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無所知,說,“嚴落白。”
嚴落白盯著他看了不過兩秒。從對他狀態的懷疑就迅速轉移到江聲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心臟一緊。
像是他好好袒護著的小鳥被隔壁家精神黃毛醜鳥帶得遠走高飛了,現在受挫了,灰溜溜委屈地看著他,什麼都不說。
就算知道臭脾氣小孩過得不會太開心又怎樣。但見著他真的不開心,那一瞬間,心裡那種酸澀感真的會衝昏頭。
*
對嚴落白沒什麼不好說的,江聲一向這麼覺得。
就算嚴落白對他心思不軌怎麼了,他的第一身份不是他的工作合作夥伴嗎,要求江聲對他事無巨細報備的人不是他嗎?
但這種事還真不太好說。
他越是不說,磨磨蹭蹭地不耐煩捂耳朵,嚴落白越是要急瘋了。
他的經紀人脾氣是真不好,但是關心他也是真的關心。剛剛要不是江聲抱著攔著,嚴落白就要和卜繪開揍了。
搞什麼!一二兩個的都發什麼瘋啊可惡可惡。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你發這麼大脾氣。”嚴落白一邊開車一邊問,心情都還冷靜不下來。
江聲脾氣很好的。
雖然嚴落白老說他脾氣差,可是他那點小脾氣都不能算脾氣。江聲性格包容度很強,很少真的因為什麼事情發火。
能把江聲氣到這種程度的事情,嚴落白想都想不出來。
江聲悶頭坐在副駕駛,頭發散亂耷拉下來,他身上披著嚴落白的外套,看起來有些蒼白脆弱感。
他結結巴巴:“嗯嗯呃呃……你不要管。”
嚴落白氣死了,聲音冷沉得要掉冰渣子,“他欺負你,你還要替他遮掩什麼?你舍不得我上報給江明潮,舍不得他被針對?”
說著又帶著酸味地咬牙切齒,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剛剛要揍他你還攔著我,你到底清不清楚,誰才是站在你這邊的人。”
江聲不說話。
嚴落白的所有情緒怪裡怪味地轉來轉去。
最後又變成緊張、擔心、猶豫,滿肚子想殺了卜繪的念頭,吐出口的時候聲音卻降調變得無奈,“到底是什麼事?和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我都給你處理過多少次爛攤子了……”
江聲還是不說話。
嚴落白真的忍不住,他的考慮方向愈發極端,沉聲說,眼睛都鷹隼般透著銳利的狠,“他拍你照片了?威脅你了??抓到你的什麼把柄了???”
江聲真的恨突如其來的關心。
他和嚴落白一開始關係沒這麼好的時候,嚴落白根本不會緊巴巴地追著問。
他都要煩死了,但嚴落白又是擔心他,江聲都不好說什麼。
他隻好拴著安全帶,側靠著車窗,蔫蔫懨懨的,“他做了特彆壞的事情。”
嚴落白更急了,“所以到底是什麼……”
“你非要問這麼清楚乾什麼!”
“我擔心你!我怕你被他欺負,我怕你真被他給拿捏了!”
江聲手抓著安全帶,腦子裡麵亂亂的,一時間很生氣,又有些委屈。
空氣中有著些江聲的味道。
江聲跟嚴落白出來之前不久,顯然剛洗過澡。身上的味道濕潤著,帶著一點夜風中很明顯的溫度。
嚴落白恍惚了一瞬間,就這麼一錯耳的時間,他就聽到江聲說,“他那什麼了。”
一陣風摜在耳邊,嚴落白沒聽清楚,“什麼?”
江聲手指抓著手機抓著衣服摳來摳去,低著頭眼睛飄忽眨來眨去。就算是嚴落白,也是有江聲覺得不太好意思說清楚的話的。
“他。”江聲乾巴巴地說,音調在降低,含含糊糊地帶過去,“。在裡麵……”
咚。
嚴落白心臟猛地往下墜,他用力踩了一腳刹車。
深夜安靜的街道,響起一聲極其刺耳的聲音。
“呲——”
空氣中一時間隻能聽到嚴落白的呼吸聲。
江聲不受控製地前衝,又被安全帶拉得往後猛坐。他看看嚴落白,悶了一會兒沒說話,忍不住了,“我不喜歡……”
嚴落白簡直像是遲鈍古老的發條玩偶,一頓一頓地轉過頭。
“我說是玩玩,但也是很認真地把他當好小狗對待的啊!”
還讓他當狗了。
“我都沒有給彆的人戴過貓耳朵,隻給他看了。”
還有貓耳朵了。
卜繪哪來的本事吃這麼好!
“他還這麼對我,他活膩了!他不要命了!說到底,和忘恩負義搞背刺又有什麼區彆?”
嚴落白鏡片上反射著路燈黃色的光線,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江聲,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哆嗦,青筋暴起。
一張深邃英俊,石膏像一般冷酷沒有表情,最多也是嗤笑的臉上,有著強烈的憤怒和不可置信,還有一種江聲形容不出來的怪異情緒。
他喉結動了動,死擰著眉,聲音嘶啞,“你真讓他——??”
江聲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
“可難受了……”
江聲本來就是快感閾值很低的那種人,不喜歡爽到太超過停不下來的感覺。
嚴落白說不出話,一時間大腦陷入一種玄妙的世界。他開始思考,他無法思考,他放棄思考,他盯著江聲的側臉,在夜晚的路燈光線下愈發有著些柔和感,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瞼,頭發飛揚著。很乖的,像很輕易就會被哄騙。
不是。
卜繪,就卜繪?那個銀毛非主流???
他憑什麼????
嚴落白真的感覺自己家好好養著的白菜被一隻臭豬拱了,酸味一陣陣湧上來,他快惡心死卜繪了。
但如果代入卜繪的角度思考的話,嚴落白一時間又感覺一陣轟轟烈烈的熱席卷進大腦。
江聲。
他。
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被人哄得……
割裂的情緒拍打過來,嚴落白胸膛劇烈起伏。
他捂了下臉,冷硬不近人情的側臉在光線下看出咬緊的痕跡,按在方向盤上的手用力到手背禁錮都在不住地律動,青筋暴起。
江聲:“你怎麼了?”
嚴落白喉結一滾,“我氣死了。”
*
對於卜繪來說,一切的發生都是突如其來的。
江聲出去玩完回來又舒舒服服晾了他兩天,晾完之後有興趣了才來找卜繪玩。
還戴了貓耳朵的發箍。
卜繪遇上江聲,腦袋就一直是漿糊沒停過。他剛開始還想過冷靜冷靜,還記得提醒自己江聲是林回的前男友,後來就已經徹底忘了,根本想不起來。
他看秦安發的、那張模糊得要死的照片裡,就知道江聲這樣會好看。
可是這樣的江聲活生生出現在他麵前,卜繪真的是胸悶氣短。
要是隻戴了耳朵也就算了。
那對耳朵簡直就是從江聲腦袋上長出來的,太合適了,合適得叫人說不出話。
還昏頭昏腦忍不住大著膽子想,江聲應該還有條尾巴才對。在這種時候會很壞很惡劣地攥著他不準他那什麼,不爽的時候砰砰地拍著地麵,發脾氣不理人的時候尾巴一晃一晃,爽到的時候尾巴會彎彎繞繞地哆嗦。
看江聲多少遍,卜繪都不懂江聲怎麼能長成這樣。漂亮深邃的臉眼尾勾翹起,耷拉眼皮的時候純情得叫人發懵,這種臉上,出現那種靡麗到快爛掉的顏色,衝擊感會異樣的強大。
卜繪光是看著江聲就已經快忍不住。必須死死抓著咬著牙繃著臉才能把那股此生第一遭的酸麻勁兒忍回去。哆嗦著手去摸江聲平坦肚皮上若有若無的痕跡的時候,頭腦都要炸掉。
江聲,江聲。
腦子裡被這兩個鑽擠得滿滿當當的。
一種充盈的滿足感,一種強烈的占有欲,一種有癮似的快意酸麻在脊梁骨一路爬上頭顱。
項圈死死鎖在他的脖頸,空氣悶悶熱熱擁擠著清爽的香味,他用力的呼吸每次都被限製。
熟悉的家,吊燈、牆壁、壁畫,一切都像是在旋轉。
卜繪的手又熱又燙,僵硬發抖,一張臉通紅,青筋暴起。彆說他目光火燒火燎,喉嚨裡□□得都要起火。
哪裡還有一點厭世懶散的味,哪裡還看得出一點江聲第一次見他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
總而言之,對於卜繪來說是一種巨大衝擊。
他整個人都快栽死在江聲手裡了。
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
燈光閃了兩下。
卜繪聽到風聲呼嘯,撞擊著窗戶。
江聲悶悶的哼聲輕飄飄地落入卜繪耳朵裡,看起來愈發像個妖怪。很漂亮的妖怪,要人命的妖怪。紅紅的眼尾細微勾翹著,微微皺著眉毛,半張著嘴,空茫茫的眼睛望著他。
卜繪要被迷死。
尤其江聲顛顛簸簸的還會胡亂說話,迷迷糊糊地說些快讓卜繪死掉的話。腰腿都在打抖,聲音喘氣都哆嗦著,被伺候得偶爾發出模糊濕黏的笑音。
他坐在卜繪身上,貓耳朵晃來晃去。會忽然僵直一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一張漂亮深邃的臉上張開嘴呼吸,好半天才低頭看他。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的表情,隻能看到卜繪一下子變了臉色。
他眼睛緊緊盯著江聲,呼吸變重。
完全整個人都亂掉,傻掉。
卜繪心跳加速昏頭轉向,啞著聲音叫寶寶,稀裡糊塗地說些話。江聲霧蒙蒙的眼睛看著他,完全短路,腦袋就是一團漿糊,整個人已經不能夠思考。被哄得七葷八素,又確實好舒服。卜繪說什麼,江聲都反應不過來,見他說得小心翼翼又懇切,看著他就答應了……
卜繪心臟跳得飛快,握著腰就讓他往下坐。
江聲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慌亂地喘著氣回神,“等等……彆!呃……?”
