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城下町管轄者是毛利氏族, 現今掌權者為毛利齊哉。毛利齊哉居住之地倒是氣派,護守也很森嚴,重重把守的士兵把一切威脅都排除在外。
但弦英秀樹會選擇前來奪取對方的性命,當然提前做過一些了解的。
這裡的護衛會每隔一個時辰進行輪換, 憑借他的功夫趁這個空隙可以悄無聲息混入府邸之中。
躲過了外層的守衛, 裡層護在毛利齊哉周圍的暗衛也不少, 畢竟這是個怕死的官員, 自身的安危對他而言列居首位。
解決這些暗衛並不難, 難的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把他們解決並不驚動任何人。
弦英秀樹利用夜色把自己隱藏在樹上,深邃的目光如同利刃快速掃過周圍的環境,他皺了皺眉,思索下一步行動。
透過窗戶,毛利齊哉就在不遠處二樓的房間內。房梁上,屋頂上,樓閣拐角處都有忍者隱匿的危險氣息, 除了這些地方,在弦英秀樹看不見的角落還有其他忍者守衛, 此種條件下要不驚動任何人殺了毛利齊哉確實有些難度。
突然, 巡邏隊整齊劃一的步伐隱隱朝這邊接近, 弦英秀樹透過樹葉瞥見逐漸接近的火光,立刻拉起臉上的黑色麵巾,悄無聲息地轉移陣地,深色的身影更快融入黑暗當中。
這種偷雞摸狗的架勢, 看著倒是很得心應手。
不過, 在經過某一個房間時, 弦英秀樹突然停駐步伐。
房內傳出的交談聲隱隱約約,那是一道很年輕的聲音, 細尖微軟,卻透露著極度的厭惡與冰冷。弦英秀樹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身體湊近,豎起耳朵細細聽起房內人的對話。
房間內,有四道非常明顯的氣息。
“宮澤大人,請您不要再任性了,毛利大人與貴客正在商討要事,結束後若沒有看到您在場恐怕會心情不好,您還是抓緊時間梳洗打扮一番吧,彆壞了毛利大人的興致,否則你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的。”
一位嬤嬤打扮的老女人板著一張臉,用半掀著眼皮上下打量著身穿寬鬆的大羅紅色浴衣,坐在梳妝鏡前的少年,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鄙夷與不耐。
“你給我滾!”老嬤嬤對麵原本麵無表情的少年突然憤怒地朝她吼道,抓起案桌上的鏡子朝她砸了過去。
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孩子,雌雄莫辨的容顏使得他人無法準確探知其性彆,長且濃密的黑發下是一雙妖嬈惑人的鳳眸,看上去既有女子的柔媚,又兼具著少年的清澈天然,讓人毫不懷疑待他長大成年後,將會展現出何等妖孽風情的姿態。
但目前來看,這位漂亮的少年脾氣與外表一樣極富有攻擊力。
突如其來的鏡子狠狠地砸中了老嬤嬤的額頭,瞬間頭破血流,老嬤嬤摸了自己一手鮮血,頓時驚慌地尖叫起來。
“你你……好你個賤貨!竟然敢用鏡子砸我,我看你是皮癢了欠收拾!你們兩個!”
老嬤嬤指向一直站在少年兩側身材粗壯的婢女,血液從額頭上緩緩滑過那張充滿褶皺的麵皮,讓老嬤嬤看起來更加麵目猙獰。
“既然好生伺候著不領情,那就把他給我綁起來丟進浴桶裡,好好把他那一身的騷狐子氣給我洗刷乾淨了!”
“是!”“是!”
兩個婢女立馬擒住少年的肩膀,她們的手臂粗壯有力,少年那纖細柔弱的身材根本撼動不了,隻能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五花大綁扔進了浴桶裡,腦袋被迫摁進水中一遍又一遍,直至他漂亮的眸子變得無神與失彩。
在他以為自己將要溺亡的時候,那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又叫停了動作,見少年沒有反抗餘力後滿意地笑了。
“你們兩個手腳都麻利點,好好為宮澤大人打扮打扮,毛利大人可是會隨時傳喚伺候的,若是壞了貴客雅興,你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兩位婢女麵麵相覷,連忙低頭應是。
待老嬤嬤走後,兩位婢女開始為氣息萎靡的少年打扮,及其暴露的著裝以及妖豔的女性化妝容讓少年的容貌更加光彩奪目,但這也透露著少年接下來麵對的命運,究竟有多令人作嘔。
門外偷聽良久的夜兔眨了眨眼,最近這些日子的學習讓他明白房內少年麵對的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麼,墨色的眸子裡漸漸浮現幾分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能不驚動其他人殺死毛利齊哉的法子。
“毛利大人,十分感謝您向將軍對山崎家的美言,否則山崎家還不一定能夠入得了將軍的眼。”
“這有什麼,幸虧你兒子發現得早,不然被這麼發展下去,恐釀成禍害。”名叫毛利齊哉的中年男人留著兩撮小胡子,穿著顯貴卻依舊掩飾不了自己大肚便便的身材。
“為毛利大人效力是我等義不容辭的職責所在,能為您解決一道心事在下也非常感到榮幸啊。”
“哈哈哈哈山崎君果真能言善道,來來來!先不說那些了,我們乾一杯!”
“好酒!”
“有了好酒又怎能少了美人呢?本官最近獵得一心愛之物,今天心情好,便讓山崎君開開眼界。”
毛利齊哉對山崎笑得頗為意味深長,小而窄的眼睛流露出幾分淫邪的味道。他朝跪坐在門口等候吩咐的侍女擺擺手,後者領會,立馬下去傳話將漂亮的少年帶上來。
踏進房門的少年仿佛讓光線都明亮了起來。少年被打扮得極美,長長的頭發被發簪細細挽了起來,露出一節纖細白皙的後頸,本就雌雄莫測的麵容在濃妝淡抹下完全令人移不開眼。
他身上的大紅色浴衣堪堪足以遮住關鍵部位,露出的雙肩及大腿膚質白皙細膩,上麵印著若隱若現的青紫紅痕更是添居了幾分曖昧,讓屋裡的兩個中年男人直接看直了眼。
閱過無數美人的毛利齊哉更快從少年攝人心魄的美中回過神,他眯了眯眼睛,見對麵的山崎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眼裡閃過幾分不屑。
“過來。”毛利齊哉朝少年招了招手,像在逗弄一隻寵物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其他伺候的下人頗有眼色的紛紛退下。
而少年早在見到房裡不止一人時就完全僵住了,見對方不打算避諱想雙雙嘗試的模樣,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漸漸布滿了絕望與麻木。
可他不敢反抗,他的每一次反抗都會換來中年男人惡趣味的虐待毒打,生理上已經對中年男人恐懼到了極點。
美人就算是木著一張臉,這是極好看的。
在兩道熾熱目光的注視下,少年僵硬地往中年男人身旁坐下,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他垂下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周身凝固的絕望足以令人動容,卻也刺激著施暴者的施虐欲。
山崎與毛利對視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山崎猴急欲抓住少年的光滑的肩頭。
就在此時,一股肅殺之氣突然在房裡彌漫開來。
毛利齊哉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他下意識抬頭望去,卻隻見一道寒光閃過。
下一秒,他的眼前便是一片血霧。
對麵的山崎君,頭顱已經滾落在地,五官上還殘留著一抹未來得及收回的淫邪笑意,鮮血噴濺而出,劈頭蓋臉將毛利齊哉的一身衣物染得鮮紅,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猛然侵入鼻尖。
他愣在原地,長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狀況,找回自己的聲音時,剛想大聲呼叫,一道身影突然從暗處閃出,一把沾著血漬的匕首已經橫在自己脖子前。
“彆動,你應該不會想知道是你的手下趕來的速度快,還是我手中的刀快吧。”
耳邊傳來的聲音異常冷漠,毛利齊哉嚇得渾身發抖,他拚命想要呼喊救命,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艱難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威脅,眼睛微微往身後瞥去。
本以為自己今晚難逃一劫的少年感覺到臉頰上突然被噴濺的溫熱,他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滾落在地上的頭顱無神的雙眼,霎時被眼前血紅色的一幕震得瞳孔微縮。
他愣愣地轉頭向毛利齊哉看去,陌生男人握著匕首挾持毛利齊哉的畫麵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穿深色緊身作戰服,麵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裡麵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毛利齊哉咽了咽口水,腦海裡瞬間浮現各自來自敵對勢力的陰謀詭計,“你,你是誰?潛伏在附近的目的是什麼?”
