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綏之點點頭,還是主角受有眼力見。他去看雲借月的反應,結果正好對上他的暗沉沉的眼神,“小綏怎麼想?”
啊?我?
許綏之大惑不解,隻好硬著頭皮答道:“弟子覺得……挺合適的。”生怕雲借月真要參考他的意見,不敢走人設了,“我認為他最適合做師尊的弟子。”
雲借月嘴角彎起,眼神看著更沉了點,“哦,是這樣啊,小綏喜歡他?”
許綏之剛要說不,應閒生黑黝黝的眼睛也盯著他了,他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許綏之表示:丟人啊,丟人丟大發了,為什麼他非要表這個態不可呢?
雲借月似乎也不糾結要得到他的回答,隻是對趙瑾平略抬抬手,道:“此子資質尚可,本尊收下了。”既然雲借月已經決定了,當然是沒有人說不的。
雲借月嘴角早就恢複平直,他覷了應閒生一眼,還沒等他行拜師禮,就抬手製止了,“做本尊的弟子,希望你確實不怕吃苦。”
在場眾人紛紛看向許綏之,原來做你的弟子還是要吃苦的嗎?
雲借月目的達成,也不打算多留,帶著兩人回了淩霄峰。
到了地方,雲借月問過了應閒生的階段,扔給他一本玄陽真決,道:“練至大成,再來找我。”然後就把他趕去偏殿了。
應閒生沒說什麼,回了句:“是,師尊。”接過書就退下了。
許綏之倒是說:“師尊,玄陽真決是築基後期才能修煉的,師弟現在不過初期,就算勉強練得,也會吃不少苦頭吧。”
雲借月拉過許綏之,讓他坐在膝上,“這點苦都受不住,如何做本尊的徒弟?”看見許綏之不讚成地攢眉,又歎氣道:“小綏放心吧,師尊不會讓他出事。”
不過為小綏擋災的東西而已,雲借月想,他實在沒必要和他計較的。他說:“過幾天小綏就生辰了,小綏想要什麼?”
偏殿內。
應閒生吐出一口血,玄陽真決靜靜地躺在地上,體內靈力暴動,散發的氣勢早就超過了築基修士該有的水平。
老家夥的東西還是撐不住了,他盤腿入定,勉強將靈力運轉一個周天,臉色才緩和一點,再睜開眼時,有噬人的猩紅一閃而過。
沒時間了,他想,雲借月,就是他——上輩子害死了他的師兄!
第37章 爆發的上進心
主角受厲害是有原因的。
許綏之看著又被雲借月一劍挑翻在地的應閒生, 懷疑自己就算去找茬應閒生都沒力氣爬起來理他。
但現在應閒生還是爬起來了,又在雲借月手下走了兩回合,再次被一道凜冽劍氣掀翻時,掙紮著想要起身, 最終還是以劍撐地, 沒能站起。
劍氣散去, 他一半頭臉覆蓋著一層霜花,身上幾道滲血的傷口也結著霜,就連應閒生熾熱的火係內力也化不開。可見雲借月確實收著力,卻沒打算點到即止。
應閒生捂著心口,勉強道:“謝師尊賜教, 弟子領悟了。”
雲借月的驚雪劍寒光凜凜,劍身嗡鳴, 看來是在這場對練中得了趣味。雲借月收回劍, 照例扔給應閒生一瓶藥膏,沒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隻淡淡道:“生疏笨拙,再練。”
應閒生接了藥, 殘陽劍紅芒一閃, 同樣被劍鞘掩住。他並不多話,依言退下。
坐在廊簷下啃著靈果的許綏之眼珠一轉,從另一條路溜了。
果不其然, 在回偏殿的途中, 碰到了應閒生,他受了不輕的傷, 但除了外表有些狼狽,腳步依然輕而穩。他看見許綏之, 很受驚似的眨眨眼,看著竟比剛才直麵雲借月劍氣時還要慌亂一些,“師兄?”
許綏之抱手擋著路,勾勾唇,眼神一看就不懷好意,“師弟,聽說你前兩天在秘境裡得了寶物?”
