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約好一起去購物中心選購感恩節所需的物品,弦英秀樹跟切爾曼夫人提前到商場門口等待因完成導師任務而耽擱了些時間的澤維爾。
隨著畫技日漸成熟,澤維爾如今也越來越出名了,在美術圈裡已經是年輕人當中頗有名氣的一員,學校裡老師們的器重導致他下課時間越來越晚,甚至還受到自己美術老師的推薦明年前往法國進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澤維爾!”切爾曼夫人朝不遠處的人揮了揮手。
人群中的青年聽到了母親的呼喚,轉頭看過去,下一秒便揚起笑容朝這邊小跑了過來,雪花紛飛著落到他淺棕色的頭發上,秀氣的鼻尖紅紅的,身上隻套了一件白色毛衣。
“呼呼抱,抱歉,我來晚了。”澤維爾口中呼著白氣,不好意思地笑道。
切爾曼夫人皺了皺眉,“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少,感冒了怎麼辦?”
“穿上。”身形高挑的長發男人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澤維爾身上。
澤維爾一愣,看著燈光下越發俊美的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啊,謝謝。”
弦英秀樹微微一笑,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淺色圍巾低頭為青年細細圍上,青年呆呆地任他動作,圍巾輕輕包裹住他被凍得微紅的臉頰,卻遮不住他抬頭盯著男人閃閃發亮的眼睛,可惜的是長時間圍在男人脖子上的圍巾並沒有染上溫熱的體溫。
一旁默默看著兩人互動的切爾曼夫人表情慢慢變得若有所思。
暖色的街燈下,銀白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身形高挑優美的男人長發落著幾片雪花,自然地披散在身後,低著頭溫柔地為青年圍上圍巾。青年則抬起頭站在原地乖乖地任對方替他圍上圍巾,翠綠的眼睛裡滿是掩飾不住的驚喜和笑意。
這一幕,任誰看了都會感到極其溫馨和浪漫,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雪夜中站在一起顯得格外般配。
不過切爾曼夫人心裡卻隱隱覺得有幾分怪異,其實不止一次了,心中這種莫名的感覺,每當她看見伊特納斯在畫室教導兒子畫畫的場景時,她心中也會出現同樣的感受。
她隱隱有些懷疑,特彆是每次麵對自己那個不會掩飾情緒的兒子。
至於懷疑的是什麼,現在還不好說。
當他們買好所需的東西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廣場上正在舉行化裝遊行,各種奇特的裝扮和精彩的表演吸引了無數行人的目光,人潮湧動,熱鬨非凡。
“他們是在乾什麼?”切爾曼夫人疑惑道。
“這是化裝遊行我們去看看吧?”
“打擾一下,請問我可以給你們拍張照嗎?”一個年輕羞澀的少女聲從身後傳來,澤維爾他們轉過身一看,是一位帶著眼鏡手拿相機的年輕女孩。
見他們麵露疑惑,少女璐西連忙擺擺手解釋道:“我,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你們太好看了,忍不住想給你們拍個照留戀一下,不行的話也沒關係的。”
切爾曼夫人看了看他們兩人,見其沒有抗拒的意思便對女孩笑道:“當然可以,麻煩你了小姑娘。”
“不麻煩不麻煩!”少女興奮道,很快給他們說明站位找好角度準備開拍,“長發帥哥稍微靠近一點!來,三!二!一!”
哢嚓——
畫麵就此定格,穿著紅色長外套的金發女人麵帶笑意的看著鏡頭,她的左手邊是穿黑色寬大外套圍著圍巾的青年,右手邊則是穿著灰色毛衣的長發男人,他的神色淡漠身形高挑,站在那裡好像就能給人帶來無儘的安全感。在他們身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歡快的音樂,恰巧有人在放煙花,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的那瞬間被相機捕捉了下來。
照片很快從相機裡出來,璐西拿著照片,十分激動地原地蹦了一下,然後跑過去遞給了切爾曼夫人,“這位夫人您看看,是不是超有氛圍感的!”
切爾曼夫人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照片裡的她或許是遠離了教育工作,加上這段時間的修養放鬆,臉上無意識地流露出一種平和而溫婉的笑意,看起來非常陌生。
她看向少女的眼神有些意外,不禁笑了笑,“很好看,你拍的真好,謝謝你了小姑娘。”
後麵璐西還給他們拍了幾張雙人照留作紀念。
最後一張是男人和青年的合影。照片中,男人和青年並肩而立,但前者的身體微微靠近了身旁的人,在青年看向鏡頭的時候,自己卻把目光投向了他,低垂的眼眸中仿佛帶著一絲化解不開的溫柔和憂鬱
“伊恩大人玩得可還開心?”D伯爵摸著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的頭發,漫不經心地問道。
弦英秀樹睜開眼看向他,沉默半晌後才道:“比我想象中的無聊一些。”
D伯爵眼神裡的意思顯然很不相信,投向男人的目光寫滿了‘也不知道是誰扮演抑鬱症患者扮得那麼投入’。
男人懶懶地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緩緩道:“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不過已經可以收網了。”
“在下可十分期待見到澤維爾先生重獲新生的那一刻。”到那時,您與其簽訂的契約也就徹底消失了吧。
“你不為感恩節做些準備嗎?”
D伯爵輕笑了一下,柔聲道:“那是洋人的節日,跟我這個中國人有什麼關係。”
“也是。”
枕在腿上的男人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D伯爵知道他已經陷入沉睡,因為與澤維爾結契導致精神異常亢奮睡不了覺他,直到最近這段時間契約約束漸退才能泛起一絲困意,D伯爵每每想起這件事,心裡都不免感到幾分好笑。
小Q啪嗒著翅膀慢悠悠飛了過來落在沙發把手處。
“吱吱——”
“噓——”D伯爵朝小Q豎起食指。
外頭為即將到來的節日喧囂躁動,屋內窗戶卻緊閉著,仿佛要把外界的喧囂隔絕,絲毫打擾不了裡邊的靜謐祥和。D伯爵低頭看著男人沉靜的睡容,漂亮的異眸中浮現的那抹真情,比起男人裝出來的要更加打動人心。
小Q看著兩人,眨巴了一下無辜的眼睛。
切爾曼夫人發現伊特納斯自從那晚拍了照片之後,就漸漸變得有些不對勁起來了。
不僅談話間頻頻出神、精神恍惚,而且對她和澤維爾的態度也肉眼可見變得冷淡起來,來往的次數在不斷減少,甚至有時候她去按對麵門鈴都吃了幾次閉門羹,他的種種行為好像要與他們漸漸斷開聯係一樣。
切爾曼夫人有些擔憂,也有些隱隱的難過,她不明白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那蒼白冰冷的皮膚和瘦削的身體也有讓她懷疑過是不是生了病,可當男人完全封閉自己不與他們來往時,她才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甚至意識到自己一次都沒進去過對麵的房門。
可她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與他們的關係愈發冷淡。知道內情的澤維爾在一旁摸了摸鼻子,麵對來自母親的低氣壓非常坐立難安,可他又不能說實話,隻能配合著吸血鬼看他接下來到底要準麼做,這可憋死他了。
這天,隻有切爾曼夫人一個人在家,她正打算晾衣服的時候,突然黑貓闖了進來,朝她急切地喵喵叫,那叫聲不複往日的柔軟溫順,而是細長又尖銳。
它叫著在原地打轉了幾圈,然後咬住切爾曼夫人的褲腳朝門口方向扯,很明顯能看出它的焦躁不安。
切爾曼夫人皺著眉放下了手裡的衣服,蹲下身摸了摸黑貓的頭顱,“怎麼了?你想讓我去哪兒?”