“你當我是傻子嗎?告訴你這些好方便通緝我?”弦英秀樹聲音淡淡,幽深的眼睛瞥向驚懼地望著他的少年,朝他豎起食指放在唇邊。
少年微微一愣,連忙遠離他們兩人。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毛利齊哉瞪了瞪眼,“不知本官哪裡得罪了閣下,若有得罪之處請閣下告知,本官定會給予補償賠罪!”
“得罪倒也沒有,隻不過是有人出錢讓我來取你性命罷了。”弦英秀樹嘴角微微勾起,壓低著嗓子,手中鋒利的匕首更加湊近毛利齊哉的喉管。
“慢、慢著!有話好好說,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我出雙倍,我出雙倍的價格買下對方的性命!”
“我可是一位有職業道德的殺手,要是真答應你的請求的話那我以後還怎麼在道上混?”
說完,身上的殺意暴漲,手上的動作一狠便打算割下毛利齊哉的首級。
“住手!你要知道殺了本官後續可是會麵對無窮無儘的懸賞追緝,隻要閣下今晚放過我,我一定給你想要的!不管是金錢、權利還是美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毛利齊哉見殺手不買賬,死亡逼近下著急大喊,都急得滿頭都是汗水了,久居高位的他早已被各種權勢和奉承腐蝕了身心,哪有年輕時追求權利的那份野心和膽量。
“噓──小點聲,你是嫌我下手動作太慢嗎?”
弦英秀樹漆黑的眸子欣賞著對方快要崩潰的模樣,見對方逐漸絕望之時,又語氣一轉──
“不過,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前提是你得先按照我說的做。”
毛利齊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雙眼迸發出希望,“什麼機會?你說!”
“……”
弦英秀樹不知為何停頓了幾秒,他看向少年,“叫出聲。”
“啊……?我,我嗎?”少年瞪了瞪眼睛,傻傻的表情看著像一隻小狗,他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
“你應該懂的吧,叫好聽一些,越大聲越好。”
少年反應過來男人這句話的意思,麵上瞬間爆紅,有些難以啟齒,“為什麼要……要……”
“照我說的做便是,如果你想離開這裡的話。”
這句話不亞於往少年心中扔下一顆炸彈,在自由的誘惑下,他再也沒有心理負擔的張開口吟叫了起來,婉轉動聽的嗓音頓時從房內往外傳響,不知情的人聽著還以為屋內正在上演一副活色生香的曖昧畫麵呢。
“還有你──”
弦英秀樹手中的匕首一轉,泛著寒光的刀尖對準毛利齊哉的眼珠子,“給你的手下下令,今夜不許有任何人前來打擾,還有讓布在暗處的護衛遠離此地,至於該怎麼說,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吧。”
毛利齊哉心驚膽戰地盯著快要觸碰到自己眼珠的刀尖,驚恐到有些結巴,“明,明白……”
於是在少年動聽的叫喊下,某個高官給自己屬下下令後便被男人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動彈不得。
“然後呢,你還要我做什麼?”
“接下來嘛……算你幸運,碰巧我對委托我取你性命的人感到非常不爽,雙倍的價錢倒也不必了,我隻需要原本的委托金就好,另外我還要把他帶走。”
弦英秀樹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停止了下來的少年,輕輕挑眉,“繼續叫。”
“啊,……哦。”少年眨了眨眼,吞咽了一下有些乾啞的嗓子,繼續儘責地婉轉叫了起來,甚至還多了幾個新詞,惹得弦英秀樹不由得側目。
“你,你要多少委托金?還有你怎麼保證我給了你委托金後你不會殺了我?”毛利齊哉腦子難得上線。
“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弦英秀樹冷冷一笑,抬起腳踩住毛利齊哉的手掌,慢慢用力,“敢叫出聲,我現在就殺了你。”
毛利齊哉猛地把口中的痛呼咽回肚子裡,這沉悶的聲音倒讓這令人浮想聯翩的情況下顯得更加真實。
“好好,我說我說!”毛利齊哉狠狠咬牙,表情十分肉痛,“角落那個書架,左邊第三排的花瓶底座用力向右轉三圈,那裡藏著我積攢多年的財物,應該夠我贖回一條命了吧!”
弦英秀樹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靜靜盯著毛利齊哉幾秒鐘,見其確實不是在撒謊後,按步驟打開了機關。
原本平滑的牆麵頓時向左右兩邊打開,露出了背後不為人知的密室。定睛一看,密室裡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用力打開後,刺眼的金光霎時閃瞎雙目。
是黃金──!!
是一條條整齊平鋪好的黃金!少年頓時都叫不出聲了。
弦英秀樹有些驚訝得看向毛利齊哉,“看來你這個貪官當得挺稱職啊。”
“不過放心吧,我的委托金很少的,隻需要這麼一點就夠了。”弦英秀樹輕鬆提起一個手臂大小的箱子往少年懷裡一扔,對方差點被砸得身體往後倒。
然後在少年迷茫驚愕的注視下,弦英秀樹走到他跟前連人帶金打橫抱起,來到窗前。
就在毛利齊哉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準備鬆口氣之時,一把熟悉的刀光迎麵飛疾而來,帶著恐怖的力度瞬間刺穿自己整個頭顱!
直麵月光的夜兔麵罩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譏諷的弧度,“你的錢我會收下,你的命,我更得收下了……”
說完,便帶著少年消失在夜色之中。隻留下毛利齊哉一人,躺在地上,無神的眼中還有臨死之前的絕望與不甘……
第92章
“我, 我們要去哪裡啊?”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風聲的遮蓋下有些不太真切。
蒙著麵的男人抱著少年快速在屋頂上飛奔著,在月光的照耀下,身手矯捷的如同一隻黑豹。
他在最高一處的屋頂上停了下來。
男人的懷抱寬厚而清冷,抱住自己的雙臂結實有力, 少年盯著他優美的下頜角, 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踏實油然而生。
少年眨了眨鳳眸, 鼻尖被一陣淡淡的幽香縈繞,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 但很好聞,唯一不足的就是屋頂的風有點大,隻穿一件寬鬆外袍的少年有些發冷地打了個噴嚏,他不由得縮了縮赤/裸的足尖,輕輕握緊了身前的衣襟。
弦英秀樹垂眸看了少年一眼,爾後往身後眺望。
距離毛利大宅方位已經很遠,身後也沒有追兵, 看來對方的護衛還未發現毛利齊哉已經死亡。掌權者遇刺殺身亡和驅逐鄉下武士這兩件事孰輕孰重,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 即便發現了, 對方放在鬆下村塾的注意力很大部分也會轉移到勢力之間的糾紛當中, 鬆陽他們今晚的離開也會輕鬆很多。
“我們要去哪裡?他們不會追上來嗎?”
弦英秀樹沒有理會少年略帶顫音的詢問,而是走到屋簷邊上,垂眸往地麵望去。
這個高度約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冷風岌岌嚇得少年抱緊了這個看起來非常冷漠的男人的脖子, “彆扔下我, 我……我怕高!”
