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間有地獄(2 / 2)

心中卻想有魏忠賢和雷怒海等人在朝當道,東廠的錦衣衛橫行世間,你林家怕下輩子也見不到沉冤昭雪那一天,這千金我自不必放在心上惦記。

見白玉香囁嚅著嘴兒,似有難言之隱,道“還有事嗎?”白玉香卻覺澀澀地無法說出口。

她後麵的林鳳凰見了著急,探出臉兒道“兵哥哥,我和香姐姐換洗的衣服都在那輛車中的一個包袱裡,能不能拿給我們?”

童牛兒被眼前這張美麗臉兒散發出的爍爍光華逼迫得似要不能呼吸,怔怔地看了片刻,點頭道“我拿可以,但不能給你們。你們什麼時候換用便向我索要,不然天字死牢的人會自你們手中劫掠了去的,你們還是穿不到。”

林鳳凰和白玉香雖明白童牛兒是一番好意,但想著自己的貼身衣物要由他的手裡摸來揉去,都不禁羞得臉熱心跳,各自低頭咬唇不語。

木籠和大車加在一起有近百輛,一路上轔轔而行。在禦林軍的押解下穿過半個北京城,來在天字死牢的院門口。

這天字死牢有十餘畝地大小,分作上、下兩層監院。

上層院中押的均是發配流放的罪犯,下層院中押的皆是秋後問斬的罪犯。

看牢的兵卒也是禦林軍,雖另數一營,但和童牛兒均熟識。見他今兒個跨馬押隊,皆感驚奇,待知他已替換張大剛做了校尉官,紛紛過來道喜。

童牛兒拱手謝過道“同喜同喜,今兒天香樓我包下,大夥都去一醉。”

眾人嘩啦一聲應了,哄散而去,呼喝著將囚車中的欽犯一個個壓入牢中。

童牛兒徑直來在林鳳凰和白玉香所乘的車前,伸手叫白玉香搭了,單腿跪地,曲另一腿給她落腳。

白玉香忙擺手道“大人使不得。”

童牛兒嘻嘻一笑,道“仙女姐姐若不肯,我便抱仙女姐姐下來。”

白玉香生怕他耍賴皮真的來抱自己,無奈隻得顫巍巍地扶了他手,踩他膝頭下車。

林鳳凰雖也羞怯,畢竟稚幼,顧慮甚少,比白玉香倒大方些,向童牛兒微微一笑,走下車來。

童牛兒隻覺得眼前生花,滿心歡暢。暗想就為這一笑,便死它幾百個來回也值下了。

眾禦林軍兵士見他如此禮遇二女,也覺奇怪。但知他素來是采花舔蜜的性格,想是見人家生得美麗,借機占些便宜,都竊笑不已,對林家眾人也寬待三分。

獄牢是粗石砌就的筒子房,進深足有二十多丈,闊有近十丈。除去一扇寬隻三尺不到的鐵門,再無通風漏光之處。

林家眾人魚貫而入,剛吸口氣,就被撲麵而至的腥臭味嗆得掩鼻,險些跌翻。

待深入其中,才見四下暗黑一片,隻點點幽黃如豆般大的油燈光忽明忽陰,昏濁光線中可見塵灰飛揚,直塞口鼻,令人如入土中,呼吸不暢。空氣極潮濕,聽似有嘩嘩的流水聲傳入耳中。

眾人走到裡麵才見儘頭原來是一池水牢,幾十根粗有半尺的鐵柱突兀地立在水中。

柱上幾乎都綁著人,各個垂頭披發。那水直淹至犯人口邊,惡臭味濃得迫人呼吸。水麵上飄著白花花一層東西,在暗弱燈光照耀下似蠕蠕而動。

林鳳凰和白玉香等眾婦人待看得清楚,各個嚇得尖叫,原來竟是數不清的蛆蟲。

原來那柱上有多

個犯人不等到發配流放就已被折磨致死,爛在水中,眾兵士嫌打撈麻煩,也不去管,隻笑說為他家中省下一副棺材,算得善舉。

童牛兒到這裡本說不上話,但他手麵寬綽,平日和這牢營中的上下頭目相互勾搭著買冤賣恨,賺榨牢中犯人的錢財油水最有一套,是以皆廝混得熟。

一路呼喝著擠到前麵,四下看過後,命人將臨水牢邊兩間寬敞潔淨些的牢房清空,稍作收拾,重新鋪入乾爽厚實的稻草,將男丁女眷分彆關入。

跟在他旁邊的牢營校尉官本和他好,笑著看他張羅,也不言語乾涉,一任他胡鬨。

林家眾人各個愁眉苦臉,林鳳凰和白玉香更被眼前情景嚇得心驚膽顫,魂魄皆飛,呆滯雙目之中幾無神采。

童牛兒在側看入眼裡深覺疼惜,暗想也難怪她倆這個樣子,原是在花團錦簇中長大的,吃慣了珍饈美味、穿慣了錦絲貂裘、睡慣了明堂香榻,突然進到這裡,和掉入十八層地獄又有什麼分彆?

有心上前安慰兩句,但想著不過是饑裡畫餅,難解急困,便又忍下。

想著天色早過黃昏,林家眾人從清晨被折騰到現在,必餓得緊,掏出二兩銀子喚人去街上買回十幾屜肉包子與眾人吃,卻有哪個能吃得下?

童牛兒見了搖頭,低歎一聲,緩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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