黑貓隻是一個勁得咬住褲腿往門口方向扯動,切爾曼夫人隻能迷茫地跟著黑貓走出防盜門,然後便看到黑貓停在對麵門口,用力拍打著緊閉的房門。
切爾曼夫人看著黑貓,又看了一眼房門,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裡慢慢浮現,猛然間想起那天晚上無意間聽到對方拿著照片的喃喃自語。
她聽到他在說‘如果你還在,我們是否也會如照片上這般幸福美好。’
金發女人的氣息漸漸重了起來,她衝上去用力摁著門鈴,見裡麵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後,開始用手大力拍打房門,“伊特納斯!伊特納斯你在裡麵嗎?是我啊你快點開門好不好?!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
她嘗試去握住門把手,沒想到意外打開了門,門沒鎖。
她立馬闖了進去,卻被房內的情景震在原地。
類似的戶型,可裡邊卻是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一絲生人居住過的氣息,白色的家具白色的牆麵,除此之外無任何其他東西,她無法想象男人每次若無其事地跟她道彆回到自己房子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她放下了無意間捂著嘴唇的手,有些不確定地環顧四周。
伊特納斯真的有在這裡居住嗎?
“伊特納斯?”她有些遲疑地四處查看,但沒能找到他的身影,直到進入臥室後,聽到從裡麵的衛生間隱隱傳來的滴水聲時,才感到有些不對勁。
切爾曼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慢慢轉動衛生間的門把手。
吱嘎一聲,門半掩著。
但切爾曼夫人的呼吸在此刻滯住了,渾身像是被凍住了般發冷,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衛生間裡麵的景象,餘光裡隻能看到流淌一地的暗紅。
而後空蕩的房間裡驟然響起的是女人的尖叫聲。
第77章
浴室的門徹底打開了,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伊特納斯”金發女人呆滯地看著裡麵的場景,渾身發抖。
浴室內,寬大的浴缸放滿了水,俊美的男人穿著薄薄的襯衣整個人浸沒其中, 黑色的發絲猶如海藻般在水中漂浮, 襯托得水中那張臉更加慘白。
他的一隻手懸掛在浴缸外, 血液正不斷從手腕處的傷口滲出, 蜿蜒地流滿整個手掌、指縫直至彙聚到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在瓷磚地板上, 形成很大一灘紅色。
房間裡,是一片驚恐的死寂,靜得讓切爾曼夫人慢慢意識到,自己剛剛聽到的滴水聲,原來是血液滴落的聲音。
旁邊突然出現的貓叫聲焦急尖銳。
她像是驚醒般猛地衝了進去,跪在了浴缸旁的地上,試圖阻止男人手腕上血液的流失。
“伊特納斯!!”切爾曼夫人焦急地喊道, 她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腕,但血液仍不停地滲出, 沾滿了她自己的手。
浴缸裡的水麵毫無波瀾, 浸沒在裡麵的人雙眼緊閉, 好像已經沒了呼吸。
切爾曼夫人頓時有些六神無主,怕他溺水,於是慌亂地放開男人的手改去抱起他的頭,卻被他冰冷的體溫所驚到, 連忙把浴缸裡的水排空。
她撥開濕答答黏住男人麵頰的頭發, 用力拍了拍他的臉:“伊特納斯?!伊特納斯你快醒醒啊!求你了你彆嚇我!”
可男人依舊毫無反應, 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沒讓她陷入徹底的絕望。
“血……血還在流……怎麼辦?”
切爾曼夫人四處張望後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拿了一條乾淨的毛巾綁在男人的手腕上,接著離開浴室去查看房間裡是否有急救箱和座機,可惜隻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急救箱,並沒有任何可以聯係外界的工具。
她來不及跑回自己家打急救電話,拿了醫藥箱就急急忙忙進了浴室給男人的傷口止血。
血勉強止住了,切爾曼夫人雙手顫抖地晃了晃男人的身體,又繼續拍打他的臉,被其毫無反應的麵容慌得眼眶通紅,淚水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滑落。
“……不行,得,得去醫院……”
好在這時男人突然猛地一顫,偏過頭從鼻口處吐出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
“伊特納斯!伊特納斯你怎麼樣?你還好嗎?”金發女人又驚又喜。
“……夫人……?”男人氣息微弱,濕潤的眼睛有些恍惚地看著切爾曼夫人。
“你先等著,我去打個電話然後帶你去醫院。”
“……彆去。”弦英秀樹拉住她的衣角,隻是神情脆弱地注視她,微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祈求,“我不去醫院……不要,帶我去醫院……”
切爾曼夫人拿來一條浴袍披在男人身上,不解道: “那你的傷口怎麼辦?好端端的你怎麼做出這種傻事!你知道我和澤維爾這幾天有多擔心難過嗎?有什麼事不能一起好好商量的啊!”
“……對不起,我堅持不下去了,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控製不住的想念他……對不起,夫人。”男人的聲音帶著細細的顫,眼眶裡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混著水順著臉頰往下掉。
切爾曼夫人的心瞬間一揪,心疼地一把抱住他,另一隻手安撫地撫摸他的腦袋,就像在安慰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好了好了,既然不想去醫院那就不去,你也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換掉你身上的濕衣服,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等你睡醒了再說,好嗎?”