弦英秀樹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 不明白少年為什麼會得出自己想把他從高處扔下的結論。
“放心,要扔的話不會等到現在。”
語畢, 腳底一蹬便在少年驚恐的尖叫聲下從屋頂跳了下去。
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失重感傳來,少年猛地閉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身體並無異樣的感覺後,少年才發現他們已經穩穩站在地麵上了,自己也被輕輕放了下來。
眼看男人就要離開,少年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與恐慌,連忙拉出了男人的衣角,“你要去哪兒?”
弦英秀樹回頭看向打扮美豔的少年,這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帶出來了一個麻煩,眉間微微皺起。少年瞥見了,以為男人嫌棄自己,立刻放開了自己的手。
“請……請彆丟下我,要是他們追過來我該怎麼辦?你帶我一起走吧,我可以為你打掃做飯,隻要你能帶我離開,如果是……想要我這副身子,我也可以……”
少年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低得幾乎聽不見了,他輕輕咬住嘴唇,波光瀲灩的鳳眸裡盛滿了懇求與害怕,盤起的秀發早在夜風的吹拂下有些鬆垮的落下幾縷,貼在蒼白的臉蛋上顯得更加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可惜對麵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故作可憐。
“不行。”
冷酷無情的拒絕,令少年眼眸微暗。想到自己被無情的養父賣進毛利家後所遭遇的不幸,那些陰暗的回憶如同潮水朝湧上心頭。
他不想再次被拋棄,不想再次陷入無儘的黑暗之中。
“為什麼……?”
“你是個麻煩,我是個殺手,跟著我會沒命的。”弦英秀樹麵不改色地胡扯。
“我不在乎!反正這個世上也沒有我的容身之所,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彆呢?”少年眼中包含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他再次伸手緊緊抓住男人的衣角,仿佛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求你,帶我走吧!”
某隻夜兔怔住了,沒能預料到自己的拒絕能把少年惹哭,這下倒有幾分不知所措,眼神飄忽了一下後,隻能無奈摘下臉上黑色麵巾遞給少年。
“擦擦吧。”
少年認出了遞到眼前的那塊黑布,有些意外地停止了哭泣,抬頭看清男人的長相後不由得神情微微滯了滯。
那是一張蒼白俊美的臉,即使在這皎潔美麗的月光下都無法奪取其人清冷之韻,鴉黑如瀑的墨發被高高束起,垂著眼眸的男人伸出一隻手,靜靜將黑色的布巾遞到少年跟前,同色係的眼眸裡一派澄淨與從容。
少年愣愣地接了過來,白皙精致的麵容上慢慢染上淡淡的緋色,肉眼可見的紅到耳根,“……謝謝。”
這下想跟對方離開的決心更加強烈了。
“抱歉,我不會帶你一起走的。”
弦英秀樹在少年黯然的眼神下打開箱子,從裡麵拿出幾條金燦燦的黃金遞給少年。
“我想你也不想回去過以前的生活,這個拿著,去做自己想做之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吧,從這裡直走便能看到出城的邊界,那裡有渡船的人,要走便趁早。”
少年怔怔地接過這些黃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黃金,可是他心裡一點都不見歡欣。他抬眼看著男人,見他態度決然,眼神哀哀。
“那我該怎麼報答你?今日之事你助我良多,我該去何處尋你報答恩情?”
“不必了,有緣再見。”
弦英秀樹說完,就打算就此離去。
“等等……!”少年連忙叫住他,如花般妖豔的麵上露出一抹微笑,淚痕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柔光。
“我叫宮澤悠,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
弦英秀樹靜靜看了宮澤悠片刻,垂下了眼眸,“……我沒有名字。”
說完便朝麵露詫異的少年輕輕頷首,身影便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徒留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緊握金條的纖細的手指骨漸漸發白。
如果能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事情,弦英秀樹或許在這個時候就該將少年殺死,或許早在殺死毛利齊哉的時候,就不該多此一舉將少年帶了出來。
可惜,他並沒有能預料未來的本領。
回到鬆下村塾後,鬆陽他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就在大門口著急地等著自己,阪田銀時一臉狂躁地抓著自己的卷發踱來踱去的,時不時地勸說鬆陽趕緊走人,彆管那個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夜兔了。
“再稍微等一會,阿樹還未回來,我們怎可拋下他先行離開?”吉田鬆陽拍了拍阪田銀時的頭,然後向鄉間小路眺望,灰綠色的眼眸帶著沉靜與擔憂。
他隱隱猜到對方去做了什麼……
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啊。
更快,憑借他的視力,更快就看到一個深色的身影從小路儘頭出現,三兩下的一下子就來到他們身邊。
“你去哪裡了?怎麼出門都不跟人說一聲,我還以為你被哪個女強盜看上被捉去當壓寨夫人呢!”阪田銀時朝打扮怪異的男人大聲喊道。
弦英秀樹不解地微微歪頭,看向吉田鬆陽,將手中提著的箱子遞了過去。
吉田鬆陽接過箱子,身體一個趔趄差點被箱子的重量帶了下去,連忙抬起手臂把箱子提了起來,一臉疑惑地看向男人。
“這是什麼?”
吉田鬆陽微微眯了眯眼睛,敏銳地察覺到夜兔身上攜帶著一股未來得及散去的殺意和血腥氣。
“你應該用得上,所以順手拿了點。”
吉田鬆陽疑惑地看著箱子,打開了它,下一秒,一陣足以閃瞎雙眼的金色光芒驟然乍現,四人紛紛瞠目結舌地把目光落在這個箱子上。
“黃金?!”桂小太郎。
“還是順手拿了點?!”高杉晉助。
“大木頭……不!大哥,這是從哪裡拿的,小弟我也想去順便拿一點!”阪田銀時沒出息的滑跪了,滿腦子都是喝不儘的草莓牛奶畫麵。
吉田鬆陽瞪大了眼睛,連忙砰的一聲把蓋子猛然合上,“此……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幾人很快便上了馬車,在夜幕的陪伴下搖搖晃晃地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你的刀。”
弦英秀樹接過吉田鬆陽扔過來的那把太刀,細細撫摸了一遍刀身後便把它抱在懷裡,一言不發地望向前方的路程。
兩人坐在馬車外,撩起幕帷,裡麵三個小孩在大批行李中睡得四仰八叉,睡夢中小腳還不忘踢到對方腦袋,一點緊張的逃亡氛圍都沒有。
吉田鬆陽嘴角微微上揚,略感好笑地轉過身,控製韁繩讓馬車前進速度降慢了一些。
“你之前去了哪裡?”
弦英秀樹收回視線,垂眸看著懷裡漂亮的太刀,淡淡開口:“我聽到了他們要燒毀鬆下村塾,便把他們都殺了。”
一副淡定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冷酷凶殘,如果忽視他不敢跟吉田鬆陽對視的眼睛。
吉田鬆陽噗哧一笑,眉眼彎彎,簡直覺得這隻夜兔彆扭得可愛,“恐怕不止做了這一件事吧,這種純度的黃金,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男人張了張嘴,側過臉便對上了那雙灰綠色的眸子,裡麵帶著幾分認真和嚴肅,無奈隻能和盤托出:“我還冒充敵方勢力派遣的殺手去殺了毛利氏族的掌權者,他們此刻應該正在焦頭爛額地陷入勢力糾紛中,沒空來追殺我們了吧,黃金也是在毛利齊哉房中帶走的。”
吉田鬆陽頓時一噎,絲毫沒有想到這隻夜兔這般藝高人膽大,直接刺殺了下令肅清鬆下村塾的高官。
“你還真是……有沒有想過若是失敗了你的下場會是什麼,若是我們等不及拋下你走了怎麼辦?”
