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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要好好吃完哦。”吉田鬆陽微笑著,一臉不為所動。

弦英秀樹拿起飯團,看了兩眼便張嘴咬了一口,默默吃了起來。他吃完兩個就停止了,放在一旁的味增湯一動不動。

“怎麼樣?好吃嗎?”吉田鬆陽不禁問道。

“好吃”阪田銀時睜著死魚眼,因為咀嚼著米飯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弦英秀樹卻誠實地搖了搖頭。

其實他的肚子並無任何飽腹感,不管多大份量於他而言都不足以填飽肚子。這具身體似乎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來支撐一天所需的能量,但他下意識覺得吃太多會顯得很怪異,因此到目前為止並未透露任何異常,隻是白天睡覺的時間變得更多了,以此來降低自己身體能量的消耗。

阪田銀時頓時瞪大了眼睛,朝男人露出一個無比凶猛充滿威脅的眼神,裡麵寫滿了‘敢說鬆陽做的飯不好吃下次隻會更加不好吃的啊傻子!!你給我住嘴!’

吉田鬆陽大受打擊,滿臉低落,“不好吃嗎?果然我還是沒有什麼做飯的天賦呢。”

“但是那種感覺很好。”弦英秀樹微微揚起嘴角,垂著眼睫的樣子似乎柔和了冷淡的麵容。

“誒?”吉田鬆陽意外地看向男人。

“那種把空洞的肚子一點點填滿的感覺很好。”雖然隻有一點點。

“有這種覺悟確實很不錯,但浪費糧食可不是一個很好的行為哦。”吉田鬆陽指了指那碗未曾被動過的味增湯,臉上雖然笑眯眯,但後背好像冒出了縷縷黑氣。

想趁機蒙混過關的弦英秀樹額頭冒出了一滴冷汗,掙紮良久,還是手抖地端起那碗泛著暗紫色的不明液體。

一旁的阪田銀時安靜如雞,默默吃起了自己的飯團降低存在感。

嗬嗬惹誰也彆惹吉田鬆陽,這是個報複心極強的男人啊

就這樣,失憶的弦英秀樹就在鬆下村塾暫時住下了,隻不過村塾裡的人見到他時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去睡覺的路上,十足的睡神附體模樣。

加上不喜歡陽光的特點和白得幾乎透明的膚色,讓阪田銀時不禁吐槽,“鬆陽怕不是撿了隻吸血鬼回來了吧。”

原本閉著眼睛的弦英秀樹倏地看向他,墨色的眼眸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銳利,危險的氣息完全鎖定白發小孩。

阪田銀時頓時像隻炸毛的貓一樣蹦了起來,瞪著紅色的貓瞳渾身戒備,指著男人大喊:“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難道真被阿銀我說中了!哈哈終於暴露出真麵目了嗎你這隻吸血鬼,說,你來鬆下村塾到底有何目的!”

弦英秀樹隻是麵無表情地與阪田銀時那雙充滿戒備的眼瞳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燃起了火藥味,仿佛下一秒就要開打。

男人那雙漆黑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緒時深不見底,壓迫感十足,阪田銀時不禁緊繃了身體,暗自咬牙。

這時,弦英秀樹開口了,冷淡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迷惑,“吸血鬼是什麼?”

“哈?”阪田銀時頓時一個卸力,差點平地而摔。

他扶著額頭歎了口氣,“真是的,我為什麼要跟一個笨蛋計較啊。”

因為他們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發現對方不僅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就連基本的生活常識和所處的時代都忘得一乾二淨,仿佛一個剛剛接觸這個世界的人一樣,需要重新學習基礎的生活技能。

弦英秀樹靜靜看著阪田銀時無聊轉身離開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莫名對‘吸血鬼’這個詞感到幾分在意。

下午是劍術課,不曾想一個紫色短發的小孩前來踢館,作為吉田鬆陽所有學生裡實力最強的一個,阪田銀時不負眾望地上前接下挑戰。一紫一白的兩個身影在所有學生的圍觀下,頓時打的不可開交。

“銀時上啊!把這個囂張的家夥打趴下!”

“銀時加油!”

兩人的木刀狠狠砍在一起,銀時手中力氣加重,把對方的木刀往下壓。聽著周圍同門的呐喊助威,有些不耐地低聲道:“吵死了”

一個側滑,富有技巧的角度偏轉,順勢卸掉紫發小孩木刀的力度。

紫發小孩,也就是高杉晉助連忙後退躲過向腦門揮來的一刀。

周圍都是對方的喝彩,高杉晉助咬了咬牙,看麵前那個白發天然卷更加不順眼了起來。他是來挑戰吉田鬆陽的,隻是在挑戰的道路上突然跳出了一隻礙事的白毛,更加惱火的是,對方還很難纏。

道館內又響起了新一輪的木刀互相碰撞的聲音。

弦英秀樹靠在暗處的牆上旁觀,眼瞳隨雙方招數的變動而移動,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在不斷跳動,他垂眸看著手中的太刀陷入沉思。

他想,他應該也是會劍術的。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厲害啊,以後會成為非常出色的武士吧。”不知何時到來吉田鬆陽走到弦英秀樹身旁,雙手攏在袖子裡靜靜觀賞起道場上的對決。

“武士是什麼?”

“武士啊,這並沒有精準的定義。”吉田鬆陽清雋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聲道:“但我認為,那些能夠約束軟弱的自我,堅定自己的意誌,並為自己的靈魂和自由而揮刀的人,就能稱之為武士吧。”

弦英秀樹側過臉看向身旁的男人,對方站的位置能被光影投射,與自己陰暗的位置形成鮮明對比。明亮的光灑在對方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眸中若有所思。

第87章

鬆下村塾很快就多了兩名學生, 一個叫高杉晉助,另一個叫桂小太郎,原本都在鎮上專收武士階層出身小孩的講武館上學,因為吉田鬆陽點醒了他們對前途的迷茫, 遂決定轉到吉田鬆陽門下求學。

隨著兩人的加入, 鬆下村塾變得更加熱鬨起來了。高杉晉助、桂小太郎連同阪田銀時三人成為了學堂裡最頑皮的學生, 經常約到村塾外打架, 尤其是之前總是來踢館然後結下梁子的高杉和銀時兩人, 捎帶一個不放心,想要勸架卻被拉入戰場的桂小太郎。

