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什麼?小Q是伯爵的爺爺?!”店裡, 傳出眾多寵物的驚詫聲。
“旅遊好玩嗎?D——”弦英秀樹看著手中被寫了一半內容的信,扔回了桌上,麵無表情地湊到狂冒冷汗的小Q麵前。
“……Q。”
“小Q是爺爺?”D伯爵瞪大了眼,一臉震驚地看向那隻明顯心虛的角兔。
“怪不得隻有小Q不能變成人形, 我們還討論過如果小Q能變成人形, 不知道是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呢!”阿天摸了摸下巴, 興致勃勃地說道。
被討論的當事人拉聳著耳朵和翅膀, 無奈扶額, 隻能現出原身。
“雖然變小了,但為了維持實體也是沒辦法的。”與D伯爵相差無幾的聲音突然響起。
一道白光在眾人眼前閃過,下一秒,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男人出現在眾人麵前,唯有兜帽下露出的那半張臉讓人隱隱感到熟悉。
一世也不賣關子,直接掀開兜帽露出與D伯爵一模一樣的麵容與發型,唇角噙著淡淡的微笑, 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看向弦英秀樹,昔日種種宛如還在腦海中清晰地浮現。
“好久不見了, 伊特納斯。”
弦英秀樹眸色微動, 仿佛閃過了一絲懷念, 他慢慢地上下打量一世的模樣,眉頭輕蹙,“你怎麼變成魂體了?”
“因為那具身體使用時間過長,已經承載不了我的魂體。”
“那,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 在我身邊的是您?”
“是的, 我在你剛出生的時候稍微拜借了你的一隻眼睛用作依附物,所以你眼睛的顏色才會不同, 後來因為肉身的崩壞,才會附身在小Q身上陪在你身邊。”
“為什麼爺爺您的肉身會出現問題?隻要不受到致命傷,我們不是能一直活下去的不是嗎?”
一世看著迷茫又不解的孫子,心裡湧起一絲歎息。他輕輕開口,聲音沉穩而富有智慧,“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哪個物種能逃脫得了時間的洪流呢?我們由世間萬物的精魄凝聚成型,□□充其量不過是個容器罷了,真正能讓我們一族得以延續的是我們尚未遺失的基因。”
儘管一世與D伯爵在外形上幾乎一模一樣,但由於經曆了漫長歲月的洗禮,見證了家族一代代的傳承,一世的眼神中透露出更加明顯的睿智和深沉的氣質。這種氣質與眾不同,讓在場的人很容易區分他和D伯爵之間的差異。
“基因?”D伯爵微怔,想到父親為了複活遠古動物和毀滅人類世界所做的各種基因研究,默默低下頭沉默不語。
見D伯爵異常的表現,以及一世口中模棱兩可的話語,弦英秀樹也不免感到好奇起來,道出在場其他人的心聲:“你們到底是什麼?”
兩張一樣的臉同時轉向弦英秀樹,D伯爵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說起,唯有一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娓娓道來:
“在中國大陸的深處,能看見現在被稱為昆侖山的地方,我們的祖先悄悄地生活在那裡,因為我們聽得懂妖獸的話語,因為會去降服擾亂鄉裡的妖獸,有時還會轉告預見未來的聖獸所傳下的諭旨。”
“我們受當時當權者的邀請,被聘請到諸國的都城裡,那些人擅自稱我們為‘神官’、‘巫女’、‘仙人’、‘魔法使’啊之類的。”
“可是——羨慕和嫉妒、尊敬和畏懼,以及愛和恨都是表裡一體的。在某一代,一位以武力稱雄的年輕皇帝強迫我們一族的一個擔任巫女的女孩與他結婚,當然,她十分誠懇地拒絕了皇帝的請求,然後皇帝就惱羞成怒了。”
說到這裡,一世突然看向D伯爵,“你已經忘記了嗎?”
“咦?”D伯爵不解地回視,“我記得啊,這個事情我已經聽爺爺您說過幾次了。”
“”
一世沉默地看著D伯爵,墨色的眼眸浮現出令人難以分辨的情緒,他收回視線繼續說道:“從遭到火攻的村子裡唯一一個逃脫出來的我們的祖先,也終於精疲力儘,就在他即將回歸大地的時候,他聆聽到了來自這個世界受到人類殘殺的其他生物痛苦的心聲。”
——將我們的苦痛和憤怒,將這份悲傷傳達給來世,讓他向滅絕了我們的人類複仇
“我們隻是待在這裡,描繪著看不見之人的姿態,哼唱著聽不見的歌謠,用這雙手掂量遺失之物的重量——”一世悠遠的目光落在長發男人身上,帶著一絲隱蔽的憂傷,他輕聲道:“我們就是這樣的生物,生生世世,依靠基因複製一代代傳承著那份永不可遺忘的宿命。”
“為了保證基因的延續,會留有兩個容器進行備用以防萬一。死之前的‘D伯爵’會把最後的記憶傳承給另一個容器,自己則會像鳳凰涅槃重生般重新作為嬰兒出生。”
“然後,等有一天,另一個容器就作為這個孩子的父親,將最後的記憶傳承給他。”
“死亡與重生,這就是我們這一族的生存之道。”
弦英秀樹精神一震,與其對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那你呢?你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保證傳承不受中斷、時刻提醒容器保持對人類憎恨的監管者,亦或是,你就是那個唯一從災禍中逃脫的先祖?”
一世聞言沉默了起來,眼中細閃著理智的輝光,“我不知道……太久了,我的有些記憶已經丟失,唯有屬於我們一族的宿命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子裡永遠不會忘卻。”
“單單我的魂體支撐不了太長時間,我便以小Q的形態陪在你身邊,比起你的父親其實我更不放心你。”一世走上前,摸了摸D伯爵的頭發,“你知道的,你父親跟我不合,他未必想見到我。”
“爺爺”D伯爵想起由於觀念與爺爺不合導致二十年未相見的父親,雖然他也並不認同父親的做法,但心情還是有些低落。
“不過,我很高興。”一世放下了手,走到弦英秀樹麵前在其怔愣的注視下虛虛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時,你已經不再意誌消沉,彆在逃避自己的內心了伊特納斯,你今後將不再孤身一人。”
一世看得出眼前這個人與自己孫子之間的情感羈絆,說實話他很意外,他原以為這位冷心冷情的血族大人永遠不會為他人敞開心扉,沒想到這次醒來後竟然會對自己的孫子動了情。
即便有著相同的外表和基因,由於生活的時代和成長的環境,還有相逢的人們這些因素的不同,也會讓個體之間產生差異。他隻是稍微有些遺憾罷了,遺憾自己並不是那個能讓血族動情的人,遺憾再次見到血族自己隻能以這種形態,以及遺憾自己內心那份不可言說的情感隻能再次深深掩埋。
弦英秀樹的指尖動了動,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一世臉上令人熟悉的笑容 ,直到一世維持不了魂體變回小Q的模樣,也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回應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D
弦英秀樹看著D伯爵與小Q,原本動搖的心逐漸沉寂了下來,他抿了抿唇,在心裡默默做出了決定
於是在陽光正好的那一天,D伯爵聽到了吸血鬼陷入沉眠的消息。
他緩緩抬眼看向來送消息的小Q,怔在了原地
“早上又有一振短刀維持不了人形,變回原形了,再這樣下去一期殿下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怎麼辦,三日月。”
外麵的天空陰沉沉的,綿綿細雨不間斷地從空中落下,明明是白天,房間內卻變得暗沉,無端給人蒙上一層令人喘不過氣的陰影。
石切丸看著屋內的人,輕輕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房間裡的人背對著自己安靜地跪坐在地上,藏藍色的身影依舊如第一次見麵那般清雅矜貴,但石切丸知道,對方也處於強弩之末。因為是屬於較晚來到本丸的一批刀劍,練度還未上去的時候本丸的主人就失蹤了身影,缺乏主人靈力加持的刀劍們也漸漸變得虛弱起來。
麵對這種糟糕的情況,來的比較晚,練度也不是很高的三日月宗近卻漸漸成了本丸的主事者,大概是因為對方身上那股澄淨寧和、不疾不徐的氣質影響吧,本丸裡的大家都不自覺想通過三日月那雙沉靜的眼眸裡得到想要的結果。
背對的人轉過身來,露出那張昳麗的臉龐,新月般的眸子瀲灩起層層輝光,像是盈滿了一池月色。
“是石切丸啊,多謝了。”三日月宗近看向盤子中的食物,朝石切丸輕輕彎了眼睛,接著他又問道,聲音溫和又冷靜,“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肯使用審神者留給他們的那朵凝晶花嗎?”