難得見吉田鬆陽一副嚴肅的表情,弦英秀樹愣了愣,爾後眉頭一擰,以不相上下的銳利眼神對視回去,“我不會失敗,而且我也不會允許自己有失敗的可能,若你打算拋下我,那麼早在當初你就不會選擇救下我了。”
少見的兩人有意見不和的情況,雙方之間的氛圍莫名陷入僵硬,吉田鬆陽抿了抿唇,皺著眉頭看著這隻任性的夜兔。
無奈隻能軟了語氣。
“我隻是擔心你,下次不可私自行動了,既然他們嫌我們礙事,我們走得遠遠的便是,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可夜兔心裡卻湧起一股委屈,做了好事不被認可就算了,還莫名得來一頓說教,於是便沉著聲音,帶著一股明顯的不高興。
“麻煩?對我而言,隻要是能動手解決的那就不是麻煩。就那些螻蟻之輩還妄想到跟前蹦躂,死亡便是它們最終的結局。”
“而且,我想做就這麼做了,我不是你的學生,這些話還是留著對你那三個學生講比較合適吧。”
男人白皙俊美的麵容上冷若冰霜,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攝人心魄的幽冷光澤,他那自信且孤傲的口吻像一道雷光擊中了吉田鬆陽的大腦,讓他有些短暫的失神。
是啊。
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討厭、害怕起麻煩了呢?
對吉田鬆陽自己而言,人類也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雖然不崇尚以武力解決問題,但在這個世道上,不顯露自己的本領,不表明自身的底線,那麼也會平白惹來一群螻蟻的窺視,頻繁打擾自己想要的平靜生活……
──遠離,永遠都不是逃離紛爭最好的辦法。
吉田鬆陽唇邊的笑意消失不見,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已經變得深不見底,宛若一潭死水微瀾,流露著一種獨特的深邃,以及看不見的深重執念。
他默默看向抿著唇不太高興的夜兔,淺淺的笑意重新在麵上浮現,那足以令任何人動容的溫柔悄悄從眼眸裡溢了出來。
“說的也是……”他低聲道。
弦英秀樹若有所感,回望過去,怔愣於對方此刻如此漂亮的雙眸。
突然,整倆馬車猛地向上一跳,兩人的腦袋狠狠撞到了一起,差點將兩人震了下去,原來是車輪磕到了一塊大石頭。
弦英秀樹看向前方的路,瞳孔頓時一陣收縮,“吉田鬆陽!看路啊!快撞上了!!”
前方一顆粗壯的樹乾正在迎麵接近!
吉田鬆陽一嚇,猛地拉緊韁繩改變了馬頭方向,險險與樹乾擦肩而過。
兩人驚魂不定地呼了一口氣,相望一眼又頓時笑出了聲。
“實在抱歉……”吉田鬆陽訕訕地摸了摸後腦勺。
裡麵原本呼呼大睡的三個小鬼也被這劇烈的動靜弄醒。
“……發生什麼事了鬆陽老師?”
“敵軍終於來了嗎?!”
“沒什麼,隻是地震而已,繼續睡吧。”
吉田鬆陽撩起布簾,朝裡麵笑得一臉純良。
第93章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灑在覆蓋著露珠的大地上時, 鬆陽一行人也到達一處離城下町極遠的偏僻山村。
這裡的路並不是很好走,崎嶇不平的震得人頭疼,隻能下了馬車牽著馬徒步走進鄉間小路。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早起開始到田裡勞作的村民,雖然對他們一行人的新麵孔感到警惕, 但秉性淳樸善良的村民還是為他們指了一條路, 路的儘頭有一間廢棄的神社, 剛好可以給他們暫時落腳。
“這真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阪田銀時抱著後腦勺四處張望, 嘴裡發出了感歎。
“我感覺很不錯的樣子呀, 剛剛那個大叔真是個好人,還告訴我們去神社的路……啊!這裡還有蝴蝶!”
桂小太郎眼睛一亮,急忙朝停靠在野花上的藍色蝴蝶撲了過去,可惜腳底一滑,啊的一聲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頭朝下插進田地裡。
“啊啊啊啊救命啊!!”桂小太郎像個倒插在土裡的螃蟹一樣揮舞著雙臂。
阪田銀時無情地指著桂小太郎瘋狂嘲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假發你好像一隻螃蟹啊!!”
“蠢死了假發。”高杉晉助翻了個白眼。
“不是假發,是桂啊!!”
“銀時,晉助, 你們怎麼可以嘲笑假……噢不,小太郎呢?同學之間要互尊互愛。”
吉田鬆陽將桂小太郎從田裡拉了起來, 桂小太郎頭發和臉蛋都被泥土弄臟了, 哭喪著臉, 看起來十分搞笑。
見他這幅樣子,吉田鬆陽差點笑出聲,連忙憋了回去,隻是眸裡還有笑意未散。好在桂小太郎被泥土糊住了眼睛, 不然見敬愛的老師也嘲笑他那他真的會哭的會哭的喲!
“老師阿銀我剛剛聽見了哦!你是不是也想叫假發!我就是說假發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你們還不相信我!”
“沒有, 銀時你聽錯了。”
吉田鬆陽咳了兩聲, 連忙進入馬車裡拿了一條乾淨的布,倒了一些水, 弄濕後給桂小太郎仔細擦洗乾淨。
“先暫時忍耐一下吧,等到了落腳的地方就可以洗澡了。”吉田鬆陽安慰地拍了拍桂小太郎的腦瓜子。
“唔……還是老師對我最好了。”桂小太郎吸了吸鼻子,滿眼感動地看著吉田鬆陽。
走在前方的弦英秀樹挺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師生四人,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些無語凝噎。
“怎麼了?”吉田鬆陽麵露不解。
“……神社到了。”弦英秀樹默默讓開,露出背後那座“神社”。
說是神社都算抬舉它了,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隻剩下四根長短不一的柱子,以及兩麵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木牆,四處雜草叢生,顯然不能夠住人了。
眾人不由得回想起剛剛那位大叔熱情和善、笑得如一朵菊花般的臉,以及殷勤地為他們指著方向的手臂,一起陷入了沉默……
“可惡的大叔!他是不是看阿銀我長得帥心裡嫉妒所以故意耍我們的啊簡直不可原諒!彆讓阿銀我再碰見你,就算覺得阿銀很帥也是得不到阿銀我的原諒的大叔!”
“你在妄想什麼啊白癡天然卷,長得帥的人是不會有天然卷的。”
“這是偏見吧矮衫,誰說長得帥的人就不能有天然卷啊我知道了你也嫉妒阿銀我的帥氣是不是?!”
“說誰矮衫呢白癡天然卷!明明就是我長得比你帥啊!”
“臭不要臉啊矮衫,這話說得良心不痛嗎?”
“你們不要再吵啦,你們一點都不帥啊,明明老師才是最帥的一個!”