頭靠在肩膀上的男人疲憊地閉上眼睛,聲音無力:“……好。”
等一切弄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在此期間怕對方隻是表麵上答應,切爾曼夫人還等到他睡熟後才讓黑貓看著,自己匆匆回家換掉被弄濕的衣服。
切爾曼夫人安靜地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人眼神漸漸變得複雜。她剛剛仔細觀察了一遍男人的房子,生活的痕跡很少,更不必說有其他人的留下的痕跡,甚至連那床頭櫃旁的白色藥瓶她也查出來是治療抑鬱症用的。
她有些茫然,伊特納斯這段時間究竟是怎麼獨自生活的?難道與他們來往時都是對方假裝的嗎?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躺在床上的人好像被噩夢纏身滿頭大汗地驚醒了過來。
“伊特納斯,你感覺怎麼樣?”切爾曼夫人連忙扶起他,端起一杯溫水遞到他唇邊,“快喝點水。”
弦英秀樹愣愣地看著切爾曼夫人,眼眶慢慢變紅,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上,讓他看起來更加虛弱。然後在對方催促的眼神下,男人有些窘迫地垂下眼眸,就著嘴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切爾曼夫人……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所以,現在能說了嗎?讓你如此痛苦不惜做出傻事的原因?”切爾曼夫人放下水杯,咯噔一聲可見她心裡還憋著氣。
男人垂著頭,蒼白的臉連那原本順直油亮的黑發都顯得有些暗淡無光,他不敢去看切爾曼夫人的臉色,隻是沉默良久,才陷入自己的回憶中緩緩述說:
“我之前跟您說過,我是被家裡人趕出來的……沒錯,因為我是個同性戀。”弦英秀樹見金發女人麵露驚詫,臉上露出個自嘲的笑。
“我有一位伴侶,他很好,也非常優秀,我們偷偷在一起很多年,大概從高中那會就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我們還很天真的給對方承下了諾言,等大學畢業後就跟雙方父母出櫃表明對彼此的心意。”
“我們以為,即使不被理解但也會得到來自父母的祝福,但是……但是……”男人的聲音逐漸沙啞了起來,眼睛仿佛流儘了淚水無比酸澀。
“我們等來的卻是一場噩夢,往日熟悉的親人麵孔猙獰地宛若惡魔,我被家裡人關在房間裡斷了與外界的聯係,而他……”
男人話音突然停止,像是陷入了不好的回憶,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怎麼了?”切爾曼夫人的角度看不到男人被發絲遮擋的雙眼,隻看到他蒼白的臉頰上無聲地流下兩條淚痕,她心中頓時一緊,不好的預感讓她緊緊握住男人的手想給予他一些力量。
“他的父母覺得同性戀是一種病,會給家族蒙羞,於是……強行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病……”說到這裡,男人終於止不住地低低笑了起來,帶著無儘的嘲諷和痛苦,還有對自己沒能保護好愛人的憎恨。
“直到我收到他的來信時,我才被家裡的人放了出來,可那個時候那封送來的信其實是他的遺書……是他的遺書……”
“好了!好了你彆說了伊特納斯,一切的痛苦都過去了,不要再繼續說了!”切爾曼夫人連忙打斷他的話,坐在床邊把此刻這個傷心到極點的男人緊緊抱入懷裡,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在這溫暖的懷抱中,很久很久沒有接受他人愛意的男人無助地哽咽,“他承認了切爾曼夫人……他承認自己有病…嗚唔……他自己承認了,我……他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到底遭受了什麼才會選擇承認自己有病!”
“為什麼要讓我好好活著,為什麼那麼自私的拋下我一個人去麵對這一切!我恨他切爾曼夫人……但我,更恨我自己……”
“不,彆這麼想!這不是你們的錯,你們才是受害者。”切爾曼夫人拍了拍男人的後背,安慰道:“他說的沒錯伊特納斯,你的人生還很長,未來還有更多的人和事沒有遇見,你一定能夠遇到能讓你對生活有所期待的另一半,所以請振作起來。”
但男人不這麼認為,他隻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用一種令人心碎的眼神看著切爾曼夫人,靜靜地流淚。
“不是的……我一定無法再遇到像他那樣的人,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去愛上另一個人了吧。”
切爾曼夫人一震,在這一刻被男人眼中真摯濃烈的感情所震撼,她有些迷茫,同性之間也有如此熱烈純粹、忠貞不渝的感情嗎?
為什麼,自己對於同性戀群體的看法總要受到前夫的影響?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同性戀群體抱有極大的偏見和敵意。太諷刺了,當身邊的人也是其中一員時,自己心中卻隻剩下惋惜與心疼。
切爾曼夫人有些怔愣地看著陷入悲傷的男人,慢慢深吸一口氣,心中默默下定了什麼決心
當澤維爾回來的時候,切爾曼夫人專門跟他說了白天的事,甚至還一臉神秘地拉住自己兒子,直接挑明了他對男人的小心思。
澤維爾對男人的所作所為感到震驚不假,但最令他大驚失色的是她母親知道了他是同性戀卻沒對他大發雷霆。
“你果然喜歡伊特納斯。”
切爾曼夫人銳利的雙眼像明鏡似的立馬就看出了自己兒子真正的想法,但下一秒冷硬的麵容又緩了下來,帶著一點嫌棄,“怪不得這麼多年連一個異性朋友都沒有,瞧你那點出息,出去可彆說是我的兒子。”
澤維爾驚訝地看向她,“媽媽……您,您不介意嗎?”
切爾曼夫人沉默了一會,才悠悠歎了一口氣,“怎麼可能不介意,不過想到對方是伊特納斯,也就覺得沒什麼了,那麼優秀俊美的孩子你會喜歡上他也算正常。”
澤維爾眼神有些發愣,好似不敢相信,他抿了抿唇,心裡突然有些迷茫,也有些難過。
原來,現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糟糕,自己的母親也不是自己預想中的苛責厭惡。那這些年這般渾渾噩噩的活著的自己又算什麼呢?
澤維爾垂眸盯著桌上的杯子,隻能無奈一笑,“可是……他並不喜歡我。”
“我知道,你放心媽媽會幫你的,不過能不能獲得伊特納斯的認可還是得靠你自己努力。”切爾曼夫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眼神帶著戲謔的笑意,“伊特納斯此刻內心很受傷脆弱,他需要的是陪伴,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時機了。”
“啊?”澤維爾瞪大了眼睛。
切爾曼夫人這是,打算撮合他和伊特納斯?
“所以她這是接受了你的性取向?”本該躺在床上悲傷抑鬱的人此刻正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地坐在電腦桌前好奇地敲敲打打,頭也沒回地問道。
“嗯,可能被你這一出打動了吧,甚至還想”澤維爾眼神飄忽,心虛地不敢看男人。
弦英秀樹正在搗鼓這台剛被送過來的‘技術最前沿’的電腦,雖然他在其他世界見到過比這更為先進的款式,其實大同小異,都是用於輔助人類社會階段性生產的工具罷了。心裡這般想著的男人可也不見停下繼續探索的動作,男人滿臉新奇的樣子讓認識他的人看到恐怕都會感到好笑和可愛吧。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個頁麵停了下來,上麵是一則舊新聞:十年前在《宇宙戰爭3》中飾演外星人皇太子的演員羅賓·亨德裡克斯,兩個月前在家中突發心臟病猝死。
羅賓·亨德裡克斯?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他想起來了,之前在D伯爵店裡,那位買走了一隻蜥蜴的眼神充滿絕望的男人。
他果然死了。
弦英秀樹眨了眨眼,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他轉過身打量著正臉紅的青年,心裡慢慢感到有些索然無味。
是時候該回去了吧
“其實所謂的困難也沒什麼不是嗎?人總會給自己設下各種枷鎖,給自己找無數可以借此逃避的借口。”弦英秀樹淡笑地看著青年,臉上是一貫的溫和,下一句話卻讓青年赫然白了臉色。
“我們的契約終止了,澤維爾。”
第78章
寵物店內。
小動物們在大廳嬉戲追逐, 身穿墨色旗袍依舊美豔動人的D伯爵早早就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今天的下午茶沒有蛋糕,隻有夾心千層酥、馬卡龍和甜的發齁的金鍔餅,配上由D伯爵自己獨創的熱騰騰的香茶,完美的搭配讓正在細細品嘗的貌美男子幸福的冒出了粉紅泡泡。
D伯爵咬了一口千層酥, 眼角情不自禁留下了幸福的淚水, “啊~真的太美味了!”
“吱吱——”小Q讚同地回應道。
在一旁梳理自己毛發的阿天翻了個白眼, “喂喂~適可而止啊伯爵, 你吃的也太多了吧, 不怕肚子痛嗎?”
“怎麼會~我吃再多都不會有事的。”最近老是被雷歐找上門的D伯爵雙手合十,由衷地感歎道:“希望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刑警先生不要來打擾我的下午茶時光了。”
話一落,大門的門鈴就不給麵子地響了起來,小動物們笑作一團。
D伯爵瞬間拉下了臉,放下了手中的甜品,“誰呀?沒看見暫停營業四個字嗎?”