過於激烈的刺激讓他抓在卜繪肩膀的手都在收緊。竭力仰起頭,腦袋一片空白。
嗡鳴聲響了不知道有多久。
卜繪一雙銳利狼眼徹底混沌,鬢角濕潤。
江聲嘴唇無意識半張著,濕潤的透明都在往下滑,被卜繪握在手裡的腿無力痙攣。
“江聲……江聲。”
好漂亮,好漂亮……怎麼能這麼漂亮……
好半天,江聲揚起弧線的脖頸才緩慢垂下。居高臨下半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一滴熱乎乎的眼淚重重砸在卜繪的胸口。
啪嗒的一下……刺激得卜繪心臟都在狂跳。
江聲失神沒有焦點的眼睛看著他,濕漉漉長發落在肩膀,喘著氣,整個人看起來熱騰騰的。有種很頹靡的豔氣,星星點點從他無辜純良透著紅的眉眼散開。
他眯著眼睛,還在喘氣,恍惚地輕輕笑了下。
卜繪瞳孔都在抖。
頭裡有根針刺得他酸麻,哆哆嗦嗦壓著喉結慢慢低頭看下去。
心裡腦袋裡,一片火熱發麻空空蕩蕩,整個世界都在回蕩著他心跳的聲音。
他就快看到,卻被江聲拽著鏈子逼著抬起頭。
嘩啦啦的鐵鏈碰撞。悶悶熱熱,黏黏糊糊的呼吸聲裡。
“啪——”
卜繪心臟跳如擂鼓,後腦勺都發木,但不是被江聲打蒙的。
漂亮得要死的江聲,總是懨懨壞壞地耍人玩的江聲,脾氣很大的江聲,但其實很溫柔人也很好很粘人很會講甜言蜜語的江聲,連腰也直不起,從頭到腳地忍著細顫。
都這樣了,還在努力地,正經起來。
“你怎麼敢的。”
紅潤的嘴唇半張著,彎彎黑眸像要滴出墨水似的,氣笑了。
他急促呼吸吐著熱騰騰的氣,衣衫不整地皺著眉眼斷斷續續罵他。
“誰準你這麼做的,狗東西!”
完全忘了剛剛是誰暈暈乎乎稀裡糊塗什麼都答應了。
翻臉得好徹底。
第197章 哥哥就哥哥之
回到家裡, 嚴落白扶著江聲的腰,啪地摁開了燈。
手還沒鬆,江聲已經困得直直往沙發上倒,爬著轉了兩圈。
嚴落白瞥他一眼, 把光線過亮的大燈換成小燈, 江聲眼皮哆嗦了下, 顯然舒服許多。
他隨手把鑰匙放在門口抽屜,鏡片上反射暖色的光線, 落在江聲的身上。
“你打算怎麼辦?”
聲音冷靜, 沙啞。嚴落白一路上腦子亂亂的, 浪費許多多餘的時間才勉強平複下來。
江聲躺在沙發上歪頭看他,不明白,努力從沙發上撐著胳膊爬起來,“什麼?”
可是沒力氣,江聲很快又倒回去。
嚴落白看著他側腰上滑衣料下麵的一點點皮膚,連這裡都有著紅色的痕跡。
嚴落白氣得咬牙。
“他這麼對你,你對他一點懲罰都不打算有?你對他這麼好, 這麼仁慈?你乾脆讓他掛名做你的正宮老爺。”
江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
他的臉墊在沙發墊子上, 亂糟糟的黑色頭發還有一點微不可察的濕潤。他看著嚴落白的時候困得都要睜不開眼,又努力地眯起一點看他。
“懲罰?”
都分手了, 還要有什麼懲罰啊。
江聲困困的腦袋都轉不過來。
“算了,他被我折騰這麼久也不容易,算我賞他的。”
他鬆快道。
嚴落白不能理解,為什麼江聲對於談過戀愛的人有過名分的人總是這樣仁慈。
楚熄也就算了, 看看卜繪, 這簡直是滔天大罪、罪無可赦、其心可誅,江聲才生氣多久?連一晚上都沒過!從他給嚴落白打電話, 到現在,也才半小時不到。
他又輕飄飄一筆帶過!
這是能夠輕飄飄一筆帶過的事情嗎?
……
嚴落白又做了個夢。
江聲騎在他身上,在不受控製的痙攣中亂七八糟地紅著臉,慢慢的,才終於俯下身,濕潤的霧氣籠罩下來。他捧著嚴落白的臉頰碰著額頭輕笑,發絲都流淌到嚴落白的肩膀上。
“沒關係,我不生氣。”
嚴落白在過近距離望著江聲的眼睛。
黑漆漆的。
恍惚,安靜,濕得像輕輕的霧氣。看著他,又像看著彆人。
兩個人之間亂七八糟的,怪異水痕濕黏,江聲的確沒有生氣,他輕飄飄地把這糟糕至極罪大惡極的事情一筆帶過,輕輕哼著微笑。
“算我賞你的。”
他像是黑夜裡的女巫,夏季潮濕天氣幻化出的精靈,唇縫間熱氣流淌進嚴落白的骨頭縫,一陣酸麻轟轟烈烈炸開。
這是第一次,嚴落白做這種怪夢沒有被江聲半路吵醒。
他恍恍惚惚地睜開眼,模糊的視野如夢似幻,窗外細小的雨聲淅淅瀝瀝,過了很久,他回過神來,聽到如同擂鼓的心跳。
他怎麼能……
他恍惚了。
不,沒什麼特彆。雖然他的確這樣了,還那樣了,雖然江聲的表情這麼那個,但是這都隻是夢裡出現的事情。
回到現實裡,江聲隻是和他接了個吻的普通藝人,再也沒有彆的一點關係了!
嚴落白嚴肅地從床頭摸了眼鏡戴上,清晰的視野回歸,他也要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起床的時候江聲還沒有醒來。在淅淅瀝瀝的靜謐雨聲裡,他睡得很安穩。
嚴落白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跨越客廳的飲水機去江聲房間旁邊的書房接水,江聲要是醒著,一定會視線跟隨他一路,然後說他有病。
路過江聲房間的時候,他站定。
從門外往裡看,隻能看到江聲一點毛茸茸的黑頭發。
嚴落白又恍惚了。
江聲真的會用那種語氣和卜繪談戀愛嗎?
嚴落白都沒有見過他和卜繪是如何相處的,江聲還說要給他發純享高清,最後不也沒有發。
他完全把嚴落白拋在腦後了,談戀愛談了個爽。爽完了難過了,知道灰溜溜地給嚴落白打電話了。
男人有力的手指握緊水杯。
鏡片底下銳利冷靜的一雙鷹眼不由得又開始渙散,想起江聲搬去卜繪家裡之前,他對江聲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而江聲也沒生氣。隻是從他身邊路過,輕飄飄的風,輕飄飄的聲音。
“變態。”
嚴落白感到異樣的乾渴,頭發都要炸開。
他是說,他僅僅隻是隨口一說。江聲都吻過他一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下一次了。
*
卜繪受不了了。
沒有江聲的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
他不知道江聲彆的前任怎麼忍的,生抗嗎?