看著話題逐漸偏離的三人,吉田鬆陽深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砰砰砰──
三人被砸進了地裡,腦袋頂著熟悉地的新鮮出爐的大包。
世界終於安靜了。
弦英秀樹走進廢棄的神社遺址,觀察著周圍。
神社處於半山腰位置,地勢比較平坦,預留的空間也很大,繞到另外一邊往山下看可以清晰看見村落屋子規整排列,這裡很適合重建鬆下村塾,而且附近有許多樹木,這是現成的建築材料。
“可以在這裡重建私塾。”
弦英秀樹看著距離神社不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對走到身旁的吉田鬆陽說道,並且望著那棵樹的眼神微微有些發亮。
吉田鬆陽一看就知道,真正讓夜兔覺得可行的,其實是那棵看起來非常睡覺的大樹吧。
他心裡有些啼笑皆非,看來不得不得在這裡落腳了。
阪田銀時趴在一塊大石頭上,睜著死魚眼有氣無力,“我不想住這裡啊鬆陽,要不去問問這裡的村民有沒有其他空房子給我們住?我們不是有很多黃金嗎?實在不行鬆陽你用一下你的美男計誘惑誘惑村裡的大媽大姐們,說不定她們就願意收留我們了。”
砰──
阪田銀時的頭再次冒出了一個包。
吉田鬆陽笑眯眯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我沒有美男計,包子拳倒是有一個。”
說乾就乾,在金錢的誘惑下,附近村民也開始來幫忙搭建房屋。
吉田鬆陽負責規劃整個私塾的整體構造並進行監督,弦英秀樹負責拿刀切除樹樁並削成一塊塊的木板讓村民搭建使用,桂小太郎負責幫助媽媽桑們一起做飯送飯給苦力們送送溫暖,而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兩人則被吉田鬆陽拎著後頸丟在屋頂上跟村民們一起添磚加瓦。(阪田銀時/高杉晉助:為什麼我們兩個要做苦力啊!!)
原本廢棄的神社被推翻重建,在眾人的齊心合力下,古樸的鬆下村塾雛形很快被建立了起來。
吉田鬆陽為重建的鬆下村塾添置了許多東西,好在弦英秀樹先前帶了一箱黃金,否則以吉田鬆陽的存款,建立完鬆下村塾後下一步就該喝西北風了。
學堂建好後開始對村民們宣傳鬆下村塾的存在的意義,並進行招生免費為這裡的學生教學。
剛開始許多村民還不太相信,吉田鬆陽這種一看就很有氣度的男人為什麼會跑到偏野山村為這裡的小孩提供免費教學,以為有什麼其他目的便不敢把自家孩子帶去鬆下村塾求學。
吉田鬆陽並不在意,這種情況他見識多回了,他真心認為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一定能說服這裡的村民的。
或許是被吉田鬆陽鍥而不舍又樂於助人的品性打動,漸漸地從一個到兩個,慢慢地全村裡有小孩的村民都紛紛把自家孩子送去鬆下村塾了,甚至還有大人毛遂自薦的想要去當吉田鬆陽的學生,不過這些都被阪田銀時一腳踹出門外。
因為經常接送小孩上下學,見識到弦英秀樹和吉田鬆陽兩個單身的高顏值帥哥後,兩人還成了村裡女子們爭論的焦點,最頻繁的話題便是哪個是最帥的一個,不過最後總會因為意見不統一而大打出手。
“辛苦了,把它們放在桌子上即可。”
吉田鬆陽停了筆,朝身後的人笑了笑。
抱著紙筆的男人聞言把手裡的東西堆放在另一張桌子上,然後走到吉田鬆陽身旁坐下。
“你該休息了。”弦英秀樹麵無表情地盯著吉田鬆陽的雙眼。
吉田鬆陽抿嘴一笑,“我還不累,想著先把他們的作業改完。”
可惜男人並不聽他的。
弦英秀樹在吉田鬆陽驚詫的眼神下伸手合上了他手上的課本,並抽走了他的筆,接著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門外。
“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反正明天不用上課,不著急著批改。”
“啊……還差最後一個字。”
弦英秀樹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拉著他在庭院的走廊下坐下,旁邊擺放著一幾茶水。
院子裡不僅有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還額外種上了綠植鮮花,以及開鑿了一個小池塘。微風徐徐,陽光明媚,坐在廊下喝著茶,確實非常放鬆心情。
“有你們在身邊,真好啊……”吉田鬆陽放下了茶杯,抬眸望著天空,“之前那個村塾裡的生活,現在想起來好像是非常久遠的事了。”
“……”
弦英秀樹默默看了吉田鬆陽一眼,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發出這些感歎,他伸出手貼在吉田鬆陽的額頭上。
“教學教傻了嗎?一天天的心思那麼重,到底在想些什麼。”
額頭上突然傳來的冰冷觸感另吉田鬆陽微微一怔,他猛地看向男人,對上他不解又冷淡的眼眸,心裡微微一哂,不由得自嘲起自己的多愁善感。
他輕輕一笑,對男人搖了搖頭。
隻是不知道,這種平靜的日子還能過多久罷了……
看出吉田鬆陽不想回答,弦英秀樹也收回了手。下午的太陽有些刺眼,他默默打開了傘,撐在自己身前。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似女鬼嗚咽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轉身一看,是一邊散著頭發一邊掩麵哭泣的桂小太郎。
“桂,你怎麼了?”
“嗚嗚嗚鬆陽老師!”看到吉田鬆陽,桂小太郎哭得更起勁了,“是她們……班裡的女同學老是揪我的頭發,早上還把您送給我的發繩給抽走了嗚嗚嗚那可是我最喜歡的一條發繩,沒了它我感覺我的人生也沒有希望了嗚嗚嗚……”
吉田鬆陽抽了抽嘴角,抬手安慰地拍了拍桂小太郎的腦袋,“發繩而已不至於,老師再送你一條便是了,不哭了不哭了。”
“那不一樣!那是您第一次送給我的,這可是跟少女的第一次一樣具有重大意義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況且我覺得桂你把頭發放下來也挺好看的哈哈……”
“真,真的嗎……?”桂小太郎紅了紅臉,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很快便高興地起來了。
“好吧,雖然還是很難過,但既然老師都說我散著頭發好看,我也就不跟她們一般計較了。”
啊,真好哄啊……
吉田鬆陽用力地揉了揉桂小太郎毛茸茸的腦袋。
不過,雖然不哭了,但桂小太郎也發揮出他話癆的屬性,碎碎念念地跟吉田鬆陽聊了起來,一會聊到今天早上吃了什麼,一會聊到昨晚銀時睡覺放的屁很臭,吵得一旁的弦英秀樹腦門蹦起了一條青筋。
“閉嘴──”弦英秀樹陰測測的目光投向他。
可惜對麵是個超級天然係,根本察覺不出話裡的危險
“誒?阿樹先生你也在這裡啊?”
所以說隻是撐著一把傘你就看不見我了嗎?
“話說阿樹先生的發色跟我一樣的呢,長長的也很好看,就是我覺得打理的時候會稍微有點麻煩。”
“不過你的頭發看起來比我順滑有光澤多了,你平時是怎麼保養頭發的啊?”
某個阿樹先生沉默地把手蓋在自己腦門上,他終於能體會到銀時他們麵對桂小太郎時,心中那種無力感了。
見弦英秀樹不理他,桂小太郎朝把視線轉向吉田鬆陽,“老師其實我已經好奇很久了,為什麼你耳邊的兩撮頭發一直能向內彎曲,為什麼我的就不行。”
吉田鬆陽與桂小太郎那雙蠢萌的大眼睛對視,想了想便笑道:“我在開建鬆下村塾前曾找了個理發師專門做了這種發型,畢竟要教導你們年輕的小孩子,我覺得做一個時尚的年輕老師會更受歡迎一些吧。”
桂小太郎還真信了,連忙纏著也要弄個一樣的發型。
吉田鬆陽沉吟片刻,突然把手打在另一隻手手掌心,眼睛一亮。
“剛好!前兩天送學生回家的時候,我恰巧看見了村口有家新開的理發店,不如我們明天一起去吧,銀時的頭發也長了,每天看起來就像一隻綿羊一樣,也該剪剪了!”
“好耶!”
(阪田銀時:危已!)
第94章
“我不要去!!!”
一大早, 鬆下村塾就傳出了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
阪田銀時捂著自己的腦袋,痛心疾首地看向吉田鬆陽:“為什麼我要去剪發?你是嫉妒阿銀我有一頭人見人愛的白發所以才要我剪掉的是嗎我才不要!”
高杉晉助上下打量了一下阪田銀時,滿臉嫌棄:“嫉妒你什麼?白癡天然卷嗎?”