應閒生便從儲物戒裡掏出來一串寶光瑩瑩的玉墜子,見許綏之目光黏在上麵,還很貼心地介紹說:“上古武神遺留的九轉三生石,堅不可摧,佩戴後神魂穩固,非化神修者不能傷,就算灰飛煙滅也可縫合魂魄,重塑根骨。”
一聽就是為了給應閒生的雙生魄量身打造的,簡直不能再適合他了。
許綏之仔細看了看,戳了戳233:這就是日後多次救了主角受的金手指之一啊,真厲害。”這種級彆的寶物應閒生想必是經曆九死一生才得的吧,怪不得他這次在裡麵待了這麼久,劇情點還要他強搶,屬實是欺負人了。
233也欣賞一番,表示讚同,又讓他放心,主角受不會讓他得逞的,他可以儘情發揮。
於是許綏之做出十成十的惡毒師兄模樣,張揚跋扈地說:“看著倒是新鮮,師弟這次一去這麼許久,想是廢了不小的力氣吧?”
應閒生上前一步,急切地說:“對不起師兄,我沒想到會這樣,我記著要給師兄帶桂花糕的,隻是在裡麵混沌不知時間,才出來晚了,讓師兄遲了這些天才吃到。”。?
許綏之:“……你彆想轉移話題!”說的他好像多饞嘴似的,雖然應季的桂花糕確實格外香甜,他隱秘地咽了下口水,勉強重振氣勢,“這石頭看著不錯,不如讓我賞玩幾日再……”一串玉墜子掛在了他脖子上,“……還你吧。”
應閒生摸摸許綏之的頭發,笑著說:“我在秘境裡一看見它,就想要拿來給師兄了。”
許綏之:這我要怎麼接?難不成是什麼新型的蜂蜜陷阱,說是給我,但是暗戳戳地想了結我奪回去?
233:……劇情點說是OK了。
許綏之摸了摸脖頸上多出來的東西,呆滯地說:“這樣啊……謝謝?”
“師兄喜歡就好了。”應閒生眉眼彎彎,“這裡離我住處很近,師兄要不要進來坐坐?”
許綏之回神,總覺得自己老被牽著鼻子走,臉色臭臭的,“不了,我要回去了。”腳下生風地離開了。
應閒生直到看不見許綏之的身影後才轉身回房,正走著,突然踉蹌一下,嘴裡溢出鮮血,他眉頭緊皺,立刻加快腳步,關上門,終於堅持不住噴出一口血霧,身上竟然浮現出猙獰密集的裂紋,宛如被人深可見骨地切開,紋路一直延伸到脖頸,幾乎要蔓延到他的臉上。
果然強行恢複前世修為的秘術反噬還是太霸道了,他的壽元正不斷地被蠶食著,不止如此……應閒生目光沉沉地看著從身體裡抽離出來的扭曲黑影,似乎正張牙舞爪地嘲諷他,“滾回去。”黑影不為所動,反而變本加厲地不斷擴張,生出一縷縷的觸手,想擺脫他的控製。
“回去!你會嚇到他的。”黑影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慢慢縮回他的體內,在徹底消失之前纏著他那隻觸碰過許綏之的手不停舔舐,像是極端貪戀著留下的什麼氣息似的。
沒關係,劇痛之下,應閒生反而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堪稱病態的笑,這次師兄會好好的,不會再有事了,不會再在他麵前……
應閒生眼底又現出猩紅,他咬緊牙關,壓下劇烈翻湧的暴戾靈力。
許綏之再見到應閒生是在後山,他正倒掛在樹枝上,膝彎一用力,就晃晃悠悠的,姿態相當閒適,恍若剛化形的精怪,天真懵懂,還不怕人。
他看見應閒生持劍走來,也不做聲,就這樣看完他行雲流水地練完一套劍法,雲借月早上提點過他的那一式已經練得看不出破綻。
這進步速度,真是不得不服。
應閒生收勢,抬起頭很無奈地說:“師兄,這樣很危險,快下來吧。”
許綏之一驚,他分明沒有氣息外露,應閒生卻好像早就發現了似的,他神識有這麼強?