“我說過的三日月,那朵凝晶花對大家而言意味著什麼,就算維持不了人形恐怕也沒有人會選擇使用它。”
三日月因為來的晚,沒有參加刀劍們之前舉辦的晚會,因此也就沒有得到來自審神者那晚贈送給每個人的那朵凝晶花,他看過他們每個人保存的凝晶花,也看出了裡麵富含的審神者的靈力能夠讓他們恢複力量,但沒有人選擇聽取他的建議吸收裡麵的靈力。
三日月聞言沉默了一會,還是放棄了這個話題,“聯絡上時之政府那邊了嗎?”
石切丸默默搖頭,心情十分糟糕,“藥研和清光他們試了很久,但本丸像是被一種無形的隔絕層包圍,目前還是聯係不了外界的人,包括時之政府。”
“這樣啊這可不是個好消息。”三日月微微垂眸,然後看向庭院的細雨漸漸出神,“太郎殿下今天怎麼樣?”
“有短暫清醒了過來,但因為暗墮氣息不斷加深,他又強製自己變回本體陷入了沉睡。”石切丸說到這裡,突然沉重地歎了口氣,“就算我為他祈福祛除病禍也絲毫不起作用,隻能看他自己能否想通了。”
作為本丸第一個出現暗墮傾向的大太刀,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的其他刀劍男士也紛紛束手無策,無人理解它究竟從何而來,暗墮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鎖鏈,將太郎太刀困在他的本體之中,讓他無法掙脫這宛如跗骨之物般的邪惡氣息,甚至連神智都受到影響。
大家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太郎殿下或許是因為主人在自己身為近侍的時候突然失蹤,太過在意和自責自己沒有儘到守護主人的責任吧,即使沒有一個人曾怪罪過他。
“我明白了石切丸,你也去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三日月收回視線,端麗的麵容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氣餒和沮喪,仿佛所有事情都沒有嚴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看著這樣沉穩的三日月,身為哥哥的石切丸心中也不免感到了一絲慰藉,精神到底沒有那般緊繃了。
見石切丸的身影離去,三日月端起了食物輕輕放在桌上,起身出門選擇往石切丸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82章
穿著華麗的藏藍色狩衣男子來到了一間稍微明亮寬敞的屋子, 這裡是審神者的辦公區域,也是審神者最後失蹤的地方。
三日月把門向兩邊輕輕拉開,如新月般的眼眸掃了一圈仍舊保持原樣的房間,裡麵的書很多, 一排排的書架可以窺得審神者熱衷於閱讀的愛好。
他來這裡很多次了, 本丸裡的大家希望能從自己這裡得到答案, 可事實上他也並不清楚真相, 更何況他對於審神者的了解也不過是通過剛來本丸時那短短兩日, 以及從其他刀劍男士們口中漸漸拚湊而來。
被寫了一半的公文仍放在案桌原封不動,三日月輕輕拿了起來,紙張上的墨水早已乾了,最後一個字寫了一半便是墨水滴落在紙張上暈染開來的痕跡,證明突然消失也在對方的意料之外。
他們尋找不到其他異常和線索,唯有留下的這份被寫了一半的公文,能讓他們得出審神者是被迫的, 而不是選擇主動放棄他們的這種結果,以此來稍微安慰一下承受不了最壞結果的自己。
三日月微微垂下纖長的眼睫, 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難過, 是為本丸的夥伴們陷入此種困境而感到難過。
心中無聲歎了一口氣, 三日月剛把公文放回原位,下一秒,便微微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隻見空中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白色修長的身影閉著眼睛從中掉落了下來。
是審神者——!!
三日月回過神立馬抱住了從中掉落的身影, 有些驚愕, 又有些發愣地垂眸看著懷裡陷入昏睡的男人, 驚魂不定地抬頭看著逐漸恢複原樣的空中,好像那突然裂開的空間是他的臆想。
但真真切切躺在懷中的人提醒他這並非幻覺。
“……主公……?”三日月輕聲呼喚, 清雅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可惜懷裡的人並未做出任何回應。
當機立斷,三日月抱起男人向治療室疾步而去。
……
弦英秀樹是在耳邊一陣隱隱約約的吵鬨下清醒的,他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眾多刀劍男士一臉期待驚喜地圍住他的場景。
“主公!”“主人……”“……”
驚喜的呼喚聲一個接一個,有些甚至帶著哭腔。
“主公需要清靜,請大家退出一個空間都彆圍在這裡。”藥研推了推眼鏡,神色嚴肅。
弦英秀樹扶著額頭坐起身,用刀劍男士們陌生的眼神打量四周以及他們一張張擔憂的麵孔。
“這裡是……本丸?”
“主公您這段時間究竟去哪裡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您不要大家了唔嗚嗚”亂藤四郎在一旁傷心地抹著眼淚,一邊抽泣道。
弦英秀樹指尖顫了顫,看向亂藤四郎,腦海中逐漸想起了自己曾在這裡發生的一切。
“亂,對不起是我的錯。”他抬手安慰地摸了摸亂藤四郎稍顯暗淡的橘色長發,敏銳感知到所有人的狀態以及本丸的一切都有些微妙的變化,他不由得看向清光,“清光,我離開了多久?”
