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二點,也許是不習慣這麼早睡,謝星洲躺在床上翻滾了好幾次依舊沒有半點睡意,腦子裡更是格外清醒。
他隻能一遍接一遍複盤今天的比賽。
下午的比賽沒有想象中順利,原本以為在席燃和季杭的雙重施壓下,孟明哲不敢再做出什麼影響隊伍的事情。
但就像李子遙說的那樣,孟明哲已經自以為在hawk找不出能取代他的人了,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搞起了小動作。
隔壁的床鋪依舊空著,安靜的房間裡,謝星洲聽著自己有些焦灼的呼吸聲微微皺起了眉。
已經十二點半了,照理來說,今天的複盤賽應該早就結束了才對。
窗外起風了,咆哮的狂風像是在為一場久違的大暴雨做著準備,樹被吹得東倒西歪,影子掃在窗子上又落在窗簾上,訴說著自己悲慘的命運。
還沒開春的樹木是經曆不起這麼狂暴的風的。
“滴——”房門打開。
先闖進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味,很難聞,隻是吸了一口就刺激得謝星洲胃裡直泛酸水。
接下來就是跌跌撞撞撞擊桌子牆壁的聲音。
借著並不明亮的燈光,謝星洲終於看清了孟明哲的臉。
他依舊帶著那副眼鏡,平日裡冰冷銳利的狐狸眼中染上了一抹愉悅的氣息,瞳孔中布著幾條紅色血絲,臉頰兩側的紅色也被燈光照亮,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柔和了許多。
身上的衣服還有幾小片不易察覺到的辣椒皮,沾染了一股子燒烤的嗆人油煙氣味,不過和酒氣比起來,這味道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煩躁地把繡著“hawk”字母的隊服外套扔到地攤上,抬手一勾,去下了鼻梁上的眼鏡。
他自始至終都沒朝謝星洲看過一眼。
謝星洲坐起身子,皺著眉問他:“你出去吃飯了嗎?”
“廢話,複盤這麼長時間,不去吃飯等著餓死啊?你還真是飽漢不懂餓漢饑,不過也正常,畢竟你連一隊都進不去。”
搖晃了兩下後,孟明哲才算是站穩了身體,扶著椅子緩緩坐下。
本想借著這個簡單的話題和孟明哲聊上幾句,探探他的底,卻沒想到對方喝了酒之後說話也比平日裡更加尖銳。
這讓謝星洲心裡更加討厭這個人。
強忍下怒意,他還是問:“你沒和席隊他們一起去嗎?”
他的聲音很輕很冷,和孟明哲完全是兩個極端。
聽到席燃的名字,孟明哲蹭地一下就從椅子跳了起來,罵罵咧咧地說:“誰要和他一起吃飯去啊?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席燃不就是個隊長嘛,真把自己當個官啦?鼻孔都快翹上天了,他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心中一直記恨著席燃白天說的話,提起席燃滿肚子氣,像是下一秒鐘要噴出火來。
“你今天比賽為什麼要搞小動作?”見到和這人好好說話行不通,謝星洲乾脆開門見山地問了出來,“這不是讓其他戰隊看笑話嗎?”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質問我?你彆以為席燃對你好一點,就覺得自己可以騎在我頭上了,告訴你,hawk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彆想進一隊。”
謝星洲也不慣著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人甩了出去,孟明哲的背重重砸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你他媽知不知道你今天的失誤給俱樂部帶來了多少負麵影響,孟明哲,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他的怒吼,短暫地鎮住了孟明哲,也讓孟明哲的酒醒了一大半。
頭腦清醒後,看著他的眼光帶著幾分冷,後背傳來的疼痛使他臉上冒了一層冷汗。
“關你屁事。”
“你的職業生涯也就這樣了。”謝星洲瞪著他,咬碎了一口牙,“難怪人家說山雞永遠變不了鳳凰,就算那身皮再像,也遮蓋不住骨子裡的酸臭味。”
謝星洲平日裡脾氣好,但不代表他是什麼沒有脾氣的人。
今天對孟明哲說的話,他一點也不後悔,哪怕之後要為頂撞一隊正選受到懲罰,也沒關係。
熱愛電競的這份心是謝星洲現在唯一有的東西,他不允許任何人讓hawk背負一些子虛烏有的罵名,這可是席燃一路走來的hawk啊。
孟明哲倒了杯水三兩下喝下肚,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擺,笑得陰險又諷刺:“你以什麼立場來和我說這些?擺正自己的位置,你不過是個連二隊都進不去的垃圾罷了。”
“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堆裡,彆以為進了青訓隊就多了不起,hawk青訓生的考核每年有多少人被淘汰,你自己打聽打聽去。”
“哦。對了,告訴你件事吧,可是你尊敬的席燃隊長親口說你不配進入一隊的,他說你連替補都不配,怎麼?這些話他沒告訴你?”
冷笑一聲後,孟明哲接著說道:“謝星洲,電競從來不是什麼滿腔熱血就有結果的競技,放棄你的天真吧。”
一把刀子在謝星洲心裡捅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疼得他連呼吸都夾雜著乾澀、刺痛。
彆人的意見他可以不在意,唯獨席燃不行。
不過他也大概能猜出來席燃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因為曾經的一些事,席燃對他有芥蒂很正常。
他現在的能力也確實還不行,但是聽孟明哲這麼說,心裡難免有了波動。
目光觸及到左手露出的小臂時,謝星洲抿緊了唇。
他說:“我就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那種地方有多痛苦我比你清楚,如果一隊正選的位置你不想要,那就由我來取代你就行了。”
大話誰都會說,但是謝星洲不是個說大話的人。
這是他欠席燃的,也是他欠自己的。
孟明哲已經倒頭睡著,他不知道這些話孟明哲有沒有聽進去,不過早已經不重要了。
第二天早上。
大家聚集在了餐廳吃早餐,謝星洲來得很早,蒼白的臉色與眼下的青色痕跡是做昨天不好好睡覺的後果。
打了個哈欠,他半閉著眼睛挑起兩根麵條往嘴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