雖然最後三人都逃脫不了被吉田鬆陽一頓教訓。

每當這個時候,弦英秀樹通常會抱著刀窩在某棵櫻花樹上睡覺,或者靜靜看著學堂裡雞飛狗跳的一切,並欣賞三人被吉田鬆陽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

吉田鬆陽正在授課,學堂裡隱隱傳出他清亮的聲音,再次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三人懷抱對彼此的嫌棄在門外罰站。

“喂喂, 大木頭你這是什麼眼神,阿銀我可是忍你很久了哦, 有本事下來跟我單挑啊。”阪田銀時睜著死魚眼, 看向樹上的某人。

弦英秀樹坐在樹乾上俯視他們, 漆黑的眼眸中冰冰涼涼。

他上下打量阪田銀時頭頂著包,右眼眶清淤,流著鼻血的狼狽模樣,輕輕扯動唇角, 發出了一個明顯的輕嗤聲。

“你們聽到了嗎?這是嘲笑吧?這明顯是對我們的嘲笑吧矮衫, 假發!”

“說誰是矮衫啊魂淡天然卷!”

“不是假發, 是桂!”

夜晚。

“你又不把頭發擦乾,這樣老了以後可是會頭痛的哦。”

吉田鬆陽望向剛沐浴完出來的男人, 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去拿了一條毛巾。

弦英秀樹穿著一件白色浴衣赤腳站在門口,衣服鬆鬆垮垮的敞著平滑緊實的胸膛,長至後腰的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身後,沾濕了後背一大片衣服,發尾還時不時往地上滴著小水珠。

聽著吉田鬆陽似無奈似抱怨的話,他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像是不知道自己這樣有什麼問題,麵露無辜之色。但也乖乖地任由吉田鬆陽拉著他往地上一坐,乾燥的毛巾摁在頭發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揉搓。

對方的動作算不上溫柔,弦英秀樹被弄得身體輕微搖晃,發絲下那對白皙的耳朵透著粉色,有些敏感地抖動了一下,連帶著掛在上麵的紫羅蘭色耳墜輕輕搖曳。

吉田鬆陽瞥見了,雖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多問。

反正不管問什麼這隻夜兔隻會說不知道……

村塾簡陋,並沒有像樣的房間能給夜兔單獨居住,因此吉田鬆陽便讓他跟自己一個房間。其實更多還是監視,他可從未放下過對這隻夜兔的戒心,夜兔這種生物的殺傷力他在虛那無儘的記憶中可是見識過的,他可不想讓對方打破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日子。

等毛巾把頭發的水分都吸乾不再滴水後,吉田鬆陽便拿了把梳子替他梳順,接著指向門口的廊下,讓夜兔去那坐著晾乾頭發。

弦英秀樹抬眼與吉田鬆陽灰綠色的眼眸靜靜對視三秒,麵無表情的樣子看著著實有些冷酷。然後,他起身了,乖乖走出門坐在廊下吹風。

男人坐著的背影直挺挺的,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樣看得吉田鬆陽有些啞然失笑。

這哪是一隻令人聞風喪膽的天人夜兔,這明明就是一隻大貓,還是一隻失憶後顯得呆呆的大貓。

夜晚的庭院一片寧靜,皎白的月亮高懸天際,灑下如水的清輝。弦英秀樹抬頭望向天空月輪,眸中映著月色,閃爍著靜謐的幽光。

這時,眼前突然橫斜一把太刀遮擋了視線。

“很抱歉,我沒有找到能修複這把刀的人。”吉田鬆陽麵帶歉意地笑著,自己也往地上一坐。

弦英秀樹微愣,接過他手中的太刀。

“不用跟我道歉”弦英秀樹無言片刻後輕輕搖頭,握緊了太刀,他側過臉朝吉田鬆陽淺淺一笑,“相反,我應該向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還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情我很高興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遇見的人是你。 ”

男人突然綻放的一抹清淺的笑就像初雪融化,雖然很快就收斂了起來,但在那一瞬間,仿佛卸去了冰冷的外殼,露出柔軟純潔的內裡。

吉田鬆陽眼底波光微轉,似乎藏著某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他不知怎麼忽地有些不自在起來,連忙錯開對視,喉間發出輕輕的咳嗽聲。

“不,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但心中卻不免對自己感到幾分自嘲,男人的目光澄淨又真摯,沒有偽裝,襯托得自己懷抱著某種目的的行為如此卑劣。

就因為對方夜兔的身份,就該遭受自己潛意識裡強加其身上莫須有的懷疑和罪孽嗎?這樣的自己,跟那些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天道眾那群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難道安定的日子過久了,連自己的內心也變得軟弱了嗎?

吉田鬆陽有些失神地望著庭院裡的某一角,眼神不自覺變得幽深,直到旁邊傳來一陣肚子咕嚕叫的聲音,才把陷入無儘懷疑中的自己拉回現實。

“什麼聲音?”

弦英秀樹神情一滯,猛地把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垂下頭,被頭發遮擋下的麵頰泛起了淺淺的紅暈。

吉田鬆陽見他這種動作也突然明白了過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裝作沒看到般笑眯眯說道:“確實是到了該吃宵夜的時候呢。”

但弦英秀樹卻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頭,無時無刻都在餓肚子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剛剛沐浴的行為已經把他僅存的能量消耗完了。

他剛想解釋些什麼,卻突然被吉田鬆陽拉了起來,往廚房方向走去。

“我也有些餓了,我記得今天晚飯還剩下一些食材沒有處理,剛好還可以用來做一頓宵夜。”吉田鬆陽自顧自地說道。

弦英秀樹聞言張了張嘴,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開心的情緒,畢竟吉田鬆陽做的飯在鬆下村塾裡是出了名的難吃。

廚房裡隻剩下一些蕎麥麵、幾顆雞蛋和一份豆腐,吉田鬆陽打算給他們兩個各自做一份雞蛋豆腐蕎麥麵。

“這個是什麼?”弦英秀樹舉起一顆雞蛋,放在眼前,好奇地用尖銳的指甲敲了敲它薄薄的外殼。

“這是雞蛋,雞生出來的蛋,營養很豐富哦。”

“雞又是什麼?”