一直沉默地加州清光這時抬眼,聲音艱澀,“兩年三個月。”
弦英秀樹一怔,絲毫沒有意料到自己會離開這麼久,他記得之前從死神世界回來的時候隻是過了一個晚上怎麼會
看出主公並不清楚本丸發生的一切,加州清光高興的同時心裡也有些慶幸,至少主公並不是故意拋棄他們的。
“那天您突然在本丸消失,隻留下寫了一半的公文,我們嘗試過聯係時之政府了解情況,但不知為何本丸外界被一層不明隔絕層包圍導致我們與外界斷了聯係,至今未能聯係上時之政府。由於靈力的缺乏,本丸的事物都變得破敗起來,就連大家也逐漸變得虛弱。”
弦英秀樹頂著眾刀劍男士擔憂的目光走出了屋子,眼前的一幕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外麵正陰沉沉地下著小雨,原本繁華且充滿生機的本丸,如今已經變得破敗不堪。那些精致的建築和美麗的景觀,因為缺乏靈力的滋養都變得破敗而陳舊。庭院的池塘,也因為水源的中斷,已經露出了深深的河底,原本清澈的水麵如今隻剩下一些渾濁的泥濘,但又因為下雨而不至於乾枯。
那棵巨大的八重櫻樹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樣,它的枝葉已經枯黃,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乾,傾頹得好像將要枯萎。遠處,冰雪融化後露出的山體,顯得格外的冰冷和堅硬,而那一大片從山體蔓延下來的梅花,也隻剩下了黑壓壓的枝乾,仿佛在為它們的處境而哀悼。
都是因為自己的離去,才讓本丸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弦英秀樹現在腦子很亂,很疼。記憶還停留在D伯爵那個世界,他還來不及為自己的不辭而彆而深感歉疚,又要直麵因為自己的離開陷入此等困境的刀劍們。
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努力平息不斷紊亂的情緒,而後轉過身正對著刀劍男士們,“很抱歉,突然的離去非我所願,等結束這一切後,我會與大家說明緣由。”
“清光。”弦英秀樹臉上露出一個令他們無比熟悉的溫和笑容,“麻煩你把已經化為原形的同伴們安排到手入室,待我稍後一一喚醒。”
清光一愣,身體連忙站定,“是!”
“長穀部。”
“在!”
“勞煩你把這兩年本丸所發生的所有事情,整理成文件形式送到我的起居室.”
“包在我身上!”
有條不紊的指令給人帶來無儘的安全感,終日惶惶的心終於可以安定下來了,長穀部眼睛發亮地看著他們熟悉的主公,長期壓抑的心情得到解脫,臉上也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來。
“至於你們”弦英秀樹看向眼巴巴望著他的其他刀劍男士,恢複成黑色的眼眸溫柔地彎起,“小孩子們都下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本丸的其他事項和掃尾工作由大人來即可,等你們一覺醒來,本丸也就恢複原樣了。”
“主公,我也可以一起幫忙的!”身為大太刀的螢丸湊近,仰著頭滿臉期待地看著男人。
弦英秀樹彎下身子與之平視,把手放在螢丸的頭上用力揉了揉,“你也下去好好睡覺,這麼多人中就屬你黑眼圈最重了。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帶著其他小短刀們回各自的房間,保證他們每個人都能好好休息。”
“啊那好吧。”螢丸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還是轉身朝短刀們叉起腰,嚴肅地板起臉來,“大家都跟我走吧,我會替主公好好監督你們的!”
雖然不想離開,但主公的命令他們還是會遵守的,小短刀們也隻能拉聳著腦袋乖乖跟著下去了。
“真好呢,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了。”小龍景光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露齒一笑。
弦英秀樹收回視線,看向本丸正中央那棵巨大的八重櫻樹,沒有理會落在身上的細雨走了過去,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貼在樹乾上,闔上了眼簾。
就在這時,他的身體上瞬間爆發出充沛的靈力,整個人被一片淡藍色的光芒包圍,強烈的氣壓使得他的衣擺飄舞起來,披散的青絲在風中飄散,瑩瑩的亮光打在臉上,柔和了臉部線條顯得更加俊美內斂。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周圍的刀劍男士們驚訝不已,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的審神者是在讓本丸恢複生機。
以手掌下的八重櫻作為中心,源源不斷的靈力自男人的身體注入樹乾,有了靈力的滋養,這棵櫻花樹重新開始煥發生機,從乾枯的枝乾、翠綠的葉片再到嬌嫩的花苞,最終盛開出如同巨大粉色雲朵般絢爛的櫻花。
不僅如此,隨著靈力的流動,本丸的建築和其他美景都慢慢恢複成往昔的模樣,破敗的房屋重新變得堅固美觀,枯萎的花草樹木重新煥發生機。
天空不知何時也放晴了,明媚的陽光灑在本丸的每一個角落。池塘裡的水漸漸漲高,變得清澈明亮,仿佛一麵鏡子映照出本丸的美麗景色。小鳥們歡快地鳴叫著,在樹梢間嬉戲飛翔,田地裡也冒出了新芽,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豐收季節。
“好,好厲害雖然知道主公能力非凡,但親眼所見還是讓我感到無比震撼啊哈哈哈!”岩融把手搭在石切丸肩膀上,由衷笑道。
石切丸則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審神者專注而強大的身影,輕聲感歎:“雖然不知道這兩年主公去了哪裡,但能回來就已是萬幸了吧,無法想象要是主公一直沒有回來,本丸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陸奧守吉行見狀,安慰地拍了拍石切丸的肩膀,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彆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主公已經回來了不是嗎?打起精神來啊大家,接下來該我們乾活了!”
後續的清掃整理工作就交給各位刀劍男士們了,弦英秀樹見大家乾勁十足,倒也默默笑了一下,下一步就是到手入室去喚醒變回原形的刀劍們。
在手入室中,擺放著五位無法維持人形的刀劍,其中多數是短刀和脅差。這些刀劍分彆是五虎退、愛染國俊、小夜左文字、前田藤四郎、鯰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他們的大家長,一期一振、宗三左文字、江雪左文字和明石國行,也在室內焦急地等待著。
“主公,拜托你了。”一期一振朝弦英秀樹鄭重地行了一個土下座,聲音充滿了懇求和期待。
“不必如此,這是我應該做的。”
弦英秀樹搖搖頭不再多言,立刻開始為這些刀劍男士們注入靈力,他的手掌輕輕放在每一把刀劍上,感受著它們沉睡中的脈動。隨著靈力的湧入,這些刀劍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在回應著弦英秀樹的呼喚。
很快,充沛的靈力將這些刀劍從沉睡中喚醒。五虎退、愛染國俊、小夜左文字、前田藤四郎、鯰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逐漸恢複了人形。
其實最讓他感到棘手的是強製讓自己陷入沉睡的太郎太刀。當次郎太刀帶著滿臉焦急的神情請求弦英秀樹去喚醒他的哥哥太郎太刀時,弦英秀樹心裡感到有些意外。太郎太刀作為一位大太刀,不僅實力強大而且性格通透包容,他的沉穩和理智總是讓眾人感到安心,難以相信他會被自己的心魘所困。
太郎太刀的房間內,兩米多長的大太刀安置在通身深紅、嵌合處鑲有金色紋路和裝飾的劍鞘中,靜靜地放置在他的床位上,但弦英秀樹卻能看到一絲詭異又不詳的黑氣縈繞在刀身周圍。
這股氣息讓人感到不舒服,讓太郎強製自己變回本體的原因恐怕也是因為這個東西。
弦英秀樹皺了皺眉,暫時來不及細想這東西的緣由,他跪坐在床榻旁,伸出手輕輕放在刀身上,在次郎太刀期待的目光下開始發出淡藍色的柔光。
隨著靈力的緩緩注入,周圍的空氣開始出現波動。收在鞘中的大太刀發出了一聲清銳的嗡鳴,像是在回應弦英秀樹的召喚,可是過了一炷香時間太郎卻仍舊沒有蘇醒過來。
“怎麼回事,主公?大哥他”次郎太刀擔憂地看向麵色微沉的男人。
弦英秀樹的鬢角其實已經滲出的薄薄的細汗,自他回到本丸到現在消耗了太多靈力,自己體內那半顆妖核對靈力的運轉很久沒感受到吃力了。他輕聲歎了口氣,微微闔上眼睛,選擇加大了手中靈力的輸入,房間內淡藍色的光輝更甚。
他想強製把縈繞在大太刀身上的那股氣息淨化掉。終於,在靈力的作用下,大太刀恢複成了人形。
太郎太刀緩緩睜開眼睛,金色的眼眸流轉著瑩潤的藍光,他偏過頭,便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宛若夢中的身影。
“主公……”許久未開口的聲音帶著些沙啞。
第83章
剛坐起身便遭到來自弟弟的飛撲抱了個滿懷, 太郎身體在這巨大的衝擊力下不禁往後仰了一下。
“太好了!大哥你終於醒過來了!”次郎緊緊抱著太郎,聲音是抑不住的激動和欣喜。接著他放開了哥哥,上下打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太郎動了動唇,剛想開口, 便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眼神清明。
“……主公?”