不過他也不糾結,腿上一鬆,就往下跳。
誰知應閒生看見墜落的許綏之,臉一下變得慘白,“師兄——!”極盛的火苗聚成一團,結結實實地包裹著許綏之,帶著他緩緩落地。
火苗溫暖,倒是不燙,許綏之被泡得挺舒服的,隻是沒等他再多體會,就被一雙不容抗拒的手撈出去了。
應閒生喘著粗氣,死死捏著他,“師兄!你不會法術,就這樣往下跳,受傷了怎麼辦!”他想是陷入了什麼很深的噩夢似的,重複著這兩句車軲轆話。
若不是見他失態,許綏之還以為應閒生在嘲諷他,他覺得有點驚訝,還有不明所以,“我畢竟也算修士,哪裡有這麼脆弱?”許綏之感覺肩都要被他捏碎了,於是很不客氣地拂開他的手。
應閒生似乎終於分清了夢境和現實,逐漸平複下來,不再像剛跑了八百裡的野狗那樣喘了。但還是下意識地抓緊許綏之的手,低聲說:“師兄,不要再這樣了,我很害怕……”
“怕什麼?”
“師兄,我教你法術吧。”應閒生猛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說。
這家夥怎麼想一出是一出,許綏之冷哼道:“你在跟我炫耀麼,我才是師兄,輪得到你教?”
應閒生卻笑:“很簡單的,我給師兄演示,師兄這麼聰明,肯定馬上就會了。”
說著,當真握上許綏之的手,一邊念著法訣,一邊手把手引導他靈力運轉,許綏之手上霎時間出現一個小水球。看來是最簡單的入門控水術。
許綏之睜大眼睛,體內靈氣流轉的奇異感受讓他心頭發熱,跟打通了什麼關竅似的。應閒生鬆開了他的手,讓他自己試一次。
天材地寶吃多了,許綏之體內一絲雜質也沒有,經脈通透,靈力精純,浩瀚無邊,運轉起來竟然毫不滯澀。修士最痛苦的修煉過程雲借月已經幫他跳過了,許綏之身體蘊藏的實力就像儲量巨大的寶藏,而他離獲得隻差一把開門的鑰匙。
他此刻就像一個真正的天才一樣,呼吸間徒手凝結了一滴水珠,兩滴,三滴,直到它們組成一個小水球,於是他的眼睛也被水光照得亮晶晶的。
許綏之眼睛彎彎的,臉頰因為激動而漲紅,他很高興地對應閒生說:“師弟,你看,我成功了!”
應閒生看著他,也笑:“我看見了,小綏好厲害。”
許綏之不笑了,拿水彈他,“你該叫我師兄。”
應閒生眨了眨眼睛,掛在他睫毛上的水珠掉了下來,又被他接住,捧在手裡,“我知道了,師兄。”
許綏之這才滿意了,挑眉道:“也不是很難嘛,一學就學會了,你若不努力修煉,都趕不上我,怎麼做淩霄峰的弟子?”
應閒生眼睛還是濕漉漉的,說:“我知道了,師兄。”
挺聽話的,許綏之掐個決,大發慈悲幫他清理掉臉上手上的水漬,轉身走了。
“師尊!師尊!”許綏之噔噔噔跑進主殿,和走出來的雲借月一頭撞上。
雲借月接著他,問:“小綏,怎麼了?”許綏之笑道:“師尊,我有想要的生辰禮了!”
雲借月失笑:“好,小綏要什麼?”說著,一邊去整理許綏之略微淩亂的頭發。
“師尊教我劍訣法術吧!我想學了。”
雲借月的手一頓,“很辛苦的,小綏怎麼突然想學了?”
許綏之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怕呢,師弟學得,我也學得,要是他比我還厲害,我多沒麵子啊!”
雲借月靜默片刻,歎了口氣,看著許綏之滿含期待的眼睛,除了答應,說不出彆的話,“好,小綏想學,師尊教就是了。”
許綏之心滿意足地笑了,又跑去找他的佩劍,那可是上品仙器,隻放在角落吃灰,怎麼可以呢。
第38章 小村大妖回合
宗門一百裡外的小村子出了妖禍, 要派人去除,還沒等任務下放,應閒生就主動領命了。
許綏之拿話刺他:“師弟最近這麼勤奮,周圍大大小小城鎮的人都要認識你了, 是想特意在師尊麵前表現呢?”