走到門口,D伯爵開了門, 看清來人的那一刹那臉上職業性的笑容忽然變得真實起來,眼中更是浮現了幾分驚喜。
“伊恩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外麵的天有些陰沉, 天空飄著細小的雪花, 站在門口的男人穿著一件長長的風衣, 披散下來的墨發零星地粘著幾粒白雪,更加凸顯男人蒼白俊美的麵容。
弦英秀樹原本低垂著頭,聽到熟悉的聲音後便直直看向D伯爵,原本寂靜如水清的眼眸開始泛起漣漪, 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仿佛一座僵硬的雕塑被注入了靈魂, 成為了一個充滿感情、鮮活生動的人。
向他舉起一直拿在手上的白盒子,裡麵是D伯爵非常喜歡的一款蛋糕, “想回來就回來了,還需要理由嗎?”
“啊啊~太好了!是La.Branche的薩芭雍慕斯蛋糕,我這就去給您泡茶~”D伯爵兩眼發光地接過白盒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進去。
弦英秀樹訝異地眨了眨眼,看著散發著歡快情緒的背影,莫名覺得自己在D伯爵眼中還沒有那盒蛋糕重要。
他略感好笑地搖了搖頭,然後走了進去。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當開門後與D伯爵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心中控製不住地升起了類似愉悅的情緒。
這是在澤維爾身邊的那段日子裡,從不曾出現過的感覺。
弦英秀樹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默默注視著迫不及待打開蛋糕盒子的男子,眼中閃爍著溫柔的細碎的光。
第二天D伯爵就遭到報應了 ,由於昨天吃了太多甜點,導致他現在開始牙痛,美麗的臉頰都疼得微微有些紅腫。
“笨蛋伯爵,誰讓你把甜點當飯吃的啊,肯定會出問題的好吧!”阿徹在一旁吐槽道。
D伯爵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頰,欲哭無淚,“嗚好痛。”
弦英秀樹蹲下身摸了摸D伯爵微腫的臉頰,然後十分好笑地把他從地上拉了上來,“怎麼像個小孩一樣這麼痛下去也不行,還是去看看牙醫吧。”
“牙醫?”D伯爵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了一個有些痛苦的表情。
牙科診所同樣在中華街,離寵物店不是很遠,隻不過這個診所與想象中的相去甚遠,一進去便看見牆上掛著像狼牙棒、血滴子和斧子等等各種武器,比起牙醫診所,這更像一家不正規的私人刑訊室。
牙醫是一個紮著兩個包包頭的可愛中國女性,她雙手插在白大褂上的口袋,一臉毫不意外地看著D伯爵的到來,“歡迎光臨伯爵,我想你也是時候該來了。”
“哈哈哈,一直以來承蒙您照顧了。”D伯爵雙手交握放在腹部,乖乖地躺在治療床上僵著身體,臉上帶著訕笑。
看來D伯爵牙痛不是一回兩回了,弦英秀樹有些好奇地打量這間奇怪的診所,聽著D伯爵同那位女牙醫用中文交流。
“呀~這位是?伯爵的新寵物?”女牙醫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高大男人,捂著唇兩眼冒光,原本淡定的神色變得激動,仿佛看見了什麼鐘意的玩具。
“不,不是,這位是我祖父的友人,暫且在店裡居住請收一收您嘴邊的口水啊醫生小姐。”
“啊~啊~多麼俊美的臉蛋,多麼結實完美的身材,這股清冷又高貴的氣質實在令人無比著迷!真想看看這張臉在鞭打的疼痛下究竟會露出什麼表情呢~稍微想想都令人感到熱血沸騰啊~”
女醫生說著與可愛外表不相符的黃暴話語,激動地雙臉浮起紅暈,要不是被D伯爵死死拉住,恐怕早就朝長發男人撲了過去。
“喂喂醫生小姐請彆犯病了,你的病人還在床上躺著啊。”D伯爵一臉無奈。
弦英秀樹:“”
該不該向他們透露其實自己聽得懂中文?
“呀!瞧我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伯爵你這位大美人孤苦無依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呢?”
女醫生回過神來看向D伯爵,一手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底下緊身暴露的黑色調教製服。她拿起旁邊一管麻醉劑,彎著眼睛興奮地逼近D伯爵,“讓我好好的疼愛你吧伯爵,來,啊~張開嘴巴,不痛不痛哦~我會幫你打很——多麻醉藥的~”
“不不必了吧,醫生小姐。”D伯爵汗顏地看著閃著寒光朝自己逼近的針管,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打了全身麻醉,連無關緊要的地方都被擺弄的痛苦記憶。
“伯爵彆怕哦~這是看牙的必要流程。”
“適可而止吧,我想伯爵應該用不到打麻醉藥的程度。”
弦英秀樹不知何時靠近了他們,抬手阻止了女醫生打麻醉藥的動作,嘴裡說出來的中文緩慢中帶著一種奇特的腔調,讓人聽起來非常舒服。
D伯爵/女醫生:“誒??”
“總之,醫生小姐今天給我開點止痛藥就可以了。”
“哈哈~歡迎兩位大美人再次光臨哦~”女醫生朝走遠的兩個人揮了揮手
誰會想再次牙痛啊。
吃了止痛藥的D伯爵抬頭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驚奇問道:“伊恩大人,原來您一直會中文呀?”
他這句話是用中文講的。
弦英秀樹微微一頓,像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緩緩道:“是你的祖父教我的,不過中文博大精深,我學得並不是,很好。”
看著男人不太熟練,又一本正經地一個字一個字講話,D伯爵噗呲一聲捂著嘴直接笑了起來。
弦英秀樹默默盯著笑得渾身顫抖的人,不是很高興地抿了抿唇。他發誓,中文是他學過的所有語言中體係最複雜精細的一種,以前D伯爵的祖父也是一邊笑一邊教他的,這讓他越來越不愛講中文。
D伯爵隻聽到男人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再抬起頭便看到他快自己一步走在了前方,高大的身影莫名透露著一股彆扭和鬱悶。
“原來伊恩大人,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麵嗎”看著男人微微一頓的步伐,D伯爵笑得無比狡黠。
等回到店裡,就發現雷歐正一臉煩躁地坐在沙發上抽煙。
“刑警先生,您怎麼過來了?”
