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馮弇腮幫一鼓,堅定地說道,“咱們也要同稽胡拚一拚,當年在臨川崗,麵對隋軍的虎狼之師,咱們不也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馮將軍……”丘英起還想辯駁時,馬三寶立即打斷了他,說道,“二位不必再爭了,稽胡鐵了心地幫著梁師都,已成為咱們北征道路上的絆腳石,無論如何,咱們都要挪開這塊石頭!”
說著,馬三寶轉過臉來,往帥位上看去;馮、丘二將也不再言語,隻將眼珠一轉,目光立即追隨馬三寶。
帥位上,李三娘蹙額沉吟,神色嚴峻,正在掂量著眾人的話語。
片刻之後,隻見她端正發髻,緩緩抬頭,說道:“的確,稽胡已成為一顆絆腳石,強攻也罷,奇襲也罷,不將此敵除去,朔方難以掃滅,然而,”李三娘頓了頓,看看將軍們,“然而,究竟取何法作戰,容我思量思量,今日暫不作定論。”
……
未時已過,日頭向西,熱風拂麵,令人厭厭。
陽山城東北角的堞樓上,戰旗呼呼作響,練帶隨風飄揚,站在此處眺望,前方一馬平川,褐色的戈壁灘裡星落棋布地點綴著片片綠草,其間,偶爾夾雜著一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搖曳風中,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城樓上,一名將軍佇立良久,極目遠眺,眉頭緊鎖,卻毫無賞景的心情——馬三寶從帥府出來後,心事重重,無意回營,索性拾階登樓,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思索。
“你怎麼午飯也不吃,跑到這裡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馬三寶回頭一看,原來是妻子秦蕊兒也登階上樓了,邊走邊嗔道:“我到處找你,帥府說你們早就離開了,軍營中也沒見蹤影,你一個人跑這裡來乾嘛?”
馬三寶摸著頭“嘿嘿”地乾笑了兩聲,抬腳走到妻子身邊,說道:“我也不餓,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想點事兒,哦,對了,你這麼急找我,就是為了午飯?”
“嗨,”秦蕊兒眼角一斜,乜了丈夫一眼,“一頓不吃,你也餓不死吧!是申珂讓我來找你,她說擘張弩與騎兵協作不夠好,在紅敦界時差點兒射傷自己人,所以想請你調動騎兵來演練。”
馬三寶笑了笑,說道:“哦,原來是這件小事兒呀!”
“你以為呢?”秦蕊兒白了丈夫一眼。
“哎——”馬三寶長歎一聲,收起笑臉,移步往城樓欄杆邊走去,舉目遠眺,滿目愁雲。
馬三寶天性樂觀,平日總是笑嗬嗬的模樣兒,今日一反常態,哀聲歎氣,著實令妻子意外。
秦蕊兒連忙跟過去,側頭問道:“怎麼了,當家的?”
馬三寶皺皺眉,咂咂嘴,沒有立即回答,一雙鼓突的雙眼依舊盯著遠處。
“到底怎麼回事嘛?”秦蕊兒有些著急了。
“嗯,你說,到底應不應該讓馮弇對戰稽胡呢?”馬三寶側過身來,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說什麼?”秦蕊兒睜大了眼睛,似乎沒聽清楚。
馬三寶扭頭看了看四周,見無閒人,這才一五一十地將上午帥府裡的事兒講了一遍。
“這怎麼能行?!”秦蕊兒雙眉一挑,跺著腳說道,“稽胡騎兵又不是軟柿子,甚至比當年隋軍的陰弘言還要難啃,戰場上萬一有個差池,他家裡還有個弱妻和嬰孩呢!”
“是啊,是啊,”馬三寶搓著雙手應道,“可他在殿下麵前頗有信心,且將戰法都考慮好了,我看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而且……”
“我看他是想急於立功!”秦蕊兒不待丈夫說完,便打斷道,“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拚啊!”
“這個麼……”馬三寶舔了舔嘴唇,字斟句酌地說道,“想立功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他從延州出來追趕隊伍,本就晚了,也錯過了好幾場大戰,再往後呀,攻城拔寨是重頭戲,這騎兵對戰恐怕也沒有多少機會了,所以……”
“哪也不行,”秦蕊兒連忙擺手,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不知是心緒激動還是熱風襲人,站在城樓上,秦蕊兒已是汗珠滿頭。
馬三寶抬起手來,用袖口沾了沾妻子的額頭,說道:“其實呀,這也未必是什麼壞事,馮弇若能戰勝稽胡,便除去了這顆絆腳石,也去掉了殿下的一個心病,那麼立功受獎則是必然……嗯,畢竟,駱鶯兒和繈褓中的孩子都需要他建功立業啊,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哎,”秦蕊兒聽聞,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轉念一想,扭頭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殿下說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稽胡?”
“對!”
“那好,也不能單獨指望馮弇,申珂這妞兒的主意多,擘張弩協同騎兵,咱們也得抓緊練練!”
“好,”馬三寶笑了起來,眨眨鼓突的雙眼,問道,“我的好婆姨,現在肚子餓得慌,你帶吃的沒?”
秦蕊兒從懷中取出一個藍布小包,打開一看,是兩隻溫熱的糊麻餅,馬三寶見狀,眉開眼笑,立即伸手來拿。
“啪”地一下,秦蕊兒把他的手打縮了回去,白了丈夫一眼,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德性,來,把手擦擦再吃!”
“好嘞,好嘞,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