但是他真的受不了。他被江聲搞得本來就很有分離焦慮,現在還被徹底分手,成了棄犬。
又因為他對江聲做過的那些事情,在江聲消氣之前卜繪都不敢去找他礙眼。
他這輩子就是凶巴巴的命,上一次瞻前顧後還是在想要不要躲著林回和江聲談戀愛。遇上江聲,他連叫兄弟來喝酒抒發情緒都不敢,怕他們知道要爽死,隻會添油加醋說些惡心人的話。
他甚至都不敢太墮落,煙酒都戒了,就怕江聲突然回來看到他一副廢物樣子失望。
他發瘋打拳宣泄,心裡酸味卻發泄不出來。深夜摸著江聲沒帶走的衣服抵在臉上用力地聞,有感覺的時候就狂寫歌。
demo一發,粉絲狂喜。
【no哥,你成長了!】
【和你之前的風格不怎麼一樣啊??怎麼感覺有股狗味啊no哥】
【不是……我沒有彆的意思,我不是在說抄襲!我也不是沈暮洵粉絲!但是我真的感覺這種翻天覆地巨變給我的感覺……很像沈暮洵和江聲分手後創作的第一首歌《洗禮》】
【誰懂,我懂,我也覺得!!!】
【no哥你不會真背著我們和江聲談了吧??】
卜繪剛爽一下。
【聽這個味道,更像是談了又分了】
卜繪:“……”
【!!我說前段時間他怎麼這麼奇怪,一直暗示大家去看他的微博背景圖……好家夥你[圖為江聲貓耳圖角落截圖]】
【早就想被發現了吧……】
【崩人設了no哥,你的狂傲霸氣呢?對江聲怎麼不再凶一個試試了】
【崩潰no哥都和江江談了,什麼輪到我啊?我也沒有彆的意思,也根本不嫉妒,笑死,但是no哥真的很普通。】
卜繪抬頭看了眼這個人昵稱。
id:卜繪你真的很棒[鑽粉3]
主頁:翻牆了但是誰資助我一筆會員錢讓我改名啊!
卜繪:“…………”
【和江江談這麼久,一張照片都不產出的一律視為夢男的謊言】
【點了,都男朋友了,不發照片還想讓我們承認你是真男嫂子?做夢呢吧?】
【當夢男代入太深,真以為自己是男朋友的人不隻是你no哥,你甚至在江聲夢男排行榜裡都沒名次】
卜繪氣得頭昏。
他是真男朋友,誰要和那群夢男相提並論!
可是他甚至沒法站出來承認。
本來江聲就在生氣,卜繪什麼都不敢做。小心翼翼給江聲發消息,又是一片紅色感歎號。
痛苦死了。
好徹頭徹尾的失敗。
乾脆殺了他吧。他都被江聲玩成狗了,現在江聲說不要就不要。
心酸。
愧疚。
又想起在浴室,他有刺青的手按在江聲肚子上,另一隻,指節都陷進肉裡。
江聲一邊仰著頭劇烈喘著氣斷斷續續罵他,一邊手指揪緊抓著他的手腕,泄憤似的弄出血痕。
卜繪完全疼不起來,帶著羞愧一邊道歉一邊昏頭昏腦都快盯出火星子。
卜繪一張冷峻的臉上咬緊牙關。悶著頭往江聲衣服上埋,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惡心死了卜繪。
他罵。
江聲生氣不搭理你也是活該。
他也算從頭到尾體驗了一把顧清暉的待遇。
要是江聲肯回顧一下,總結一下,就會完全明白顧清暉的某種怪癮是怎麼來的,卜繪完全和他走在一模一樣的路上。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終於還是殊途同歸。
……
有沒有卜繪對江聲的生活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他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秦安和秦宴的生日到了,他們之間相差五六歲,但生日隻差三天。秦家更偏愛秦宴這個稍微聰明些的天才少年,所以每年生日都是秦安等秦宴一起過。
這樣的宴會,江明潮會和江聲一起出席。
江明潮在給江聲挑發飾。
江聲的頭發已經長到肩胛骨,江明潮蒼白的手握住他的發絲一攏,用銀白色發帶簡單紮起低低的馬尾,彆上藍色的寶石飾品。
閃耀。一片浮光躍金的藍寶石海洋也成為江聲的陪襯。
“和那個歌手分手了?”他問。
不遠處,嚴落白站在那裡。
鏡片下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江明潮清瘦的指節輕輕碰蹭著弟弟的頭發,眼睛在江聲看不到的地方有些靜謐的入神。
“嗯。”江聲一無所覺,撐著臉,背靠在江明潮懷裡玩手機。
“為什麼,他沒讓你開心?”
江聲並不想多說。
搞什麼,他又不是怪癖,才不會把那種事情宣揚得到處都是。
而且江明潮莫名其妙給他梳頭發梳了好久,在陰暗天氣和吵雜雨聲裡,江聲總是格外不耐煩。
他用力甩了兩下頭發,幾縷黑發散下來,“差不多了吧!”
“已經好了,再戴一下耳夾。”
江聲很是抗拒,“不要,好疼,我不要這個。”
江明潮也沒有強求,“領針,領帶鏈,胸針總可以吧?”
江聲:“不要,不要,不要。你聽不懂嗎我不要。”
江明潮還是沒有生氣,他甚至抬起頭看向嚴落白,輕笑著,“江江看起來像不像叛逆期?”
嚴落白:“……”
夠了。我根本不想做你們play的一環。
何況現在看起來你是哥,背地裡江聲拿誰當哥還說不定。
嚴落白沉默寡言,並且冷酷。
也不知道誰是江聲感到不開心後,第一個打電話的人。
江明潮在問,“下一個有想法嗎,需不需要哥哥推薦?”
江聲已經走出去一段,忍不住還是回頭,拽著他的頭發把他扯過來,然後用力拿頭撞他的胸口,“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讓他做你的新眼線!”
江明潮留長發是從小的習慣。
薄緣淺的人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會相信命運一說,留長發之後江明潮也的確打破醫生的預言活到現在。
但是江明潮愈發覺得他頭發的用處,更多是在方便江聲拽狗鏈。
江明潮誠心實意地說,“新眼線,也是過一段時間就沒法再用。剛好你也膩掉,可以換新的,這樣不是雙贏嗎?”
“呃?”江聲混亂了,他皺起眉毛,“不是?我是說?等等??”
他陷入玄妙的宇宙。
一時間都快被說服了,他竟然找不到江明潮的弱點去攻擊他!
江明潮穿著白色的西裝,藍寶石的領針襯得他有些冰冷。
那副清俊的五官總是裹著一層帶著病氣的銳利寒霜,也向來是領導力極強,強勢又具備決策力的上位者角色。
麵對江聲的時候,身份卻好像單純很多。
隻是江聲的哥哥而已。
江聲腦袋轉了一會兒,終於找到哪裡不對。
“可是這樣你對我的監視就無止境!”
“不是監視你,是監視他們。他們會怎麼對你,會不會欺負你?會不會認認真真當狗呢?”江明潮輕聲說著,冰冷的手指撫摸江聲的領口。
江聲盯著他,被冷漠的溫度刺激得,下意識地抬起一點頭。
輕微的響聲。
江明潮低著頭看著他,微笑起來,同款領針已經彆到江聲的領口。
他把領口撫弄平整,一雙冷淡的丹鳳眼靜謐地凝視自己唯一的弟弟。
“你是我的弟弟,共享我的權利。你甚至可以統治我,懲罰我,當然也大可以統治他們、懲罰他們,卻總在對無用的廢物心軟。我隻是很擔心。”
江聲又混亂了。
“等等??”
他茫然地睜著眼,江明潮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停留。
他牽起江聲的手,像過去接不聽話闖禍的江聲回到家裡那樣。江聲手指上冰冷的藍寶石戒指硌著他,他卻愈發攥緊。
第198章 宴會就宴會之
秦家的宴會十分盛大。不少社會名流優雅地行在其中, 禮服裙擺和西裝褲腳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飄來飄去。
江聲無聊透頂,他剛從狐朋狗友那堆廢物堆裡脫身暫時不想回去。也不想去找江明潮。
他耷拉眼皮胡思亂想,盯著地麵看了會兒,感覺真是光滑得嚇人, 他坐到地上去可以立刻被人當冰球踢得四處亂撞。
“江先生。”
一道聲音在旁邊響起。伴隨這道聲音一起出現的, 還有送到他麵前的一碟精致的糕點, “嘗嘗嗎?”