“雞是人類專門用於售賣、食用而飼養的一種小動物。”

弦英秀樹放下雞蛋,看向挽起袖子準備做麵的男人,似是想起了什麼,麵上慢慢浮現一絲糾結,但他還是禁不住好奇問出了一直埋在心中的疑問。

“那,【嗶】【嗶】是什麼?”

咣當──!!

吉田鬆陽一個失手把手裡的碗不小心摔在地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弦英秀樹,滿目震驚,“誰,誰教你這個詞的??”

看吉田鬆陽這個反應,弦英秀樹大概清楚了這個詞並不是什麼好的詞,眼神有些飄忽了起來。

“銀時說,輕視小孩的大人【嗶】【嗶】會越來越短……”

“阪──田──銀──時──”

吉田鬆陽微微咬牙,露出了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看起來親切又和善,如果忽略他後背冒出的縷縷黑氣的話。

“嗯……?誰叫我?”

下午跟高杉晉助、桂小太郎打了一架後累得早早睡去的銀時,這會來到廚房覓食,碰巧聽到吉田鬆陽在喊他的名字。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然後就看到那個男人笑得如沐春風、背後卻冒著黑氣地朝他走來。

砰──!!

一聲巨響過後,

某隻天然卷不明所以地被栽進地裡,頭頂還冒出了一個新鮮出爐的大包。

吉田鬆陽收回了拳頭,若無其事地彎著眼睛笑道:“銀時,雖然知道你很愛吐槽,但你可不能教壞純潔的小朋友喲。”

阪田銀時(吐魂):冤,冤枉啊……

弦英秀樹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投向吉田鬆陽的眼神不禁帶上了幾分敬畏。

最後,心疼學生的老師順便也給自己學生做了一碗蕎麥麵,雖然不怎麼好吃就對了。

但某隻夜兔吃完三人中最大的一碗蕎麥麵後,肚子仍舊咕咕作響,另外兩人的目光頓時不由得變得奇怪起來。

“你的肚子鬨饑荒了嗎?吃了這麼大一碗麵還餓?”阪田銀時指著臉龐大的空碗震驚喊道。

弦英秀樹眼眸微微閃了閃,抿著唇彆過了臉。果然,他的感覺沒錯,吃太多在他們看來會是一件很怪異的事。

可是,他也不想,他已經很努力地克製自己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晚肚子會感到格外的饑餓。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這碗給你吃吧,剛好我也吃飽了。”一旁的吉田鬆陽把自己吃了沒兩口的麵推到弦英秀樹麵前,麵上笑得溫柔。

他似乎一直以來都忽略了某件事情,就是這隻夜兔的飯量。

夜兔族的信息在過往的記憶中留存並不多,吉田鬆陽僅知道他們具有恐怖的戰鬥力和懼怕陽光這些特點,現在看來還需要添加一條:異於常人的飯量。

弦英秀樹並不想吃,但由於長時間吃不飽,他的肚子現在餓得實在難受。所以,隻能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默默把屬於吉田鬆陽的那碗麵吃完。

見對方吃完麵後,一直默默觀察的吉田鬆陽這才開口:“你現在,依舊還是吃不飽吧。”

被詢問的男人呼吸一滯,像隻被發現了秘密的貓一樣微微睜大眼睛。

吉田鬆陽頓時無奈地輕歎:“所以一直以來,你都是在餓著肚子是嗎?至於白天一直睡覺,也是為了降低自己體力的消耗,是這樣沒錯吧。”

不笑的時候,那雙灰綠色的眸子會顯得深不見底,給人一種疏離之感,而平日裡那股平易近人的親和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這樣的目光下,弦英秀樹也隻能輕輕點頭。

“那為什麼不說出來呢?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阪田銀時嗦了一口長長的麵,不解地睜著死魚眼。

“會不一樣。”

弦英秀樹微微擰起眉毛,俊美到有些矜貴的臉透露著幾分認真,“不管吃多少,我都感覺不到飽腹感,這會很奇怪的吧,跟你們不一樣……”

吉田鬆陽有些啞然,眼眸微微閃爍,他沒能料到對方隱而不言的原因隻是怕跟人類不一樣。

“哈?這有什麼奇怪的,你能把鬆陽吃破產那我才真的佩服你。”

“銀時,要是破產的話,你得跟我一起露宿街頭了哦。”

“原來是這樣嗎……?”弦英秀樹意外地看向阪田銀時,若有所思。

“銀時說得也不無道理,有些人飯量少,有些人飯量大,而這都是人類會出現的正常情況,所以──以後餓了就要說出來哦,餓肚子的感覺可是非常可怕的。”

吉田鬆陽麵上揚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仿佛驅散了眸中原本深不見底的晦澀。

此時說出這番話的他沒能料到,眼前這隻夜兔還真的差點把他吃破產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88章

“喂, 看你整天抱著那把刀,劍術應該也很厲害吧,我要挑戰你!”

櫻花樹下,響起了少年堅定中帶著些許不情願的聲音。

是高杉晉助。至於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說出這番話, 原因按銀時原話來講:那個大木頭天天跟鬆陽待在一個房間, 兩人也不知道有沒在乾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 必須把他們分開。

在有關吉田鬆陽的事情上, 三人的意見總會出奇的統一。於是在討論過後,先由高杉晉助出麵試探對方的實力。(高杉晉助:為什麼是我啊!)

弦英秀樹睜開眼,靜靜瞥了紫發少年兩秒,不過冰冷無機質的目光,重點落在對方的頭上,很快他便不感興趣地撇過頭,繼續發起呆來。

男人那眼神裡的意思高杉晉助看得分明, 這明顯就是在鄙視自己的身高啊是吧是吧是這樣沒錯吧?!

紫發少年額頭頓時爆出了青筋,心中殺氣升騰, 更加堅定了要挑戰對方的決心。

“你是不敢跟我打一場嗎?連我都打不過的話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鬆陽老師身邊?”

(躲在暗處的銀時:說得好啊矮衫!)

弦英秀樹略有些不耐地從樹上跳落, 那輕盈的姿態不像是不懂武術的人。他的目光像是不經意間掃過阪田銀時和桂小太郎的躲藏之處, 然後走近紫發少年,逼近一米九的身高無形中帶來極大的壓迫感,“在哪?”

