗯!”秦蕊兒使勁兒地點點頭,說道,“他們三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個個神情凝重。”
“他們沒說是什麼事兒嗎?”
“沒有,”秦蕊兒搖搖頭,回答道,“我問時,他們隻說想當麵向殿下陳說,再問時,一個都不吭氣了,看上去神秘兮兮的。”
李三娘收起笑容,濃眉一攢,自言自語道:“不願到中軍大營裡來見我,又不願說明是什麼原因,他們三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
秦蕊兒撅起嘴,連連搖頭,臉上也寫滿了迷惑,嘟噥道:“北征以來,三個將軍一起來找我,嗯……這還是頭一回哩,我也覺得稀奇,不過,看他們那副緊張的模樣,可能……可能也還真有大事,所以,我連三寶也沒告訴,便直奔殿下這兒來了……”
“他們一定是想單獨見我,又不願讓霍公知曉,”李三娘明眸閃動,沉吟道,“從終南山裡一路走來,他們的心思啊,我明了……”
“可是,會是什麼事兒呢?”秦蕊
兒眨眨眼睛,問道。
“這些天來,你們在中軍大帳裡都議了哪些軍務?”李三娘並不直接回答,而是盯著秦蕊兒反問道。
“嗯……”秦蕊兒想了想,說道,“議了騎兵偵伺戈壁的事兒,議了長安供給糧草的事兒,議了步騎合戰的事兒,議了奔襲朔方的事兒,還議了前方尋找水源的事兒……”
李三娘聽聞,點點頭,接著問道:“這些事兒,都是霍公下了軍令去執行的嗎?合議時,眾將有沒有分歧?”
“這個……”秦蕊兒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子,似在努力回憶,片刻才說道,“分歧是有的,比如派誰返程護糧,又比如是否奔襲朔方。”
“分歧最大的是何事?”
“奔襲朔方。”
李三娘籲了一口氣,蹙眉頷首,半晌兒沒有說話。
“殿下?難道……”秦蕊兒將身子前傾,盯著李三娘,輕聲問道。
“蕊兒,”李三娘抬起頭來,目光如炬,黑瞳閃閃,不容置疑地說道:“你即刻通知三寶,到騎兵營中來與我合會。”
說罷,李三娘朝著帳外高喝一聲:“來人呐,備馬,更衣,隨我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