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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男友就男友之

江聲的第一幕戲收尾非常順利。

在急促閃動的光亮中, 米修斯的表情柔和而正肅。

他利用彆人對他根深蒂固的信任挑動對事件本身的懷疑,進而讓人相信他落於下風孤立無援。被從小培養他的教會所拋棄,被信眾拋棄,被媒體被大眾拋棄。各大財團組織追逐掣肘中, 他是飄搖著具備聖潔意義代表性的旗幟, 更是一枚言不由衷的棋子, 就算如此,他仍然在儘自己所能為他人爭取權利。

他的言語並非沒有瑕疵, 可他並不在乎那些瑕疵。

和哥哥艾薩克隻知道殺戮的性格不同, 弟弟米修斯浸淫在教會、財團的名利場, 對人性有著精準的把控。

他完全知道,打動人的隻會是巨大的權利。隻要米修斯處在他的位置,他帶來的一切,就充滿誘惑性。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米修斯。

這一瞬間,才讓人大徹大悟。

米修斯殺了誰重要嗎?

不重要。

是否真的殺人重要嗎?

不重要!

恍恍惚惚中,戲外人甚至覺得,連信仰也不重要, 賽博朋克世界觀中與高科技割裂開的虛無縹緲攬金蓄財的信仰, 比不過米修斯本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米修斯。

衣裝整潔的神官,神態麵孔如同冰霜無暇, 眼眸是蔚藍的海洋,發絲是月亮下的河。他步履不停,他走近人世間,腳步每一次落在地毯上, 衣擺每一次擺動, 都帶著米修斯本身克製優雅的意味。

如此規律的行為,如此冷漠冰冷的色彩, 本該充斥危險性地令人忌憚,出現在他的身上顯得如此美麗、寬容、柔和。

光落在他身上,卻像是他允許光環降落,連閃爍的危險紅色警示,都無法讓人把心神抽離。

江明潮長舒了一口氣。

他坐在椅子上,清瘦有力的手指蜷縮抵著側臉,視線從江聲身上移不開,微微頷首,嘴唇輕輕觸碰尾指上藍寶石的戒指。

心臟的跳動帶著一種奇異的酥麻。

這一幕沒有人帶他入戲。所處的環境華麗宏大,麵對的聲音甚至充滿憤怒的質疑,台本冗長,卻需要一鏡到底。

這一切對於一個新手來說,每一項都是極大的挑戰。

沒有人帶他入戲,全靠他自己發揮。外景取景地空曠,周圍都是人,演員的精力必須尤其集中。

華麗空曠的宮殿的確絢麗讓人感到興奮,但也意味著演員自身的色彩和發揮必須搶奪觀眾的注意,不至於讓彆人的目光被精美的花窗、蠟燭投影出的壁畫以及宏偉建築所吸引。

再者,初次演戲的新手,除非天賦異稟,麵對局中人情感渲染力強大的質疑,會下意識地在責問下感到慌亂而亂了陣腳。

最後這一個場景的鏡頭,對演員的台詞功底有很深的要求。語氣,語調,冗長的陳述,這些也不簡單。許多演員演戲時會被指責為“讀台本”,這也是新手通病!

然而這充滿困難矛盾的,就是顧清暉給他安排的第一幕。

畫麵充滿激昂的色調,紅色警示燈閃爍,絢麗彩窗的光亮華麗。銀發神官身上的服裝是精心設計,演得不好就寡淡,演得好,才會讓人覺得這衣服也在升華,簡潔精致充滿神性。在鏡頭每一次轉移和光線,特寫每一次切入中都無比亮眼。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或許還會覺得是導演對演員刁鑽的為難。

但江聲硬生生挺了過來。

甚至他站在那裡,就是米修斯本人。

銀發美麗而聖潔的神官,隻是站在那裡,就會成為信仰的來源。

這段時間顧清暉給他開小灶的時候就發現,江聲實在是一個悟性很高的人。他想做的事情,就能做到,他太過隨心所欲三分鐘熱度,也的確是一個會在三分鐘熱度的時限中拚儘全力的人。

一個月的短暫沉澱,這點時間在顧清暉經受的劇組中實在算不上什麼,卻能帶來這一場驚人的亮相。

事實上,這被稱之為一場豪賭也並不為過。

顧清暉緊握台本的手緩慢鬆懈。

江聲作為短片主演,如果第一場戲就落入下風,今後在旁人眼中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

但是江聲好像,總是擅長讓人體會到那種勝利感。仿佛在暗紅色賭桌台麵,暗色燈光下,被所有期待或者質疑發紅的眼睛注視,被野獸般的粗喘包圍,金燦燦的籌碼被儘數推倒、如海浪般濺起,然後歡呼雀躍熱鬨喧天,那種讓人熱血沸騰的獲得感。

這一瞬間,顧清暉想起沈暮洵。

他當時和江聲一起登上音綜,在高台上,在燈光裡,注視站在身邊幾乎把所有光亮占據的江聲,仰望的目光是否帶著這樣的勝利感。

鏡頭裡反射的偏藍調光線中是江聲過於優越的側臉,江聲皮相好,骨骼感更好,側臉線條每一段都顯得單薄而精致。

對立切割的光線是劇本的設計。江聲身上的光環,卻來源於他自身。

顧清暉心臟的跳動是在不斷緊縮中持續加快,那種想宣泄又無處宣泄的癢和痛同步燃燒。

“卡。”他的手指按在劇本上,“過了。”

一瞬間,片場內寂靜無聲的緊繃氛圍才終於鬆懈。

鏡片後他的目光依然冷漠,耳聽八方,四麵都是關於江聲的討論。

“我的天啊啊啊剛剛甚至沒敢大喘氣!!”

“江聲是不是真的當過神官啊好溫柔好漂亮嗚嗚……真人看起來比戀綜鏡頭裡還要好看一百倍!!這要是個遊戲,現在我氪金都要拿下這張cg。”

“狠狠期待他的武打戲……感覺米修斯真的玩槍玩刀都會很漂亮……我要死了神官大人嗚嗚。”

“可惡神官又能有什麼錯!”

作為外場工作人員,對劇本的了解自然也不及其他演員和導演,隻能片麵地從剛剛江聲詮釋的角色代入到觀眾的角色,有的認為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溫柔無私充滿光輝的人,也有人覺得米修斯是神秘而危險的角色。無論是哪一種劇情走向,都不得不說江聲這張臉實在太和人物契合!

這是一張實在令人無法惡意揣測的臉。能夠很好地抹除這個角色身上的冷漠、狠厲和功利性。

毫不誇張地說,江聲其實真的有點緊張。

他是第一次啊!

一下戲,他立刻繃著臉豎起耳朵去聽彆人都有些什麼評價。

他大多數時候並不在乎評論他的言語,但也不得不說,在第一次踏足陌生領域做一些事情的時候,這些評價的重要性才能體現得淋漓儘致。

然而他聽到。

“姐妹你看那個顧導和江江同人文了嗎。完今天這一幕我覺得真的很合適啊!”

“人善被人欺是很好很香的。”

“米修斯這個人物原來不是無私聖父,但是如果不是的話隻會更香……帶有功利性的忍耐很香,背地裡的厭棄被發現後真麵目暴露也會很香……”

江聲:“?”

不是,這什麼?

他不太能理解,轉頭朝下麵走過來,想靠近點仔細聽聽。然而一瞬間,剛剛熱烈的討論頓時如同揚湯止沸。

江聲茫然地看著她們。

剛剛在暢想的主角就出現在麵前,銀色很有光澤感的頭發,和靠近看很有衝擊性的漂亮眉眼,簡直叫人眼花繚亂。

幾個女孩子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慌裡慌張找了亂七八糟的理由跑掉了。

前不久還在焦慮的投資商立刻回神,轉而握著江聲的手誇獎起來,“江少爺果然是年少有為!”

許多人都在悄悄地轉頭打量。

銀發蒼白的青年身姿頎長單薄,靜謐的藍色目光在警示燈下泛紅眼簾下靜謐地看著他。投資商還沒說話,江聲也還沒來得及把手抽開,秦安立刻抓著江聲的手腕,強硬地把投資商擠開。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江聲漂亮修長的那隻手被人抓著就是特彆不爽。

尤其這個人剛剛還在對江聲指指點點。

秦安有些冷而銳利的目光在瘦老頭的臉上剜了眼,嘴角還掛著笑,警告性的眼神危險感卻擋都擋不住。

他還沒回過頭,就感覺頭皮被人拿有些冰涼的手指碰了下。

頭皮頓時麻了起來,一股電流竄到心口的時候已經變得火熱,他迅速回過頭看著江聲。

江聲一張臉沒有過多修飾,耳朵上卻掛著銀藍色的精致耳飾,教會服飾端莊清雅,襯得他愈發有著冷淡又溫柔的力量,和煦的藍色眼睛像是陽光照耀下的海洋。

秦安沒忍過兩秒,就忍不住在眾目睽睽下把頭拱過去。

一瞬間,盯著他們看的人頓時眼睛睜大,無聲地瞪大眼睛互相交流。

什麼情況!