“那也總比你這個紫薯頭好吧!”
“你說什麼?!”
“好了好了彆吵了,大家一起去剪吧, 確實很久沒帶銀時你去剪頭發了呢。”吉田鬆陽揉了一把阪田銀時毛茸茸的腦袋, 眯眼笑, “再不剪的話, 看起來就像個小女孩一樣了, 雖然也是挺可愛的。”
“真、真的嗎?”阪田銀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臉絕望地抱頭呐喊:“才不要變成女孩子!有假發一個人就夠了,阿銀我想走的可是猛男路線!”
“我不是女孩子啊?”桂小太郎疑惑地歪了歪頭,表情認真,“還有,不是假發,是桂!”
吉田鬆陽瞅了瞅男人快長到大腿的頭發, “阿樹的頭發也很長呢,要不要也去剪短一些?像我這樣──”
吉田鬆陽比了比自己到肩胛骨往下一點的頭發, “像我這樣的長度, 就會好打理很多哦。”
弦英秀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長發, 想到每次清洗晾乾都很麻煩,便點了點頭,“可以。”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我們一起出發吧!”
吉田鬆陽雙手一拍, 眉眼彎彎。
外麵的太陽有點大, 弦英秀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默默打開傘, 清冷的視線落在走在三個少年身後的那道身影上。
“你們好好走路,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吵架啦。”
三個學生每次處到一起總不會安生,這不路上又開始拌起嘴來了,吉田鬆陽無奈地悠悠歎了口氣。
突然,一把紅色的傘出現在頭頂,伴隨一股幽幽的冷香傳入鼻尖,身旁多了一道身材欣長的身影,側臉一看,一隻握著傘柄的手映入眼簾。
那手修長而纖瘦,膚色偏白,指甲修剪得圓潤整潔,煞是好看。
站得近了,吉田鬆陽才發現自己矮了對方差不多一個腦袋,撐著的傘恰好能把兩人的身子籠罩在一起,在外人視角看去意外和諧般配。
“……謝謝。”吉田鬆陽張了張嘴,每每對上男人那雙清亮烏黑的眼眸,心跳總會漏了一拍,短暫的停頓後便會湧出幾分難以辨彆的情緒,讓他常常感到不解和在意。
或許是因為那雙眼睛裡,無意識中流露出的悠遠和寧靜,令他無比熟悉的眼神讓他不由得好奇起對方的過去。
那種,隱約的同類相吸……
在沒人看見的瞬間,弦英秀樹掛在腰間的那把太刀隱約浮現一陣光暈,之後又重歸於寂。
太刀深沉的識海中,一道藏藍色的清雋身影閉著眼睛,毫無意識地漂浮在半空中,周身圍繞著藍色星星點點,跳躍嬉戲般沒入他清瘦的胸膛。
是原本該碎刀身亡的三日月宗近。
昳麗的眉眼依舊如往日般清俊端雅,更是帶著一絲惹人心碎的蒼白。
突然,眉眼間微微蹙起,眼睫顫抖著似乎下一秒就要睜開來,但最終還是沒能睜開眼睛,隻是手指微動後,便恢複成昏迷的狀態,慢慢汲取周圍零散的靈力修複自身。
周圍那些零散的靈力是從審神者身上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如果弦英秀樹未曾失憶,或許三日月就不用這麼辛苦地僅靠這些微薄的靈力來恢複神識了。
可惜,弦英秀樹暫時未能想起自己審神者的身份,以及自己作為梅花妖,自身擁有的足以輕易喚醒刀劍的那份力量。好在他不曾丟棄這把表麵上已經不能使用的太刀,甚至還天天貼身攜帶著它,無意間令太刀汲取到零散的靈力。
新開的理發店並不是很大,外麵搭著一個涼棚,裝修雖然簡陋但勝在乾淨整潔,就是門可羅雀一個客人都沒看到。
看到弦英秀樹一行人進來,原本低落地坐在鏡子前的理發師瞬間興奮的起身歡迎。
“Good m boys~歡迎光臨愛愛理發店,我是這裡的店長,boys可以叫我小愛哦~”
理發師是個蓄著大胡子、頭頂一撮金色小卷毛的時尚大叔,他扭著腰挑起自己眼前的墨鏡,用粘著長長假睫毛的雙眼上下打量著這群人,“哪位boy想剪頭發呢?”
吉田鬆陽舉手,“你好,我們都想剪頭發。”
“啊哈?鬆陽你說的新開的理發店就是這嗎?這人嘰裡咕嚕的在說什麼啊,你確定他真的會剪頭發嗎?”阪田銀時看著眼前這位奇裝異服畫風與這裡完全不相符的大叔,嘴角微微抽搐。
“No no no~這位boy!”小愛理發師豎起食指在阪田銀時麵前搖了搖,一臉嚴肅認真,“其他的你可以質疑,但你不能質疑我剪頭發的技術!”
“很抱歉,小孩不懂事說的話請不要放在心上。”
吉田鬆陽上前拍了拍阪田銀時的腦袋,朝理發師笑道:“我們確實是來剪頭發的,為表誠意就讓這位孩子先剪吧。”
阪田銀時頓時瞪大眼睛,扭頭朝吉田鬆陽大喊:“這是讓我當小白鼠的意思嗎鬆陽?!”
縱使再怎麼反抗,仍然不能改變第一個剪頭發的命運,阪田銀時帶著悲憤的心情被摁在座位上,綁上圍罩後看著大叔麵帶一種神聖的表情,手中拿著冰冷的剪刀磨刀霍霍走向自己。
“大叔你悠著點啊,不要把阿銀我帥氣的發型剪毀啦!”
“放心放心~剪短而已是吧,小意思。”
大叔粗獷的外表下意外有著細膩的手法,阪田銀時看著鏡子裡大叔那嫻熟的動作,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
突然,一聲貓叫聲吸引了大夥的注意,不知從那個角落竄出來的小白貓蹲在地上,一邊舔著爪子一邊盯著阪田銀時那頭毛茸茸的頭發。
“啊是小貓咪!肉球,粉嫩嫩的肉球!”
桂小太郎兩眼發光,舉起兩隻手就想抱住小貓,不料對方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爪子後敏捷地躲過桂小太郎的懷抱往阪田銀時腦門跳去。
看著越來越近的白色影子,阪田銀時目眥欲裂:“喂喂你不要過來啊!!”
砰——
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
弦英秀樹撐著傘坐在椅子上,被動靜吸引,神色不解地看過去,下一秒深潭般的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由得稍微傾斜一下傘簷遮掩住自己上揚的唇角。
高杉晉助更是不客氣地抱著肚子直接哈哈大笑:“天然卷這下真的變成白癡了!”
“晉助不要,咳不要嘲笑同學。”吉田鬆陽捂住了高杉晉助的嘴巴,自己卻控製不住地嘴角上揚,完全沒發現自己捂著高杉晉助的嘴的手究竟有多用力。
唯有桂小太郎一臉不在狀態,看著阪田銀時被剃劈叉了一半的頭發,不解而真誠地發問,“銀桑,你的頭發不對稱了呢?是打算剃光頭嗎?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之前的發型會更好看一些。”
阪田銀時呆呆地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桂小太郎的話像是一把刀,猛地插入心間,讓他兩眼發黑。
他還沒為自己意外剪毀的頭發抱頭痛哭呢,小愛理發師反而跪在地上自己先抱頭痛哭了起來,“都是我的錯啊!我果然還是做不到給每位顧客剪出最完美的發型,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做神聖的理發師,又怎樣去實現我心目中給顧客帶來’愛’的遠大理想呢嗚嗚嗚!”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是吵死了,不就是剪個頭發嗎?乾脆給天然卷剃成光頭不也是個完美的發型?”