高杉晉助一愣,完全沒想到對方站起來會是這麼高大, 他克製住自己下意識想要後退的衝動, 擰起眉毛硬氣道:“道館。”

道館內。

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各自麵對麵而站, 周圍是聽聞兩人要比試上來圍觀的同學們,以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銀時和桂, 哦,桂不是,他是勸和的那一個。

“什麼?他們要開始對決嗎?”

“還從沒見過那個男人出手,他真的會劍術嗎?”

“看這體型,兩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我倒是覺得高杉同學會贏,畢竟他連銀時都打贏了。”

場上的兩人都沒有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

弦英秀樹握著木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漫上心頭,他抬眼看向對麵如臨大敵的紫發少年,恍惚間自己的精神好像脫離了□□,以旁觀者的視角見證這場鬨劇的開展。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以至於在紫發少年舉著木刀大喊一聲,朝他迅猛揮砍而來時,他能清晰看清少年滿身的破綻,於是側滑,提刀,轉挑,像是身體的本能操縱著他,高杉晉助手中的木刀瞬間被打飛出去,咣當一聲,在眾人鴉雀無聲地注視下在地上滾了滾。

道館內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陷入了寂靜。

在場的同學們目瞪口呆,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發展,他們還沒看清動作就已經結束,這個男人的實力究竟是有多麼恐怖啊?

“怎,怎麼可能……?”高杉晉助瞳孔猛地收縮,剛剛那一擊,他體會到對方無比恐怖沉重的力氣,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力氣!

他微微有些顫抖地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然後看向落在不遠處的木刀。

一旁觀戰的阪田銀時手中的金平糖都驚呆地掉在了地上,他拉了拉旁邊桂小太郎的衣袖,“……假發,你看到了嗎?”

“沒,沒有看見……還有,不是假發,是桂。”桂小太郎同樣滿臉呆滯。

彆說外人了,連弦英秀樹都對自己突如其來使出的招式感到詫異。

他不僅開始思考起自己到底是誰?失憶之前的自己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自己處處透露著與這裡的人的異常之處?

“難道這段日子你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阪田銀時有些崩潰地問道,對方這麼強,要把他從鬆陽身邊趕走豈不是更加困難了?

“沒有……”

弦英秀樹看了銀時一眼,敏銳感受到那一絲敵意,頓時轉過頭冷哼了一聲。

啪啪啪──

清晰的鼓掌聲從眾人身後傳來,“真是精彩絕倫的一招,看來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老師!”“鬆陽老師!”

吉田鬆陽麵帶溫和的笑意走到眾人麵前,剛剛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對於男人的身手他並不覺得驚訝,但作為一位老師,還是有必要維護一下自己學生的自尊心的。

畢竟,人類對上夜兔這種生物也太不公平了,還是作為虛的自己更適合當其對手吧。

他撿起地上的木刀,轉頭看向弦英秀樹,灰綠色的眼睛裡透露出幾分認真,“大人的話還是適合跟大人一起比武,正好,我也打算活絡一下筋骨了。”順便試探一下這隻夜兔的武力值。

周圍的學生頓時掀起一片嘩然,個個麵露興奮之色。

“鬆陽老師是要跟對方切磋嗎?”

“哇,終於可以看到鬆陽老師出手了!”

“老師加油!”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老師贏啊!”

“大家最好都離遠點哦,如果不想被波及到的話。”吉田鬆陽轉過頭看向他的學生們,笑眯眯地提醒道。

“今天就好好看看,大人之間的劍術究竟是怎麼樣的吧。”

寬敞的道館內,陽光透過門口灑下,照亮了一片肅穆而莊嚴的比武場。吉田鬆陽和弦英秀樹兩人對峙而立,他們雙手緊握木刀,目光沉靜而銳利。

圍觀的學生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驚擾了場上筆直而立的兩人,尤其是頑皮的三人組,強者之間的對決讓他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周圍的空氣逐漸凝固。

吉田鬆陽目光牢牢鎖定對方,突然嘴角微微一揚,率先發動攻擊。舉在側肩的木刀手腕偏轉,刀尖頓時改變了方向,腳下一動,猶如流星劃過夜空,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極速而淩厲朝弦英秀樹突刺而去。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身體的本能和肌肉記憶還在。弦英秀樹微微睜大眼睛,身形一晃,避開了吉田鬆陽的攻擊,舉起木刀順勢發起了反擊。

“鐺!”一聲木刀激烈撞在一起的巨響在道館內回蕩,仿佛一股強大的氣流在空氣中像水波紋般蕩漾開來。

兩人並未觸動殺機,但空氣中的肅殺之氣十分濃烈,這是真正身經百戰、真正見過血的人才會無意間泄露出來的氣息。

阪田銀時紅色的眼瞳照出兩人比拚的身影,戰栗感在心中不斷升騰。

他覺得,比起是兩個大人在對決,倒不如說,他們更像兩頭猛獸在廝殺。

兩人的身影在道場上飛快地穿梭著,僅用木刀便能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驚人的弧線,劍光閃爍,劍氣縱橫,靈動的身形以及密集的攻勢令這場對決更加精彩絕倫。

吉田鬆陽的刀法精湛而穩健,每一招都充滿了冷靜和技巧。他時而低身橫掃,時而躍起高劈,帶著些許霸道的氣息每一招都似乎能穿透對手的防線。

弦英秀樹卻與之相反,依靠身體的本能和直覺,每次揮刀和躲閃似乎都是根據對麵的動向作出的反應,總能在關鍵時刻躲避掉吉田鬆陽的致命攻擊。雖然動作間帶著幾分滯澀,但身為夜兔本身具有的恐怖力氣彌補了這點不足。

激烈的交鋒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圍觀的學生們隻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和一道道銀白的劍氣。

他們的木刀再次相撞在一起,爆發的氣流微微掀起了兩人的長發!純墨色的眼眸和灰綠色的眼眸四目相對,各自都能清晰看見眼底濃烈而興奮的戰意。

吉田鬆陽握緊了刀柄,感受著手部被對方力度震得有些發麻的神經。

招式回合漸多,身體作出的反應愈發自然流暢,弦英秀樹仿佛抓住了什麼要領,反擊的攻勢愈發迅猛了起來。

雙方都為彼此的水平而驚歎,棋逢對手的欣喜之意在兩人眼中一閃而過。

今日這場對決可謂是意外之喜了,無論是對決的兩人,抑或是對圍觀者。

兩人抬眼相視,再次拉開回合。

吉田鬆陽再次使用初始那招,雙手搭在刀柄上向弦英秀樹迅猛突刺,但他故意賣出一個破綻,在對方身形一晃躲開之時,故意讓自己看起來收不住刀勢,把脆弱的後頸暴露在夜兔眼前。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夜兔憑借本能立刻捕捉到這個機會,猛地揮刀朝自己的破綻之處斜斬而來。然而,還未等對方落網,他敏銳發覺破風揮來的刀勢有一瞬間的遲疑。

既然如此,破綻已沒有必要。吉田鬆陽抓住夜兔那一瞬間的失神,反身用木刀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嚨!