江聲的新男友?

不是說是助理嗎?!

江聲的前男友顧導和他的親哥都還在這裡看著呢!!

“嚓——”

顧清暉手裡的台本在用力下有了些褶皺。

一旁江明潮手指抵著唇縫,微笑著,看不出什麼不虞的表情,卻又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陰狠。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江聲不是一個很專業的演員。

也就意味著他在努力感受一個角色的時候,努力把自己代入進去體驗另一個人完整的人生的時候,自己身上也會控製不住地帶上一點這個角色本身的色彩。

秦安發現米修斯的特性和平時江聲對待他的時候相似,的確不是錯覺,這樣的特性在江聲的放縱中甚至在逐步深化。

摸著頭皮的頭漸漸撫上他的臉頰,有些冰冷的手指攥著他的下頜骨強行讓他抬起頭。江聲對他總是帶著點微笑的,包容、縱容,一切無理要求好像都可以被允許。

又好像不那麼溫柔,細枝末節永遠有著和言語神態割裂的冷漠。

這種風味,真的是把秦安折磨得死去活來。

江聲都不對彆人這樣。

隻有他才是江聲最好的朋友!

第212章 意外就意外之

在嚴落白和顧清暉的默許之下, 劇組有一段僅有五秒鐘的代拍視頻流出。發布不到十分鐘,就已經爬到熱搜榜高位。

晃動的鏡頭,拉近而顯得十分模糊的畫麵,詭譎的紅色光線和蠟燭微弱的光亮一起閃爍著。

銀發的青年一步步靠近, 隔著鏡頭都能看出拍攝者的悸動。他穿著整潔雪白的繁瑣服裝, 佩戴冰藍與金色的裝飾。他的眼睛他的表情, 冰雪一般剔透而寂靜的年輕麵孔,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種吸引力, 甚至與他的臉無關。那種美麗帥氣已經成為一種氣場。隔著鏡頭而感受到遙遠, 又因為畫麵的動蕩而感到無比貼近, 心臟都空空的,仿佛忘記時間空間和自我的概念,全副心神投注到畫麵裡。

一不留神,短短的視頻重播無數遍。

他遭遇了什麼?

他在麵對什麼?

不知道。不清楚。

視頻聲音開到最大,也隻能聽到劇組工作人員模糊而恍惚的聲音。

亂七八糟的噪音,唯一能夠被清晰捕捉到的,隻有“江聲”兩個字。

【哦天呢……寶寶你簡直完美得像遊戲cg圖[愛心]】

【入迷了丟魂了, 江聲長得這麼好看到底要乾什麼……神官這套造型看多少次都覺得是神啊啊啊啊!放在賽博背景好浪費, 在西幻paro應該可以發揮得更好……萬人敬仰的大祭司,神明在人間的具象化……花鳥自然天然的親近, 大地之神月光之神!】

【再來點花環精靈耳,我不敢想我能有多爽】

【可是西幻題材現在不好賺錢吧,無論是顧導還是寶的哥哥本質還是資本家】

【彆人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江聲的富姐富哥粉絲少了嗎還怕賺不到錢?有江江給他們兜底樂著吧就。神官造型剛做好發出來當天就開始撒錢了, 世紀大廈的屏幕就差被他們包年, 我都不敢想短片放出的時候他們會有多瘋狂】

【內部1群粉絲自製遊戲有寶玩了嗎?最近新開卡池就是樓上說的西幻主題,富哥富姐廚力大開122人自創團隊, 粉籍認證成功可免費玩。新出的限定卡[自然之音]迷昏誰了,抽到的人都說好![圖]】

【我的天江聲粉絲的廚力真的好驚人,這個精致度好絕啊,頂級建模淺淺震撼一下】

【米到我了謝謝姐妹已入坑,但請問為什麼是不保底機製】

【神卡限定是這樣的,太簡單豈不是沒有神感……據說在抽卡頁麵許願會更容易出,親測有效!感覺江江就是那種會因為認真祈願降臨人間的神,高高在上又平易近人帶著笑問你的願望,卻不知道彆人光是看著他就已經幸福到快死掉……】

【噢我的天呢……[捧心]】

【粉江聲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超話的飯天天都吃得心滿意足,寶幾次綜藝亮相也酷酷的夠我盤很久了……好嘛現在遊戲都有了,還有什麼是你們做不到的!穩穩的幸福TT】

【寶拍戲已經夠辛苦,懂事的人會幫寶放鬆一下@秦安】

【秦安你都不肯幫江聲這樣那樣還算什麼好兄弟@秦安】

【@卜繪,你要是再堅持久一點,現在被江聲帶進組的就不是秦安而是你了!】

【狠狠痛了一下……】

【彆痛了,no哥小心眼就不是當正宮的料子,讓他進組還想要江聲返圖?開玩笑呢吧,這方麵還得是秦安和小楚】

拍戲第一天,到淩晨三點鐘才收工。

江聲累得要死,整個人遊魂似的,眼下掛著青黑被秦安背著回去。秦安很擔心他,伺候他洗澡吹頭發上床後還不肯走,在床邊繞來繞去。

江聲感覺一道陰影晃來晃去,煩不勝煩,“走開。”

秦安這才失落地低頭親親江聲嘴唇滾了,臨走之前好像還說了什麼,江聲的漿糊腦袋根本沒能聽清楚。

這樣的疲憊,江聲以為他能安安穩穩睡一覺。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精神好像格外緊繃,劇本裡那些字眼在不受控製拚命地往腦子裡鑽。他煩得皺起眉毛往被子裡一鑽,把自己狠狠裹成一團,用力閉眼。

半小時後。

越睡越清醒的江聲愣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起來,用力把被子砸了一下。

早知道剛剛就不讓秦安走了。

可惡!

江聲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四點多。厚重窗簾外是模糊的暖色路燈光亮,還能聽到稀稀拉拉的鳥叫聲。

江聲拉開窗,冷風撲麵而來。

他決定出去走走,讓心靜一靜,也許就能睡著了。

半夜的酒店很安靜,燈光晦暗地落在暗色地毯上。

江聲盯著遠處晃動的影子看了半天,淩亂銀發被穿堂風吹動著,後背脊梁骨都冷了起來,心裡有點毛毛的。

“阿聲。”

一道聲音在背後突兀響起。

江聲嚇了一跳,死死攥著手抱緊門警惕地回過頭。

蕭意的腳步落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響。黑漆漆的頭發隨著步履頻率輕微晃動,一張臉溫文爾雅,帶著笑意。

很顯然,他是才結束工作趕過來的,西裝襯衫有些疲憊的褶皺。目光靜謐溫順地在江聲潔白的浴袍上輕輕一掃,又落在他垂落在胸前銀色的頭發。

像蒼白的、透明的幽靈。

“怎麼了?”他溫和詢問,“需要幫忙嗎,阿聲?”

江聲腦袋昏昏沉沉,懶得和他客套,也不太想搭理他。但外麵黑漆漆陰沉沉的,他也不想出去。一時間有些兩難。

要不給秦安打個電話,叫他回來陪一下?

或者嚴落白也可以。

或者江明潮和他的房間離得最近,江聲現在去找他也很方便的。

江聲漿糊一樣的腦袋艱難思考,看向相隔不遠的房間。

視野驀地被擋住。

蕭意站定在江聲麵前。他頭頂是小射燈投射出的半圓光弧,越發顯得黑眸深井一般幽邃。

“睡不著?”

江聲看向他。

蕭意注視著他,漆黑潮濕的目光落在他懨懨耷拉的眼皮和眼下的青影,還有這種不太樂意又很禮貌的樣子。

他眼皮抖動了下,淚痣痙攣,心臟軟綿綿地急促跳動起來。

蕭意的手抬起,溫聲說,“很多演員都有失眠的狀況,這很正常。有時候我都很心疼你,阿聲,顧導為什麼根本不給你一點緩衝和適應的時間?”