後腦如同被棉花包裹的鼓槌, 在布蒙鼓上輕輕敲打, 沉重而模糊, 原本漂亮的金眸顏色似乎更深。
“我這是……在夢中嗎……?”太郎低聲呢喃著,金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眼前那道身影。
陷入黑暗期間,那道在夢中不斷出現的身影就這般直直闖進眼簾,讓太郎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仍處於夢境之中,他又怕這隻是他做的一個夢,一旦醒來,這道熟悉而溫暖的身影將再次從他的視線中消失。
弦英秀樹臉色略顯蒼白, 聞言神情微舒,嘴角撫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回來了, 太郎。”
太郎呆滯了幾秒才反正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他猛地向前傾身,緊緊抱住了弦英秀樹,將自己的臉龐深深地埋進男人的頸窩。嗓音壓抑而微顫,“主公, 我……”
“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我曾誓言要守護您, 卻未能做到,我……真的沒臉能得到您的諒解。”
弦英秀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感受著大太刀碩大的身軀微顫,他抬手輕輕撫著懷裡的頭發,驀然長歎,“這並不是你的錯,太郎。你總是太過執著於自己的責任,這樣容易鑽牛角尖。”
“至於我的突然消失,這正是我接下來想要告訴你們所有人的事情。太郎,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醒來後,本丸會恢複到你記憶中的模樣,而我也不會再離開。”
男人微垂著眸,唇角彎著溫柔的弧度,似乎連聲音都十分溫和動聽,但這不過是男人慣常給人帶來錯覺罷了。
太郎散著黑發慢慢躺下,緊緊注視著弦英秀樹的金眸這才緩緩閉上,陷入沉睡中的大太刀倒是平添了幾分脆弱。
夜幕下的本丸,四處掌燈,幽靜無聲的石子小道上一片亮堂。
忙完本丸所有修建事情的刀劍男士們來到大廳,聚集在此用餐,稍作休息。
但他們此刻的注意力全被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吸引了,全然沒有吃飯的心情。
“很抱歉,突然消失了這麼久。我並不是一個稱職的審神者,兩年多的時間裡你們一直在沒有靈力運作的本丸裡生活,真的辛苦了……”
弦英秀樹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沉默的氛圍中緩緩開口,柔和的燈光打在低垂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陰影,仿佛彌漫上一層沉鬱與壓抑。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訴你們一些事情,我並不是人類,這一點你們應該也能看得出來。”弦英秀樹抬眸一一掃過底下每個陷入緘默的刀劍男士們,眼眸裡藏著彆人看不懂的幽光。
“我原身為梅花妖,在極冰極寒之地孕育而生,凝晶花是我的半生花,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凝晶花可為你們抵擋一次致命傷害,裡麵富含的靈力亦可在你們虛弱時幫助你們回到鼎盛狀態……”
說到這,弦英秀樹頓了頓,漆黑的眼珠子閃著銳利的光芒,“……為什麼不使用它?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場的刀劍男士們驚訝地麵麵相覷,雖然看得出裡麵富含充沛的靈力,但沒人想到凝晶花真正的作用竟如此重要。至於審神者的疑問,其實他們大部分的人也不知道,但或多或少都有屬於自己的私心吧。
在這逐漸陷入凝滯的氛圍中,自審神者回來後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山姥切國廣突然抬起頭看向男人,白色的被單依舊覆蓋在那頭漂亮的金發上,但他的的聲音卻沒有了以往的消沉自厭。
“……凝晶花代表著我們與主公曾在一起生活過的珍貴美好的記憶,化為冰冷的刀劍又如何……我會一直等到您的歸來為止,縱使最後變成一堆廢銅爛鐵。”
青年的聲音不大,但那聲線中攜帶的堅定與果決卻如同投入靜水中的石子,蕩起層層漣漪,讓眾人無法忽視。
“山姥切……”山伏國廣滿臉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兄弟。
歌仙兼定撩了撩自己的頭發,笑得十分優雅,“說的也是,需要消耗凝晶花才能維持自己的人形這種事,也太不風雅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開頭,其他刀劍男士們在這破冰的氛圍中也漸漸緩和了心情,小短刀們更是紛紛附和同意。
今劍瞅了瞅眾人的表情,然後也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地舉起手, “我讚成!而且非常幸運的是主公您也回來了不是嗎?”
“這是主公送的禮物,就算維持不了人形,也要好好保存。”小夜左文字握緊了自己的衣角,低頭小聲道。
一旁無聲轉著佛珠的江雪左文字睜開了眼眸,然後輕輕揉了揉小夜的腦袋。
刀劍們的意誌與覺悟遠遠超出了弦英秀樹最初的想象,他們的話語如同有力的箭矢,穿透進男人漆黑的雙眸,以致眸光閃爍著的,是對他們真誠熾熱的感情的震驚與不解。
就因為自己是他們的主公,因為自己召喚他們來到人世而對自己擁有如此純粹忠誠的感情嗎?
沒人發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怔愣,弦英秀樹默默看著他們,心中感觸之餘更多的是不解,但他也漸漸意識到本丸的大家對自己的特殊性。
為什麼自己偏偏能夠多次回到這個世界?弦英秀樹微微垂眸遮掩了眼底閃過的一道精光,那是思緒飛速運轉的光芒。
不,一個大膽的猜想逐漸在他的心中成形,或許這並不能說是一個世界,準確而言,本丸更像是由他靈力構成的獨立於任意時空的空間,這個空間由他的靈力構建,暫時成為了他穿越時空的避風港。他能回到本丸,除了自己與本丸深厚的聯係,也有很大可能是自己將要進入下個世界時,本丸與那股穿梭時空的力量產生了某種偏差和排斥,導致他能夠短暫地回到這個由他的靈力構建的空間。
或許這能給自己今後永無止境的穿越帶來一些變化。弦英秀的樹嘴角抿起淺淺弧度,他有種莫名的預感,在這個由他的靈力構建的本丸中,或許他能夠找到答案,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
弦英秀樹伸出手,在眾人注視下掌心慢慢凝聚出幾朵不同姿態的凝晶花,花身晶凝剔透,不斷散著雪白的寒氣,正如之前贈送給他們的凝晶花一樣美麗聖潔。
“何其榮幸,這朵無人問津的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大家所珍視之物”弦英秀樹注視著凝晶花的眼神很溫柔,仿佛在懷念著什麼。然後他把漂浮在空中的三朵凝晶花送到小龍景光,三日月宗近,以及白山吉光麵前,“是我的疏忽,忘了之前新到本丸的你們不曾收到這朵凝晶花。”
“這是”小龍景光雙眼亮晶晶地湊近凝晶花仔細端詳,朝燭台切光忠開心道:“真漂亮啊!我也是有凝晶花的人了,光忠!”