高杉晉助抱著手,一臉不耐地看向掩麵悲泣的大叔。
“說的也是,不是小愛先生的錯哦,要不是因為小貓的搗亂你也不會失手把銀時的頭發剪壞了,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嘛。”吉田鬆陽笑眯眯地向理發師伸出手,背對著門的身影好像在此刻發出了一道神聖的亮光,透過墨鏡閃瞎了小愛大叔的雙眼。
唯一的受害者阪田銀時含恨哽咽:被剪的又不是你們!你們好意思說這種話!
小愛大叔情不自禁留下了兩道淚痕,顫巍巍地打算觸碰吉田鬆陽修長的手,“啊這就是所謂的,天使嗎?”
手剛要觸碰之時,一把冰冷的傘尖橫貫而來,阻擋了兩隻手的接觸。
“如果你還想繼續用這隻手為彆人理發的話,最好還是收回去。”弦英秀樹用傘尖抵住理發師的手推回去,冷淡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透露出幾分涼意。
小愛大叔瞪了瞪眼,心裡湧出一股莫名的恐懼,連忙站起身收回了自己的手,“不,不好意思,失禮了,我這就給這位boy修剪一下頭發!”
吉田鬆陽微微一愣,爾後看著男人笑得有些無奈,“阿樹,彆這麼凶嘛。”
弦英秀樹收回了傘,瞥了吉田鬆陽一眼,微微彆過頭不說話。
雖然阪田銀時最後沒有被剃成光頭,但也差不多了。為了保持兩邊對稱,小愛大叔不得不把另一邊也剪成同樣的長度,前後又不一致了起來,最後隻能變成一個白色的寸頭。
“嗚嗚嗚我恨你們。”白色寸頭銀時背對著大家悲憤地蹲在角落畫圈圈詛咒。
為了驗證小愛大叔真的理發技術嫻熟,高杉晉助在吉田鬆陽 ‘拜托你了晉助你可是老師最看重的學生沒有之一這種重要的任務老師我也隻能交給你一個人完成了’ 的真誠注視下紅著臉硬著頭皮坐在了理發椅上,他惡狠狠地瞪著小愛大叔,眼中透露著’敢剪壞我的頭發你就死定了!’
高杉晉助隻是頭發微長,劉海有些遮擋眼睛,隻需要稍微修剪一下即可。大叔這次重啟信心,自信滿滿的開始給高杉晉助剪頭發,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們看到高杉晉助的腦袋越來越圓
來越圓
越圓
圓
——直至變成一個鍋蓋頭。
“喲吼吼吼是不是非常滴可愛啊boy~”
小愛大叔一把解開的高杉晉助的圍罩,一臉興奮滿意的雙手扶著鍋蓋頭砸鏡子前左右擺弄,“看!不管是左還是右都非常圓潤飽滿,沒有一絲瑕疵的地方喲!”
帶著墨鏡的他完全看不到鍋蓋頭上那張越來越黑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矮衫你看起來比我還蠢啊!”阪田銀時巨雷般的嘲笑讓高杉晉助腦門蹦出了青筋,根本沒意識到把自己也給罵了。
弦英秀樹跟吉田鬆陽默默對視了一眼,在看了一眼彼此的長發,眼神中的抗拒瞬間達成了一致。
“我要殺了你!”高杉晉助看向小愛大叔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殺氣。
吉田鬆陽連忙付了錢,一手一隻圈住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的腦袋,一邊尷尬地笑笑一邊向門口走,“哈哈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我們就先不剪了,下次再來光顧哈!”
看來這個店麵這麼簡陋是有原因的
風一吹,門口斜斜立著‘愛愛理發店’的招牌,吧唧一聲倒在地上。
小愛大叔朝已經奔出幾裡地的一行人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熱情而洋溢。
“歡迎下次再來哦boys——”
第95章
這裡是個貧苦的小山村, 沒讀過書的孩子很多,當然這其中不乏有許多孤兒,連生存都成了占據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後,又有哪來的精力去關注自己精神方麵的需求。
隨著吉田鬆陽的名聲越傳越響, 更多的人選擇信任鬆下村塾並讓自己家小孩成為這裡的學生。僅僅兩個月時間鬆下村塾就招了很多學生, 最主要的還是吉田鬆陽對這些貧苦人家的小孩和孤兒都來者不拒。
學生一多, 所需要用到的筆墨紙硯也多了起來, 好在之前重建鬆下村塾時進行擴建, 現在無家可歸的孤兒上完課後也可以在鬆下村塾留宿了。
隻是單憑吉田鬆陽一人教導所有學生的文化和劍術,確實有些分身乏術。在吉田鬆陽請求男人幫忙指導一下學生劍術的時候,對吉田鬆陽這段日子辛苦付出看在眼裡的弦英秀樹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樹葉從蔥綠轉向橘黃,白天陽光的溫度一日比一日降低,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初秋。
寬敞的道館內,弦英秀樹穿著一襲素白的和服,三千青絲被高高束起, 儘顯颯爽風姿。
他手裡握著一把木刀,氣息沉穩地站在道場正中央, 身邊同樣握著木刀個頭較大的學生們呈包圍之勢將他團團圍住。
雖然在人數方麵形成明顯優勢, 但通過他們遲疑的步伐, 以及緊張吞咽的神情,可知在場的學生們還是懼怕著道場中央這位站姿放鬆隨意的男人。
弦英秀樹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
“把之前教予你們的技巧都使出來,若誰能在我的衣服上留下任意一道痕跡,便算作合格, 反之”
弦英秀樹緩緩揚起一個略帶冰冷的微笑, 在場的人見狀頓時想起了這一個月來在男人手下學習劍術的暗無天日的日子來, 神情不由得更加緊繃。
原來他們的木刀刀尖上還塗染著黑色墨汁,今日是劍術考核, 指導了他們將近一個月的弦英秀樹便想了這麼個考核辦法。
“這也太小看人了吧,假發,等會你掩護我,我一定要用木刀狠狠捅他【嗶】【嗶】──”
“不是假發是桂!”桂小太郎抖著木刀麵目嚴肅,聲音洪亮:“不行的啊銀桑,惡魔老師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根本就捅不到他的【嗶】【嗶】──”
“小聲點啊假發,聲音這麼大對方都聽到了啊喂!”
阪田銀時朝桂小太郎怒視,嘖了一聲,扭過頭並不想理會這個家夥了。他雙手緊緊握住木刀,眼睛死死盯著閒適地站在道場中央的男人。
說實話,他心裡並沒有什麼把握,對方的壓迫感實在太強,相比較於吉田鬆陽平日裡故意收起的恐怖實力,男人仿佛不知遮掩為何物完全把自己非人般的實力和氣勢展現在學生麵前,根本不屑於對他們遮掩起自己那份冷酷,以致於每個學生見到他都打從心底感到發怵。
而且在劍術指導中,對方的風格與吉田鬆陽完全相反。
雖然吉田鬆陽有時候也會對他們要求嚴格,但還是理論偏多。
弦英秀樹卻是直接實戰,真切暴露且具有針對性的殺氣讓每個感受過的學生都瑟瑟發抖,那是一種真正的鮮血與死亡逼近的感覺,仿佛在告訴他們若是不抱起十二分精神對待劍術的學習,可隨時會丟了性命。
在這種令人寒顫的逼迫下,可喜的是鬆陽的學生們實力普遍大幅度提升,當然弦英秀樹在鬆陽的學生中也多了個‘惡魔老師’的稱號。
按吉田鬆陽的說法,他們有時候也得見識一下不同的劍術風格,開拓一下視野,畢竟未來遇見的對手形形色色,並不是都是單一的劍道武派。
弦英秀樹向阪田銀時和桂小太郎的方向瞥了一眼,直接對上了阪田銀時的眼睛。這是在這群學生中第一個具備殺氣的眼神,宛如一隻剛學會用利爪捕食的幼獸,真正品嘗到鮮血生肉的快感。
阪田銀時無疑是進步最快的一個,其次是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隻不過阪田銀時這家夥有時候總愛偷懶,不然進步速度隻會更快。
弦英秀樹無所謂般唇角微勾,掃了周圍一圈,“來吧。”
話語一落,就有人按捺不住,視如死歸般大喊一聲後朝弦英秀樹揮著木刀而來,弦英秀樹眉頭微挑,對對方滿是破綻的身手表示一絲拉不滿。
對於這種不會把所□□用在實戰中的學生,弦英秀樹不會把多餘的關注放在他們身上,而且更是手不留情。
稍一側身,弦英秀樹直接抬手擊飛了對方手中的木刀,一腳把人踹開。
“廢物,平日就隻是在浪費時間嗎?”
