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決絕(2 / 2)

而深宮中,蕭桓的確很頭疼,即便是太後逼宮謀反那會兒,他也不曾如此心慌意亂過。

他不敢去看梁幼容濕紅的眼睛,隻微微站直了身子,望著殿門外那一身素衣、形單影隻的少女,喚了聲:“皇後。”

梁幼容麵色不太好,自從祭祖受傷之後,她的身子一直很虛,此時嘴唇更是白的可怕,發著抖問道:“太後……是怎麼死的?我聽說了,她並非如你所說的那般病逝於慈寧宮,而是死在了……北鎮撫司的詔獄裡。”

蕭桓心中有些難受,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錯,複仇本就是一件不能回頭的事。

“皇後,外麵風大,你先過來。”

蕭桓伸手將梁幼容拉了進來,將她冰冷的手攥在掌心,似乎想溫暖她。

梁幼容閉目,眼底的淚終究沒忍住,濡濕了臉頰。她一點一點將指尖從蕭桓掌心抽離,動作很慢,卻很決絕,那一瞬,蕭桓覺得自己心中也有什麼東西被抽空了。

“容姐姐……”

“陛下一直不肯讓我去見她,原來是將她送去了那種地方。”

梁幼容哽聲道,“為什麼呢?你用這般屈辱的方式殺死了她,為何要偏偏留下我一人受罪?你知道麼,陛下,每多活一日我都覺得自己無比罪惡……”

“朕說過,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罪。”

“可你殺了我的親姑姑,梁家由士族廢為庶人,我不該呆著這的。”梁幼容搖了搖頭,抖著唇道,“陛下,我並非指責你,隻是這樣令我太痛苦了,放我走吧,讓我去贖罪。”

“不行。”蕭桓眼睛一紅,咬牙道,“除了朕的身邊,皇後哪裡也不能去。”

梁幼容麵色灰白,將唇瓣咬出血來。那一點鮮紅的顏色暈染在她蒼白的唇上,平添幾分詭譎的豔色。

蕭桓又想起了去年冬初見她時的情形:一襲嫣紅鬥篷,如紅梅傲雪綻放,那樣的濃烈鮮活,而如今卻如一朵即將枯敗的花兒,令人心疼。

蕭桓想,為什麼她偏偏要姓梁呢?又或許,她心狠一些就好了,跟著太後一同造反就好了,這樣他就有充足的理由殺死她,而不是像這般,鬨得像個笑話。

“朕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舍不得你,一想到你可能離朕而去,心裡總是悶疼悶疼的。”蕭桓放軟了聲音,懇求道,“你不要走,廢太後犯下的錯不該由你承擔,朕沒理由放你走。”

這不是帝王的命令,而是一個毛頭小子在乞求妻子的垂憐。

梁幼容睜眼,反問了一句:“太後的罪不足以株連臣妾,那弑君之罪呢?”

“你在說什麼……”

蕭桓的話還未落音,卻見梁幼容飛速掠過,拔-出案幾後供奉的天子寶劍,猛然將劍橫在蕭桓的脖頸。

梁幼容本就武藝卓絕,出手的速度奇快,直到蕭桓感覺到脖子上一片冰冷的涼意,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挾持了……被自己心愛的皇後挾持了。

“皇上!”外麵的殿前侍衛聽到了動靜,入門一看,不覺大驚:“來人,有刺客!”

蕭桓怔怔地流著淚,眼底的心痛是真的,心傷也是真的。片刻,他不顧頸側吹毛斷發的利刃,猛然扭頭喝道:“退下!不許過來,不許聲張!”

侍衛們被喝得一愣一愣,執著刀劍猶疑道:“可是……”

“皇後在教朕舞劍,鬨著玩呢。”蕭桓紅著眼,扭過頭勉強笑道,“對吧,皇後?”

他眼底有卑微的懇求,不是怕死,而是怕皇後鑄下大錯,他會護不住她。

梁幼容眼底也有淚,映著寒光,如揉碎的寒潭月影,絕望無比。哪怕和東廠番子廝殺之時,她的劍亦沒有絲毫不穩,而此時卻顫抖得厲害,幾乎要握不住劍柄。

金黃的劍穗抖動,劍拔弩張中,她艱澀道:“放我走。”

蕭桓流著淚,狠聲道:“絕不!”

“陛下到底在倔什麼?”梁幼容心痛無比,痛苦道,“彆逼我了,求你……”

“朕想和你……做一輩子夫妻。”蕭桓眼睛發紅,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皇後,“這宮裡太安靜了,安靜得像座墳墓,隻有你在身邊的時候,朕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皇後,朕隻是……不想成為孤家寡人。”

梁幼容聽著蕭桓帶著哭腔的話語,手腕發軟,心中一陣又一陣地絞痛。她知道蕭桓沒有錯,他的身世,他的遭遇,注定他要走上一條與她背道而馳的道路。

殊途無法同歸,忠孝不能兩全,她背負著家族的罪孽,想要逃離,卻深陷泥淖,連放下一切離開都成了一種奢望。

極度的悲痛之下,梁幼容猛然睜眼,手腕一抖,劍尖在她手中調轉了方向,狠狠對著自己絞痛的心口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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