江聲抬起頭,看到顧清暉的臉。
男人一張清俊麵孔淡淡覆著寒霜, 江聲和他在綜藝結束之後也見過幾次, 畢竟還有短片拍攝的合作要繼續。
江聲不太懂顧清暉過來乾什麼, 茫然地盯著他看一會兒,才抬手接過蛋糕。
顧清暉在等候。看著江聲捏著小銀叉子給糕點戳了一個角,嘗了嘗,還不錯,才豁達地拍拍旁邊,“來坐。”
顧清暉輕聲回應,邁開腿坐到江聲的身邊。
江聲愣了下, 皺了下眉毛, 一時間覺得他們兩個相處的氛圍有些奇怪。
有嗎?江聲遲疑地轉了下腦筋思考。
可他最近要麼是和卜繪待在一起,要麼就是和嚴落白待在一起, 一時間還真沒有反應過來哪裡不對。
哪怕隻是坐在江聲的身邊,顧清暉都能感覺到四麵八方的視線。
來自宴會的主人公,又或者是那兩個才剛有資格露麵的私生子女,又或者來自角落裡三三兩兩拿著酒杯社交的二世祖, 再或者已經掌握權力的當家人。
又或者江聲並不熟識, 隻是恰巧從旁路過而已。
冷漠的,逼視的, 譏誚的,嫉妒的視線,凝固在顧清暉的身上。
江聲一無所知。
他才吃兩口就又覺得太甜,想起嚴落白經常給他帶的那種蛋糕,感覺還不如那個,乾脆皺著臉把一整塊塞給了顧清暉。
投注到顧清暉身上的目光瞬間加重力度。顧清暉眉眼冷淡,戴著手套的指腹在盤沿摩挲了下。
江聲靠在柔軟沙發上,“下次什麼時候去找你?”
顧清暉看著手裡的叉子和蛋糕,戴著白手套,看起來十分端正的手捏起叉子,“周二可以,江先生。”
江聲打開手機看了看日期。那也就是後天,“我讓我哥和我一起。”
顧清暉叉著蛋糕嘗了一口。
過於甜膩的綿軟感在嘴裡化開,他平靜地品嘗、吞咽,一種機械感流露出來,冰冷表情就沒有變過,“好的。”
江聲歪著腦袋的時候,細碎的黑發會在腮邊散落。他一直盯著他一口一口吃完,又對他伸手。
顧清暉轉頭看他。
在宴會廳耀眼的光線下,江聲穿著挺括的白色西裝,領針是鑲嵌藍鑽石的十字星,反射出的清澈光芒落在江聲的側臉。
他的頭發紮起,碎發在風裡吹動著。天生的一點惡劣很好地隱藏在他黑漆漆的天真眼睛裡。
他隻是突然興起。
也許是這場無聊又沉悶的宴會,又或許是他想要了解某個人與某個人之間的相似與不同,做對比。
顧清暉把手伸出去。從下而上輕輕扣住他的手腕、往前挪。慢慢收緊,攥住他的手。
江聲看著他笑出來。
“我最近遇到一隻新的小狗。”
江聲的聲音輕輕的,低低的。在不算喧嘩的宴會廳,甚至是相當高雅奏著美妙音樂的場合,他們談論著不相乾的話題。
顧清暉也配合地放低聲音,“是嗎。”
手心開始隔著一層輕薄布料升溫,琉璃般的琥珀色眼珠冷漠地看著他,“他有過去的我聽話嗎?”
……
秦安作為今天宴會的主角,麻煩事很多,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對他好兄弟江聲的關注。
江聲今晚一直和顧清暉待在一起。
還讓他吃他吃剩下的蛋糕!
這本來是秦安的待遇。
他扯著健碩身軀上的紐扣,禮服的領帶佩戴領帶鏈,晃動的金光也讓秦安不爽極了。
作為宴會的主角,秦安和秦宴都需要在宴會開始之前穿一套西裝,在慈善晚宴開始後更換另外一套並致辭。
秦安都不懂為什麼,這個贅餘的流程到底有什麼必要?
為了顯得他很有錢?有兩套衣服穿?
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江聲兩眼,他的好兄弟如此懵懂無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野狗占便宜了。
秦安不太耐煩,有說不上的急躁。他走在上樓的路上,一會兒想著等宴會結束,怎麼也要江聲留下來和他一起玩;一會兒又想,江明潮怎麼做哥哥的。簡直就是鐵廢物,留著江聲一個人和顧清暉相處,不是羊入虎口是什麼!顧清暉那個人麵獸心的東西……
他實在關心,忍不住扶著樓梯的扶手往底下看了眼。
原本坐著江聲和顧清暉的沙發已經空無一人。
秦安疑惑地皺了下眉,下意識想轉向去樓下,又及時頓住。暫時來不及深思,他想著等換好衣服再去找江聲也不遲。
他加快腳步走在上樓的路上,卻發現更衣室的門已經打開。秦安伸頭看去,愣了下。
顧清暉和江聲在擁抱。
顧清暉的手套已經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一隻手托著江聲的腰部,另一隻手按在江聲的後背。江聲漆黑的發絲如同蜿蜒流淌的墨水般從他指縫淌下。
等等!
秦安呼吸不明不白地急促了下。
不是,顧清暉不是早就和江聲分手了嗎?在戀綜裡麵也一直不聲不響做隱形人,也看不出對他兄弟多喜歡的樣子。他們現在應該是陌生人,最多勉強算是朋友。
那他們在做什麼?他們之後又會做什麼?江聲脾氣那麼好,說不定顧清暉求他兩句什麼都稀裡糊塗地應了,好脾氣的人總是被騙,善良的人總是被欺負,是這樣的。
秦安忍不住往後退,心亂如麻地走得飛快,腳步又急又重,一路走到小花園才停下。
他都不明白他在躲什麼。奇怪。
又忍不住在想,不是,怎麼會這樣。是顧清暉強迫的?但是江聲看起來也不抗拒。可是朋友哪有這種抱法的?
他和江聲每次都是張開手狠狠抱一秒就得鬆開,這才是好兄弟該做的,好兄弟是不會抱著不放的,抱著不放是男同啊!
顧清暉都和他抱多久了。江聲是不是覺得和顧清暉那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狗屁前任的感情都比他深了!
秦安陰暗爬行。
路過的秦宴看著他,“你有病啊,你乾什麼?”
秦安在小花園裡走來走去,“彆吵,我在思考!”
不對不對,其實抱一會兒也沒什麼。
秦安認真思考。
就像秦安,秦安雖然是個鐵鐵鐵的直男,雖然他夢裡還有過江聲,但是他找可多小網站花了2500塊測過了,他真的是直男。
但是如果要直男秦安和江聲像顧清暉這樣抱一塊,他想想就美得很,他也不抗拒。
既然他這麼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說明這根本不是男同的行為……
秦安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
是秦安想多了,秦安豁然開朗,他準備重新回去再圍觀一下。
顧清暉能抱江聲那麼久,難道還能是江聲願意給他抱?肯定是他抱得江聲很舒服。
江聲是秦安的好兄弟,好兄弟是什麼意思,好兄弟就是比他男朋友還重要的意思。這方麵,秦安也不能落後。
他要去學學!
而且他本來就要換衣服,回去也是正常的。
等重新回到更衣室的門口,秦安卻聽到爭吵的聲音。
實木門還敞開一個縫隙,顧清暉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現在出現在裡麵的是楚熄和江聲。
他們似乎在爭吵什麼,楚熄很急,抓著江聲的肩膀。
江聲一直推拒,有些蒼白的臉上慌亂著不住往一旁的衣櫃裡瞥。
秦安剛準備推門進去大喊,就發現江聲用力一咬牙,攥著楚熄的領口就把他按下來。
楚熄被親懵了。
秦安也被親懵了。
目光下意識定在被楚熄寬闊肩膀後擋著的江聲的臉,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櫃子推開,一個身形高大的西裝男人緩緩走出來。
秦安在思考。
不是,前任怎麼能接吻呢?前任接吻就是很怪異吧。
這個事情,無論是傻子還是聾子世界上沒有人不知道吧?