勝負已分!

夜兔落敗。

周圍的學生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對吉田鬆陽愈發崇拜了,對這個失憶男人的感官也隨即發生了變化。

但是剛剛那短暫的分神,唯有對決中的兩人才知道。

弦英秀樹慢慢垂下握著木刀的手,眼底有一絲怔愣。

就在剛剛,他的腦海中突然闖入一幅畫麵,畫麵中一位身穿浴衣的黑發少年正與他在對決,那一瞬間所用的招式,跟剛才吉田鬆陽所使用的招式以及自己作出的反應一模一樣。

閃現的時間一秒鐘都不到,令他難以捕捉。

那個少年,是誰……

吉田鬆陽收回木刀,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剛剛,是想起什麼了嗎?”

弦英秀樹回過神,眼底閃過一絲迷茫,最終也隻是朝吉田鬆陽輕輕搖頭。

而被這場對決震撼住的三人組,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距離強大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此外,對吉田鬆陽更加崇拜的同時,對那個失憶的男人也更加警惕了起來,尤其是阪田銀時。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弦英秀樹不僅收獲了一部份粉絲,還收到了來自銀時、高杉和桂小太郎的輪番挑戰,讓他天天沒有安靜發呆和睡覺的時間。

某隻夜兔煩不勝煩,出手絲毫不留情麵,於是在這般凶狠的調I教下,三人的劍術突飛猛進。

每當這個時候,吉田鬆陽都會坐在廊下看著他們友好地‘打鬨’,一臉歲月靜好地品著茶。

第89章

“你怎麼不進去?”

在村塾門口聽著裡麵上課聲音的杉晉助被身後突然傳來的冷淡聲音嚇了一跳, 猛地轉過身,發現來者是自己上次挑戰失敗的那個男人。

男人拿著傘,腰間彆著刀,四肢纏著繃帶, 身穿一件黑色和服, 看著像是剛從外麵回來的樣子。

“……是你啊?”

高杉晉助在對方麵無表情地注視下, 突然想起了自己臉上的傷, 頓時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 錯開男人的視線。

至於男人問的問題,總是置父親的警告於腦後,天天跑來鬆下村塾而受到家法的紫發少年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更準確來講,是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是關乎少年自尊心的問題,對發小兼同窗的桂小太郎都難以啟齒,更何況還是被自己挑戰失敗的男人目睹自己狼狽的樣子。

弦英秀樹眸色微動, 眼底倒映著少年眼角青紫、右頰印著巴掌痕跡的模樣。

對方明顯就是一副在某處受了欺負而不敢被大人見到的小孩子行徑,但弦英秀樹看不明白, 也不理解對方一直站在大門口的目的。見少年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在意, 隻是像往常一樣, 冷淡地掃了一眼,便打算繞過少年走進去。

他這副反應反而讓高杉晉助好受一些,可是見男人真的對自己置之不理時,心中也感到幾分莫名的挫敗, 好像自己真的從未被對方看在眼裡, 這讓從小在阿諛奉承和簇擁下長大的大少爺來說非常不適應。

於是在大腦不經意間脫口而出:

“喂──你就不好奇嗎, 我沒有進去的原因?”

好像對自己突然問出的這句話感到無措窘迫,高杉晉助咬了咬唇, 白皙的臉微微有些漲紅,讓臉上的巴掌痕跡更加清晰了起來。

弦英秀樹止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他。可還未等他說些什麼,就看到高杉晉助一扭頭人跑遠了。

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與我無關’四個字,男人站在原地看著紫發少年遠去的背影,沉思了幾秒後,嘴角突然微微揚起,但轉眼即逝。

夏日的陽光帶著一股熱意,穿過樹葉間的空隙,留下了滿地的斑駁。

冗長的影子照在地麵上,弦英秀樹傾斜著傘,靠在肩上遮擋更多的陽光。他剛出門探查了鬆下村塾附近的環境,特彆是被吉田鬆陽救下之前昏迷的地方,但一無所獲,路上所遇見的人也對他投以怪異又畏懼的眼神,紛紛避讓。

這裡的人淳樸中透露著一絲被壓迫的麻木,身材普遍矮小瘦弱,更讓突然闖入他們中的自己顯得格格不入。他隻是失去記憶以及對過去所學所接觸過的一切認知,不代表他不會思考。

雖然在這個地方獲救,但他過去一定不在這個地界中生活過,更深刻一點來說,他並不是‘人類’,就他這段時間所觀察到的人類特性,除了這副外表,他身上沒有其他地方跟他所觀察到的人類身上有相同之處。

那他到底是什麼呢?而且

弦英秀樹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臟處,身體上的傷早就恢複了,可是他一直能感受到這個位置傳來的空洞和虛無之感,像被人挖空了一部分,時時提醒著他與這裡的不適配感。

突然,他察覺異樣,下意識地抬高傘簷,意外與學堂內那雙灰綠色的眸子撞個正著,眼神清明。見他望過來,對方微微一笑,轉頭對底下的學生們說了些什麼,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朝他走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壓低傘簷躲避那道目光,但他隻是握緊了傘柄,克製住這莫名的行為。

“剛剛是高杉同學在外麵嗎?”吉田鬆陽順著高杉晉助離開的方向瞅了瞅,臉上浮現擔憂的神色,“桂同學跟我說他請假的時候我還很意外,那孩子可是天天都來得比彆人早的,看來是真的碰到什麼情況了吧。”

弦英秀樹想起剛剛從紫發少年臉上看到的傷痕,眼眸微暗。

“或許吧……”

“你呢?今天可有獲得哪些收獲,稍微想起來了一點關於自己的過去嗎?”