江聲冷漠地垮著臉,被蕭意扶著側臉拿指腹很輕地蹭了蹭眼下。

他忍不住眯起一隻眼睛,“虛偽。”

倦意和睡不著的煩悶已經讓他的腦袋不那麼好用。

不然,尋常蕭意在想要伸手碰他的時候,就已經會被江聲躲開。

“有個很簡單的方法可以解決你的問題。”蕭意又笑,聲音輕輕的,“何況,現在已經半夜,出去還是有些太危險。”

江聲疑惑,“什麼辦法?你有藥嗎?”

暖色的燈光落在江聲柔亮的銀發上,幾乎像是映照餘暉的河流。讓江聲此刻有些不滿、疲憊和冷漠的表情都有些溫暖了。

蕭意淚痣落在眼角,在半明半昧的微弱光線下有些洇濕的笑意,“阿聲,你忘了嗎,我說過,我可以幫你的。”

江聲頓時更加不滿,“可是你最近根本沒有來過幾次劇組!”

他這樣抱怨的口吻反而讓蕭意眼裡的微笑更真切了些。

像是,他在時常被江聲期待一樣。

不過蕭意大概也能猜到,大概是顧清暉做了什麼很讓江聲鬱悶的事情,才讓江聲時不時想起一點他的好。

他要是再過分一些,江聲有了對比,說不定就越發覺得蕭意是個好人。

“最近處理大哥浪費了一點時間。”

蕭意簡潔地把很多事情一筆帶過。

“不過,很快我的時間就會多起來。”

蕭家的情勢已經趨於穩定,蕭意擁有話語權,已經不再需要時常出席做決策以示鎮壓。

蕭意的手放在江聲的肩膀上,“走吧,我們回去。”

江聲懷疑地盯著他,下意識被推著肩膀轉了個身,房門被推開,又被合上。

蕭意的手還在他的肩膀摩挲,視線垂落,注視江聲銀色頭發散落晃動,他伸出手,輕輕地捉住一節。

柔軟的觸感。

如同水一樣沁涼。

“今天阿聲的表現我有聽說,很出彩。”頭發從他手指間流淌離開,他收回手,“真可惜,我不在現場。”

江聲打了個哈欠坐在椅子上,腿才剛疊起來,就見到剛剛還在他背後站著的高大青年走到他麵前蹲下。

江聲愣了下,眉毛下意識蹙起,恍惚困頓中也敏銳地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他低下頭。

西裝革履的蕭意跪了一條腿在地上,深色的馬甲和暗紅色領帶,金色的領帶夾,皮革的袖箍束縛他結實的手臂。

十足的精英裝扮。

江聲:“??等等??什麼意思?”

蕭意的手握著江聲的腳踝。

凸起的踝骨硌在手心,有些冰涼的溫度。他的手心有些燙,江聲下意識就想把腿抽開,“蕭……蕭意。”

蕭意靠近了些。

一張臉骨相其實有些冷硬。但由於他的表情總是溫和可親,總是讓人忽略他的攻擊性。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蕭意的手腕還戴著一隻華貴的名表,冰冷的觸感貼到江聲睡袍下的大腿,涼得讓江聲忍不住哆嗦了下。

蕭意摘掉表。

“哢噠——”

放置在一旁的書桌上。

江聲有些茫然,“你的辦法為什麼總是這種……這麼奇怪。”

江聲穿著的浴袍十分輕便,鬆散的結一拽就開。

蕭意直勾勾地看著他,淚痣在眼尾洇開些濕潤的熱意。他的手握住江聲的膝彎,湊了過去。

“有用就好。”

聲音有些沙啞。

男人的笑聲十分柔和。熱氣撲灑,江聲盯著他,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拒絕,眉毛蹙起一點,銀發愈發顯得他麵容聖潔,表情嚴肅。

蕭意的血液都有些發燙。

江聲和這個發色,真的非常貼切。

溫柔,寬和,偉大,高潔的神明,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漸漸的,江聲的後腦靠在櫃子上,脖頸揚起,呼吸有些急促,感覺到熱騰騰的快感和困意一並湧來。

胳膊掛在椅背上,手自然垂下。清瘦又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勻稱,在某些時候會有應激似的突然痙攣蜷起,然後在輕輕的舒氣音中微微發抖地鬆開。悶悶熱熱的呼吸聲被另一隻手堵在喉嚨裡。

模糊的,悶熱的,黏膩到讓人耳熱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一切都在漸漸變暗,變得虛無縹緲,變得空蕩蕩。

江聲沒有注意到蕭意一直在看他。

“是不是好多了?”蕭意輕聲問。

江聲眯著眼垂眼看他,輕輕的聲音像是笑了下,又像是沒有。蕭意隻能聽到他一點悶悶的氣音。

濕潤的睫毛,無意識的表情。淩亂的銀發散亂地黏在臉頰,渾身發軟,表情透出恍惚的冷淡,和他眼尾的淡紅割裂開。

“嘀嘀——”

門縫響起微弱的聲音。

江聲愣了下。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

而且還有江聲的房卡。

他腦子亂亂的,反應卻很快,下意識地並住腿,扯過毯子蓋在腿上。

蕭意的呼吸頓時更加急促悶熱起來,折磨得江聲很有些難受。他努力往後縮了縮,回過頭,看到秦安手裡攥著一瓶溫熱冒著點熱氣的牛奶走進來。

高大的男生有著很是結實的身材,額頭上還帶著汗水,淩亂短發有些狼狽地黏在臉上,他握著門把手關門,體貼地把外麵的燈光擋了個徹底。

江聲愣了下,聲音還有些發抖,“秦……秦安?”

秦安越走越近,江聲的頭皮漸漸發麻。蕭意沒有再動,似乎安分極了。如果那要命的地方沒有仍然裹在他嘴裡的話。

江聲的手緊緊攥著放在毯子上。

等等!怎麼會這樣!

怎麼辦!救命,救命,救命。

江聲儘力深呼吸維持氣息平穩,心臟咚咚亂跳,忍不住要飆淚了。

嗚嗚。

現在秦安就在這裡,江聲總不可能伸手進毯子裡把蕭意的腦袋拽出去啊。

他隻能壓著一點模糊的聲音,撐著蕭意的頭讓他安分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說:“你彆過來!”

秦安瞪眼不解,皺著眉毛大咧咧地問,“怎麼了?”

他看著江聲。

江聲一頭銀發淩亂,冰雪一般剔透乾淨的臉孔,顯出些慌亂又強裝鎮定的靡麗,睫毛和眼睛霧蒙蒙,手指骨一片暈紅。睡袍敞開,露出白皙的胸膛,一點很淺的粉色隱隱約約地在邊沿顯露。往下看還能看到一些起伏的線條,以及訓練後留下的青紫痕跡。

秦安腦袋有些嗡嗡的。

一時間直勾勾地盯著江聲看,不知道為什麼呼吸不上來。

“咚。”

很清晰地,秦安聽到自己咽了口口水。

江聲心亂如麻,漿糊腦袋努力運轉思考。

其實被秦安發現又能怎樣呢。

他蠢蠢的,笨笨的,哪怕江聲說這是蕭意再給他療傷他也會傻不拉幾帶點質疑地說“真的假的?好吧我真信了好兄弟你可不要騙我……”

江聲一激靈,用力甩頭。

可是被秦安發現,那今後說不定他就要隔三差五地問,為什麼他不可以,為什麼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可以,朋友卻不可以了!

會很麻煩的!!

江聲冷汗淋漓,混沌腦子努力凝結思考的能力。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把秦安支開。

江聲張開嘴,悶悶的哼聲讓他忍不住重新咬緊牙關。銀發濕潤垂落,他艱難地看向秦安,“我,我想吃夜宵。”

聲音有些小。

江聲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一說話就暴露端倪。

可他小聲說話,秦安就聽不到,茫然地“啊?”一聲,然後不斷靠近。

江聲要被嚇死了,崩潰道,“我說我想吃夜宵!”

他聲音都在發抖,氣息並不平穩。

但凡有點經驗的人都會意識到不對勁。

緊貼他大腿的蕭意能清晰感到他的緊繃和顫栗,他側過臉貼近江聲的腿縫,舌尖輕輕挪動了下,有些平靜地思考著,不過秦安那個蠢貨大概不懂吧。

秦安不明白江聲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呼吸聲為什麼這麼那個。表情也很那個。

好奇怪啊。

他耳朵泛紅,不明不白地直勾勾盯著江聲看,呼吸急促,“哦哦。”

他不知道為什麼,又開始想到江聲被楚熄按在更衣室軟凳上親吻的樣子。

可是這裡又沒有彆人。

江聲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

像是被弄臟了一樣。高潔的神官,真的像同人文裡那些過分的描寫似的,衣衫不整地,被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安總覺得空氣裡有些悶悶熱熱濕乎乎又膩人的味道。他更加地無法思考,他手裡的牛奶杯一時間很有些燙手。

他腳步隻是短暫停頓了下,緊跟著快步走到江聲的身邊。

江聲:“……!!”