應閒生最近身高躥得飛快, 都要超過他兩分了, 許綏之看他時還是不肯抬頭,應閒生便主動彎腰,撐著膝蓋自下而上地看他,“師兄想不想吃玉露團?還有玫瑰香餅,我去給你帶回來, 師兄等我一下。”
許綏之臉一紅,想起最近確實總是劫走應閒生帶回來的零嘴, 吃得臉都圓了一圈, 但是他怎麼會承認自己貪吃,冷哼道:“儘想著吃!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在渾水摸魚, 我要跟著你一塊兒去!”
應閒生最近風頭正盛,該到他出馬的時候了, 況且算算時間, 這次應該是隻得道大妖,他正好幫點倒忙。
應閒生皺眉,還沒出聲, 雲借月就撩開簾子走出來, 不讚成地說:“不行,太危險了。”
許綏之無語, 這主角攻,他為難應閒生的時候不見人, 每當他說要出去做任務,馬上就冒出來了,真是妨礙他走劇情。
“我就要去!師尊是怕我添亂?我現在可強的很,追月——”許綏之一喚,他的追月劍便倏忽從內室閃出,飛掠至他的眼前。
許綏之順手起了一勢,劍氣衝天,劃破一片雲彩,他這些天東練西練,勉強有半桶水水準,算是沒有半途而廢。他也不覺得尷尬,昂首挺胸地等著兩人誇獎,反正流程一向是這樣的。
雲借月失笑,摸摸許綏之的頭,可許綏之現在和應閒生犟上了,一心執著於身高,這些不利於他長高的因素都要被他規避掉,於是雲借月並沒有如願摸到,隻好改為摸摸他的臉,“嗯,又有進步了,但是這次任務不一樣,下次師尊帶著小綏去,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現在去!”許綏之臉鼓得跟充氣河豚似的。
雲借月歎氣:“那師尊帶小綏去彆的地方,要不要去看東海妖王,更好玩呢。”
許綏之一溜煙竄到應閒生身後,抓著他的衣服冒出腦袋,吐吐舌頭,仗著自己還是小孩子,做儘了任性姿態,“我就要去應閒生去的地方!”
雲借月結結實實地無奈了,說:“好好好,那師尊跟著,總可以吧?”
應閒生這才出聲:“這次的妖物實在不用師尊親自去的。”
雲借月抬手道:“我帶著你們,儘快解決就是。”
有雲借月在,自然不用在路上多費時間,禦劍飛去,不多時,就到了村子正前。
三人走進去,並沒有看見妖物所到之處常有的瘴氣遮天,反而風和日麗,路上熙熙攘攘,一派祥和之景。
許綏之疑惑道:“看著什麼都沒有,不是說村長正等我們來,也沒見人。”
應閒生察覺不對,沉聲道:“是陣!”說著,上前一步,踩碎了門口一截樹枝。
整個村子像被按下暫停鍵似的,所有人都僵硬而緩慢地扭頭看著他們,臉上像崎嶇樹皮一般融化。
那截樹枝也變成了斷骨。
“故弄玄虛!”應閒生揮劍劈出,一陣夾著火的風朝他們燒去,還沒等碰到,那些村民就全都消失不見了,村莊霎時露出本來麵貌,空無一人,暗無天日,寂靜無聲。
許綏之跟著往前走,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人都去哪了?”應閒生聲音有些沉重,“可能發現得太晚了。”旁邊的雲借月凝眉,拉過許綏之的手,“小心,可能沒開始說的這麼簡單。”
他們深入村莊,道路正中長著一顆參天巨樹,四周藤蔓纏繞,阻斷了他們去路。
“難道是陣眼?妖物躲躲藏藏,還不現身!”應閒生掐決,衝天火焰熊熊掠去,樹生綠光,竟毫發無損。
雲借月向前,正要拔劍,重重藤蔓內探出一顆白發蒼蒼的腦袋,朝他們大喊道:“仙長救命!仙長救命!”應閒生劈斷枝條,將他扶出來。
他一出來,就要朝他們下拜,應閒生連忙托起他,說道:“老人家不必多禮了,你是這個村子裡的人麼?”
老者點點頭,“我是這裡的村長。”
“村長?你可知道村子裡到底出什麼事了?”應閒生拍拍老者的背,幫他順氣。
“唉,彆提了,就前兩天,本來好好的,狗娃兒種田回來,還跟我打招呼呢,就那時候,大白天的,村子裡突然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啊!”