弦英秀樹的手輕輕一頓,然後搖了搖頭,傘簷下冷淡的視線不留痕跡地投向吉田鬆陽身後。

某個白發天然卷正墊著腳尖,躡手躡腳地打算逃課。

吉田鬆陽輕歎了一口氣,“慢慢來吧,這種事不急於一時,或許某一天,就像某個學生突然開竅一樣所有的記憶都恢複了也說不定。”

“你說是嗎?銀時。”

吉田鬆陽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石子看都沒看地往自己身後彈射而去。

砰──!!

阪田銀時猛然停住了腳步,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牆壁被小石頭砸出的一個極深的孔洞,正不斷冒煙……

“逃課可不是一個好學生該有的行為哦。”吉田鬆陽眉眼彎彎。

阪田銀時頓時汗顏,摸著後腦打哈哈,“鬆陽你在說什麼啊哈哈,像阿銀我這種品行兼優的好學生怎麼會作出逃課這種行為呢,我隻是出來透透氣的而已啦!”

雖然是這麼說,但還是逃脫不了被吉田鬆陽砸出個大包的下場。

弦英秀樹垂眸看著頂著大包被吉田鬆陽拽住後領拖進教室的白發天然卷,對上了他紅色的眼瞳。

然後,在其不解的注視下,唇角微微一扯,冷淡的麵容上露出了一個略帶嘲笑的表情。

白發天然卷頓時憤怒地瞪大了眼瞳,咬牙切齒。

“你怎麼還不睡?”

吉田鬆陽放下毛筆,轉頭便看見男人站在自己身後靜靜看著他,漆黑的眼眸裡帶著幾分認真。

“啊,實在抱歉,打擾到你休息了嗎?”吉田鬆陽摸了摸後腦,麵上帶著歉意,“過幾天學生們需要用到新的課本和作業,所以需要加急趕一下,請再等我幾刻鐘,我把這頁寫完就可以了。”

桌上的課本被規整地收好,但還有許多尚未完成,弦英秀樹打量著一本本完全手寫的書本,瞥見吉田鬆陽眼睛下那抹青黑,眉間微蹙。

“是你該休息了,他們少上一天課又能怎麼樣,會比你的身體還重要嗎?”

“不,我不要緊的。”吉田鬆陽搖搖頭,像在回憶著什麼,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他們在我心中的意義非凡哦,每當我看見底下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神,我都覺得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真希望能把自己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大家。”

“希望他們總有一天,能在自己所求所走的道路上閃閃發光。”

案桌上擺放的油燈敬責地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出白紙上一個個遒勁有力的文字,其展現出來的風骨和寬博就如同對方此刻的清亮溫和眼神一樣,帶著一股發自內心想要幫助到自己學生的渴望。

弦英秀樹注視著吉田鬆陽在燈火下柔和的側臉,眼神有瞬間的失神,又帶著些不解。

不管是未失憶的他,亦或是失憶後的他,都不能理解這些心中一直堅持著某種信念和夢想的人,更是難以體會到那種實現某種信念和夢想的過程感受。

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這類人就像閃閃發光的星耀般,總能無意中吸引著每個身處黑暗中迷茫的人。

弦英秀樹沒有說什麼,隻是在看向吉田鬆陽的那道目光中,少了平日裡的冷情,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亮光和專注。

他默默往吉田鬆陽身旁坐下,翻開一本空白的本子,“隻需要照著前一本的內容抄寫下來就可以嗎?”

“誒?你會寫字嗎?”吉田鬆陽驚訝地看向男人。

弦英秀樹細細掃了一遍紙頁上還未乾透的字跡,斂著眉然後輕輕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隻是寫字罷了,這有何難?”

見他這幅模樣,吉田鬆陽頓時感到有些好笑。雖然男人有一副強大凶悍的外表,但內裡跟他那些尚處一竅不通的學生們也差不了多少。

這般想著他拿起桌上另外一支筆遞給男人,把墨水往兩人中間靠攏,彎了彎眼睛,“既然如此,那便麻煩你幫我抄寫一下了,有你一起幫忙的話,他們也能早點拿到新課本了。”

弦英秀樹接了過來,先是看了吉田鬆陽使用墨水及下筆的動作,再看了一遍紙頁上的內容,手一頓,便下筆了。

一瞬間,手部肌肉記憶開始運作,越寫越流暢,直至一氣嗬成。

他本來就會寫字,也一定會寫字,這確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很美的字體呢!”

吉田鬆陽湊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男人所寫的字,驚訝地微微睜大了雙眼,讚美之詞不絕於口,“簡直比我寫出來的還要好看很多嘛!”

不知想到什麼,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微微一亮,“不過對於曆史常識什麼的恐怕也都忘記了吧,要當我的學生嗎?我可以一起教你哦!”

弦英秀樹微微一愣,心中一股莫名的厭惡感升騰起來,好像下意識對自己被彆人教導這件事非常反感,他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

“不,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學習是一件能讓一個人快速融入到某個環境當中的方法哦,不過既然你認得文字,那以後若是感興趣也可以看看一些書籍之類的東西。”

吉田鬆陽拿過一本空白的本子,在男人不明所以地注視下在綠色封麵寫上“阿樹”兩個字。他豎起一根手指,笑眯眯說道:“這個就給你當作筆記本吧。”

記憶恢複沒有進展,他不得不承認對這個世界兩眼抓瞎也不行。這次弦英秀樹抿了抿唇,接過空白本子不再拒絕吉田鬆陽的好意。

房間裡就有書籍,破舊的厚木書架貼牆而立,架上陳列了從被世人遺忘的角落收集而來的舊集。弦英秀樹看著滿滿當當的書架,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對這些書本升起了濃厚的興趣。

於是在後麵的日子裡,弦英秀樹不再熱衷於睡覺,而且抱著一本書,若無旁人地閱讀了起來。他學習的速度很快,一本又一本的舊集被他很快消化完,同時通過書本上的描述,他心中對這個世界也有了一份屬於自己勾勒出來的畫麵。

甚至每次臥在庭院裡那棵櫻花樹上時都不再隻是單純地睡覺,而是會睜著眼睛聽著學堂裡麵吉田鬆陽授課講解的聲音。

他的記憶力很好,課本上所寫的內容看了一遍便可牢牢記在腦子裡,加上有吉田鬆陽不同視角下的講解,讓他對所學所看所聽的內容理解更加透徹。

這給了他一份真實感,一直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虛假感逐漸減弱,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方麵,他都在慢慢融入這個世界當中。