他顯而易見的無措,眼睛頓時就瞪大了。

蕭意的腦袋都快被他夾爆了,紮人的癢酥酥麻麻。悶悶的笑聲隻有江聲能聽到。

秦安把牛奶放在江聲手邊的桌子上,然後一隻手按住江聲的肩膀。

江聲的聲音都在哆嗦,“彆……彆。”

秦安一無所知,他昏頭的腦子甚至沒能發現,以往對他溫柔又冷淡的江聲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

他隻是誠懇又急切,“你……你親我一下。”

江聲心臟重重地跳了下,立刻感覺膝彎被一隻手輕輕地握住。

“什麼?”

麵前是秦安滾燙熱烈的眼神,按住他肩膀的手也燙得江聲頭皮發麻。

“隻要一下,就一下!”

他的手在發抖。像是為了克製這種發抖,秦安大聲說。

“我現在就去買夜宵。或者我自己借廚房給你做!”

秦安原本覺得那一切都沒什麼,不就是看到兄弟和彆人親了下而已。有點不適應也很正常,朋友間有好奇心然後互相滿足也很正常,網上說這都是對的。

可是……

他緊盯著江聲的嘴唇。

顏色好看,形狀也好看,微微張著。

秦安腦袋都要炸開,想起他差點把舌頭舔進去的那次,又想起很多怪夢,一時間心跳聲都被攪得黏黏糊糊了。

他低聲懇求。

“你親我一下吧……江聲,兄弟、朋友,你親我一下……”

第213章 瘋了就瘋了之

秦安但凡低下頭, 就會發現他的好兄弟腿間毯子上,被他骨節分明清瘦的手壓著的地方不太對勁。

輪廓像個腦袋。

可是他沒有低頭。

他緊緊盯著江聲,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江聲的臉上,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現在的期待是因為什麼。

空氣在變得潮濕黏膩。

江聲真的要瘋掉了, 他一時間都無法反應過來, 現在到底在發生一件怎樣荒謬的事情。

全世界都在眼前旋轉。

秦安緊張到不斷淌汗的濕潤帥氣的臉頰好像越貼越近。下麵蕭意死死握住他的腿彎, 呼吸的溫度和氣流帶動的一下又一下反撲的涼意都讓他心亂如麻。

江聲竭力地想要冷靜下來。

沒錯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小白江聲了,麵對現在的情況, 他可以完美處理!

一個一個支開一個個教訓!

他握住秦安的手, 鼓足勇氣, 緊咬著牙,用力把頭皮發麻的感覺往下壓。

濕重的睫毛掀開,秦安愣愣地看著他眼尾落著洇開的紅,連眼眶裡都有些紅似的。

“我們之間不應該講究這樣的交易。”

他的聲音很輕,一些顫抖讓他顯得有些脆弱和難過。

雖然完全是因為蕭意在做壞事。

江聲蒼白的臉頰有些煙霧一般縹緲而淺淡的玫瑰色,冷淡的表情如同玻璃一般破裂,銀發濕漉漉襯在臉頰, 嘴唇微微抿起的時候發白。

秦安已經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到底是入迷還是愧疚, 心臟一下就揪了起來。

“當你覺得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交換我們純潔的吻和友誼,那就說明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出現問題。”

江聲說。

秦安心臟重重地跳了下。

他又開始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可又根本說不上來。

“但是沒關係,我說過,我會原諒你。你想要的朋友待遇,我都可以給你。你隻需要……呃。”

江聲的手死死按在腿間的腦袋上, 呼吸急促起來。

他抿了下嘴唇, 嘴皮顫抖,睫毛眨動的頻率都在加快。他不得已把抒情的鋪墊統統刪掉, 濃縮了一下,“我想吃夜宵。”

秦安:“哦哦!”

他下意識地挪開腳步往外走。

江聲鬆了口氣,但還是沒敢動,仔細留意著秦安的動靜。

秦安走到門口,忽然回了下頭。

“江聲。”

江聲的背影清瘦頎長,銀發在光線下顯得很有些冷漠。他有些僵硬地轉過頭,表情有些讓人窩心的溫柔,睫毛長長地耷拉下來,“怎麼了?”

秦安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撓撓腦袋,說:“你記得把牛奶喝了,待會冷掉了。”

江聲愣了下,歪了下頭。月光般的發絲淺淺落在他的肩膀又滑落,秦安發現他的耳朵紅得嚇人。

“好。”

江聲輕輕說。

秦安握住門把手,轉過身的一瞬間,視線剛從他長長的頭發一路下滑。銀色的發絲如一種引導線,幾乎立刻就讓他注意到了。

從這裡看去,在椅子底下的間隙,他能看到一雙穿著西裝褲的腿在晦暗光線下,就跪在江聲的腳邊。

西裝褲筆挺。

似乎是極好的麵料。

可隻是短短一瞬,慣性作用下,很快門就在他麵前關上。

“砰——”

秦安站在門外許久,都沒有回過神。汗水從濕淋淋的發叢滾落,被冷風一吹,冷得叫他頭皮發麻。

秦安感覺頭重腳輕,忍不住把頭靠在門後,呼吸悶熱發燙,喉結滾動著怔怔地想。

江聲下麵……怎麼會有人跪著。

有人犯錯被江聲懲罰嗎?

秦安的頭腦開始發熱。

應該不是,江聲應該知道這樣會讓人爽啊!

是他看錯了嗎?

還是撞鬼了??!

不對,秦安是唯物主義。

他用力甩了兩下頭,開始渾渾噩噩往外走。

那是誰?

是江聲允許的還是被強迫?

好像不對,江聲都把他支開了,應該還是想要繼續的吧?

嘴裡不明不白地開始泛起一陣酸味。

都兄弟了,有什麼看不得的。真小氣。

他作為江聲的兄弟,現在比起買夜宵更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在這裡收著不要讓彆人進去?

可是除了嚴落白和他之外也沒彆的人有江聲房卡了。

好多好多問題一窩蜂擁擠過來,漸漸清晰的是腦海中江聲的眼睛。

江聲的眼睛很好看,不帶什麼攻擊性。看著他的時候,溫柔翹起,是對彆人都不會有的神情。哪怕在這種時候,江聲對他的態度依然是這樣。

就算彆的賤狗做那種事討好江聲又怎樣?

很明顯,江聲優先考慮他,優先勸說他,江聲當然更喜歡他!

秦安不由得很爽地大邁步離開。

晨風涼爽,吹動他的頭發。

江聲看了眼沒有關掉的窗戶,豎起耳朵聽到秦安離開,才終於掀開毯子,把蕭意的腦袋揪起來。

俊雅男人嘴唇下巴濕漉漉,一張臉被夾出紅印。

江聲看得好心煩,一把把毯子堵到他的臉上,“你剛剛在乾什麼啊!你在乾什麼我問你!”

蕭意喘著氣,眉峰似乎挑動了下,回答:“我在呼吸。”

才不是!

好幾次,好幾次江聲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措不及防。

“差點就要被發現了……”

江聲手指還在緊張得哆嗦。

他完全知道有好幾次他的呼吸出現端倪,也虧得秦安是個蠢狗。但凡換成彆人,絕對會被發現的。

江聲都不敢想,對方一下子把毯子掀開的話,他麵對的場麵會有多尷尬多難堪。

蕭意把臉上的毯子摘下來,繼續靠近,“還沒有結束,現在他走了,我們繼續?”

江聲用力抓著他的頭發想把他扯開,“會被發現——”

可是蕭意執意靠近。很快的,憤怒的江聲停止掙紮,有些恍惚似的。按在蕭意漆黑腦袋上的手指哆嗦著,分不清是想把他拽開還是往下按。

江聲在激烈的熱和快意中,保留了一點理智用來指責自己。

江聲啊江聲。

為什麼這麼久了,你的定力還是沒有一點點長進!

可惡,下次不準這樣了!這次就算了!