村長想起什麼可怕的回憶似的,伸出來的手顫顫巍巍,“往常再是夜裡,也哪有那麼黑啊,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聽見不停的哢哢聲,就像,就像我養的阿黃嚼骨頭似的,我馬上就知道不好了,縮到角落裡,等了好久,才勉強看清——地上全是血,全是……村子裡的人全都不見了!”
許綏之問:“那妖物可曾再來過?你可見過它的樣子?”
村長搖頭,“沒有,沒有,我一出來也不敢作聲,怕妖物還在,隻到處找人,結果一個人都見到,連我的大黃,也不知蹤影了。”
應閒生問:“那這棵樹,也是那妖怪弄出來的?”村長回頭望了一眼,點點頭,恨聲道:“可不是,我的村子啊,被他弄的七零八落的。”
村長又帶著他們繼續走,到能到的地方看看,各個房子裡都很整潔,甚至有的桌子上還擺著飯,沒動幾口,碗筷砸在地上,人都不見了。
難道是隻吃人的大妖?應閒生沉思著,村長又去看跟在後麵的雲借月和許綏之,哭喪道:“仙長啊,您看看,如今我這村子……你們可要幫我報仇啊!”
雲借月平淡地看他一眼,“你說那妖物為何獨獨放過了你?按理說它法力高強,你就算躲得再好,還能瞞過他去嗎?”
村長一愣,應閒生也在這時轉頭,此時一陣冷風至,卷起大波沙塵,許綏之感到一陣拉扯,踉蹌著鬆開了雲借月的手,他眼前模糊,不能視物,隻聽見雲借月怒道:“徒勞!”和驚雪劍出的鏗鏘聲,卷起的煙塵很快散去,四周恢複清明。
村長好似被嚇得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遠了,連聲道:“他又來了!他又來了!”
許綏之揉揉眼睛,看見雲借月朝他過來,伸手要拉他,他退後一步,雲借月道:“小綏?”他愣愣地叫一聲:“師尊……”話音未落,腳踝處緊繞的藤蔓立即將他拉入地下。
“小綏——!”兩道慌張的人聲疊在一起。
“小娃娃,醒了還不睜眼?”一道嬉笑的男聲響在他耳邊,許綏之迷迷糊糊睜開眼,拍掉了捏在他下巴處的手,向後退,“你是誰?這是哪?”
環顧四周,此處似乎是一片密林,而他正坐在中心的一片草地上。
麵前站著的男人身型猶為高大,委地的長發竟是妖異的紅色,笑起來雌雄莫辨,邪氣四溢。他摸摸下巴,勾唇道:“你不認識我?也對,你師尊真是的,越發不懂教導弟子。”他戳戳許綏之腦袋,“你看看你,哪裡有絳霄親傳的樣子,難道傳聞竟是真的?”
許綏之怒道:“不許你說我師尊!你既然知道絳霄仙尊,就應該知道我師尊很厲害,很快就會來救我了!到時候一根手指就能彈死你!”
“哈哈哈哈!”麵前的人似乎被他逗笑了,“他在本座麵前,也還是小娃娃呢,能奈我何?”
許綏之一聽這人如此張狂,拚命回憶古籍上對的上號的妖怪精鬼,驚疑道:“你是上古妖王?還是魔界神尊?”
紅發男忍笑道:“那兩個小嘍囉還不配和我相提並論,我已是一方神祇,天上要招我,我沒去,知道麼?”
“原來是去冠王陸無冕下,失敬失敬。”許綏之嘴上勤謹,身體卻往後一倒,躺著閉目養神。
陸無氣笑了,揪著他的臉道:“你這小孩,倒是大膽。”
許綏之無所謂他動作,反正他也打不過,既然是這個人物,也不知道雲借月什麼時候才能過來,不過他還是相信雲借月的,畢竟是主角嘛。
陸無哼笑:“也對,如果不大膽,怎麼敢用半妖之體,就待在雲借月身邊?”
許綏之睜開眼睛,陸無得意洋洋道:“被我說中了?你說我把這事兒告訴你師尊,怎麼樣啊?”