但是朋友是可以親的。
他不是都在綜藝上親過江聲了嗎,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都接受。秦安也接受,他這麼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說明這件事在朋友之間是可以普遍存在的。
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楚熄疤痕縱橫的大手底下,漏出來的一點江聲的臉頰肉和紅潤水亮的嘴唇。兩個人接吻的聲音粘粘乎乎的……
真惡心……
可是那是江聲……
江聲仰著頭,低低的馬尾蹭在後麵的櫃子上,華麗的藍寶石落著一疊彩光。一張臉上的表情秦安看不清楚,他努力看,看出楚熄不斷急促地滾動著喉結吞咽,江聲不住地縮,楚熄不住地往前。
狗東西,對江聲也這麼凶,不要命了!
江聲好像皺著眉毛,眼皮都變紅了,一點亮晶晶的目光不住地往外瞥,像在求救。
楚熄那個不要臉的東西,親得江聲下巴上都是水。
秦安的心臟普普通通地加了會兒速。
顧清暉:“……”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確定自己還擁有實體,而不是一片鬼魂。
早聽說秦安腦子不太好用,但顧清暉也沒想到這麼不好用。
他都站在他麵前半天,他就像沒看到似的,瞎得離奇。
“嘎吱——”
門好像響動了下。
被親得有些暈暈乎乎的江聲瞬間緊繃起來,用力推動楚熄的肩膀,含含糊糊的聲音輕顫:“有人,有人!”
楚熄乖乖地停下來,一雙眼睛還直愣愣地看著他,很快又委屈起來。
“你為了他才親我!我抓到他不就揍他兩下,最多揍死,我還能怎樣。”
“可是你不讓我抓他,哥哥你就要被我親了!到底是他的死活重要還是哥的清白重要。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他扭曲著臉孔憤怒低吼,聲音又低下來,“是不是彆人來,你也這樣。”
江聲才沒時間管他在說什麼顛三倒四的怪話。之前宴會他就看到楚熄,他站在楚漆身邊,西裝也不像從前那樣穿得隨便,可高冷凶悍了。
他還以為楚熄那一臉精英霸總冷漠樣是進階了,沒想到西裝底下還是個小狗。
江聲伸手,用力把楚熄因憤怒和顯擺而死死繃緊肌肉的胸膛推開,走下桌子拉開門去看。
楚熄不可置信,很有些受傷。
他這段時間除了努力工作之外,就是看著江聲的照片拚命健身,怎麼江聲不關心他的大胸!
大胸難道隻有長在楚漆那個大胸賤種身上才能叫大胸。
江聲根本沒工夫想,他有些緊張。
不知道現在外麵這個人是誰……顧清暉走了嗎?
走了吧?再不走他純傻子,挨打也是活該。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拉開門。
首先是感受到陰影。
然後是高大的體型,寬闊的肩膀。
江聲的心臟重重跳了下,緊繃起來。
風吹來,送來楚漆身上的味道,摻雜濃烈的酒味。
“聲聲。”
楚漆的聲音很輕,沙啞得像是摻了一把滾燙的沙子,注視江聲的碧綠眼睛冰冷深邃。他的目光盯得很緊,像是因為已經不常見到江聲,也沒有什麼多餘理由去見他,所以見到江聲的每一眼,楚漆都在沉默中格外用力。
他把江聲的臉看了個遍。
這一瞬間,出現在他回憶中的卻是江聲在某一年拍的入學照片。黑發少年輪廓單薄稚嫩,認真看著鏡頭,沒什麼表情也不微笑的時候,會體現出的冷漠超越彆人的想象。
漂亮的水晶,易碎的琉璃。傳達一種冷感的倔強,頑強的堅硬感。
拿著那張小小薄薄的照片,一轉身,就在晚風裡看到江聲的臉。
少年跟在他的後麵,黑發在風裡飛揚,有著蜜糖般的金光。放學時人潮擁擠,投向他的目光不知凡幾。他並不在乎,拿手遮著夕陽,嘴裡還嚼著棒棒糖。書包在楚漆背上,他負責無憂無慮地享受陽光。
察覺到楚漆的視線,他會轉過來,照片裡看起來漆黑到冷漠的眼睛會彎彎笑起來。
“楚漆!”
江聲的聲音和回憶重疊。
楚漆從一種鈍痛中抽離出來。清晰地看到金色的夕陽光芒消退,站在他麵前的江聲臉上有著些薄紅,藍寶石領針折射的光芒極冷利地紮透楚漆的眼。
他攥著手回過神,緩慢地眨一下眼睛,“我來找楚熄。”
江聲這才反應過來,生日宴會後半場是慈善拍賣,大家按理來說都應到場。
楚熄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到了江聲的身邊。
他在江聲麵前是一個樣子,在楚漆麵前卻明顯轉變成另一個樣子。
沒什麼表情,也沒有說話,嬉皮笑臉也好,擠眉弄眼也好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不見。
沒有挑釁,也沒有尖酸刻薄的言語。他隻是平靜地低頭整理著被江聲揪得滿是褶皺的領口,然後邁出來一步,回頭對江聲揮揮手,才笑起來,“走了。”
江聲本來心弦緊張地繃緊,沒想到這件事情如此輕飄飄地帶過,盯著兩個人沉默寡言地順著樓梯下去,都還在發懵。
不遠處傳來幾聲輕飄飄的咳嗽。江聲把腦袋從房門探出來,轉過頭去,看到江明潮的臉。
“我們也該走了。”
江聲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眨眨眼,回神:“哦。”
江明潮的手放在江聲的肩膀,“又開始變可憐了。”
他的氣息有些虛弱,笑起來的聲音也飄忽。
江聲抬起頭看了一眼他。
江明潮的腳步頓了頓,粗糙冰冷的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皮。
第一次見江聲的時候,兩個人的處境都不算好。江聲對他沒有太多敵意,他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隻是警覺的本性讓他後背弓起,像隻刺蝟。
那時候,江明潮就覺得他很可憐。
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他的弟弟。
很可憐。
瘦弱,處境不佳,又不願意對彆人懷揣惡意,淪落到可憐的處境也活該。他常常趴在陽台眺望,江明潮看著他的側臉、他的眼睛,總是不知道他那時候在想什麼。
直到有一天。他在醫院插著管,連著呼吸機。母親陪伴著他。
“可憐,可憐。我的孩子。但你必須在三點之前好起來。五點鐘你的金融課老師就要到了,我花了三百萬美金的時薪才請過來。”
悶熱的呼吸一口口地被咽下,江明潮的眼角酸澀,他竭力掙紮,下意識睜開眼向窗外。隻能看到樹梢的一角,被風吹動的樹葉,聲響都被耳邊醫療器械運轉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那一刻,在痛苦中,在不甘中,在無法理解的恨意中,江明潮很突然地回憶起江聲的眼睛。
他是不是也在想彆人。
第199章 問題就問題之
差一點就要被江聲發現了。
還好秦安頭腦雖然簡單, 但四肢發達,彆的不說,就是長得壯跑得快。
秦安重新回到更衣室的時候,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江聲和顧清暉一開始就走錯地方。這是秦安的專屬更衣室, 他們要抱也應該到貴賓客人專用那間。
但是作為江聲的好兄弟, 秦安把自己的房間提供給他玩玩男人也是應該的。秦安又不介意。
他把西裝馬甲脫下, 扔在板凳。
卻忍不住想起,江聲剛剛就是坐在這張軟凳上把楚熄領帶拽下來, 和他接吻的。
秦安的思緒宕機幾秒。
很正常, 江聲也是為了給另一條野男人一線生機。
他不這麼做, 還有什麼彆的辦法嗎?不愧是他朋友他的好兄弟,江聲總是這麼善良,根本不忍心傷害小動物的生命。
秦安把新的西裝外套套上,空氣揚起一陣風。
他又感覺房間裡都是一種悶悶熱熱形容不好的香味,弄得他有點不自在。
他兄弟真的有點香。
之前聚會,他坐在江聲身邊的時候就這樣想。就是味道好輕、好淺,總感覺就這樣坐在身邊根本聞不清楚。
換好衣服站在鏡子麵前, 秦安整理領口, 窸窸窣窣的輕響中,他抬頭就看到江聲在鏡子裡和楚熄抱在一起親。
寬大手掌縫隙間求助的目光。
熱乎乎的呼吸和濕漉漉的頭發……
秦安猛地回過頭。
麵前空無一人, 空空蕩蕩一陣風。
不是……兄弟……朋友……江聲。雖然他老想著那個很奇怪,但是秦安也是第一次見,那想想也不奇怪了。
再說了,這種事習慣了就更不奇怪。
所以多想想就行了。
他給自己彆上領帶鏈, 勾子對了五六次都沒扣上。
前半場的生日宴會禁止媒體拍照, 作為慈善晚宴的後半場才準許部分明星大咖入場,媒體引進在外場。偌大豪華的場內漸漸有些擁擠起來。
秦安致辭的時候, 萬眾矚目,頭腦發懵,完全憑借多年來的思維定式維持機械化地張嘴說話。
他在這時候,才想起最最至關重要的一點。
江聲是不是……都沒有分手啊。
秦安的心臟普通尋常地跳得飛快。
他是不是還和那個銀毛狗在談。
對江聲來說,是可以談一個親一個的嗎?那真是完了,完得太徹底了。
犧牲他可憐的兄弟一個人,爽死其他所有人。分不分手豈不是已經沒有差彆,這群狗精占到便宜真的會爽死。
他的好兄弟真的太單純。
那群狗東西隻知道親嘴就行,江聲需要考慮的東西就太多了。
現在像秦安這樣為兄弟著想的人不多了。為了江聲考慮,秦安想,他怎麼也要找江聲談談。
*
慈善晚宴開始之後,江聲被江明潮帶著入座。
他如坐針氈,等秦安秦宴這兩個人的致辭說完,媒體拍完照片,他就隨便找個理由溜走了。
開玩笑,他還留在那裡乾什麼!江家是南城勢力中心,在正中央萬眾矚目的位置,周圍圍一圈前任,蕭意顧清暉楚熄楚漆什麼都把他包圍起來很好玩嗎?