蕭意抬著眼皮,眼也不眨地看著他。

作為一個好演員,蕭意當然對導演視角也很了解。他很清楚,如果是旁觀者視角,溫暖光線下江聲單薄的影子幅度輕微地顫抖。如果隻看投影,或許稱得上溫馨。

長發的漂亮神官,溫柔地接納信徒在腿上哭泣,聆聽他們的懺悔。

大約是這樣的一幕吧?

江聲張開嘴,可是好像無法呼吸。他的後腦勺磕碰到背後的櫃子上發出響聲,卻已經無法感到疼痛。

隻是覺得好熱,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舒展活躍。蕭意和江聲認識很多年,至少這方麵還是很了解他。江聲的喘氣聲愈發急促,他仰著脖頸模糊著眼睛,濕潤的睫毛朦朧地霧開視線,空餘的手捂住嘴巴,悶悶的呼吸和微微上揚的尾音被堵在唇縫裡。

時間似乎已經過去很久。

又好像隻是片刻。

他的腦袋輕而易舉地混沌起來,讓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包括事情的正確性,後果,危險性……

等一切結束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呼吸不過來,空空如也的眼眸直直望著天花板,胸口劇烈的起伏許久沒有平息。

蕭意的聲音很輕。

“沒有退步對不對。”膝蓋被一隻發燙的手心完全包裹,微涼的指腹蹭著他的腿彎。蕭意的聲音寬和低沉,有些沙啞,“你看,總是拒絕我有什麼必要呢?”

江聲耳朵裡都是嗡嗡的響聲。

恍惚地低下頭,和蕭意對視,好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失神的迷茫表情維持好一會兒。

蕭意被他看得,心臟重重一跳,燃燒起來似的火辣。

他看過那段五秒的短視頻。

鏡頭中江聲銀發霜雪般冷淡,衣袍整潔,有著潤物細無聲的溫和。

而現在,狼狽濕潤,烏黑眼眸像是眯著一泓水。望著人的時候看不清虹膜,愈發呈現出一種濕漉漉沉甸甸的墮落感。

江聲嘴唇才勉強張合兩下,一縷銀色的發絲滑落下來。像是輕輕笑了聲,而後發出微弱的聲音,“什麼?”

蕭意耳邊是風聲。

現在已經接近淩晨五點,晨曦的光亮隱約在地平線顯露,鳥叫聲在枝丫活躍起來,風聲顯得很是輕盈清爽。

秦安應該快要回來了。

為了不給江聲添額外的麻煩,蕭意現在就差不多要離開。

他定定看著江聲兩三秒,胸腔中的心臟幾乎一點點滴下黏膩的水。水聲在軀體內回蕩,波動。

蕭意完全想不明白,秦安看著江聲這種表情,為什麼還能覺得江聲在認認真真和他講話,而不是在背著他和彆人悄悄做壞事?

明顯到這種程度了。

“他好笨。”蕭意笑了聲。

他看著江聲用那隻骨節泛紅的手把浴袍的腰帶重新係上,又有些無語地笑了聲。聲音輕飄飄,有些懶懶的,“你做了什麼?你不是比他更蠢?”

蕭意把桌子上的表拾起,重新戴到手上,哢噠的聲音利落。他垂眸看了一眼時間,又用指背碰一下牛奶的杯壁。

是特製保溫材料,所以到現在都還有餘溫。

他叮囑:“記得把牛奶喝了。”

江聲感覺好奇怪,“……你好像一個怕正宮發現你的存在所以努力隱瞞自己的小三啊?”

蕭意倒也不否認。

能當小三也是他的本事,守不住的人沒資格狗叫。這句話他早早就和沈暮洵說過。

他調整表帶,整理自己亂掉的領帶夾、有著些褶皺的領口。整個人除了有些濕潤掛著白的頭發和過於發紅的唇色,看起來很是寬厚正派。

蕭意抿了下嘴唇,舌頭往裡壓了壓,好像還能感知到柔軟的觸感。他心情愉快起來,笑了聲,看向江聲,輕聲問,“你有看過我們的cp超話嗎?”

江聲打了個哈欠,扯了濕紙巾遞給他,同時莫名其妙,“我看那個乾什麼?”

蕭意接過紙巾,對著鏡子擦乾淨頭發。

“超話裡有很多出軌文學,我偶爾會看一看。依我看,秦安很適合當那個——”

“什麼?”

蕭意:“睡著後就一無所知蠢得要死的丈夫。”

江聲:“……”

怪異,好怪異。

他身邊的所有人裡麵,蕭意大概是唯一一個真的對名分沒有那麼感興趣的。

雖然他濕乎乎地粘人纏著人不放,像惡心人的軟體動物,但是他真的當小三就很知足。

眼看著蕭意把自己整理得又重新像個剛離開會場的精英總裁,除了西裝褲緊繃,礙眼的東西還沒消下去之外,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正經得不得了。

江聲心裡那種割裂的怪異感愈發清晰。

他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被發現會怎樣?”

蕭意轉過臉看向他。

江聲又問,“還是說你就是想要被人發現,你就是這麼奇怪的人?”

蕭意輕輕笑了聲。

江聲有點犯困,眼睛眯起就睜不開。

他本來之前把秦安搖走的時候江聲還在想要教訓蕭意呢,但是心情好起來他也就不太在乎了。甚至笑了兩聲,“你現在的身份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啊。”

蕭意問,“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被發現倒是沒什麼,你呢?”

“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呢。阿聲。”

“讓彆人看到蕭家的掌權者大總裁跪在我麵前做這樣的事情,不太好吧?彆人會怎麼想你。”

蕭意側臉短暫地緊繃了下。喉結往下壓,滾動兩下之後,才輕聲笑起來,沒有回答。

他低頭又看了一眼時間,“早點休息,我走了。”

江聲擺擺手,“快點滾!不要讓彆人發現你來過。”

“哢噠——”

蕭意合上門,放下手一轉頭,不遠處就是提著一大袋夜宵跑得熱汗淋漓的秦安。

秦安的腳步停頓。一張劍眉星目很標致的帥臉,開始擰起眉毛出現陰鬱的顏色。

蕭意卻沒有停下來,黑發在清晨冷風中隨著腳步有著輕微起伏。

“借過。”

他彬彬有禮地對秦安頷首,麵帶和煦的微笑從他的身邊路過。秦安甚至聞到他身上很濃的一股江聲的味道,輕飄飄暗幽幽地,追在鼻端讓他聞。

秦安:“……”

他視線集中在蕭意的背影,開始認真並且嚴肅地思考起來。

蕭意用的什麼香水啊,和江聲那麼像。他去問一下的話蕭意能給他代購嗎?

還是說,隻要和江聲靠得有那麼近,其實他身上也會有這種味道?

腳踩到落葉,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蕭意想起他在病房給他名義上的大哥蕭啟扣上束縛帶的聲音。

結結實實,嚴絲合縫哪怕青筋暴起磨出血痕都無法掙脫。

歇斯底裡的咆哮和怒罵被晾在隔音玻璃之後,看著仇人無能狂怒又轉變為哀求的每一秒,注視他神情從暴怒到悲戚再到懇求的每一秒,過往譏諷他的那張嘴顫抖著流露懇求的每一秒。

那瞬間,蕭意的痛快可真是無法言喻。

他的戲份在上午十點鐘。他本來可以早晨再趕來,不必這樣匆忙。

可是蕭意處理安排完一切事宜後,心情剛剛鬆懈,就感到一陣說不上來的急切。

他在深夜趕來,是想要和江聲分享他勝利的喜悅。

迄今,他已經不再是沒有人看得起的嶙峋瘦狗,也不再是誰都能踩在腳底下的墊腳石。

他掌控蕭家,擁有權力擁有話語權。他一步步走到高位,一個個鏟除過往針對他為難他的那些渣滓,他對現在的成就,怎麼能說不滿足?

可是這段路走得並不容易,他掠奪這一切,采取的手段並不光彩。

以至於他想要和江聲分享他的快樂的時候,會感到胸口滯澀,什麼都無法說出口。

他隻是出現在這裡,他的存在已經讓他本身感覺到不合適。他說的話,他看江聲的眼神,他待過的空氣,都會把潔白的江聲弄臟。

這樣的臟汙和鮮明對比,讓他興奮到無法言喻,愧疚到無法言喻。

“嘀嘀——”

江聲剛剛把秦安留下來的牛奶喝完,再把窗戶也打開通風,就聽到門被房卡刷開的聲音。

秦安擰著門把手走進來。

男生碎短的頭發黏連在臉頰上,一張臉上仍然有著十分快活的笑容。

“你還沒有睡啊!”他腿一勾把門關上,“在等我嗎,兄弟。”

江聲:“……”

不是,他出去沒有碰到蕭意嗎?這個時間推算的話,應該會碰到的啊??