許綏之道:“我師尊不會相信你。何況你既然自持身份,竟然還屠戮村莊,還弄的血淋淋的嚇人。”
陸無皺眉:“我可沒有這麼臟的習慣。”
“什麼,那——”許綏之撐起身體,驚訝地看他。
“一個小鬼,我留著他不過是引你們過來,果然讓我看到了有意思的東西。”他問:“喂,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要不要跟我走,做我的徒兒,我可比雲借月好多了,你要是被他發現了身份,很危險的喲。”
許綏之又躺下了,那有應閒生和雲借月在,還不至於出什麼亂子,他道:“不要,就算我同意,我師尊不會放我的,他發現就發現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遷怒於你,你打得過他麼?”
陸無正要說話,就聽見遠遠出來兩聲劍鳴,一道霜靄沉重,一道火燒火燎,許綏之立刻跳起來:“師尊!師尊!我在這裡!有人要抓我!”
陸無沒好氣地彈了許綏之一個腦瓜崩,“死小孩。”雲借月要真跟他動真格的,還是麻煩的不行,他不過是來看熱鬨的,犯不上真去糾纏,落下一句“我還會來找你。”就轉身化作一陣煙飄走了。
雲借月落地,急急奔向許綏之,“小綏!可有傷到了,都是師尊不好,彆害怕,師尊來了。”
許綏之縮在他懷裡,道:“我沒事,那人見你來了,就走了。”
雲借月眼神沉沉,“小綏可見到了他的模樣?彆怕,師尊會去教訓他。”
“沒見到,我的眼睛看不見。”要是真被雲借月提前知道了身份,還是不好,許綏之決定好心地替陸無遮掩一二,好在陸無這級彆的神祇,在雲借月麵前隱去氣息還是綽綽有餘的。
雲借月又去檢查他的眼睛,許綏之連連說他已經好了,才又被雲借月緊緊地牽住。
雲借月轉身,看著身後低著頭的人,“你可知這回不足在何處?”應閒生道:“是,師尊,是我大意了,本想將計就計,引出那樹背後的妖物,沒想到還是疏忽了。”
雲借月也不多話,命他善後,回去反省,帶著許綏之先回去了。
回了淩霄峰,雲借月難得對他嚴肅表情,道:“小綏,下次一定不要離開師尊身邊了,實在太危險了。”
許綏之不以為意,“我這不是沒事嘛。”
雲借月歎口氣,在他麵前蹲下,抱著他道:“要是有事呢,你叫師尊怎麼辦?”
許綏之扯扯他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不是還有師弟麼?”
雲借月眼睛裡竟帶了點哀色,可見他這回真是嚇到了,“那怎麼一樣?師尊不能失去小綏的。”
許綏之隻好敷衍道:“好吧,我知道啦!”好不容易才掙脫雲借月的手,跑去外麵。
他問233:給主角搗亂的劇情好了麼?
233:好了好了,看著大差不差,就是你這回沒受傷,劇情裡可是丟了半條命回來的。
現在丟了半條命的卻好像是主角,還是他自己弄的?這數據看起來有些怪異,233懷疑是係統錯誤,沒告訴許綏之。
許綏之嗬嗬笑:那我運氣還挺好。
應閒生從山道上來,手裡還提著一包熱熱的糕點,他交給許綏之,又拉拉他的手,“師兄,對不起,有沒有嚇著?”
許綏之看他麵色如常,卻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隱約嗅到了一股血腥氣,就問:“你受傷了?”
應閒生愣了一下,才低聲道:“沒有,應該是處理事情沾上的。”
許綏之看他否認,也不糾結,拆開包裝就吃,啊嗚咬了一大口,應閒生幫他抹掉嘴角的餅屑,露出一點點笑,“好吃麼?”