總是被小龍景光偷摸屬於自己那朵凝晶花的燭台切光忠頓時鬆了一口氣。
白山吉光雖然麵無表情,但從他伸出食指輕輕戳動的動作中可見內心十分好奇。
“多謝主公。”三日月宗近虛虛托住花身,朝弦英秀樹彎了彎眼眸,“把它放在房間裡,每天早晨醒來後第一眼就能看見,似乎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呢。”
“我不管你們的想法如何,但於我而言你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我也不會這樣做,莫要本末倒置。”弦英秀樹微微搖頭,淡淡告誡,接著臉色微沉繼續說道:“我在建立本丸喚醒你們之前,其實一直以各種各樣的身份在無數時空流浪,因為時間流逝的不同,從建立本丸到現在已經曆經了三個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是什麼意思?”太郎太刀抬眼緊緊盯著男人,語氣遲疑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就是你所想的那樣,太郎。”弦英秀樹沉靜深邃的目光看向大太刀,那悠遠的眼神仿佛能夠讓人窺探出那段冗長又令人無端厭倦的時光歲月,“不是過去的曆史,也不是本丸之外的現世,而是時間和空間、世界觀和力量體係都互不相同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我已經經曆無數多個了。”
“什麼?!”
“那也就是說,主公您消失的這兩年其實正處在其他世界?那為什麼走得那般突然,不曾留下一絲音訊?”太郎垂在袖子中的手默默收緊。
“主公也是決定不了的吧,對於突然離開這種事。”三日月輕聲道出真相。
太郎微微皺著眉頭看向三日月宗近。
“是的,我決定不了。”男人嘴角彎起一個淡淡的苦笑,其中透露的無奈與厭倦如此清晰,“離開的時間,離開的地點和所擁有的身份皆非我能控製,我原本以為自己隻能在本丸短暫停留,與你們的相遇最後也隻能匆匆彆過,到後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還能再次回到本丸。”
“我想,或許是因為本丸由我的靈力構成,與自己有深厚的聯係,導致自己得以返回,但我不確定自己何時會再次被迫前往下一個世界。”
聞言眾刀劍男士們麵露震驚之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三日月想起當時空中撕裂開來的口子,不知想到什麼微微皺起眉頭。
倒是太郎眼睫微顫,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隱隱難過,“那麼,一直以來主公都是獨自一人走過無數的世界嗎?”
弦英秀樹短暫地晃了一下神,很明顯愣住了。
加州清光這時問道:“主人不能帶著我們一起去另一個世界嗎?”
弦英秀樹沉默了一會後,輕輕搖頭,他的腦海浮現出D伯爵那雙美麗的異眸,眼底閃過難掩的悲傷。
“很抱歉,我也沒有意料到會這麼久才回到本丸,雖然穿越時空暫時不可避免,但我也並非沒有任何頭緒。”弦英秀樹很快收起自己外泄的情緒,臉上恢複成一貫的淡漠從容。
“既然我的靈力在本丸得以留存甚至能夠作為聯係的媒介,那麼,隻要讓本丸與自己建立更加密不可分的聯係,那麼往後或許不會頻繁的穿越時空,留在本丸的時間也會變得長久一些吧。”
“您打算怎麼做?”三日月抬眼,如新月般的眼眸中閃著細碎的光。
弦英秀樹想起自己體內那半顆妖核與崩玉,眼神漸漸染上一絲瘋狂的色彩。
“雖然隻是猜想,但儘可一試”
第84章
本丸的中樞控製中心, 這裡是刀劍男士們平常出任務時開啟回溯某個曆史階段的地方,也是維持偌大本丸靈力正常運轉的主要之地。
弦英秀樹拿出潛藏在靈魂深處的崩玉和半顆妖核,落在它們身上的眼神看起來非常平靜。
崩玉不必多說,依舊是隨他從死神世界離開時的模樣。而妖核拇指節大小, 血紅色的核身纏繞著暗紫色盈光, 給人一種神秘危險之感, 但現在展現在眾人麵前的妖核邊緣線條參差不齊, 如同被人暴力掰成兩塊, 隻剩下這殘缺的一半,這種殘缺更加引人注目,也讓人不禁猜測它曾經所遭受的一切。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半顆妖核上。他們的臉上露出各種複雜的表情,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一絲絲恐懼。畢竟,這半顆妖核所蘊含的力量,對於他們來說,是既神秘又強大的存在, 難以想象若是完整的妖核又會發揮出怎樣恐怖的力量。
接著,另一個疑問又接踵而至——為什麼身為梅花妖的審神者體內卻隻有半顆妖核?
在他們不解又緊張地注視下, 弦英秀樹把半顆妖核融進了崩玉體內, 在兩者接觸的一刹那, 猶如水滴進大海,崩玉完全展示出自身貪婪的特性,將半顆妖核完完全全吞噬了進去。原本漂亮的藍紫色外身瞬間染上了妖核上的血紅,更加凸現怪異與不詳。
弦英秀樹把它緊緊握在掌心, 因痛苦而冒出的冷汗止不住從鬢角處滑落, 又被散在臉頰兩側的青絲掩蓋, 沒能讓其他人發覺。
妖核對妖怪的重要程度不亞於靈魂,本就遭受裂成兩半的痛楚, 現在又被強製剝離肉身,這種宛若靈魂被撕裂被剝離的滋味恐怕唯有背對著刀劍男士們的那道身影得以體會。
但除了麵色略顯蒼白以外,弦英秀樹並未表現出其他異樣。他隻是把兩者融合後的那顆晶體放置在運轉本丸的裝置內,在脫離手指的瞬間,體內的力量隨妖核與崩玉的離開驟然下降,眼前也開始出現重重幻影。
可弦英秀樹很冷靜,如潮水般退去的力量絲毫動搖不了他的心神。既然死亡都不能讓他從命運中脫身,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還有什麼是不能失去的呢?
與之相反,在場的刀劍男士們瞬間感知到本丸處處充斥著豐沛的靈力,就連自身的疲憊感與虛弱感也都一掃而光。
這是……?
三日月的視線落在那顆融合後的崩玉上,眼底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將其從體內剝離,真的對審神者自己的身體沒有影響嗎?
在其他人被場麵變化吸引的時候,三日月反而眼眸一轉,視線駐足在男人白皙修長的手指上,赫然發現對方的指尖正控製不住地細顫。
隨著崩玉與妖核雙重力量的運轉,弦英秀樹感受到自己與本丸刀劍們的聯係更加密切,一草一木、一舉一動皆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腦海中。
與此同時,籠罩在本丸外的隔絕層仿佛是受到這股力量的衝擊逐漸變薄直至消失,加州清光手上的通訊器突然滴滴滴地響個不停。
“主公!是時之政府發來的簡訊,可以與外界聯係了!”清光拿著通訊器驚喜地喊道。
弦英秀樹側過臉看向清光:“很好,將本丸發生的一切如實上報吧。”
“是!”