隻是,在他融入這個世界的同時,鬆下村塾卻漸漸陷入了麻煩的泥沼之中。

最近城下町及附近村莊這一帶,關於鬆下村塾的流言四起:

名叫吉田鬆陽的男人以免費教學的名義召集附近的孩子,其真實目的是傳授批判政府、□□等反叛思想,頻繁開展可疑的煽動人心的活動。

家中有人在城下町工作的人提前一步知道了這個消息,勒令自家孩子暫停去村塾上課,躲避風頭。

高杉晉助身為城下町中武士階層家族的大少爺,當然也提前得知了這一消息,但他獲得信息的渠道更多更快,城下町的政府已經開始打算肅清鬆下村塾和關押領頭人吉田鬆陽。

他也本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躲避風頭,不能讓自己和整個家族陷入吉田鬆陽所在的泥沼之中。但他對自己父親的警告拋在腦後,寧可斷絕與高杉家的關係,也要想儘一切辦法掙脫軟禁,急匆匆前來鬆下村塾告知吉田鬆陽這一消息。

第90章

“對, 對不起,鬆陽老師……呼呼……因為,他們與我不對付,才會去舉報鬆下村塾, 是我連累了你們”

高杉晉助扶著自己的膝蓋, 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臉上又重新添加了傷痕, 汗珠從鬢角順著臉頰沒入衣領, 因為這幾天的軟禁不被允許吃飽飯, 讓一路從家裡跑到鬆下村塾的少年耗儘了身體的力氣。

最近有關鬆下村塾的流言都是他以前在講武館的那些同門乾的,因為見高杉晉助頻繁翹掉講武館的課,反而去那間不起眼的鄉下私塾求學,他們對高杉晉助這種行為更加不順眼,於是便選擇舉報。

他們憑借家裡的權勢惡意舉報吉田鬆陽,甚至打算就此摧毀鬆下村塾。

晉助無意中聽到父親在與彆人提起上麵的人打算今晚對鬆下村塾動手,心中來不及多想, 隻能用儘一切辦法逃脫軟禁隻為試圖守護住這座令人心馳神往的鄉下學堂。

“那件事暫時不必著急,你需要好好休息。”吉田鬆陽擔憂地扶住累得差點跪在地上的紫發少年。

“不鬆陽老師!”高杉晉助抬眼, 猛地抓住吉田鬆陽的手腕, 與其對視的眸子急切中帶著些懇求。

“我聽到了!他們今晚就會動手, 請您帶著大家在天黑之前離開私塾吧,不然連您也會被關入大牢甚至會沒命的!”

什麼?!

眾人的眼神瞬間凝固,紛紛看向高杉晉助。

不過——

“喂,到底怎麼回事?你臉上的傷彆告訴我是講武館那群飯桶造成的, 那樣的話也太遜了吧。”阪田銀時雙手抱胸, 無神的死魚眼看著高杉晉助。

“當然不是了, 我怎麼會輸給那群人!”高杉晉助聞言頓時不爽起來,人到是多了幾分精氣神, “這些都是因為……”

突然戛然而止,高杉晉助意識到自己被父親懲罰禁足餓肚子這件事好像也不太光彩,於是閉口不談。

“總之,你們快逃吧,按照他們的作風,是絕對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鬆下村塾和鬆陽老師您的!”

吉田鬆陽摸了摸高杉晉助臉上的傷,一貫溫和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冷意,“你的傷,是你父親下令造成的嗎?”

高杉晉助愣了愣,觸碰自己臉頰的動作溫柔又帶著憐惜,這讓他不由得紅了紅臉。

“喂喂矮杉你臉紅個什麼勁啊?現在可不是讓矮你陷入對老師的幻想裡的時候啊!”

高杉晉助瞬間臉黑,“說誰矮杉呢你這個混蛋天然卷?!”

正當兩人又要開始拌嘴的時候,三個暗衛打扮的男人突然到來。

“您果然在這裡,少爺。”

高杉晉助轉身看向他們,麵色逐漸冷凝。

“你們來這裡乾什麼?我不是警告過你們,不準來鬆下村塾的嗎?”

“少爺,高杉大人很生氣,您還是隨我等回去吧,否則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可不是我等想見到的。”

高杉晉助低頭冷冷一笑,“除了禁足和恐嚇,那個人還會做出什麼令人高看一眼的事嗎?要回你們自己回吧,我是不會回去的。”

護衛們麵麵相覷,其中一人狠心道:“少爺,您為什麼總是執迷不悟?鬆下村塾難逃一劫,您跟他們牽扯太深隻會連累到您,甚至還會連累到整個高杉家。而且,來之前高杉大人對我等下令,若您執意不回,那麼高杉大人將會跟您斷絕父子關係,您今後再也不能回去高杉家了!”

高杉晉助瞳孔微縮,這道冷酷的命令回蕩在寂靜的鬆下村塾中。

以往父親也隻是在自己受了家法後私底下用斷絕父子關係來警告自己,沒想到現在竟然會把對高杉家而言感到丟臉的事公之於眾,父親真的……終於下定決心了嗎?

“嗬,早該如此了,你以為我還想當那個男人的兒子嗎?”

高杉晉助緩緩抬起頭,綠色的瞳孔布滿冷嘲和決然。

“倘若今天你們在鬆下村塾動手,那麼我也不會讓你們、讓那個男人好過的,我保證……”

少年還未長成,尚且青澀的臉龐上此刻卻是堅定決然的神色,所有人都知道,高杉晉助言出必行。

不過,後麵的話沒能說完,吉田鬆陽把手放在擋在自己麵前的少年頭上,輕輕揉了揉。

“晉助,老師明白你的決心了,但斷絕關係這種事情可不要輕易說出口哦。”吉田鬆陽對上少年愕然轉過來的眼眸,眉眼彎彎,“快回家去吧,鬆下村塾不會出事的,大家也都會安然無恙。”

“鬆陽老師……”

“你不相信老師說的話嗎?”

高杉晉助著急搖頭否認,“不!我當然相信您說的話,但是這關乎到村塾裡的大家以及您自己的性命,我怎麼能夠坐視不管?”