“你以為我願意過來啊,最近的新聞你看了沒有?那個殺害了12名受害者的獵奇變態殺人魔,局裡判定你很有可能是他的下一個目標,派我過來盯著你。”
“殺人魔?”弦英秀樹投向雷歐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雷歐愣了愣,“是,是啊,就是現在全美都在討論的‘吸血鬼’啊,被害人都是17~20歲的東方男性,並且都是以某種形式跟動物有所關聯,所以伯爵被盯上的可能性非常大吧。”
“不對,你怎麼出現了,上次直接在我麵前消失是怎麼回事?!”雷歐突然想起什麼,一臉震驚地指著長發男人,不過並沒有人理會他這句話。
“吸血鬼?哎呀,真可怕。”D伯爵雙手撐著下巴瞥了長發男人一眼,不甚走心地感歎道。
雷歐擺了擺手,“真正的吸血鬼怎麼會存在於美國這裡,是吸/毒的殺人狂啦。”
身為吸血鬼的弦英秀樹默默不說話。
“這麼說來,難道刑警先生是要一直保護我嗎?”D伯爵雙手捧心狀,星星眼地看著雷歐。
雷歐被噎了一下,深吸了一口香煙,立馬冷漠起身走人,“我回去了,再見。”
D伯爵拉下臉,冷哼了一聲,“慢走不送。”
待不見雷歐的身影後,D伯爵才恢複正經的一麵,“您覺得是吸血鬼乾的嗎?伊恩大人。”
弦英秀樹默默搖頭,“目前為止,我並未感受到其他血族的氣息。如果對方的目標真的是你,那守株待兔便是。”
到了夜晚,還真被他們逮到了這隻‘兔子’。
“終於見到您了!D伯爵。”
D伯爵的臥室內,來人穿著一身複古西裝,外麵披著一件黑色披風,金色的發絲、暗紅的眸色以及蒼白的膚色都在表明來著身份的不一般。
“不不,‘伯爵’是我的祖父,我隻是個看店的”D伯爵穿著睡衣,看著捧著自己雙手的男人,有些汗顏。
“哦哦!那麼您是‘三世’!”
D伯爵眼中閃過驚訝,“是的。”
“您那頭漆黑的頭發,如黑曜石般閃耀的雙眼,如象牙般潔白的肌膚,和年輕時的伯爵長得一模一樣!”男人聞言更加激動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攬住D伯爵的腰肢,“今夜我是為了讓伯爵履行60年前訂下的‘契約’而來的,如果是身上流淌著D伯爵血統的您的話,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吧?”
“你彆這樣。”D伯爵嘴角抽了抽,想掙開對方的桎梏。
亞曆山大正想與D伯爵更進一步拉近關係,不料身後傳來了他這一生都十分恐懼也忘卻不了的熟悉聲音。
“你的,什麼心情?”
D伯爵和亞曆山大雙雙向門口望去,隻見弦英秀樹正靜靜站在那盯著亞曆山大攬著D伯爵的那隻手,淡漠的臉上隱隱有些發黑。
“伊伊伊伊特納斯?!”
“伊恩大人!”D伯爵連忙掙開亞曆山大的束縛,朝長發男人撲了過去並躲在了他的身後。
“好久不見啊,亞曆山大。”弦英秀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金發男人。
亞曆山大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臉上露出了一個傻傻的又尷尬的微笑,“哈哈好久不見伊特納斯,你怎麼蘇醒過來了。”
“聽洛克斯說,在我沉睡期間,你與人類女性締結了婚姻?還有你剛剛說的‘契約’指的又是什麼?”
“我”血族的階級血統具有天然的威懾力,看著對麵可以說是他先輩的存在,亞曆山大深感丟人地撓了撓後腦勺。
“本想瞞著你的,沒想到還是被你知道了。”亞曆山大放下了手,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接著眼神慢慢變得堅定,“我很愛她伊特納斯,即便她是個人類,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心情吧,作為這個世上唯一的吸血鬼始祖D伯爵見證了我與伊莎貝爾在婚禮上宣誓的永不褪色的‘永遠’,即使是死亡把我們彼此分開。”
“那是完美的永遠,全新的複活,隻要喝了D伯爵的血液,我就能永永遠遠陪伴在伊莎貝爾身邊了。”
弦英秀樹看著陷入悲傷喃喃自語的亞曆山大,眸色漸深。他怎麼會不明白亞曆山大的心情,他所經曆的離彆可比原身吸血鬼始祖經曆的還要多得多。
隱隱明白他們交談內容的D伯爵默默看向身旁的男人,漂亮的異眸中閃爍著複雜地光芒。
弦英秀樹突然輕輕一笑。
“何必那麼麻煩,亞曆山大你想要的的這份‘永恒’,我也能讓你實現。”
“啊!哈哈哈這,這就不勞費您了,我還是想讓伯爵履行一下契約的哈哈”亞曆山大頓時真的感到壓力山大,在吸血鬼始祖冷淡的目光下,他一邊擦著額頭冒出的冷汗一邊向窗口後退。
“伯爵我們下次再見!!!”
看著嚇得從窗口開溜的某隻吸血鬼,D伯爵腦門上默默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第79章
“凶手會是他嗎?”D伯爵關上了窗戶, 偏過頭輕輕向男人問道。
站在窗邊的男子穿著一套淡紫色綢緞睡衣,袖口和衣襟處繡了繁密的花紋,材質光滑如絲,薄而舒適, 輕輕貼著他纖細高挑的身材, 比平常更添了幾分冷魅迷離。
弦英秀樹眼眸微微閃爍, 不留痕跡地轉移自己的視線, “不會, 這不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哦?那就奇怪了有人在混淆視聽?還是說有另一個吸血鬼?”D伯爵眯了眯眼,敏銳地察覺到對麵的男人情緒有些微妙的變化。
“亞曆山大的目標是你不,準確來講是擁有‘伯爵’血統的這個人。而殺害了12位亞裔男性的凶手恐怕也知道亞曆山大行為的目的,因此隨著亞曆山大從歐洲到紐約而來的軌跡把類似‘伯爵’的男子全部殺害。”
“擁有此等能力,我更傾向於亞曆山大身邊熟識的吸血鬼乾的。”男人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語氣淡漠,“不過, 這都是我個人猜測罷了,或許凶手真的隻是個吸/毒的殺人魔也說不定。”
“我不明白, 為什麼我的血能讓亞曆山大得到真正的‘死亡’?您之前也喝過我的血, 不是嗎?”D伯爵悄然走到男人麵前, 不解地歪頭。
“不,這一點亞曆山大確實找錯人了,能給他真正帶來‘死亡’的隻有你的祖父。”
弦英秀樹伸手輕輕描繪眼前的這張臉,“即便長得一模一樣, 你與你的祖父仍舊有本質上的不同, 你自己應該也清楚, 比起你的祖父你的身體和能力會更弱一些,好比如”
修長的手指轉移到豔麗的眉眼, “你的眸色,以及,你血液裡消失的能夠殺死吸血鬼的能力。當然,這種能力對我並不起任何效果。”
D伯爵微微張了張唇,眼底滿是驚異,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男人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在吃甜點的時候不是很容易區分出甜度不同?血液作為血族的食物同樣能夠通過品嘗進行區分。”
D伯爵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他勾了下唇,突然眉眼含笑地向男人發問:“那,伊恩大人是覺得祖父的血液更美味,還是我的血液更美味一些呢?”
弦英秀樹也沒能預料到D伯爵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表情有一瞬間茫然,他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兩秒,驀地稍稍彎腰,湊到他耳邊輕聲笑道:“太久沒喝伯爵的血了,或許我該重新品嘗一下才能做出更加準確的區分?”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仿佛一股暗流在夜間湧動。隨著他的靠近,攜帶的冷沁梅香也悄然侵入鼻間,D伯爵眼眸微微睜大,這更像是一種釋放親近的信號,眼前這個血族確實在一點一滴地對自己卸下疏離的外殼,他能感受得到。
這讓他情不自禁彎起了眼,輕輕摟住男人的脖子,“悉聽尊便。”
男人暗紅色的眼眸愈發深邃。
月光如水灑落在窗前,臥室內的氛圍變得愈發曖昧,靠在一起的兩人眼神交彙在一起,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他們之間流淌。
爾後,投射在地上的,是兩人交頸相擁的陰影
“你好,你就是D伯爵?”