身體太疼了,弦英秀樹用力閉了閉眼,忍不住倒退兩步。突然腰間傳來一道輕柔的阻力,轉頭一看才發現是三日月用手輕輕扶住了他,如夜幕中高懸的新月般的眼眸隱隱浮現幾分擔憂。
“我沒事。”弦英秀樹搖了搖頭,低聲道。
他比較在意的是先前籠罩在本丸外的那層隔絕層,這東西並非由他靈力產生,他說不準那到底是什麼,很陌生的力量,但他十分清楚那種力量跟他的靈力會產生排斥。
那麼,在他離開本丸這段時間,是誰在暗處斷了本丸與外界的聯係?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男人漆黑的眸子越發深邃晦暗,靈光迅速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可根本來不及捕捉。
冥冥之中自己的命運宛若被人操縱的感覺愈發強烈,這種感覺絕對不是用一句天命如此得以概括的。他不知道把妖核與崩玉跟本丸融合一起會不會起作用,隻能寄希望於此舉能夠給他帶來一些關於時空穿梭的線索。
可想法總跟現實有些差距,在眾人頭頂的空中,突然無聲出現了一個十分熟悉的紅色符文,泛著紅光的樣子詭異莫測,像是對弦英秀樹此舉無儘的嘲諷。
而且,這回不單單弦英秀樹看見了,連在場的其他刀劍男士們都紛紛對這突如其來的紅色符文渾身升起戒備。眾人猝然拔刀,清一色利刃出鞘聲在耳邊回響,月光下泛著森然寒光的刀刃連同肅殺之氣一同鎖定那不詳未知的符文。
“那是什麼東西?”長穀部驚疑道。
“我感受到了,那種令人不適的氣息”數珠丸恒次閉著眼眸,也依舊能夠將劍氣鎖定紅色符文的所在之地。
但弦英秀樹卻瞳孔猛地驟縮,臉色布滿寒冰地望著空中,垂在袖口中的手緊緊蜷縮。
這次對方直接不給自己停留的時間,水藍色的穿界門在眾人震驚地注視下直接出現在弦英秀樹麵前,湧出的氣流吹起了男人披散的青絲,同時也露出了碎發下那雙陰沉的眼眸。
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在胸腔中升騰,弦英秀樹沉默片刻後,臉上勉強露出一個沒有情緒的笑,下一秒體內全部的力量噴薄而出,欲將穿界門摧毀之。
深厚的淡藍色妖力裹挾著恐怖的氣壓與穿界門碰撞在一起,使後者肉眼可見變得暗淡起來,更是延長了弦英秀樹化為流螢消失的速度。但這種反抗,弦英秀樹早在以往的世界就嘗試過,而今不過是暴怒下的發泄罷了。
預料中紅色符文像一個監察者般湧出一股霸道的暗紅色力量,牽製住了弦英秀樹的行為。
淡藍色與暗紅色兩股力量撞擊在一起,瞬間爆發出轟隆響聲,強烈的氣壓讓本丸承受不住地開始顫抖,甚至衝擊到在場的刀劍男士,使他們紛紛半跪在地不得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審神者蒼白著臉全力抵抗。
他們這下明白了,正是這股不明的力量在迫使他們的主公離開他們。
可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他們根本幫不了自己的主公。
由於妖核的離身,這次僵持的時間沒有以往時間長,紅光很快吞噬了弦英秀樹的妖力毫不留情地反擊到心頭,弦英秀樹雙腳被迫往後滑了兩步,胸腔一陣劇痛傳來,下一秒口中吐出了一大口血,在地上濺起了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可在此種狀態下,弦英秀樹還不忘運起靈力替刀劍們抵擋住紅色力量的餘威衝擊。
“主公——?!”
“可惡!”太郎指尖嵌入了掌心,緊緊盯著男人背影的金色眸子隱隱漫上猩紅,可額頭都蹦出青筋了還是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得以動彈。
地上鮮紅的顏色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球,他們從未見過自家審神者如此處於弱勢處境,也從未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是多麼渺小無力。
弦英秀樹悶哼了一聲,捂住胸口力竭地半跪在地,血從口中不斷地溢出來,沾染到了從肩上滑落的黑發。
在這沉重的氛圍中,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笑聲痛苦而壓抑,另在場的人控製不住心中一揪。男人唇邊抹上血色,與布滿冷汗的蒼白麵容形成強烈反差,離得近的三日月宗近抬眼卻看見了對方那雙愈發明亮瘋狂的漆黑眼眸。
突然,弦英秀樹身後的空中被撕開了一道黑色口子,令人感到不適且熟悉的濃烈氣息從中蔓延,是檢非違使!
——剛剛兩股力量的碰撞導致時空動蕩,引來了檢非違使。
三日月猛地瞪大眼眸看向舉著寒刀即將砍向男人脊背的生物,風馳電掣下仿佛一股力量湧上心頭,三日月拔刀迎接了這凶猛地一擊。
尖銳的刺啦聲在夜空中驟然響起,練度尚未提升的三日月即刻重傷,握在手中的本體如龜裂般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痕,下一秒便化為原形,哢嗒一聲掉落在弦英秀樹手邊。
弦英秀樹驚愕地目睹這一切,怔愣看著空中漂浮著碎裂的銀藍色透明晶體,那是碎裂的凝晶花,是凝晶花阻擋了三日月本該承受不了的致命一擊。
“……三日月?”弦英秀樹的手微微顫抖,撿起了手邊充滿裂痕仿佛將要碎刀的三日月本體。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快得令人反應不過來。
眼見親兄弟遭到重傷,今劍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哭喊著三日月的名字。
好在壓製在眾人身上的那股力量開始減弱,太郎第一個奮力掙脫,拔出本體阻擋了檢非違使的第二波攻擊。
很快,其他刀劍男士們也發現自己得以動彈了,可還沒來得及靠近自家審神者,便看見男人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從指尖開始化作星星點點的流螢消散在空氣之中。
垂首沉默的審神者這時抬頭看向刀劍們,嘴唇輕輕動了動。
那是一句極輕的道歉語,卻承載著男人沉甸甸地愧意和蒼涼。
就這樣在刀劍男士們目眥欲裂的注視下,握著三日月重傷本體的男人,化作了流螢消失在穿界門裡,穿界門也隨之關閉。
“……對不起。”
太郎握著本體的手微微顫抖,眼睜睜看著男人消失在自己麵前,清銳的嗡鳴從刀身傳出宛若悲鳴。
高大醜陋的檢非違使加大力度,刀尖更加逼近命脈。
太郎咬緊牙關,金紅色眼眸盛滿了怒火,“不要礙事啊!!!“
極具殺氣的一聲低吼,伴隨身體爆發出極大的力量,刀刃交纏之間劈裡啪啦冒出火花,太郎轉腕使出全身力氣挑起對方的武器,在其露出破綻的瞬間,手掌連同首級一起被他用大太刀削了下來。
噴濺的血液灑滿一身,太郎沒有理會,而是垂下了手臂,緩緩走到男人消失的位置,在同伴們解決其他檢非違使的打鬥聲下,脫力般跪在了地上。
本體砸落在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大太刀垂首盯著地上審神者留下的血跡,以往非常漂亮的金眸此刻變得灰敗。
多麼殘忍,再次直麵自己的無能。
太郎隻覺渾身冰冷,錐心刺骨,痛不可言,內心那股鋪天蓋地的惡意像洪水般將他整個人徹底吞噬,而他再也沒能對這股惡意提起任何反抗之力了。
眼淚無聲無息地從臉上滑落,混著血色掛在下頜上
第85章
幽靜的鄉間小路, 一位頭戴鬥笠,身後背著竹筐的男子不緊不慢地步行著,他身穿一套素白的簡易和服,氣息平穩, 但從他時不時拉下笠簷的動作中可窺出幾分不同尋常。
突然, 他停下了腳步, 抬眼直直望向前方, 露出了鬥笠底下沉靜柔和的臉龐, 以及那雙銳利的灰綠色眼眸。
有血腥氣。
被發現了嗎?吉田鬆陽皺了皺眉。
他無聲地靠近血腥之地,在距離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前方正躺著一個生死不明的男人。
“嗯?這裡可不是能安心入睡的地方哦。”
吉田鬆陽感知到對方並無意識後才走近觀察。
躺在地上的男人麵容被一副破碎的黑色金屬麵具遮掩,全身上下籠罩在深色的修身作戰服中不露出一絲肌膚,是額頭上的傷口和腹部破開的大洞讓他陷入了昏迷,鮮血緩慢從傷口中滲出,染紅了他的作戰服和身下的土地。
這種程度的傷口, 擱在常人早就沒命了,但男人奇跡般還有一絲氣息尚存。
吉田鬆陽靜靜地站在男人身邊, 垂首仔細審視。男人手中一把太刀橫臥, 此外, 還有一把緋色油紙傘靜靜躺在腳邊,傘麵零星的濺上幾滴鮮血,在緋色背景映襯下宛若綻放的紅梅,淒美而孤獨。
血跡從男人所躺位置斷斷續續往林間蔓延, 吉田鬆陽收回視線, 他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雨傘, 下一刻瞳孔猛地驟縮。
這是?