何況一夥人沒有一個說話,江聲真的受不了,這僵硬到死的氛圍真的有點折磨人!
何況台上秦安秦宴還在盯著他。
江聲真的有點崩潰。
他跑出去到小花園,掛著胳膊躺在椅子上休息,一個人倒是也很清閒。
夜色中的花園冷清,晚風在光暈中吹動著花草,江聲靠坐在花圃邊,臉頰壓在椅背上。他隨手撥弄兩下玫瑰,手指捏著花瓣輕輕撚撚。
月光很輕,花園裡有著朦朧的光暈。
“哥?”
江聲下意識緊繃了一下。
抬起頭發現是金色頭發的青年,江聲又鬆了口氣,“你啊。”
許鏡危穿著低調的銀灰色西裝,身上的佩飾寥寥無幾。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不能搶秦安秦宴的風頭。
“哥怎麼不進去?外麵會不會冷?”
許鏡危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江聲的腿上。
“裡麵人太多了,懶得應付。”江聲也沒拒絕,懶洋洋地把腦袋磕在椅子上,長發紮成的低馬尾在半空中晃了晃。歪了下頭,線條乾淨又單薄的側臉在光暈下有些淡漠感,“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是看到哥在外麵,才出來的。”
江聲茫然:“我?”
“好久沒有見到哥了,想和哥說說話。”許鏡危說著,在江聲身邊的椅子坐下。
江聲一眼就看到他的耳釘。
和江聲曾經見過的那個項鏈是同樣的材質和形製,帶一點神元素。
許鏡危順著江聲的視線摸到耳朵上,“怎麼了嗎?”
江聲喝了一點酒,心情放鬆,對他招招手,“低頭讓我看看。”
許鏡危順從地把腰背彎下,金毛腦袋湊到江聲的麵前。
椅子磕碰著,他的腿都委屈地擠在江聲旁邊,膝蓋頂著膝蓋。
江聲想起卜繪。
卜繪是經常染頭發的人。發質糟糕。一頭銀亂的頭發往江聲腿心蹭的時候,總是亂糟糟地紮人。
許鏡危的頭發看起來就順滑很多。
他的手指碰到許鏡危的耳朵。
江聲都不知道這時候他為什麼這麼突然地想起卜繪。他又好多天沒有搭理他了。
江聲耷拉著眼皮,在外麵吹了會兒風,手指還冷著。碰到許鏡危耳朵的時候,男人肩背的肌肉都忍不住繃緊了下。
他是個大塊頭。
但是又是個溫和細心、很有禮貌的人。做事認真,又沉默寡言。以至於讓人常常忽略他這樣的體型很有壓迫感。
江聲拍了下他的下頜,“抬頭。”
許鏡危摸了下耳朵,抬起頭,露出和煦的微笑來。江聲耷拉著眼皮看他,一些碎發在風裡輕飄飄地搔動臉頰,有一點居高臨下,黑色的眼睛安靜,仿佛在透過他看著誰,又好像沒有。
不確定的。
江聲的一切都是飄忽的。他愛人還是不愛人,那條界限是他自己定的。於是顯得格外模糊。
“砰——”
台上的小錘子又敲下,第三件拍品落入顧清暉的口袋,掌聲響起,快門聲不絕。
顧清暉表情冷漠,兩腿交疊靠在椅背。兩隻手上,隻剩下一隻手套,還有一隻不知所蹤。蕭意抬眼往陽台看了眼,又轉過來看顧清暉。
“顧導雅興。”
溫和的嗓音輕柔。
顧清暉琉璃似的眼睛側過來一瞥,微微頷首算應和。
蕭意的手在拇指上的扳指上摩挲,和煦黑眸落在顧清暉的手上。第四件拍品被小心放置,介紹的話還沒說完,顧清暉沒帶手套的那隻手就抬了下。
身後的助理迅速舉牌。
顧清暉裸露的手背筋骨明顯,作為和他在同一個綜藝裡待了這麼久的嘉賓,想注意不到他的異常都沒辦法。
蕭意都要覺得顧清暉這是一種彆出心裁的惡毒炫耀。
想都不用想,蕭意都知道顧清暉在慈善晚宴開始之前做了什麼。胡作非為,顛鸞倒鳳,不知道天地為何物,把手套都搞丟了一隻。
隻能以這種不體麵的姿態出現。
蕭意輕輕地笑了聲,眼裡沒有半點笑意。
楚熄就坐在他們兩個的背後,一隻手支著臉,另一隻手搭在腿上,手指緊握在一起,冷戾綠眸盯著顧清暉的手。
這有什麼可炫耀的。
剛剛楚熄還和江聲打了啵呢,他都沒炫耀。
楚漆的聲音很冷地在身邊響起:“我倒是寧可聲聲還和你在一起。”
楚熄的臉上已經愈發有了些成熟沉著的顏色,眉眼中仍然透出些不羈的冷厲感。他沉默一陣。
他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悵然。
江聲要是和楚漆複合,至少楚熄還能天天看著他,還有做小三的機會。
好歹楚漆也是他哥,家裡人總是比外麵的野狗好。
他都要感覺他和楚漆之間有一種怪異的同病相憐,又因此感到抗拒和惡心。
想是這麼想,楚熄說的時候聲音平靜,沒有情緒,“說是這麼說,真和江聲發生什麼,你比狗都急。”
楚漆手邊是一杯香檳。
他今晚已經喝了不少,有些頭暈。但是喉嚨實在乾涸,思維實在灼熱,他又喝了一口,喉結吞咽下絲滑的酒液,滾燙的酒氣竄進鼻腔的瞬間。楚漆又想起楚熄從江聲身邊掠過的那一幕,眼皮還是輕輕地閉了下。
“出去透個氣。”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楚熄沒有管他。
楚漆拉開了小花園陽台的門,迎麵而來馥鬱的冷風打到臉上吹起頭發。他是出來醒酒的,卻越發有些發昏。
也許是錯覺,他聞到空氣中星星點點熟悉的味道。
這點味道讓他有些恍惚地靠近,剛走進,他就看到兩個人影在花圃後重疊,聽到了些對話聲。
“因為弄丟了哥的衣服才被辭退的。”
“嚴落白怎麼這樣!幾件衣服而已有什麼!”
“沒關係,不是嚴經紀的錯,是我不小心。何況,嚴經紀的工作態度嚴謹些也不是壞事。至少,可以讓很多壞人離哥遠一點。”
“我要吃蛋糕。”
“這個嗎?”
“這裡的蛋糕沒有嚴落白常常給我帶的那個好吃。”
“哥今晚總是提到嚴經紀。”
“啊?有嗎。你彆說了我有點惡心……呃但……他畢竟確實是我現在相處最久的人……”
一隻手撐到江聲背後的椅子上。
重重“嘎吱——”一聲。江聲嚇得毛骨悚然差點跳起來,又被那隻手輕輕地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他懵了下,抬起頭,迎上楚漆在夜色中愈發暗沉下來的綠色眼睛。
江聲:“楚漆?你怎麼在這裡?”