來者是一個燙著大波浪棕紅色卷發、帶著墨鏡的美麗女人,她輕輕掀起了墨鏡,墨鏡下那雙明媚的眼眸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穿著唐裝長袍的男子,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D伯爵眼睛微眯,朝她禮貌地抿唇一笑,回握了一下向他伸來的手,“你是?”
女人像是確認了什麼,語氣十分意味深長,“初次見麵,我是FBI蘭格麗,我會全力保證您的人身安全。”
“多謝了。”D伯爵盯著她那張略有些眼熟的臉,不留痕跡地皺了一下眉。
“喂喂你不是說要跟我分開行動嗎?怎麼跟著我一起過來了!”
雷歐咋咋呼呼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人之間變得有些微妙的氣氛。
蘭格麗輕飄飄地瞥了雷歐一眼,重新戴上墨鏡,如玫瑰般的紅唇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當然,我隻是來確認一下,我跟你這個總靠體力和直覺取得成績的人可適應不了,我不想被你拖後腿。”
“哈?”雷歐瞪大眼睛。
“我還有其他事要去辦,你就先在這裡保護伯爵吧,注意監視好周圍,不要放鬆警惕。”蘭格麗自顧自地說完,朝D伯爵點了頭後便轉身離開了寵物店。
“這女人怎麼回事——?可惡!竟敢小看我。”
“刑警先生彆生氣,不如坐下來喝杯茶。”身為犯罪目標的某人優哉遊哉地坐在沙發上開始沏茶。
“你怎麼還有心情喝茶啊伯爵,作為犯罪分子的目標,你不該擔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嗎?”
“唔,不是還有刑警先生保護著我嗎?”D伯爵點了點自己的唇,然後朝雷歐笑得像春日的花朵般燦爛。
“你們一個兩個的,真是令人感到火大。”雷歐用力地往沙發上一坐,端起桌上的杯子大口一飲,“我才不管她是不是FBI的精英偵查員,賭上市警麵子,我絕對要逮住那個吸血——不,連環獵奇殺人犯!!”
“那刑警先生好好加油哦~”
嗶嗶嗶——
雷歐在寵物店裡待了還沒一個小時,口袋裡的對講機就突然一陣瘋狂呼叫。
“雷歐!‘吸血鬼’又出現了!”對講機那邊傳來組長焦急的聲音,“受害者是距離中華街最近的曼和頓南邊一個日本留學生,以同樣的手法,是趁警衛人員稍不注意的短時間內下手的!你在寵物店那邊嗎?D伯爵現在在不在你身邊?!”
雷歐頓時一驚,“我在,伯爵也在!”
“好,切記保護好伯爵,我再給你那邊派遣兩個協助人員。”
“終於要來了嗎?這個該死的殺人魔!”雷歐掛掉呼叫機。
“聽起來好可怕的樣子,刑警先生可要好好保護人家哦。”
雷歐猛地看向D伯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個壞笑,“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知道你待在哪裡最安全。”
“哪裡?”D伯爵滿臉問號。
警局監獄。
“你這是什麼意思?!”D伯爵雙手握著監獄房的欄杆,對外麵的金發男人怒目而視。
“閉嘴!這裡的貴賓房是最安全的。”
“你這樣濫用職權,我可要向署長告狀了啊。”
“反正你遲早有一天也會被關進來,所以你彆那麼多廢話,在逮住犯人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雷歐點了一支煙,氣定神閒地離開了。
“哈怎麼這樣?”D伯爵一臉沮喪地往堅硬的木板床坐下,“其實在哪裡都沒區彆的吧。”
“吱吱吱——”小Q安慰著。
“確實如此呢,三世。”一道略微耳熟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哢嚓一聲,門被打開了。
D伯爵銳利的目光投向來人,臉上毫不意外,“是你。”
毒暈了警局外麵所有人的諾瑪·蘭格麗穿著一身黑色無袖緊身衣緩緩走了進來,手中的木倉直指D伯爵,眼中滿是對他毫不掩飾的殺意,“D伯爵,亞曆山大要找的人一定是你,也就是說隻要在這裡候著,他必定會出現,對嗎?”
D伯爵沒有回答,隻是淡定地坐在原位對直指自己的木倉支不閃不避。
“在此之前,我要先殺了你。”女人沒有一絲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而這邊,雷歐自己返回了寵物店守株待兔,卻不知自己早就中了圈套。
“好!儘管放馬過來吧,管你是瘋子還是吸血鬼我都要把你逮住。”雷歐坐在沙發上等待還沒兩分鐘,突然就起身四處張望,“還是先填飽肚子吧,我記得這裡有吃的——”
“喂你這個臭人類!伯爵去哪裡了?”阿徹看著鳩占鵲巢的某人,不爽地上前狠狠地咬了他的屁股。
“哇啊啊痛!痛!你這隻山羊快給我鬆開!”
“本大爺不是山羊!是饕餮!饕餮!”阿徹火大地反駁道,可惜某位刑警聽不懂動物的語言。
“你們在乾什麼?”淡漠中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剛睡醒的弦英秀樹。
“伊恩!這個人類不知道把伯爵帶去哪裡了。”
雷歐愣了愣,抬手撓撓後腦勺,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麵前自己總會感到莫名的發怵,“你怎麼在這?”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伯爵呢?”弦英秀樹眉頭微蹙。
還沒等雷歐說明,小Q便撲打著翅膀從門外急衝衝地飛了進來,焦急地在弦英秀樹麵前比比劃劃,口中一直吱吱叫個不停。
“伯爵出事了?”雖然聽不懂小Q在說什麼,好在男人猜到了某些情況,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否則小Q是不會離開D伯爵身邊的。
小Q猛地點點頭,連忙拉住男人的衣袖
這一槍隻射中了D伯爵的肩膀,從傷口湧出的血液頓時順著手臂從袖管裡流了下來,D伯爵捂住自己的傷口,蒼白了臉,眼睫微微顫抖。
“D伯爵,隻要你不在了——亞曆山大就不會從我身邊離開了!”蘭格麗見狀冷笑了一聲,神色更加冷酷了起來,在對準D伯爵心臟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砰的一聲,子彈擊中了擋在D伯爵身前的人。
是亞曆山大。
子彈打中了他的後背,傷口處隻是在滋滋冒煙,並沒有流下丁點血液。亞曆山大側著臉注視著眼前熟悉的女人,神色不見任何歡脫或憤怒,隻有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平靜與厭倦。
“那種玩具是殺不死我們的,你應該很清楚吧,諾瑪。”
“啊。”蘭格麗的手猛地顫抖,木倉哢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為自己傷害到心愛的人而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亞曆山大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血液的香甜在這間狹窄的監獄裡彌漫著,亞曆山大的瞳孔微微驟縮,死死盯著D伯爵沾滿鮮血的手掌,眼睛裡的紅光逐漸發亮,唇邊鋒利的尖牙也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D伯爵,你今天該履行契約了。”
說完,亞曆山大一把托起D伯爵的手,俯身舔了一口手背上的鮮血,下一秒他的雙手猛地握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開始呻/吟,瞳孔也因為疼痛而放大。
“亞曆山大!!不要!”