許綏之眯著眼點點頭,又說:“我明天還要,你給我帶路上看到的那個青團。”
“我知道了,師兄。”
第39章 初入幻虛秘境
“嗯, 不錯。”雲借月把卷軸遞還給許綏之,上麵是許綏之最近琢磨出來的一點兒靈力儲蓄的小巧思,他不正兒八經地修煉,隻好走走旁門左道了。
許綏之垂眸, “師尊, 那過幾天的幻虛秘境, 讓我跟著師弟去吧。”
雲借月微微皺眉,正要說小綏想要什麼師尊都能給你,何必一定要去什麼秘境,離師尊這麼遠,就看見許綏之安靜淡然的等待姿態。
他已經不再是雲借月總認為的小小少年模樣, 臉上的稚氣早就褪得乾淨,輪廓的折角收得利落, 旖麗的眉眼逐漸顯露出鋒芒來, 隻有在不易察覺的細微處,還保留著一點與生俱來的柔軟。
他此刻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即使是提出迫切希望對方同意的要求,也不再會撒嬌耍賴了。雲借月心裡突如其來地湧入一股酸澀, 很不合時宜的, 他想問小綏怎麼都不抱師尊,對師尊笑了?可最後說出口的隻有:“好,注意安全。”
“是, 師尊。”
雲借月這廂千回百轉, 欲語還休,許綏之一點兒也沒感受到, 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他隻是和所有人一樣, 再自然不過地長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修真世界自帶的buff,幾年時間彈彈指就過了。許綏之往外走,要去把淩霄峰進秘境的弟子名字報給掌門,路上不斷有宗門弟子跟他打招呼,許綏之一一微笑回了,端的是道貌岸然,親和有禮。
這幾年他用幅模樣騙得宗門上下都要跟他親近,把幾個過去受過害的長老峰主驚的直瞪眼。他們的想法要讓許綏之知道了,恐怕還要悻悻:工作要求,有什麼辦法,他要不裝一點,怎麼在被拆穿時顯得居心叵測,怎麼襯托主角的無辜受騙無妄之災滅親大義?
見他來了,馬上有人上前問:“許師兄,這次的秘境你可也要去?我早就想和師兄組隊了,可我問過我師尊,總也沒個準信兒。”
旁邊立刻有他同門的師兄弟嬉笑起來:“宗門凡是能去的,哪個不想和許師兄一塊兒?你倒師兄師兄的叫的親熱,有那位在,輪得上你?”
“哈哈,正是,小風啊,你勸你還是悠著點,要被那位聽見了,你這回也彆想去這個秘境那個秘境的了……”
被駁了麵子的人臉上漲紅,惱羞成怒地正要開口,就看見不遠處樹下站著的人,連帶著周圍幾個師兄弟立刻就噤聲了,他們垂首恭恭敬敬地叫一聲:“應師兄。”便擠眉弄眼地互相推搡著走遠了。
許綏之似有所感,往後看去,就見幾日不見的應閒生朝他走來,這幾年抽條的不僅是他,他這便宜師弟還是習慣穿暗色勁裝,隻是一掃從前的彆扭小孩模樣,現在看上去高大俊美,品貌非凡,往那一站,比樹上開得正盛的桃花還灼人,任憑誰來了,都得讚一句姿容出挑,難尋其二。
何況拋開外表不談,應閒生也正如劇情走向那樣,還有幾天才及冠,就已經是修真界無人不知的青冥君。要不說主角還是主角,優秀得逆天,優秀得突兀。
不過許綏之對此並無實感,說到底也不關他的事。應閒生很快走至麵前,近得都要懟到他臉上,許綏之忍了忍,後退半步,臉上笑意隻剩微末,點點頭道:“回來了。”
應閒生小時候跟橡皮糖似的黏他黏得緊,現在大了也不遑多讓,他像沒察覺許綏之的動作,愈發靠得近了,還要去拉許綏之的手,“師兄要去和掌門說秘境的事麼,我已代為回過了,師兄跟我回去吧。”
許綏之被他抓著手,抽也抽不回,額頭浮起青筋,忍了又忍,還是破功了,那點微末笑意也沒了,嘴角直往下撇,“是麼,辛苦師弟了,為兄的手腳健全,能自己走,師弟不妨離遠些。”
應閒生露出個眉眼低垂的可憐樣,委委屈屈地說:“師兄對我避之不及,可是嫌棄我了?”這番故意做作配上他比糾纏對象還高兩分的挺拔身形,怎麼看怎麼彆扭。
難為許綏之一個水係修者,此刻幾欲噴火,他強笑道:“怎麼會呢,師弟人中龍鳳,師兄欽佩都來不及,哪裡會嫌棄,隻是這人來人往的,被看見了,影響不好,影響不好……”
應閒生很靦腆地笑了,“師兄更厲害的,我回來晚了,久不見師兄,心裡掛念不已,師兄可也想我了?”
