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過瞬間蘇子明便恢複了稀鬆平常,他拽過自己的袖子,持佛珠上了階去。
邈千重這才發現自己一路上都拽著蘇子明的衣袖,灰藍色本就不耐臟,被他攥了一手心汗後更是皺巴的明顯。
蘇子明素來愛乾淨,出門在外更比尋常講究些,自己如此給他添亂,不怪他生氣。
大堂雖收拾的乾淨,但不難看出這裡曾發生過怎樣的廝殺混亂,蘇子明看過四周,沒看到閣主九尾,倒是看到了幾位常年閉關的長老和久居外地的堂主。
長老和堂主也都身負重傷,幾人正商討著事情,見蘇子明來了,慌忙上前跪下行禮。
“草民參見九王爺。”
待幾人坐下,邈千重和紅豆才上了階台,兩人一左一右鎮在蘇子明身旁。
長老和堂主雖然不明白王爺剛才那一句交代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照吩咐稱王爺為蘇公子。
沒等屋內幾人把話說明白,外麵突然傳來了廝殺聲,九尾的徒弟一臉慘白的跑了過來,驚慌淒慘的喊道:“大事不好!盟主他”
灼灼的日光中衝出一道寒白,毒蛇似的纏住了他的勃子,幾乎在一瞬間猛地收緊,鐵鏈收緊聲很是細微,但在這靜默的大廳卻異常的明顯,聽得所有人都脖子一緊。
腳步聲緩上了石階,幾大長老目光緊張,下意識的握住了自己的兵器。
邈千重聽見自己心跳怦然,隻覺從未見識過的殺氣幾乎撲麵而來,壓得他無法喘息。
手背上忽的傳來了暖意,似乎有人拍了他。
邈千重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又把蘇子明的袖子給攥皺了,他慌忙鬆手,好在這次蘇子明並沒有生氣,甚至還問他要不要跟紅豆出去散心,邈千重聽著台階下的腳步聲,堅定的搖了頭。
雖然他也是三腳貓的功夫,但比手無縛雞之力的蘇子明強太多了,他得在這守著,一會但凡有不對,他拉著人就跑。
蘇家要臉麵不錯,但他一個山賊,要什麼麵子,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鐵鏈嘩啦一聲響,倒黴的徒弟被嫌棄的甩了出去,銀光回收時,那人踏上了最後一階,身影出現在夏末的灼日下。
邈千重看著人,整個呆了,這會子彆說跑,他連挪一挪腳都做不到。
門口出現的是個白發男人,雖然容貌穠麗的讓人過分驚豔,但此時沒誰敢把眼珠子放在他臉上。
不曉得他是從哪殺了一場趕過來,衣袍下浸著大片血汙,有的血色甚是開始發黑,未近身便嗅得腥氣衝鼻,兩條完全被血浸透的鐵鏈纏過冷白的腕骨,半垂在袖間,血珠順著長指往下淌,將本就不乾淨的衣袖再次濡濕。
長老和堂主緊攥著自己的武器,十幾人如臨大敵般死盯著那孤影。
邈千重突然理解他們了,他也深信,彆說逃跑,就是自己晃那麼一下,男人的長鞭怕是會立刻絞纏在他脖間,不費吹灰之力送他去陰司投胎。
“時辰到了。”男人眼睛似乎出了問題,目上纏了道白綾,他站在門口,灼灼陽光擋在了身後,屋內驟然變得陰冷。
男人問:“他在哪?”
長老和堂主頓時麵如死灰,這話男人問了不止一次,而他們也答了不止一次,前幾次男人尚可沉住脾氣,近來不知怎地男人突然殺性大發,他們回答的代價也成了閣中弟子的性命。
若這次連貴人都無法保住他們,那風音閣怕是真的要完了。
蓋碗蓋過茶盞,佛珠在蘇子明腕間輕碰出聲,他眸中透著難得的溫柔和惻隱。
“南箕。”
邈千重看向蘇子明,隻覺這一刻,他真如座上活佛。
蘇子明:“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
男人明顯愣了,某一瞬間他認出那個聲音,腳下猛地向後退去,墜在袖間的雙鏈發出冰冷的碰擦聲。
蘇子明撚著佛珠,慈悲的如神佛看陷入苦海的眾生:“眼睛怎麼了?”
男人偏了一下頭,神色複雜的“看”向蘇子明,頓了片刻才開口說一句無事。
雖然聲音陰冷,但殺氣明顯弱了。
蘇子明看過他身上的汙濁和肩頭亂了的發,歎息著撚動佛珠:“他不會想看到現在的你,何苦如此!”
男人唇線緊繃,指間攥著血鏈。
“你是認不得我,還是不願再認我?”蘇子明撚動佛珠,雖稀疏平常,但邈千重還是敏銳的察覺出不對來。
他從蘇子明身上感到了一絲難過,是那種極力壓製,又帶著些許恨意的難過。
邈千重看向紅豆,少年沒什麼心思,態度全在臉上。
何止是難過,眼圈整個通紅,要不是咬牙強撐著,這會子都該哭出聲來。
男人低下了頭,輕聲說。
“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