可惜,亞曆山大並沒有自己預想中的就此死去或消亡,從心臟深處傳來陣痛後漸漸消退,隻是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全部耗完讓他有些發暈,絲毫讓他感受不到就此死亡的解脫。他猛地看向虛弱地靠在牆上的D伯爵,神色逐漸絕望麻木了起來。
“為什麼?你的血不起作用?”
D伯爵張了張唇,默默彆開了眼,“因為,我的身體出了問題,我的血並不能殺死吸血鬼。”
“那你的祖父一定可以!你的祖父在哪裡?!”
“何必那麼麻煩,我說過,想死的話我也可以成全你。”低沉中蘊含著怒意的聲音在門口突然出現,眾人紛紛抬頭向來人望去,不知何時到來的長發男人站在監獄外神色冰冷地盯著D伯爵肩膀上正冒著血的傷口,眼中紅芒閃爍。
小Q連忙飛到D伯爵身邊。
“伊特納斯。”亞曆山大臉色一滯。
弦英秀樹來到亞曆山大麵前,令人寒顫的威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另外兩隻吸血鬼冒出了冷汗。男人很乾脆,什麼都沒說就抬起右手猛地刺進亞曆山大的心臟,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直接捏住了深藏在心臟的血核,碾碎!
亞曆山大怔愣地瞪大眼睛,隻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很快在眼神逐漸灰白釋然下化作灰塵消散。
“不!!!不要離開我啊亞曆山大!”蘭格麗伸手欲想抓住,卻如握住流沙一般在指縫中流散。
“為什麼?!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伊薩貝爾!明明是我更加喜歡你啊——亞曆山大”
“諾瑪。”D伯爵看著悲傷流淚的女人,眼神複雜。
弦英秀樹並未把半分目光投向女吸血鬼,隻是麵無表情地走到虛弱的D伯爵麵前,在對方怔愣的注視下把他打橫抱起。
然後對著姍姍來遲的金發刑警發出冷冷的警告。
“彆擋路。”
那種宛如看死物般冰冷的眼神,令雷歐無意識地握住腰間的手槍,渾身泛起戒備。
但男人隻是抱著D伯爵走出牢房,在雷歐驚愕地注視下消失在了原地。
第80章
D伯爵的自愈能力異於常人, 傷口很深,卻不再往外出血,隻是深嵌在肉中的子彈尚未取出。去醫院是最省事的,但D伯爵到底不是正常人類反倒可能會引發更多的麻煩, 因此弦英秀樹隻能抱著他回寵物店, 親自給他處理傷口。
美豔穠麗的男子此刻額頭冒著冷汗, 臉色略有些蒼白地躺在床上, 衣衫半褪, 露出的右肩肌膚潔白如玉,顯得上麵猙獰的槍傷更加醒目。
臥室裡靜悄悄的,隻有男人埋頭處理傷口時不時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那雙因疼痛而略顯氤氳水意的眼睛靜靜看著身旁的人,緩慢眨動。眼前的血族自警局回來到現在一直麵無表情,纖長的睫毛微垂著遮擋住眼底的真實情緒,他摸不透,對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因為那個死去的同族
D伯爵眉間微蹙。
血族的境況很惡劣, 特彆是現在人類社會發展日新月異,很多動物的生存空間都被不斷擠占, 更何況是數量日益稀少的血族, 作為從一開始就存活至今的大吸血鬼, 親眼族群一步步衰落,甚至還要親手幫助同族後代實現永恒的‘死亡’的願望,大抵內心是不會好受的吧。
此外,血族中還有一條最基礎的鐵律——唯有比自己強大的同族能殺死自己。在尋找不到比自己強大的同族之前, 血族這種不老不死的怪物唯有陷入沉睡才能勉強讓他們度過極其漫長的歲月。
想到這裡, D伯爵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他抬手輕輕觸碰男人的手背,聲音輕柔,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理由,是誰都不會懂的。伊恩大人莫要對同族的消亡而感到難過,那份宣誓的永不褪色的‘永遠’相比漫長孤寂的一生,更能讓對方感到解脫。”
男人聞言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他的手突然停止了纏繃帶的動作,深邃的眼眸微微閃爍,光影在他的眼底跳躍。
他緩緩抬眼看向D伯爵,眼底深處的情緒如同翻湧的浪潮,深沉而複雜。
D伯爵愣住了。
“同族的死,我並不在乎。”
他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冷漠,與眼底激烈翻湧的情緒產生極大反差,“在看見你受傷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憤怒。”
“那一瞬間,我想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弦英秀樹說得很慢,語氣也很淡,但眼中卻控製不住閃爍著冷冽的殺意,仿佛話語中的憤怒已經化為實質,足以摧毀一切。
不單單是D伯爵對這樣情緒外露的他感到陌生,就連他自己也對心中突然湧現的那股強烈而暴虐的情緒感到幾分不知所措。
他握住D伯爵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心臟位置,稍稍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動,“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強烈的念頭。”
D伯爵被握住的手指尖微顫,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那雙異眸中閃爍的細光如晨星般愈發明亮。
沉寂的氛圍中,D伯爵突然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沉默。
“伊恩大人,真是個笨蛋呢。”
說完,便在弦英秀樹尚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湊近他,輕輕吻了過去。
弦英秀樹微微睜大了眼睛,感受著D伯爵的吻落在自己的唇瓣上,如同電流般傳遍四肢百骸,霎時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D伯爵那雙深情的眼眸和柔軟的唇瓣。
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內心的那股暗潮意味著什麼——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眼前這個人。
過往那些細微的溫柔、那些無意的觸碰,原來都是他內心暗湧的源頭。
所以,在看到他受傷的時候,心裡才會控製不住感到心疼,為對方因幾個愚蠢又自以為是的家夥連累而感到憤怒?
主動親吻自己的人眼眸緊緊閉著,拽住自己衣角的纖細的手無意識地微顫,身體上的反應正在說明對方並未表麵上那般淡定從容。
弦英秀樹覺得心裡的某一塊好像被輕輕戳動,他再也無法忽視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閉上眼睛,伸手插入D伯爵的發間,加深了這個吻。
男人帶著些許霸道的回應令D伯爵睫毛微顫,不由得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穠麗白皙的麵容上露出隱隱的笑意,兩人的唇瓣緊緊相貼,他微微鬆開了唇,任由男人的舌尖闖入互相糾纏起來。
冰涼的觸感澆滅不了生理上帶來的刺激,每一次的觸碰都像是點燃了一團火焰,讓他的臉頰愈發升溫,眼尾漸漸漫上紅暈。
可是沒過多久,男人仿佛想起了什麼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陡然變得森寒刺骨。
他慢慢停止了動作,在低頭看向D伯爵之前收斂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伊特納斯?”