而且看到秦安這樣蠢狗一樣笑著,江聲一時間又想起蕭意的那句話。

“——依我看,秦安很適合當那個睡著後就一無所知蠢得要死的丈夫。”

江聲:“呃?”

他愣愣地看著秦安興奮地狂搖尾巴,換鞋湊過來後第一件事是拎著袋子用力地親了下他的嘴巴,開始哼著歌把夜宵拆開布菜,熱情地介紹這個是什麼、那個又是什麼,又皺眉摸著下巴沉思,而後誠懇地表達睡前吃太多不好,不過沒關係吃不完的他可以代勞。

“……”

江聲陷入玄妙的世界。

他真的,一無所知嗎??

可是江聲覺得房間裡的味道都還沒有散乾淨啊?

這個味道,但凡是個男生都應該清楚吧????!!!

江聲盯著秦安,雖然明知道很荒謬,但還是忍不住開始思考他其實是女扮男裝的可能性。

秦安被他這樣專注地盯著,愣了下,耳朵飛快就變紅。他冷著臉,兩手扯著領子整理了下,咳嗽了聲,故意凹出氣泡音。

“怎麼了,兄弟。”

呃呃呃。

救命。

江聲兩眼空空,忍不住把腦袋用力磕在柔軟的枕頭上,軀體轉了一圈。

蠢死了江聲,你哪怕用頭發絲想想呢,這怎麼可能!

秦安窸窸窣窣整理著夜宵盒子,一轉頭就看到江聲趴在床上,潔白的浴袍有些散亂。浴袍下膝彎的紅紅指痕愈發顯眼。

為了方便上藥,江聲這些天一向都是穿著浴袍睡覺的。

至於江聲和蕭意發生了什麼,秦安思來想去,覺得他管不了江聲的私事,他兄弟永遠有最高級權限,做什麼都是對的!哪怕他對蕭意做再壞的事情,也不是江聲的錯。

何況他這樣,說不定隻會讓蕭意爽到。

可現在他盯著江聲的膝彎,又在想,剛剛……蕭意就是捏著這裡,埋在上頭嗎。

他看看自己的手。

蕭意的手應該很大。

可以把江聲的腿輕鬆圈住,跪在江聲腳邊的時候,指腹會摩挲江聲膝蓋。

他又看看自己的手,他常年打籃球,指腹手心都有繭子。

蕭意的手上應該還有繭子。

他兄弟從小金尊玉貴的沒受過什麼苦頭,哪怕他爬樹都有一群小孩蹲在下麵等著接呢。細皮嫩肉的,又受不了疼,被繭子磨蹭兩下,就會哆嗦著哼哼。

“……”

秦安不明不白地被電得後腦發麻,慌亂地把手放下。抬眼見江聲在看他,心臟重重一跳,心虛得拿紙巾用力擦了數遍。

也不知道在擦什麼。

蕭意剛剛離開的時候,簡直春風得意,應該得到江聲很好的待遇。

那。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也願意給江聲做這樣的事,江聲是不是會更喜歡他啊。

這個想法一瞬間像是閃電一樣擊入大腦。

瘋了吧……

他怔怔地想。

親親嘴,伸舌頭也就算了。雖然他還說過他想和江聲談戀愛,但那完全是出於朋友關係,魯莽地想更進一步的提議;雖然他還說過想做小三,但那也隻是出於朋友關係,想給江聲無法利落結束的關係一個好用的擋箭牌。

可是如果他真、真做……那種事,就和真男同沒什麼兩樣了。

秦安又不是男同,他怎麼可能會這樣啊?

可很快,他忍不住想。

說不定他能做得比蕭意還好呢……

第214章 戒指就戒指之

江聲過得非常充實。

硬要說的話, 他當初為畢業設計四處奔波取材的忙碌程度,和現在比起來都還是略顯遜色了。

睡眠時間被壓縮,啃劇本背台詞揣摩情感之餘,江聲跟武術指導老師繼續培訓。劇本的拍攝進度是根據場景和服裝來定先後的, 劇組足足待了一個多月, 才終於把全部角色在教會的戲份全部拍完。

雖然過程十分枯燥並且乏味, 但並不阻礙江聲對結果充滿期待。

就像他的畢業設計,將他折磨到幾乎發狂, 但也並不妨礙他喜歡這個結果。並因為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而退一步和那充滿煎熬的過程和解。

教會的建築結構複雜, 代拍很難從遠處或者高處捕捉到劇組的實況,所以能流露出去的影像少之又少。

網上流傳的一些簡短劇情片段讓粉絲充滿期待。

明明是兄弟卻是對立的立場。有著共同的目標,是同行者,有無與倫比的默契和血緣帶來的天然親近,卻必須要出於陣營對自己的親兄弟動手。

今天剛剛拍攝完教會最後一場戲,那場戲順暢無比,一條就過。

黑發的艾薩克和銀發的米修斯呈現對立姿態, 教會外部布滿棱形和尖角, 一切都像是要拔地而起冷酷地把人紮穿。

哪怕麵對危險和質疑身上都一塵不染的米修斯身上終於染上血跡。在陰雲密布大雨滂沱之下,鮮紅的血落在他的臉頰, 一瞬間就滑落到領口洇出粉紅。大片大片的濺飛型血跡撲在他的胸口。濃重的色彩,極致的潔白,他銀發濕潤,擁抱著懷裡的哥哥的時候睫毛還垂掛著水珠。

一切畫麵和光影都演變成故事, 而一切故事都充滿延展性。

嚴落白很喜歡這張照片, 米修斯的冷漠和溫柔都淋漓儘致。

他對網上流出的視頻和照片甚至文字信息都有嚴格的把控篩選。現在距離上一次代拍照片流出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江聲的微博在給沈暮洵做了一次新歌宣傳之後再無啟用的痕跡,於是對比之下稍顯活躍的嚴落白微博底下每日瀏覽都是一個巨大到駭人的體量。

天天都是江聲粉絲以及一些路人粉, 又或者披皮對家在底下撓心撓肝地問嚴落白什麼時候給江聲營業。

【哪怕是一張側臉也好啊!一隻手也好!一片衣角也很好了!!】

人的底線就是這樣降低的。

嚴落白和江聲相處這麼久以來,敏銳的理性製度讓他學會了江聲直覺性的把戲。把人的期待值降低再降低,然後猛然拔到最高——也隻有江聲可以這麼玩,換成彆的藝人,在這段時間,已經會被數據新人裹挾的流量時代飛速頂替。

他挑選在所有人都覺得江聲徹底閉關,心灰意冷地等待短片播出的時間,放出這一張照片。

熱度,輿論,宣沸的流量宛如炸開了鍋。

【我就知道我這麼久以來的等待是值得的!】

【黑白對立好文明,衝擊性好強!真的完全能感覺到哥弟的糾葛浪漫感……】

【用浪漫來形容也不知道恰不恰當,但真的就……看得我迷迷瞪瞪,寶寶你就是先天神父聖體!事業粉這下真的有狠狠爽到……】

【啊啊感覺寶這次發揮似乎真的不錯!!不然參考一年前那個誰,進組開工不到兩天背後蛐蛐他的工作人員都能堆成山了,可目前還沒有出現過江聲的負麵新聞】

【是確定目標就會好好做下去目標性很強的一隻寶!我狠狠親!】

【欣賞神作完畢,能說嗎,寶和哥也是配配的】

【哼哼……仙品!我嗑得更早,他們在江聲生日宴穿同款白西裝亮相,被全體媒體揣測新婚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嗑了!】

【樓上你要是知道他們對立的時候切割立場,米修斯割開手腕宣布此刻之後我們不再是兄弟是不是會嗑瘋[爆料帖]】

【對我們來說是好嗑的,對劇中人大概很痛心了……江明潮被江聲這樣對待的話會怎麼想呢】

【又不是沒有過,雖然中間很多豪門秘辛被略過,但是很多人都是清楚的吧江聲是被江明潮的媽媽流放到海城的,不算血海深仇,但也會有積怨,以寶大大的脾氣會對江明潮發脾氣是一定的】

【很有道理,說不定江明潮已經被這樣對待過所以想在劇本裡看到一個不同的結局……說實話我覺得前段時間流傳的開放式結局兄弟兩個隱姓埋名幸福生活很像一些骨科標配……誰來懂一下】