楚漆沒有說話,他總覺得他上次好好看江聲的樣子已經過了很久。他的手扶在江聲的臉頰,滾燙掌心托起他的腦袋和他對視,指腹貼在江聲側臉,輕易地陷下一點弧度。
他從很早以前就在注視江聲。
在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
他是陪江聲最久的人,他是目睹江聲這一路上所有精彩故事的人,他是麵見江聲所有惡劣、溫柔、痛苦、掙紮的人。
他是因為擅自動情,被遺棄的人。
江聲的頭發在夜風中被吹起,碎發落在楚漆手背。
他茫然地張了下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無措地被抬著臉,扯著楚漆的手,“你是不是喝醉了?”
楚漆的目光落點在江聲的嘴唇上。
江聲也喝了不少,他張開嘴呼吸的時候,紅潤唇縫裡都有些甜膩的酒味。
小花園裡的光線實在幽暗。
江聲僵硬又困惑地被他捏著臉,抬著頭,呼吸熱乎乎濕潤潤地撲灑出來。
楚漆一句話都沒有說,好像他是天生如此沉默寡言。他的眉眼在黑暗中有著下墜的力度。
意識到楚漆在看哪裡,墨綠的眼睛低垂,頭顱在慢慢地低下,江聲一瞬間渾身都在長刺。
他頭皮發麻,他大叫起來,“等等!等等你冷靜一下!!”
可是他真的掙紮不開,他用力往後縮,晃著腦袋,“許鏡危你是個傻子嗎,幫忙啊!”
許鏡危站起身,視線剛從江聲抓著楚漆手腕的手指上挪開。江聲實在有些狼狽,汗津津的慌亂,臉頰都被掐得鼓起,他真不想被楚漆親。
真可憐。
他說,“啊好的哥!”
江聲憤怒。
這麼笨,怪不得被嚴落白辭退!
江聲的腦袋已經有點漿糊了。
楚漆喝醉了,他沒有喝醉,可是靠得太近,酒味在呼吸中傳遞,江聲也快覺得自己頭腦發熱。
楚漆直勾勾地看著江聲。
“聲聲。”
恍惚的,輕輕的聲音。
許鏡危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阻止,楚漆已經低下頭。
江聲呼吸一滯,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嘴唇抿起。
睫毛在不安地發抖。
心裡的心情,說不上是煩悶,抗拒,還是彆的什麼。
可是他等待的溫度,降臨在額頭。滾燙的,炙熱的吻,輕輕碰在江聲的額頭,甚至輕輕吻住江聲幾縷冰涼的發絲。
江聲還在急促呼吸,卻驀地愣了下。
還以為會被親。
手都已經推到楚漆的肩膀,現在都有些無措了。
在鋪天蓋地的悶熱裡,他掀起發燙的眼皮,有些遲疑地看向楚漆。
楚漆的手扶住他的後腦,幽深的眼眸靜靜地注視他。
“江聲。”
江聲:“啊?”
“告訴我。”
江聲:“啊??”
“你推著我肩膀的手,本來可以堵住我的嘴。”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為什麼沒有?”
江聲被問得發愣。
捆住江聲頭發的發帶上,那顆有海洋色澤的藍寶石,被楚漆的手全然蓋住。
黑暗中,祖母綠的戒指在江聲發間閃爍。
體型高大、肩膀寬闊的男人抱緊江聲,佝著腰,慢慢把額頭抵在江聲的額頭上,在酒意中困倦地閉上眼。
風吹起楚漆的西裝外套,他身上的味道還是江聲聞了很多年的香水味,還是江聲在他十八歲送給他的成人禮。
第200章 蠢狗就蠢狗之
宴會結束後, 拍品會單獨登記打包,不必帶走。
而客人們,一部分人會去住秦家提前租好的五星級酒店,一部分會直接坐車回到自己的私宅。
江聲的待遇不同, 他可以直接留在秦家主宅住。
還是秦家的大兒子求著他留下來的。
小兒子也冷哼彆彆扭扭嘰嘰歪歪地附和。
江聲現在本來就是個閒人, 住在哪裡根本無所謂, 就應下了。
隻是有些沒想到,江明潮也會跟著他留下來。
他就住在江聲旁邊的房間, 從敞開的門口路過的時候, 看了看還留在江聲房間殷勤給弟弟捏肩捏腿的秦安嗤笑了聲。
狗腿子。
秦安抬起頭看了眼, 發現是他,也沒說話。
江明潮看向江聲,“彆讓他在你的房間玩太久。”
江聲腦子裡還在想楚漆的事情,“哦哦。”
江明潮:“晚上我會檢查的。”
江聲猛地回過神,“啊啊?”
江明潮沒有在再說,隻是走近,一隻冰冷手掌捧著江聲的後腦勺, 把他拉進, 親了下他的額頭。
“和楚漆聊得不開心,留隻狗在你身邊做為安慰也不錯。”
秦安不快地皺著眉頭, “喂,我不是聾子!我不是狗!”
江明潮完全置之不理,他的嘴唇在江聲的額頭輕輕摩挲了下,“好了, 晚安, 再見。我很愛你。”
聲音輕輕的,帶著點笑意。
“做個好夢。”
江聲被他吻的時候想到另一個人。
他手都抬起想拒絕, 卻在半空愣愣頓住半秒,才伸手去推,“走開!”
江明潮是個藥罐子,被推一把就咳嗽起來,倒不生氣,笑起來。
秦安在咳嗽聲裡開口。
他真的有點惡寒。
額頭吻也好,嘴裡把愛掛在嘴邊也好,都根本不是普通兄弟之間會做的事情。
“你們兩個真的有時候有點太膩人了。我都想象不到我和秦宴這麼說,江聲,你知道嗎,秦宴現在年紀不大一身蠻力,感覺能把我打死。”
江聲:“你也走開!”
秦安:“不是,我說什麼了!”
江明潮並沒有太管年輕人之間的事情。
對他來說,江聲玩得開心才重要,至於和誰玩……是秦安、顧安,王安李安還是什麼的,就不算重要。
他離開,秦安卻沒有走。
高大男生小心做賊似的出門探頭,確定江明潮的門關掉,才把門關好反鎖,又回到江聲的身邊。
江聲支著下巴看,笑出聲。
一個好好的紈絝富二代,身上怎麼一股濃濃的偷味。
他問,“你乾什麼?”
秦安的眉毛皺起,“你和那個灰毛老鼠分手了嗎?”
江聲:“……他叫卜繪。”
秦安才不管他叫什麼,是不會,不行,還是不可以,卜繪在他這裡唯一的身份就是吃了他好兄弟白毛天鵝的灰毛老鼠癩蛤蟆!
他嚴肅地按著江聲的肩膀。
江聲茫然:“呃?”
兄弟有點瘦。
他忍不住又按按摸摸捏了兩下,在江聲發脾氣之間立刻說,“兄弟,哥們兒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今天,我看到你和顧清暉抱在一起。”
江聲眨眨眼:“?”
秦安:“還看到你和楚熄親嘴。”
“不是,這你都看到了,你怎麼不進來提醒我一下!”江聲急了,“算了,所以呢?你要說什麼?”
秦安也急了:“不是!你都沒有和灰毛鼠精分手,你怎麼能和顧清暉抱一團,能和楚熄親一塊兒呢!”
嗯?
江聲懂了。
原來如此。秦安,他的狐朋狗友之一,要在人道主義上譴責他出軌的不道德行為。
江聲有些驚訝,有些欣慰,他如同第一次認識秦安那樣打量他。
在他看來,秦安一向有點不聰明。又或者其實是聰明的,隻是顯得有點笨,像哈士奇。
沒想到他對於事情的是非能有如此清晰的認知。
發現朋友做了錯事,還會提醒。
這才是他的好兄弟,真朋友。
不像另外一撥,明明知道江聲在和灰毛……不是,在和卜繪談戀愛,隻會把他帶去會所給他介紹男模。
還說怪話。
“哥們兒嚴選,你放心吃!”
江聲把他們視為狐朋狗友都是有原因的,隻知道吃喝玩樂,卻不能在江聲做錯事的時候阻止,好像恨不得江聲立刻馬上出軌換下一個。
江聲的手握住秦安,秦安的耳朵一下子發燙。還沒等江聲說話,秦安先說了,“這樣是不好的。”
江聲:“嗯嗯。”
不錯,秦安勉強從那群狐朋狗友中脫穎而出。
秦安喉嚨發癢。
他如果把那張蠢臉冷下來、嚴肅起來,其實還是相當有氣勢的。江聲這群朋友,沒有一個醜貨,秦安自然也帥氣。
一張臉劍眉星目,相當硬的長相。
他繃著臉,聲音低沉,“兄弟,好兄弟。我的朋友,你也不想被彆人知道這件事吧?”
