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是太監是太子妃(1 / 2)

舒星彌說不出話來, 他還能說什麼呢?

弟弟問他為什麼要回到家裡來。

因為在舒星彌心中,家是一個永遠不會排斥他、輕視他、將他視作低人一等的地方, 也許不是最美麗、最豪華、最壯闊的地方,但卻是最親切、最溫暖、最乾淨的地方。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

家人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樣了,妹妹還太過年幼,隻是單純地感覺到哥哥發生了一些改變。爹爹表麵不說,其實也防著他,聽說人一旦做了太監, 就會變成喜怒無常的人,像染了瘋病一樣,他怕舒星彌一不留神會傷害了妹妹, 不想讓他抱她, 娘親也有點害怕,但還是維持著和氣的態度, 弟弟則正是天不怕地不怕“討狗嫌”的年紀, 想什麼便說什麼, 厭惡和嫌棄都是擺在眼神裡和舌頭上的。

“說什麼呢你?”娘親狠狠擰了一下小榔的腮幫, 小榔冷哼一聲, 站起身回屋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 彆往心裡去。”爹爹下地給舒星彌盛了碗粥,以後家裡還要靠他養活,不得不好言好語。

“哥哥……嗚嗚……”妹妹坐在爹爹腿上, 張開幼嫩的五指想要抱抱哥哥, 她也察覺到了哥哥心裡不好過, 眼睛裡啪嗒啪嗒掉下眼淚來。

“哭什麼!大過年的,多不吉利!”爹爹板著臉瞪了妹妹一眼,妹妹嚇得縮著身子抽噎著。

“我哄哄她。”舒星彌微微張開雙臂,爹爹遲疑了一下,隻得把妹妹送到舒星彌手中,舒星彌抱著妹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好啦,不哭…”

妹妹一頭紮在舒星彌懷裡,小小的身軀抽動著,漸漸平靜了下來,臉頰濕濕的,舒星彌掏出手帕給她擦乾淨眼淚。

爹爹一邊呼嚕呼嚕地喝粥,一邊瞟著舒星彌,看一眼就膈應一次,這麼溫柔還是男人麼?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太奇怪了,說是男人,可又沒那根東西,說是女人,可偏偏也不是,那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爹爹迅速喝光了粥,吃淨每一粒米,又大咧咧地舔了舔碗裡的粥糊,扶著肚子打了個飽嗝,腦子裡清晰了——反正太監和自己不同,自己是正常人,那太監就不是正常人,所以自己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就像人永遠不理解豬在想什麼一樣,不過也不用理解,他隻要按期把錢送到家裡就行了。

說來,舒星彌供養著家裡,爹娘和弟弟不是應該對他好點才是嗎?其實也不一定,太監的晚年是相當淒慘的,老太監由於無法在宮裡服侍,就會被放出宮,出了宮他們又缺乏謀生技能,許多人隻得上街乞討度日,或是投井上吊自我了斷,若是有家人幫襯,生活會好過很多,等舒星彌老了,他就要倚靠自己的弟弟妹妹,所以他必須不斷供養家裡,贏得弟弟妹妹的好感,老了才有去處。

當然,地位較高的太監有財力購置一些田產,暮年也不愁養老,但這樣的太監在整個宮裡占極小比例,一百個人裡興許才有一個,大部分太監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正因如此,弟弟才可以不管不顧地將自己被同伴歧視的怨氣直接發泄在舒星彌身上,他雖然年紀不大,心裡卻很明白,這個哥哥以後要靠著他的,自己再怎麼撒氣,他也必須忍受。

吃完飯,舒星彌和娘親一起洗碗,娘親囑咐舒星彌在宮裡要小心,要學會隱忍,有什麼好處彆忘了家裡之類,舒星彌答應著,就聽見弟弟在廚房外頭問爹爹:“他什麼時候走啊……?”

娘親歎了口氣,抹了抹手,拍拍舒星彌的肩膀,意思是“彆往心裡去”。

“放心吧,娘。”

舒星彌有點麻木了,麻木使人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舒星彌把碗擦乾淨放在破舊的木架上,轉身走到堂屋,弟弟坐在矮凳上,把紅紙包裡的一粒銀子放進嘴裡咬,拿出來,還是嶄新嶄新的銀色,像月光捏成的一般。

“我回宮去了,下次回來估計是中秋節了。”舒星彌摸了摸妹妹的頭。

“好,下次回來娘說什麼也讓你吃上月餅。”娘親不舍地望著他。

舒星彌走出家門,娘親抱著妹妹在門口目送他離開,他反複回頭望著她們,一直到拐了個彎,看不見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色,田野間、枯樹上、冰凍的小河裡。

曲折的小路上,舒星彌的影子模糊而單薄。

又要進宮去了。

宮裡的人輕賤他,侮辱他,瞧不起他,他以為到了家裡會不一樣,至少家人不會。錯了,其實在哪都一樣。

他袖中還有幾個銅子兒的盤纏,倒出來重新數一數,到村子口去雇驢車。

路上,舒星彌看到村子裡的墳地,那大大小小、疏疏落落的墳包,像一個個地裡長出來的白麵饅頭。

太監死後不能葬在祖墳,不供牌位,不受祭祀,生時做彆人的奴仆,死後做遊蕩的孤鬼。

*

太子和皇上皇後已用完午膳,正在宮中眷鳳樓上觀賞歌舞,良妃、尤嬪以及其他皇子公主也在,大殿中央的優伶垂眸撫弄琴弦,演奏著規規矩矩的雅樂,太子聽得無聊,起身去廊上觀賞宮中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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