【狠狠懂了,去沒人的地方狠狠相愛的那種感覺!】

【最戳我的是這個結局據說是江明潮改的,哥你在想什麼我都不敢想的東西嗎?】

【什麼……這不簡直把東西送到我嘴邊了,我吃吃!】

【不會吧,你們想多啦!感覺江明潮是那種老古板性格,隻是覺得這個劇本兄弟關係更有衝突更有張力而已,根本沒有意識到會有多少人暗戳戳嗑cp吧。】

【不我覺得哥是覺得弟身邊的小白臉太多了,自己出麵主張一下立場,意思是你們是江聲男朋友又怎樣,我才是他唯一的哥哥(甚至還要拍個短片告訴全世界】

【彆骨科上腦了……片子裡嗑嗑不犯罪,回到現實來他倆還是親兄弟啊!】

江明潮很爽是真的。

他的痛快並不來自於愚弄網友,並非是他用不真實的關係得到不該有的關注讓他產生的虛榮。他需要的隻是一種肯定。有句話,叫做假的說多了總會變成真的。

他和江聲之間,再怎麼偽裝,也根本沒有他渴望的真實聯結。

但是說的人多了,江明潮會覺得是真的。

江聲是他的“親弟弟”。他們在“親人”的淺薄關係上又累加了一層有力的保障,縱使虛假,仍然可以被粉飾,讓江明潮感到愉快。

而網友明明知道他們是親兄弟,仍然會說那些話,更讓他更覺得愉快。

【怪不得說是雙男主,這照片我切出去不到兩秒就會忍不住切回來盯著看!啊啊整部片子就數江明潮和江聲的對戲最帶勁】

【配,好配】

【哥哥天生就是會愛弟弟的呀,哥哥……哦……我沒有彆的意思,但是哥哥……噢,弟弟,哦哥哥弟弟……】

再往下滑。

【cp超話又被舉報了天煞的!彆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是意聲的粉吧!!和蒸煮一樣看不得彆人壓他風頭!】

【我嗑點骨科怎麼你們了!再舉報我要發瘋寫意聲平安黑深殘文學】

【彆這樣說不定會把他們虐爽……】

江明潮是不會對這些人的小動作有什麼反應的。

他已經暫時結束了他的戲份,艾薩克的戲份比起米修斯並不算多,他有五天的時間處理工作,於是回到辦公室。

造型精致的香盒上繚繞著白色的煙霧,桌麵上是多年前江聲和江明潮的合照。

的確如同網友猜測的那樣。

“——以後你不要再說是我哥,我沒有你這個哥哥。”

這話江聲對他說過不止一次。

江聲年少時是頑固又脆弱的性格,如果有人企圖將他打碎的話,就會被玻璃渣子狠狠刺穿手心,不紮得鮮血淋漓他都不會甘心。

江明潮的手拿起那個沉甸甸的相框,相片中發白的裂痕割裂開,他指腹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輕輕摩挲,很輕地笑了下,轉過頭,手機遙控給辦公室加密,與此同時打開了投影。

辦公室的自然光湮滅,碩大的投影屏幕在辦公室亮起。

“嘀——”

輕微的響動。

他的手指架在腿上輕輕敲擊,藍寶石的戒指在微弱的光線下輕輕閃爍了下。

秦安一時間被他的戒指晃了下眼睛。一般來說,現在正常人的反應都會是後仰規避,可他忍不住摟著江聲的腰湊得更緊,同時繃著臉抱怨起來。

“這個東西每次都硌到我!”

江聲說:“你指的什麼啊?”

“戒指。”

秦安說。

江聲在被他抱怨之後歪了下頭,很好商量地把戒指摘下來,放在一邊,發出“哢噠”的輕輕響聲。

“你說有事情需要征求我的同意。”江聲問,“是什麼?”

作為新手來說,想要不入戲太深大概很難。

江聲現在對秦安的態度,甚至都還帶一點米修斯的特性。教會有懺悔室,他今天在劇情中和艾薩克見麵之前,剛在懺悔室殺了一個人。血噴薄出來,濺到牆壁。

米修斯半跪下來,堆疊的白袍落在地麵。他修長的手,很輕地蓋上亡者的眼皮。

米修斯,純白的溫柔,從上而下的悲憫。他撫摸秦安的腦袋,柔軟的銀色頭發甚至會流淌著落到秦安的鼻梁上。

“我看到了……”

秦安說。

“蕭意從你的房間出來,這個月有起碼五六次。”

江聲笑起來。

他哪裡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愚蠢丈夫啊,這不是很清楚嗎?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的手指在男生短發中穿梭,聲音很輕。

“我們在聊劇本啊,我這個月和顧清暉相處的時間更多呢。和我哥的相處時間也不少哦。”

江聲覺得從他進組以來,這短而緊促的兩個月,他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他現在說謊話的時候眼神已經不再飄忽,他可以很柔和地和人對視著,溫柔地欺騙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江聲自己都有一點頭皮發麻。

演戲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無法用太過書麵化的語言去闡述什麼。江聲是直覺性的動物,感覺演戲是用自己入局,編織一場所有人都會信的巨大騙局。

對待彆人,江聲或許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慌亂還是會有的,緊張也會有。可秦安真的太好騙。

秦安趴在他的腿上,被江聲那點忽輕忽重沒有規律的力度弄得頭皮發麻心臟亂跳,又在激昂的心情中感到酥麻的困意。

江聲的聲音很輕地在頭頂響起。

“你覺得我和他在做什麼呢?”

秦安的呼吸重了下。

他的臉頰貼在江聲的大腿,悶了一會兒,又在想,是不是每一次蕭意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應該不是,和江聲認識這麼多年,他對江聲是很了解的。

那麼他們會做什麼?

在他看不到的時候?

秦安覺得他沒有嫉妒,他隻是好奇。

求知是每個人與生具備的本能。麵對江聲的時候,他的求知會更加狂熱一些。他很想了解江聲更多一點。江聲承認他是朋友,這很了不起,這簡直是一種榮譽……但秦安覺得他還是比不過楚漆。不過比不上楚漆也不錯,楚漆親江聲的時候都隻能親額頭,他卻能親嘴,這已經是兩者之間的鴻溝!

他本來已經想好要說什麼了,構思這些東西對秦安來說並不容易。但他又很緊張,於是結結巴巴地回答,“在,在做……比接吻還要親密的事情。”

他沒有得到江聲的回應。

耳邊是自己的心跳,恍惚的嗡鳴中能聽到隱約的風聲。

因為江聲的發色、裝扮,表情,再加上他現在的心情是如此的緊繃和羞愧,秦安甚至覺得他在對著他懺悔。

他懺悔什麼呢。

懺悔他……其實想對自己的朋友,做不那麼“朋友”的事情嗎?

第215章 離開就離開之

蕭意在看雨。

今晚會是他們在教會附近酒店停留的最後一晚, 明天下午他們就會乘飛機去到b城的特效拍攝基地。

坐在蕭意的房間,飄窗之外,教會景色一覽無餘。

這場雨下得很好,顧清暉一直在等待這一場雨落下, 缺了這場雨, 江聲和江明潮的教會戲份收不了官。

蕭意對顧清暉說他會幫他, 他也對江聲說他會幫他。他對誰都沒有食言。但無論麵對誰,他的私欲好像都更勝一籌。

顧清暉不希望江明潮和江聲的雙人熱度一家獨大, 所以蕭意把自己和江聲的cp強行推出來搶占觀眾視線。

對江聲的幫助也同理。

蕭意看向天空。

陰沉的天氣, 磅礴的大雨為兄弟相殘的戲份增添宿命感, 宏偉建築在雨夜中聳立,錯落嶙峋的尖塔如同野獸的牙齒。人在這樣的建築下會顯得十分渺小。

有一瞬間,蕭意想到劇本中米修斯和艾薩克的擁抱。

黑與白交融,飛鳥歸巢,在濕落的森林,白鴿濕潤的翅膀庇佑著巢穴。在眾目睽睽之下,讚歎與驚呼聲裡, 假的好像都變成真的, 虛偽的人完成自己的證偽,達成最後的破窗。

不難想象, 躺在江聲懷裡的時候,在無聲的注視中他閉上眼睛,會很滿足吧。假裝自己真的死了,從此被江聲徹底銘記。這是遠比血緣更深刻的記憶。

現實中的江明潮不會這樣做, 所以他把一部分的想象投射到了劇本中。他構思出了另一個自己, 和江聲是敵對的立場,但同根同源, 殊途同歸。無論米修斯怎樣選擇,都無法徹底斷掉和他的關係。

顧清暉那時的臉色寡淡,他敬業且儘職地指導鏡頭按照路線滑動,但心情應該不太美妙。實際上,蕭意也不那麼痛快。

窗外搖曳的樹影是漆黑的,車燈是慘白的,劈裡啪啦的雨砸到玻璃上,凝聚的小水珠如同一顆又一顆圓寶石。

江聲現在本來應該叫他過去的。

但是他沒有。

江聲現在在做什麼呢?