弦英秀樹懶得多看掩麵無地自容的學生一眼,冷冷地看向周圍其他學生們,“想想這一個多月你們都學到了什麼,考核不通過者每人揮刀一萬下。”
聞言,學生們頓時更加小心謹慎。
半個小時過後
場上隻剩下氣喘籲籲的阪田銀時三人。
而弦英秀樹白色的衣服上也多了幾道墨痕,但也隻不過是其中幾個學生表現得不錯,稍微放點水讓對方通過導致,畢竟實力懸殊,僅僅一個月也不可能迅速成為劍道天才。
隻是對於阪田銀時他們三人,弦英秀樹那是真的非常不講情麵了,至今還未讓他們的木刀觸碰到自己的衣服。
“怎麼,要放棄了嗎?”弦英秀樹甩了甩手中的木刀,輕聲哼笑。
“呼呼不要,小看人啊!”阪田銀時咬牙切齒,恨恨地看著男人臉上那令他不爽的笑容。
說完,再次握著木刀衝了上去,仿佛身上有股使不完的勁。
“銀時,彆太逞強啊,這隻是考核,大不了揮刀一萬下!”旁邊圍觀的同門勸道。
一道冷哼聲充滿不以為然,高杉晉助用木刀抵在地板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雖然額頭大汗淋漓,但臉上依舊一副堅毅的神采。
“正因為是考核,所以才更要認真對待啊。”更何況,一直以來自己都想向對方證明自己並不是個廢物。
桂小太郎正了正臉色,“說的沒錯,好學生就是要認真對待每一場考核,這樣才能知道自己哪裡不足,哪裡還需改進,不辜負老師對我們的教導。”
“喂——你們兩個沒良心的還在那悠閒地聊天,沒看見阿銀我隔夜飯都快被打出來了嗎?!”
“囉嗦,惡心死了!”
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立刻一起加入戰局,三人氣勢昂揚,好像此刻天空都能被他們捅破。
弦英秀樹見三人此刻狀態變得有些微妙,眼神不由得變得幽深。
阪田銀時衝向弦英秀樹正麵,木刀狠厲橫掃,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分彆在男人身後左右兩邊,木刀一個往後背一個往左小腿攻擊,三麵齊攻帶著勢不可擋的狠勁。
弦英秀樹眼睛往後一瞥,腦海中迅速作出了判斷。手中架起木刀抵擋住正麵揮來的招式,同時仰麵把勁瘦的腰身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躲過高杉晉助的攻擊,長長的束發在空中揚起一道飄逸的弧線,堪堪擦過高杉晉助的木刀。
刺向小腿的木刀即將成功之際,男人單腿足尖踢向高杉晉助的木刀,借力躍向半空翻了個後空翻脫離被圍之險,順著翻轉的力量抬手擊退阪田銀時再次攻擊的木刀。
阪田銀時頓時被震得手掌發麻,控製不住地往後倒退幾步,緊緊握住手中的木刀不讓它脫離手心。
男人穩穩落在地上,看了阪田銀時一眼,微微皺眉。
這三個小子有點本事,竟然能讓我控製不住力度。
沒讓他再想更多的東西,三人像逮著一塊肉不放的餓狼一樣再次狠狠撲來,場麵如此熱血沸騰,激得圍觀的學生們紛紛為阪田銀時三人呐喊助威了起來。
“銀時加油!打倒惡魔老師!”
“加油高杉君,今天一定要一雪前恥啊!”
“假發小心,快站起來!”
弦英秀樹低聲嘖了一下,收著力度打他們真的是束手束腳,不過說實話,這三人還真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驚喜啊。
等吉田鬆陽忙完自己的事情來到道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他頓時有些訝異地靠近,略微歪了歪腦袋,“唔怎麼打起來了?”
“鬆陽老師你來了!”旁邊的三七分發型學生轉身見到吉田鬆陽一臉驚喜。
“吉良同學考核過了嗎?”吉田鬆陽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嗚嗚嗚嗚沒通過,都怪我太弱了。”三七分就是剛剛第一個被弦英秀樹踹出局的那個苦逼學生。
“嘛~下次繼續努力就好了,沒關係的。”
不遠處敏銳聽到吉田鬆陽聲音的弦英秀樹微微一頓,快速向吉田鬆陽的位置瞥了過去,頓時露出了破綻。
阪田銀時抓住這一瞬間的破綻,與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間默契十足地配合了起來。阪田銀時猛然徒手抓住男人的木刀,高杉晉助則從右側逼近,迫使弦英秀樹向左後方倒退,一直在左後方等待的桂小太郎趁機進攻,察覺到危險的弦英秀樹剛想側身躲過,但木刀還是成功在男人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墨痕!
“乾得好假發!!”阪田銀時大喊。
“耶耶!他們成功了!”
弦英秀樹後退幾步,看向自己新添加了墨痕的左臂,挑了一下眉。
“成成功了?”桂小太郎呆呆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刀。
“大家做得不錯,進步很快哦。”吉田鬆陽笑著帶頭鼓掌。
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在眾人的掌聲下脫力地躺在了地板上,轉頭互相看了一眼,剛想給彼此擊個掌,又被對方此時的發型醜到不忍直視地撇過了頭。
“好吧,說話算話,在我身上留下痕跡便是考核及格。”弦英秀樹看似無奈地說道,接著走到躺在地上的兩人身邊,眼神冰冷地居高臨下看著他們,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個溫柔又好看的微笑。
“不過——在我身上留下痕跡的好像隻有桂小太郎呢,你們說呢?”
兩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頓時瞪大了眼睛,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啊——??!“”
“考核不通過,每人揮刀一萬下。”
第96章
如果美麗也是一種罪, 宮澤悠想,那他寧可舍棄這幅美麗的皮囊。
如果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要牢牢抱住那個男人請求帶他離開,哪怕不擇手段。
可活在這個世上, 總有太多的遺憾, 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怨恨那個帶他逃離毛利大宅的男人, 可他心裡控製不住升起怨恨, 時常想如果他安分地待在毛利大宅, 是不是就不會碰到之後的那些苦難?是不是就不會讓自己淪落到更加煎熬的魔窟中?
蔥白般纖細的手指輕輕挑起燈芯,柔和的暖光打在鏡子上,映出了一張極其美麗的臉盤。
宮澤悠緩緩抬頭看向鏡子裡的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與美豔精致的麵容不符的是上麵布滿了令人心驚的絕望和麻木,瑩潤漂亮的鳳眸中也染上了冰冷的寒霜。
“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救我”
少年抬手撫摸鏡子裡的那張臉,眼中漸漸失神, 變得晦澀幽深。
大羅紅色的衣袖悄然滑落,露出了白皙手臂上淩亂的紫青色傷痕, 那是被人懲罰留下的痕跡, 那種鞭打在身上的那種痛苦, 至今還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