“我明白,晉助是個好孩子呢,不過請不用擔心,出了事有老師頂著,小孩子就該無憂無慮地度過每一天才是。”

最終高杉晉助還是被那三個暗衛帶回去了。

“你打算怎麼做?”弦英秀樹問道。

“……”

吉田鬆陽沉默地看向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鬆下村塾,神情淡淡的難以看出情緒變化。

“我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原本也沒有想過能在這個地方停留太久。”

吉田鬆陽開口,轉頭看向阪田銀時和弦英秀樹,嘴角微微上揚,“也是時候跟這裡人作出道彆了呢。”

總歸是不舍的吧……畢竟是由自己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私塾,課本、桌子、木刀等等東西也全部手工製作而成,承載著許許多多美好的記憶。

“一定要離開嗎?這可是花費了你很多心血建立起來的,難道我們就沒有彆的辦法嗎?”阪田銀時崩潰地抓了抓頭發,眉頭緊鎖。

“銀時,大家與我們不同,他們世代在這裡生活,家人尚且在此定居,承受不起政府的排查,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是收拾好東西,互相好好道個彆了。”

“縱使分開了又能如何?”吉田鬆陽抬頭望向晴朗的天空,眉間舒展,“隻要心還在,鬆下村塾便永遠存活在大家心中,我們隻要守護住最珍視的那個東西就可以了。”

“所以,請不必憂傷……”

夜晚,繁星點綴在夜幕之中,閃閃爍爍的宛若離彆人眼角的淚珠。

高杉晉助最終還是放心不下,選擇隻身阻攔前往鬆下村塾抓捕吉田鬆陽的差役,意料之中,桂小太郎也在其列。

“桂,你怎麼來了?”

高杉晉助瞥向綁著馬尾的男生,“彆跟我說你也是來阻止那群走狗的,你那來之不易的特招生資格可是會飛走的哦。”

“不用你操心,講武館的學習生活早就讓我感到膩味了。”桂小太郎微微一歎,身體靠在牆上,“比起名門講武館首屈一指的神童稱號,還是在鬆下村塾的假發跟讓我感到自在和自由啊。”

“哈,我也是這麼想的。”

高杉晉助高傲一笑,“那麼,假發,要不要比比看?看看今晚誰堅持的時間更久?”

“這話聽著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啊,還有……不是假發,是桂!”

“嘰嘰喳喳的,真是囉嗦死了。”

兩人身後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是阪田銀時。

“銀時?不是叫你逃命了嗎怎麼還出現在這裡?!鬆陽老師呢?”

“你隻是讓鬆陽逃命吧,我乾嘛跟著那家夥一起逃啊。”阪田銀時走到兩人中間,挖了挖鼻孔,“更何況,怎麼可以讓你們兩個儘出風頭,阿銀我灰溜溜逃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連夜間翹課這種事情都乾得出來了,你們也算是鬆陽門下優秀的學生了吧,所以,不如在走之前,打鬨一場吧!”

阪田銀時露齒一笑,拔出木刀指向前方正在逼近的差役。

身邊的兩位少年見狀,眼眸逐漸明亮,也紛紛拔出了木刀。

“呀咧呀咧,果真是私塾裡最頑皮的三個學生,隻是去送完其他學生回家而已就讓他們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幕的吉田鬆陽麵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但是你看起來很開心。”

吉田鬆陽一愣,側過頭對上夜兔如深夜般漆黑的眼眸,心中某一處竟跳了一下。

在這樣澄淨的眼神下,他麵上的神情逐漸柔和了下來,“是的,我很開心。能擁有三個如此優秀的學生,可以說是身為吉田鬆陽的我的榮幸啊……”

“不過,再優秀的學生也是需要老父親般的老師給他們擦屁股的。”

弦英秀樹眨了眨眼,看著吉田鬆陽現出身形阻止了三個調皮鬼與那些差役開打,並用自己出手難以窺得速度的恐怖實力嚇跑了那些差役。

吉田鬆陽的眼睛有一瞬間變得猩紅,那片刻身上露出的氣息非常深沉厚重,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弦英秀樹不由得有些好奇,處處矛盾的吉田鬆陽……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今晚的活動是很帥氣啦,但阪田銀時三人還是免不了被吉田鬆陽砸進地麵的結局。

“回去帶上自己的東西,我們離開這裡吧,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展一下路上教學哦,想想還挺期待的。”

吉田鬆陽視線瞥向之前自己與夜兔站著的角落,發現那裡此刻已沒有了對方的身影。

他去哪了?

吉田鬆陽眸色微閃,不明白夜兔為何不出現在他們麵前,但他以為對方已經返回鬆下村塾了。

其實弦英秀樹跟上了那群差役,因為他心裡有另外的打算。

他悄無聲息地跟在那群差役身後,不曾想,卻聽到了他們後麵的談話。

“那個,那個就是吉田鬆陽嗎?為什麼給人的感覺這麼恐怖!”

“情報上說他不是個鄉下武士?為什麼我都看不到他出手,我們的刀就斷了……”

其中一位差役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吉田鬆陽是吧,膽敢愚弄我們,看來有必要申請人手先把那座私塾燒毀了,看他還囂不囂張得起來!”

“燒毀……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誰!誰在那?”差役們一驚,紛紛轉身。

月光下,一道冗長漆黑的身影不知為何出現在他們身後,眾人心中驀然一顫,危險的警報器在大腦裡不斷拉響。

“你是誰?不知道夜間不可隨意走動嗎?”一位顯得年輕的差役壯起膽子問道。

弦英秀樹下顎微微揚起,在月光照射下完全展現出眸子裡的凶光。

“本不想取你們的性命的,但你們卻想著燒毀鬆下村塾……既然如此,還是去死吧。”

話語一落,還未看清男人出手的動作,差役們便感覺到自己的脖子瞬間噴出了血柱,他們愣愣地捂住脖子,最後印在他們眼球的,是男人俊美的麵容上,那抹充滿危險和冷酷的微笑。

空蕩的巷子裡傳出了一道道屍體砸在地麵上的沉悶聲。

弦英秀樹看了一眼手中從差役腰間奪來的斷刀,便隨意地往屍體堆裡一扔。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殺了那位下令肅清鬆下村塾的那位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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