蕭意的眼眸溫馴地低垂,手指摸著茶杯,有些滾燙的溫度讓他的指腹不再冰冷。

蕭意和江聲認識的時間,比起江明潮差不了多久。但是論起對江聲陰暗麵的熟悉程度,蕭意當然了解得更加透徹。

劇組的事情很多。拍攝場地的輾轉,走位和對鏡頭的把控,對劇本的理解,和場務、攝影、導演的溝通,以及長時間停留在現場觀察彆人的演技以繼續精進,作為新手,江聲要了解、控製以及消化的東西實在太多。儘管江聲適應能力向來很強,但這仍然會消耗他非常多的精力。

江聲很懶散,主動性不強,是個容易一時興起燃燒熱情,但很快又因此感到過量疲憊的人。因為太容易感到疲憊,他時常需要休息。

現在的狀況讓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調整,所以他會在這種時候,無意識地找到一點消解情緒的樂子。像是直覺係的動物,在判斷會對彆人造成傷害之前,優先考慮的是自我的滿足。

蕭意在看到時針走向十點鐘的時候,沉吟片刻,主動拉開了房門,穿過走廊,按下電梯上行。

“嘀——”

電梯門打開,內壁有著銅黃色的鏡麵。

蕭意步入其中,打量自己的臉,著重看著那枚淚痣兩三秒。溫順而高大的男人從鏡中回視他。

如果不是因為精神和身體上的壓力,如果不是蕭意出現的時機是那樣恰好,或許江聲當初不會和蕭意在一起那麼久。

畢竟他們之間的開場和任何人都不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格與錯誤。他的臉孔總在提醒江聲,他因為太年輕也太幼稚而浪費了一段感情,他因為賭氣或者過於自私的情緒,而做出錯誤的選擇。

但他還是會容忍蕭意呆在他身邊。

因為那段時間他很煩躁,他需要有人做一個沙包,一個保姆,一個玩具,一個陪伴者。而這個人不能是楚漆,因為他將楚漆看得十分平等。也不會是江明潮,因為那段時間江明潮已經和他決裂。

電梯門再打開的時候,蕭意正準備邁步離開,卻一眼看到秦安靠在牆壁。

射燈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男生抓著頭發抵著牆,陷入某種情緒這種。一張帥氣而深邃的麵孔有著些紅,頭發、衣領處都還有些濕潤。

他黝黑的眼眸很明亮,又極其恍惚混沌。幾乎像是隔著一團霧燃燒著劇烈的火焰。他完全失神,連電梯打開都沒有察覺。

啊。

“你還好嗎?”蕭意主動開口。他的嗓音溫和而關切,俊雅的麵孔也帶著憂慮,“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對勁。”

秦安猛地回過神,克製住了情緒,表情在逐步變得冷淡。他挑起眉毛,卻沒有搭理他。

秦家的勢力也不算弱,能屈尊當助理不是因為他賤或者閒的沒事,而是因為他想和江聲待在一起。對待江聲之外的彆人,秦安完全是另一幅麵孔。

就在剛剛,秦安和江聲的友誼有了驚人的進展……或者說——

秦安的思緒詭異的頓了頓。

空氣中的寂靜蔓延。

電梯的隔音很好,安靜得詭異。蕭意聽不到任何的風聲,雨聲,瞥到秦安反射在銅黃色鏡麵內壁的眼神開始恍惚呆滯,嘴唇下意識地抿起,手碰到嘴唇上麵。

比起進展,或許有另外的詞彙更加恰當。他想。

他和江聲的“友誼”超出界限的契機,是他的手機響起來電。

秦安記得那瞬間他的心情。

煩躁,怒火,委屈。他不想有彆人打斷他和江聲的相處。和江聲進展的每一步都來之不易,就比如之前江聲張開嘴唇等待他親吻的時候,錯過那一次,秦安再也沒有彆的機會。

在那種急切的心情的驅使下,他做了對他來說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

簡直可以稱之為不可理喻。

大腦中的場景如同碎片,恍惚地被吹動飛揚起來,回溯到那一秒。

房間裡的氣氛是悶熱的,濕潤的,湧動著細小微妙電流的。他跪在地上,和蕭意一樣。

秦安這輩子就沒跪過誰,彆說爸媽了,天王老子也沒有跪過。

可是他好像很難覺得屈辱。怎麼會這樣?

情感太複雜。也許有羞恥,爆炸般的驚慌,迷茫,對自己的質疑……可是真的沒有屈辱。他原本以為會有的。哪怕他是爭強好勝覺得蕭意能做的事情憑什麼他不能,也至少應該有一些屈辱的。

他不理解,於是抬起頭尋找答案。雨好像隔著窗戶打濕了江聲,讓他濕潤地往下墜。清透純潔的麵孔,像是經受不正當洗禮的月亮,浸泡在洇著粉色的水池裡,有怪異的顏色在上湧。眼睛迷蒙著注視他,一點呼吸急促緊湊,聲音帶一點愉快的悶哼。

秦安癡怔地看著江聲,無法呼吸。好奇心得到滿足,感到一種奇妙的滿足和升華。

而電話那頭秦宴不耐煩又警惕的聲音在不斷傳來。

“你在聽嗎秦安!”

“喂?秦安?……你那邊是怎麼了?什麼聲音?”

秦安的呼吸幅度過大,胸口幾乎把襯衫撐起來。

好熱,好奇怪,好……開心。

秦安感覺這一切的進行都很不得體,也並不合理,更和他一直以來確定的關係形成扭曲的割裂。

但是那一瞬間他沒有太多思考,在腎上腺素的驅使下他還是做了。

江聲看著他,沒有拒絕。

可是不拒絕又能代表什麼呢,江聲本身就不是一個多麼擅長拒絕的人。

他沒有意識到江聲的馴化,江聲在讓他變得越來越急切,而他熱鍋螞蟻上跳腳的樣子反而會得到江聲溫柔的安撫,於是演變成一種情緒上的回饋。仿佛隻要得到他的允許,什麼都是可以做的,他允許秦安觸碰他的界限,在一步步放寬所謂朋友的限製。

秦安的腦袋磕碰到一層冰涼的物體,而後猛地回過神。

他以為他還在電梯裡,可現在他竟已然坐在了車上。他走動了嗎,淋過雨了嗎,他和蕭意說了什麼?竟然一頭霧水。

窗外是流動的雨絲和連成片的風景,秦安能從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臉孔,那張臉上是完全恍惚,又帶著一點赧然期待的表情。

秦安盯著看了許久,竟然彆扭到忍不住躲避反光中自己的視線。

回去處理秦家的事情,聽秦宴說好像有點棘手。這樣的話就麻煩了,秦安會有一段時間沒有辦法陪在江聲的身邊。

他摩挲著手機,光亮撲到他臉上,臉孔被映出深邃的輪廓。

可是他怎麼能不知道江聲的消息啊。

找個人?

要長得賞心悅目,要忠誠。還要細心,耐心,溫柔。

很快秦安就有了人選。

他撥出電話。

“嘀嘀——”

江聲聽到門鈴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會是誰了。

當然,是誰都不重要。

他現在真的好煩!

從這裡回到b城沒有直達飛機,有七個小時的中轉時間。對於江聲來說,也隻是背台詞的時間、被顧清暉考核的時間變得更久了一點。這當然更好,因為江聲聽顧清暉詳細介紹過b城的特效拍攝基地,在綠幕布景下,江聲的發揮餘地會更加緊縮,場景能夠很迅速地將人代入到一個情景,對入戲當然有著不可磨滅的幫助。綠幕對新手而言是又一重難關,所以台詞必須記得滾瓜爛熟才行。

江聲兩眼空空地按下手邊的按鈕。門鎖哢嚓地打開,門外的人握住門把手,推門而入。

江聲對來人沒有興趣,他手裡捏著筆杆,煩惱地趴在桌麵,把銀色的頭發繞地亂七八糟毛毛躁躁。

“他走了嗎?”

蕭意溫和的聲音響起。

“走了,你沒看到?就和你前後腳。”江聲說完,扔開筆頗有些無語地耷拉眼皮睨他一眼,“不要太像小三了好不好啊……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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