江聲還在欣慰地微笑,“嗯嗯……嗯?”
他愣了下,茫然地皺了一點眉毛,看著秦安。
是不是哪裡不對?
秦安真的不懂江聲怎麼能長這樣?
這個世界上這麼多人,怎麼唯獨江聲長成這樣?
他很刻意地不去看江聲的嘴巴。可是江聲嘴唇張合兩下,似乎有一團疑惑的霧氣從口中吐出,秦安沒辦法不看他的嘴巴。
他緊緊抓著江聲的肩膀。
又想起他被楚熄抱著親的時候。
濕乎乎的頭發黏在臉上,漂亮的眉眼有薄薄的紅。
往常看,相當純真清高甚至有些矜貴少爺味的一張臉,怎麼能被人親成那個樣子。
秦安看到江聲的眼神變得警惕,他的手也輕輕抓住秦安的手腕。
秦安的手腕頓時火燒火燎起來,“哈哈,逗你的,你真以為我是這樣的人?你把我當什麼了?”
江聲眨眨眼,“那你到底要說什麼?”
秦安:“你都和顧清暉抱了,顧清暉是你的誰?”
江聲黑眸眨了一下,“呃?什麼都不是?”
秦安指著自己:“我呢?”
江聲:“朋友?”
“是了,你怎麼能讓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蠢貨超越朋友的地位!”
江聲懂了,甚至有點無語。
原來秦安並不是為了譴責他的出軌罪行,他甚至可能都不覺得江聲在出軌。
不對,江聲本來就沒有出軌!
秦安那個蠢驢腦袋,瓜子仁那麼大,絞儘腦汁都隻夠他想——不是,不對,他都行!那我呢。
江聲覺得江明潮說得很對。
有小狗陪在身邊是很重要的,比如現在,秦安說的這些廢話雖然真的很無厘頭,但是江聲也是真的覺得很好笑。
“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為了抱一下?可以,來。”
他張開手。
秦安呼吸急促了下,立刻就擠過去,兩手一摟就把江聲抱住,抱了個滿懷。
兄弟貼在他的胸口。
兄弟的呼吸都快撲在他的心臟上了。
抱兄弟原來也是可以不是抱一下就鬆手的,也可以抱很久!
原來抱很久是這種感覺。和那種簡單擁抱一點都不一樣。想到以前都是抱江聲一下就得鬆開,秦安都覺得,他以前在過什麼苦日子啊。
現在這樣,這才是兄弟之間該有的擁抱,都說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深也應該抱得久才對啊。
秦安腦袋不夠用,渾渾噩噩轉不起來,一張帥臉透著紅。
他又想起了更衣室裡很淺很淺,淺到他都無法確定的味道。現在霧蒙蒙地籠罩過來,香香的,絲絲縷縷的,他一低頭,就能聞到。
兄弟好香啊。
可惜江聲脾氣不算好。
被他抱了一會兒就開始不耐煩,推著他的肩膀:“差不多就行了。”
秦安還沒抱夠。
都兄弟,抱抱怎麼了。抱抱才是男人本色,才是直男風味。
但是江聲在推他,被不輕不重推在胸口往外一摁,秦安骨頭都要軟了,忙不迭把江聲放開。
江聲的頭發有些亂地披在肩膀。
秦安盯著他,目眩神迷。
很明顯他真的蠢,他看著這樣的江聲,腦子裡的形容詞稀薄到隻剩下,白白的皮膚,黑黑的頭發,紅紅的嘴巴。
像白雪公主、白雪王子,什麼的。童話故事才有的顏色。
他的兄弟,他的朋友,真的有點太好看。
不能怪卜繪不分手,是他他也不舍得分手。
他兩隻手搭在床沿,急急地問,“還有楚熄,楚熄是你的誰?”
江聲琢磨過他的味兒來了。
秦安的目的從頭到尾都不是來問他和卜繪有沒有分手的,也不是在追究江聲到底有沒有出軌,更不是隻為了一個擁抱。
這些問題甚至沒辦法在秦安的瓜子腦子裡麵停留片刻。
他是色迷心竅。
江聲在心裡掂量這個詞,挑著眉毛冷冷笑了聲,靠在床頭上看著秦安,順著往下說,“什麼都不是?”
正中秦安下懷。
他立刻就接話,“什麼都不是的東西,都能親你。我是朋友,我難道不能嗎?”
江聲:“可我們是朋友的話就不能親了。”
秦安:“不是,為什麼?”
“我和楚漆做朋友的時候就不親嘴的。”
秦安的腦筋這時候倒是轉得快,“我沒有楚漆那麼高級,我不是高檔朋友,我是低檔,是普通朋友,不是重要朋友。普通朋友是可以親的。”
江聲:“……”
不是,他真的是有點想笑。
秦安這個人,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啊!!
他招招手,“過來。”
秦安昏頭昏腦地把腦袋放在江聲手心,像隻狗。
要是笑一下就更像了。
這個思路剛從江聲腦海中劃過去,他就看到秦安咧開嘴。
江聲笑了聲,無語極了。拍了下他的臉把他甩開,“你不是直男嗎,秦安。”
秦安不解,他不懂江聲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是啊。”
看他這麼乾脆地承認,江聲一時間都語塞:“直男是不和男生親嘴的。”
秦安更加不解了,“但是,你是江聲啊。”
彆人不行,是江聲的話就可以。這不是理所當然、眾所周知的事情嗎?
秦安又說:“而且我上次不也和你親了?”
秦安呼吸愈發急促,額頭短發都被濕淋淋地黏在一起。
他還說:“我就是直男的最高標準好不好?我這麼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說明親嘴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奇怪。直男也是可以和男生親嘴的!”
江聲:“……”
這是純狗,腦回路比楚熄都還奇怪。
江聲垂著眼皮看他,好久沒說話。
秦安等得有點急,但是又不敢催。很多東西,都是一催就沒了,他又不是傻子,他當然很清楚。
給江聲安排的房間是貴賓臥室,朝向很好,裝修很好,空間還大。秦家的宅子建在半山腰的建築群,夜半冷風都被外圍建築擋完了,隻剩下溫柔的風吹動著窗簾。
江聲輕輕地張口,態度溫柔得像是個耐心的小老師。
“秦安,你太笨了。”小老師一出口就在pua,“你動動腦筋想一下,我和彆人親的時候,和上次和你親,是不一樣的。”
秦安不是傻子。
他當然知道。
可是江聲親口說的時候,就是不一樣。有與眾不同的感覺。
心跳加速,一萬匹馬飛奔在他的心口踐踏。
“我和你上次親,隻是貼一貼嘴巴。”江聲說。
秦安舔了下嘴唇,“……對。”
他隻是被貼貼嘴巴,現在都還老夢到。
夢到江聲沒有剛親完他就嫌棄地把他推開、離開、還伸手招呼楚熄跟上去。夢到江聲在鏡頭底下,很多人的目光中,依然這樣和他貼著。
彆人朝他砸檸檬砸雞蛋,酸言酸語,秦安爽爽的。
“和彆人呢?”
他的聲音有點啞了。
江聲坐在床上,壁燈是燃燒的蠟燭造型,幽幽晃動的光線落在江聲的側臉,輪廓被勾勒得單薄又漂亮。
長長的睫毛眨了下,影子也眨了下。
江聲張開嘴,讓秦安在光線下看到他濕紅的口腔。
“會伸舌頭。”
秦安心臟狂跳,他恍惚地覺得江聲讓他看舌頭這種行為,是不是有點怪。是不是故意的?
又覺得,怎麼可能。他的兄弟單純善良,一定是不小心。
他忍不住撐著床沿就想站起來。
“舌頭,大家都有舌頭。嘴巴,大家都有嘴巴!既然朋友能嘴巴貼嘴巴,那朋友也能舌頭貼舌頭!”
江聲:“……”
有病啊。
他很想憋笑的,秦安這個人真的是蠢透了。
江聲現在這樣又那樣,就是故意的。
逗狗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看狗心急到甩著尾巴轉圈,又什麼都做不到也很有意思。
從顧清暉開始,就應該知道,江聲不是一個合格的好主人。
江聲手按在秦安的肩膀,一用力,秦安又跪下去。江聲在光線下對他笑,溫聲細語,耐心輕柔。
“不對啊。”
他一開口,秦安都沒辦法說話了。
“秦安。”
他還叫秦安的名字,秦安好少看到江聲對他溫言細語的樣子,平時江聲都推著他的臉叫他滾的。
“兄弟是不能這麼親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