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傘,入手宛若鐵製非常沉重, 吉田鬆陽還看到傘尖是槍口一樣的構造,傘柄處裝有開關,內部更有許多密密麻麻的暗器,這是一把武器。
在他記憶中,隻有宇宙中的夜兔一族會裝備這種武器,這是他們最具標識的武器之一。
夜兔一族怎麼會出現在地球上?追兵嗎?
吉田鬆陽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他把視線落在充滿裂痕的麵具上,伸手揭開。麵具底下是一張毫無血色的俊美麵容,眼眸緊閉著,膚色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透明。
他收回自己的手,不料被原本昏迷中的男人猛地扼住手腕。
吉田鬆陽心裡一驚,欲反擊時突然頓住,因為對方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少見的純墨色眼瞳,冷冽而懵懂的眼神衝淡了眉宇間的肅殺之氣。
吉田鬆陽愣愣地與之對視,然後發現對方的目光沒有焦距,隻不過是身體感知到危險隨即做出的本能反應罷了。
仿佛確認暫時沒有危險,男人又閉上了雙眼,這次真的暈厥過去不省人事了。
眼中的殺意漸褪,吉田鬆陽沉默片刻,隻能悠悠歎了一口氣
最近鬆下村塾有一件新鮮事,鬆陽老師帶回了一個失憶的男人。
姓甚名誰,都統統忘得一乾二淨。
男人身材很高大,但總是抱著一把布滿裂痕的刀,安安靜靜坐在角落。
他極少說話,臉上帶著一份淡淡的疏離,好像對誰都衡量出個安全距離。私塾裡的學生們雖然都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因此沒有人敢上前搭話的。
這天吉田鬆陽在授課,朗朗讀書聲回蕩在村塾中。
陽光透過窗台投射在書桌上,空氣中四下飛舞的灰塵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
坐在最後一排的白發天然卷男孩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看向窗外,一下子就看到了院子那棵櫻花樹上隱隱約約正在睡覺的身影。
是那個一個星期前被鬆陽老師撿回來的男人。
白發天然卷頓時來了精神。
阪田銀時紅色的眼瞳死死盯著樹上那道身影,小聲地碎碎念:“怎麼一天到晚都在睡覺,這種設定不是阿銀我專屬的嗎可惡!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野男人,是打算爭奪屬於阿銀我的位置嗎簡直不可原諒。”
他抬頭看向講台上正在踱著步讀課本的吉田鬆陽,見其注意力不在自己這邊,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悄悄從窗外溜了出去。
他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不曾想講台上的吉田鬆陽早就對他的動作儘收進眼底。
吉田鬆陽拿著課本的手微微一頓,嘴角微微勾起好笑的弧度,他背過身選擇裝作沒看見。
阪田銀時走到櫻花樹下麵,雙手抱胸仰頭懶懶喊道:“喂,大木頭!你怎麼還在這裡睡覺,柴劈完了沒有?”
躺在樹乾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沒有丁點情緒波動的眼眸向下瞥了白發小孩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翻過身繼續睡了起來。
見男人用後腦勺對著自己,阪田銀時腦門頓時蹦出了青筋,“喂喂你這家夥,是打算無視阿銀我嗎?輕視小孩的大人【嗶】【嗶】可是會越來越短的噢!”
可惜樹上的男人並不吃這一套,隻給阪田銀時一個異常冷漠的背影。
銀發小孩頓感無趣,用食指挖了挖鼻孔,嘁了一聲,走開了。
聽著耳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樹上的男人又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仰麵躺著,眼神平靜地看著頭頂慢悠悠飄落的櫻花,那些櫻花在春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猶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落,讓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掌心裡的櫻花瓣嬌嫩而柔滑,透著淡淡的粉色,仿佛承載著整個春天的希望和美好。
耳邊是郎朗的讀書聲和樹上悅耳的鳥鳴聲,在這種寧靜而和諧的氛圍中,時間仿佛也放慢了腳步,他默默回憶起了在這個私塾裡第一次睜開眼的畫麵。
“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一道醇厚輕柔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剛從昏迷中蘇醒的弦英秀樹意識朦朧地順著門口望去。隻見一個身影背對著光,站在門口,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麵容,但那溫暖而關切的聲音卻讓他消除了一瞬間湧出的不知名情緒。
那人端著一碗藥走進屋子,露出了那張沉靜柔和的臉龐。他把藥放在地上,順道跪坐在榻榻米旁,自顧自地伸手摸向弦英秀樹包裹著繃帶的額頭。
“太好了,沒有發熱。”
話說隔著繃帶怎麼探出沒有發熱的啊
感知到剛剛對方一瞬間泄露出殺氣的吉田鬆陽收回了手,眼眸彎彎地笑道:“我叫吉田鬆陽,是這座村塾的老師,在回家的路上見你倒在地上便把你帶了回來,村塾簡陋,還望你不要介意。”
弦英秀樹愣愣地注視吉田鬆陽,眸中透露出迷茫。他本就生得眉眼如畫,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被褥下,鴉羽色的長發淩亂在床上鋪開,聖潔的白與極致的黑對比下,無端顯得孤冷破碎。
他張開口,聲音沙啞而遲疑,“吉田鬆陽?那我,是誰?”