D伯爵睜開泛著盈潤水光的異眸,唯有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兩人之間,他小聲而不解地喊著男人的名字,見對方的唇瓣上染著些許屬於自己的口脂,白皙的臉頰隱隱發燙。
可男人並未有下一步動作,隻是用涼涼的額頭親昵相貼,而後輕輕撫摸D伯爵有些微紅的臉頰,聲音有些低啞的溫柔:“睡吧,好好休息。”
被窩裡溫暖而舒適,傷口也被仔細處理地讓他感受不到丁點的不適與疼痛,但D伯爵看著對方淡漠的背影,水光瀲灩的異眸中漸漸被一層失落的陰霾覆蓋,心臟也像被針刺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他無言地抿了抿唇。
為什麼……
弦英秀樹則是一個人默默回到當初自己蘇醒的地方,他看著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輕歎了一聲,意誌消沉地躺了進去。
靜靜注視著頭頂黑暗的一角,目光漸漸失了神。
他,不應該喜歡上伯爵,也不能喜歡上D伯爵……
他隻是個沒有自由的擺件,被命運作弄著,被時間詛咒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迫離開……他給不了任何人未來與幸福。
弦英秀樹輕輕闔上眼睫,在這死寂沉默的空檔,蒼白俊美的麵容上才隱隱流露幾分落寞與悲傷的波動。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徹底擺脫這令人作嘔的命運。
難道他要永生永世不斷穿梭時空,經曆一個又一個嶄新的世界,被動地以這種任人擺弄的方式存活嗎?
不!
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雙眼戾氣叢生。
看似沒有什麼足以牽製自己,但事實上隻不過是向下的自由罷了
自從那天以後,他和D伯爵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得微妙而複雜。他們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保持著與往常無二的相處模式,仿佛那晚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場錯覺,直到澤維爾的拜訪才打破了這份平靜。
“澤維爾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呢。”D伯爵的眼睛微微眯起。
澤維爾走上前,禮貌地點了點頭,“您好伯爵,伊恩在這裡,對嗎?”
如今的青年經過洗禮,雖然性格上還保留著初見時的靦腆柔弱,氣質上依舊純真無害,但此刻眼神卻多了一份沉穩堅定。
成長了很多啊。
D伯爵感歎。像是一顆蒙塵的寶石被人逐漸擦拭,露出灰塵下煜煜生輝的光芒。天才般與生俱來的畫畫天賦與靈氣,加上足以獲得萬千少女芳心的乾淨俊秀的無害皮囊,讓D伯爵也時不時在報紙新聞上見到有關這位青年畫家的報道。
“來的真是時候,伊恩大人剛醒了過來。”D伯爵側身讓路,抬手指向寵物店裡邊,“進來坐坐嗎?裡麵有剛烤好的蛋撻和泡好的紅茶。”
澤維爾與貌美男子細長妖異的雙眼對視兩秒,輕輕點了點頭,“打擾了。”
他邁步走進了寵物店,心中卻不禁對D伯爵的態度產生了微妙的疑惑。眼前這位寵物店老板,對他似乎與剛見麵的時候有些不同,澤維爾說不出來那種微妙的感覺,但莫名覺得他臉上那副笑容讓人感到後背發涼。
大廳裡有很多發出各種噪音、跑跑跳跳的小動物,與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彆無二致,非常熱鬨富有生機,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安靜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男人。
對方穿著與寵物店老板頗為相似的服裝,他的墨發長而濃密,似乎被精心梳理過,發尾被一條紅繩巧妙地束起,唯有幾縷發絲輕輕地垂在眼前,隨著他的閱讀微微晃動。他的眉宇間更是透出一種獨特的寧靜深邃,仿佛即使置身於喧囂之中,也影響不到他內心的平和與寧靜,雖與吵鬨的寵物店形成矛盾,卻意外的讓人感到無比和諧。
澤維爾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欣喜,唇角掛著笑意忍不住開口:“伊恩,好久不見。”
弦英秀樹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掃了澤維爾一眼,然後又重新將視線投回書本上,似乎並沒有因為澤維爾的到來而感到任何意外。
“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俊秀的青年依舊坐在當初對麵那個位置,臉上是熟悉的靦腆與緊張,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些自嘲,“媽媽很擔心你,她以為你離家出走做傻事,差點報了警。”
當然,擔心的是男人先前特意扮演的患有心理疾病的伊特納斯,突然間未留下任何話語就搬走,至今還讓切爾曼夫人耿耿於懷。
弦英秀樹翻著書頁的手指微頓,腦海中慢慢浮現切爾曼夫人的身影,終於合上了書本。
“我很抱歉。”
坐在一旁的D伯爵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那一金一紫的眼眸不帶半分情緒地在他們之間流轉,然後慢悠悠地端起了眼前的紅茶,輕抿了一口。
明知對方不可能跟人類牽扯太深,但對於這一幕,D伯爵仍控製不住感到刺眼。他收回了視線,斂著細長的眉無聲地往茶裡加入一塊又一塊的方糖,細細攪拌,這獨特的喝法放在D伯爵身上倒是顯得格外正常。
恰逢店裡來了客人,D伯爵隻能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招待客人。
雖然還算熱情地為客人講解著,但D伯爵的注意力卻全然放在正在交談的兩人身上。甚至在指引客人進入店內之前,他的冷淡視線還不經意地掃了他們一眼。
弦英秀樹若有所感地回望過去,隻能見到那一道柔美的倩影消失在回廊的儘頭。
直覺告訴他,D伯爵不高興了。
看出男人的心思已經不再自己身上,澤維爾也隻能無聲苦笑一聲,正了正色,道出今日此番的真正目的:“過幾天,我要提前前往法國進修了,帶著我的母親一起也許,以後就會在法國那邊定居。”
弦英秀樹有些意外地挑眉,看著跟以往有些大不相同的青年,微微歪了一下頭,“恭喜?離目標越來越近了,不是嗎?”
“你在難過什麼?”
“我們還能再見麵的,是嗎?”
弦英秀樹輕笑一聲,“當然,我會一直在這兒。”
回去的路上難得是個大晴天,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仿佛驅散了內心的陰霾,連前方的道路都明朗了幾分。
澤維爾收回抬頭望天的視線,輕輕歎了一口氣。
‘膽小鬼,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的走了?’
腦海中突兀地響起熟悉的冷笑。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們似乎晚了一步。”
‘嗬,誰和你是我們,犯蠢的隻有你。’
“其實你也喜歡著伊恩吧。”
腦海中的聲音極力否認。
澤維爾漫步在太陽底下,沒有理會另一個自己的口是心非,自顧自地說:“嗯,我也喜歡伊恩。”
“要努力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才行啊下次再見到他時,應該就能夠說出口了吧。”
那夜,當他提出契約終止的那一刻,澤維爾就徹底感受不到因結契存在於兩人身上的那種無形的牽絆,更讓他大受打擊的是,他真正意識到了對方眼中的冷酷意味著什麼——他至今為止從未走近男人的內心,至始至終。
他也是在那天男人離開後,心神強烈波動下才發現了自己有副人格的事實,雖然當時的他差點被副人格所吞噬。
而這邊,弦英秀樹見澤維爾離開後便打算去尋找D伯爵,隻是在自己踏入宛若迷宮般的回廊後,慢慢地發現自己竟迷了路。
一路上,他臉上隻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回應路過的動物對他的調戲撩撥,直到他走進一間安靜又黑暗的狹小房間,看到了熟悉的小身影正背對著他,爪子正費力地握著筆杆在紙上寫寫畫畫。
桌上的那些紙,可太令人眼熟了,那不是D伯爵的祖父送來的信所用的信紙嗎?
看著這一幕,男人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