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千重哦了一聲,忽又反應過來:“你弟弟也娶了個男妻?”
蘇子明不輕不重的嗯了一下,邈千重又問“那你弟弟是不是不要他,躲起來了嗎?”
“躲起來倒是真的。”蘇子明唇畔微抿,溫和中透出了邈千重看不懂的情緒:“不要他這話就是他自己來說,都讓人覺得可笑。”
邈千重撩開了窗布,風中透著夏末的餘熱和近秋的冷,又悶又涼爽的灌入車廂,他胳肘搭在車窗上,手掌托著下巴,問:“那他去了哪兒?”
“死了。”蘇子明聲音平靜的說:“他將自己的屍體藏了起來。”
邈千重喉嚨一哽:“對不起,我不知道。”
蘇子明指間撚著佛珠,睫羽下落了一道淡墨陰影,他聲音平靜的有些過分,淡淡的說了句都過去了。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兩個侄子好像也娶了男妻。”
撚動佛珠的聲音猛地一頓,蘇子明睜開了眸,他瞳色泛冷,神情在斑斕的陽光下變得有些複雜。
邈千重從來看不懂蘇子明,這一刻更看不懂了。
他莫名打了個冷顫,覺得林間秋意中似乎透著一股肅殺。
蘇子明看著人,似笑非笑的問“我什麼時候同你說過?”
駕車的紅豆放下了韁繩,麵無表情的摸向腰間佩劍。
“床上啊!”邈千重沒察覺危險,毫不避諱的說:“當時你摟著我的脖子,說要帶我回家成親,還說要禦馬開路,紅妝百裡,你親自上門接親,當著天下人的麵與我拜天地。”
邈千重托著下頜,丹鳳眼上挑著“我說這也太招搖了,不符合我低調的性子,你卻說你倆侄子都娶了男妻,而且一個比一個能折騰,如今好不容易娶了我斷不能簡樸,不然會讓人看輕了我去。”
蘇子明“.........”
除了那一句邈千重自誇的低調漏洞百出,其他的倒沒有任何破綻。
彆人遺傳體弱多病,他們家遺傳說夢話。
這也就是蘇子明不許邈千重過夜的主要原因。
紅豆等了半晌,除了蘇子明那聽不出情緒的歎息聲外,車廂內再沒話傳來,長劍悄無聲息的滑入鞘去,紅豆拿起韁繩,駕車轉入蔭蔭綠林。
皇家密事絕不能與外人知,但好奇心最強的邈千重卻在他身邊活的最長久。
紅豆曾經直言問過蘇子明,但卻沒得到任何回答。
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加上你弟弟,蘇家差不多有三位男妻。”邈千重的聲音揚在風中,擔心勝過歡愉:“等你再娶了我,你們家豈不是要絕戶了?”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動靜大的像是要翻了車。
打坐的蘇子明摔了出去,風中響起了一聲阿明,下一刻結實臂彎攬過腰間,蘇子明眼前一黑一亮,反應過來時已被人摟入懷中。
他們似乎撞到了什麼,蘇子明在混亂中聽到了悶哼,也察覺落在脖間的沉重喘息在某一瞬間顫了一下。
馬車被人強行停下,紅豆臉色蒼白的闖了進來。
蘇子明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紅豆後頸竄過一陣悚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們蘇家人怎麼老是下跪?”
邈千重沒事人似的活動著肩胛,把摔了一地的書卷捧起,成堆的放入櫃中,又從角落摸到蘇子明甩出去的佛珠,擦淨浮灰後才遞給了人。
邈千重撩開門簾,拉過韁繩在前庭坐下了:“坐的犯困,我來駕車醒醒神。”
簾布晃悠悠的落下,紅豆依舊跪著不敢動。
蘇子明坐回軟墊,餘光突然瞟到了什麼,他伸指擦過案幾邊緣,觸感黏糊冰涼,翻指過來時隻見上麵潤著一抹鮮紅。
紅豆頂著灼日倒吸了一口涼氣。
邈公子的傷裂開了!
車簾在蔭林間翻飛似蝶,邈千重屈起一條腿踩在車架上,吊兒郎當的斜坐著,手腕搭在膝頭,斑斕的樹影從袖間掠過,露出一截冷白到沒有血色的腕骨。
當天晚上蘇子明身體不適,馬車在小鎮裡歇息了兩天才啟程,回程比之前還要緩慢,紅豆駕車駕的提心吊膽,恨不得自己套上鞍子平穩的拉兩人回江南去。
晃晃悠悠一整個月,馬車才駛回青石鎮,蘇子明一如既往,邈千重卻胖了一圈,本就高大的身板變得更加健壯,隻是那雙丹鳳眼過於邪氣,與好不容易吃出來的山賊形象有些不搭。
不像山賊,倒是像極了不作為的浪蕩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