“誒?”吉田鬆陽赫然睜開眼睛,見男人眼中毫不作偽的迷茫和空洞,滿臉意外。
“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弦英秀樹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空空如也簡直安靜地可怕。他把視線放在周圍打量了一圈,一切都顯得陌生和模糊,確實想不起來任何事情,但他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什麼很重要的事。
他掙紮地想要坐起身,卻牽扯到腹部的傷口,瞬間疼得冒出了冷汗。
“請不要亂動!”吉田鬆陽連忙扶住,見對方臉色煞白的樣子,無奈地輕歎,“就算自愈能力強於常人,也不能這麼糟蹋身體吧。”
弦英秀樹捂著自己的腹部輕喘,坐起來的動作讓傷口再度撕裂,潔白的繃帶上開始緩慢滲出血色。
明白對方此刻迷茫的心情,吉田鬆陽好心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遇見你的時候你身邊還掉落著這兩物,我想對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吧。”即使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會舍棄。
吉田鬆陽遞上一把太刀和一把緋色的傘。
“隻不過這把刀上麵布滿了裂痕,怕是不能使用了。”吉田鬆陽看著這把漂亮又不失鋒利肅殺之氣的太刀,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弦英秀樹視線落在那把刀上,沉默了幾秒後輕輕接了過來。不知為何,看到這把太刀的那一刻,他心中莫名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在意,甚至有些悶痛。
棕色的刀鞘上刻著金色弦月形圖案,顯得華麗而莊重,弦英秀樹心中抱著自己也分辨不出的複雜情緒,緩緩拔出刀刃,隨著刀刃的露出,上麵也映射出他微微擴大的瞳孔。
刀刃上有許多漂亮的新月形紋路,反射出獨特的光澤。然而,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裂痕深深破壞了這份美感,裂痕顯然是由外界暴力產生的,密密麻麻布滿整個刃身,如同蜘蛛網般錯綜複雜,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成一塊塊的廢鐵。
弦英秀樹撫摸著那些裂痕,觸感是冰冷的質感,他仿佛感受到刀身傳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或許是錯覺,又或許是自己心裡的哀傷,但他有種莫名的預感,或許他可以通過這把刀獲得自己過去的記憶。
吉田鬆陽看著弦英秀樹的表情,臉上露出一個靜謐的微笑。
“這把刀雖然裂痕遍布,但它的靈魂仍在。”吉田鬆陽輕聲說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嘗試修複它,也許,它能夠再次煥發出昔日的光彩。”
弦英秀樹眉眼閃動了一下,迎上對方清亮的眸子。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刀,把它歸刃。
“那麼,除了自己的名字,你還記得多少事情呢?”
“全部”弦英秀樹抿了抿唇,大腦像被一鍵格式化什麼都不清楚,“全部都不記得了。”
吉田鬆陽一愣,摸了摸下巴,“這樣啊那你知道江戶幕府嗎?”
男人默默搖頭,清澈的眼神裡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失落和憂鬱。
“我大致了解了。”吉田鬆陽站起身朝門口走去,逆光側著臉朝裡邊的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在村塾住下吧,然後去慢慢尋回丟失的自己。”
在光的照射下,他的側臉輪廓顯得柔和而深邃,那雙灰綠色的眼眸閃爍著獨特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障,容納世間萬物。
多年以後,弦英秀樹依舊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這一幕,隻是那個時候,再也沒有了鬆下村塾,再也沒有了一位名叫吉田鬆陽的男人。
第86章
弦英秀樹的傷恢複得很快, 僅用兩天時間足以致命的傷口就結痂了,這讓吉田鬆陽更加證實了對方是夜兔族的猜測。
但他似乎不被陽光眷顧,裸露的肌膚接觸陽光會產生異樣的刺痛感,反而影響傷口的恢複。因此, 村塾裡的學生總能見到那個四肢纏著繃帶的男人, 抱著刀坐在暗處發呆, 或是撐著一把紅色的傘靠在樹乾上假寐。
完全失憶, 那種感覺很奇妙, 整個人仿佛是世界的旁觀者,是抽離的,發生任何事都與自己無關,像隻是個活體存在於世間。
弦英秀樹此刻就是這種狀態,他控製不住地觀察起鬆下村塾的一切,並常常會陷入對人生本質的懷疑當中。按吉田鬆陽的說法,就像是一隻動物, 躲在暗處好奇地觀察人類的世界。
“那就叫你阿樹吧。”
為了方便稱呼,吉田鬆陽興致勃勃地打算給弦英秀樹取名。
“阿樹”
“因為遇見你的時候, 你倒在一棵樹的旁邊, 身後也是一片樹林嘛。”吉田鬆陽頂著弦英秀樹不解的眼神, 笑眯眯解釋道。
弦英秀樹雖然覺得這個理由有些隨意,但也沒有提出異議。
一旁的阪田銀時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挖著鼻孔,無力地吐槽道:“這也太隨便吧!按老師你的說法那為什麼不叫他小木子、小林子、小花、小草之類的啊”
“啊, 這個嘛”吉田鬆陽摸了摸下巴, 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他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身形,一臉純良, “長得這般高大,我覺得還是阿樹比較適合吧。”
“難道你還真的想過給他取小花小草嗎?!”
“嘛嘛~彆在意那些細節啦。”吉田鬆陽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認真了許多,“名字對一個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哦,它不僅僅是一個稱呼,更是個體身份和個性的象征,我希望阿樹未來有一天能找回屬於自己真正的名字。”
“既然過去的記憶都能遺忘,說明這東西也不是很重要吧。”阪田銀時嘟囔道。
“不是這樣的銀時。”吉田鬆陽揉了揉阪田銀時毛絨絨的腦袋,“記憶是我們‘存在’的一個核心,圍繞著記憶我們形成了自己的身份、關係、期望和夢想。”
“而且,對於被遺忘的那些人而言,這大概會很殘忍的吧。”
弦英秀樹一怔,斂著眉陷入沉思。
殘忍嗎
對於失去記憶的人來說,名字代表著這個人過去的身份和經曆,也承載著他人對這個人的期望和關懷,這是連接他與過去的重要紐帶,吉田鬆陽不會輕易給彆人取下正式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阿樹這個名字也跟他們、跟鬆下村塾產生了不小的羈絆。
吉田鬆陽看了看天色,“似乎到飯點了,還是先做飯吧,人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啊。”
弦英秀樹的肚子適時地咕咕叫了起來,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彆開了眼。
吉田鬆陽噗呲一笑,隨即又很快收斂了笑容,“你喜歡吃什麼啊,不好意思,忘記你想不起來自己喜歡吃什麼了。”
“我們也沒有很多豐富的食材能讓你問出這種問題吧。”阪田銀時睜著死魚眼,這幾天每頓都是飯團簡直讓他感到人生無望。
吉田鬆陽摸了摸後腦勺,訕笑,“留個好印象嘛”
弦英秀樹默默看著師生倆,輕輕歪了歪頭。
雖然不明所以,但內心卻莫名安定了下來,自從醒來後一直盤踞在心頭的那股焦慮似乎也淡卻了不少。
“阿樹!可以吃飯了哦。”
吉田鬆陽的聲音從樹底下傳來,打斷了男人的回憶。
弦英秀樹朝底下望去,對方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仰著頭對著自己笑得眉眼彎彎。
他撐著傘,輕盈地從樹上跳了下去,站在吉田鬆陽身旁替他遮擋毒辣的太陽。
“阿樹打起精神來嘛,不要整天都在睡覺,村塾裡學生們都很想認識你來著。”
弦英秀樹抿了抿唇,聲線十分冷淡,“沒有必要。”
“話說為什麼我撿回來的人,總是整天一副困倦的樣子呢?難道是有什麼不知名的魔力?”吉田鬆陽忍不住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他側過臉看向弦英秀樹,對方甚至對他這句話也無甚反應,這幾天的相處,男人完全展現出了自己極度淡漠、冷心冷情的個性,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放在心上,對什麼都產生不了興趣。
嘛~說實話,是個很酷的年輕人啦。
吉田鬆陽微微勾起唇角。
屋子內,三人的眼前各自放著一個端盤,上麵隻有兩個成人拳頭大小的飯團和一碗味增湯,十分簡陋。村塾裡的學生都是附近村莊的小孩,下了課便回家了,隻有他們三個是住在村塾裡的人。
“鬆陽你答應我今天做紅豆飯的!紅豆呢?!”
“啊,對不起,昨天忘了去買食材了,所以今天隻有海苔飯團哦。“
阪田銀時默默流下了兩條淚,生無可戀地拿起飯團無力地咬了一口,“你這句話昨天好像才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