“嗬嗬,想的,想的,嗬嗬嗬……”要不順著這位爺來,還不知道要怎麼鬨他,許綏之想起之前,簡直心有餘悸。
他一邊往回走著,一邊暗暗翻個白眼,這幾年他沒少欺壓應閒生,誰知這位師弟裝起兄友弟恭來比他還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
“師兄,乾坤袋裡是我新尋來的仙草靈器,都說難得一見,我全都帶來給師兄了。”這不,應閒生現在得了好東西,已經習慣性地先給他過目,等他把想據為己有的都挑過了,剩下的才是應閒生的。
許綏之虛虛看過,沒什麼特彆想要的,隨意挑了幾樣,把袋子還給他了。
應閒生又不知從哪掏出來幾包糕點,拆開來都是他最愛吃的幾樣,許綏之這才感興趣了,隻是剛巧帶回來的這些糕點都易碎,許綏之通常是不會自己動手的,應閒生便自覺撚著小心地喂他。
許綏之吃滿意了,才吝嗇地給了個笑。應閒生很受衝擊,隻看著這個人,心裡都有灼痛感,他隻好抿著唇垂著眼,等沒這麼疼了,才敢再盯著他瞧。
他好喜歡許綏之,好喜歡好喜歡,小綏好可愛,生氣時可愛,高興時可愛,被他喂著吃糕點時也可愛,他怎麼會這麼喜歡許綏之啊。
等到了出發那天,雲借月臨出門前恨不得給許綏之手上套滿儲物戒。許綏之無奈地摘下來,道:“師尊,秘境裡麵不能帶太多東西的,我和師弟帶的已經夠了。”
雲借月眉頭舒展不開,總有一百個不放心,許綏之再三保證會按時出來,才去囑咐應閒生好好照顧他。
應閒生應下了,於是他們兩個就和宗門隊伍一起,去幻虛秘境。
幻虛秘境天然形成,三年一開,對入境的修士有境界限製,原本應閒生應該還處於規則中遊水平的,他年齡小,也已經算相當優秀,進出綽綽有餘,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近幾年修煉速度太快了,現在剛好卡在上限,變成了勉強能進。
秘境裡麵能獲得多少機遇全憑各人能耐,有在裡麵直接提升境界的,也有斷手斷腳出來的,隨行的師兄弟有些是第一次去,興奮地嘰嘰喳喳討論不停。
“聽說這次秘境會出現陰陽渾天石呢,那可是修真界多少年難得一見的寶貝,我可得好好找找。”
“得了吧,那種級彆的寶貝,能輕輕鬆鬆找到?我看還是老老實實的,就當曆練了。”
“切,真沒出息……”
許綏之坐在一旁,並不參與明裡暗裡的竊竊私語,他看看應閒生,也是一派冷漠淡然的樣子。這次劇情點是主角受的大機緣,希望一切順利才好。
應閒生發現了許綏之的目光,馬上湊過來,問道:“師兄可是餓了渴了?我帶了吃食,吃一點吧?”
許綏之從小被雲借月帶在身邊,早已辟穀了,其實並不需要吃東西,隻是偶爾吃些甜食滿足口腹之欲罷了。
也是雲借月幾乎不管束他,所以平時想吃就吃了,可現在宗門師兄弟都在,沒幾個需要吃飯的,他還是師兄,在這吃零食,不像樣子,搖搖頭拒絕了,嘴上還要訓斥:“我們是去秘境曆練的,不是叫你好好準備了,還帶些有的沒的乾什麼!”
應閒生難得被他師兄這樣凶了,他低著頭,聲音也低低的:“不是有的沒的,是要帶的,每天要一壺茶和茶點,茶要每日辰時三刻的靈葉尖,茶點有花瓣為佳……”
你擱這兒背書呢?敢情叫他準備就準備這些東西去了,許綏之越聽越恨鐵不成鋼,惱怒地叫他閉嘴,不再搭理他,閉目養神去了。
過了幾天,總算到了秘境入口,除了他們宗門,還有幾大宗弟子也都在一處,躍躍欲試,互相打量。
帶隊長老沒多說什麼,讓他們自己進去了,事實上秘境裡千變萬化,說了也是枉然。
許綏之一腳踏入結界,瞬間感受到周遭環境的變化,裡麵是鬱鬱蔥蔥的森林植被,空氣裡靈力格外充沛,但卻雜亂霸道,不僅不能吸收,反而還帶著攻擊性。
應閒生擋在他身前半步,走得很從容,但若有危險接近,能第一時間護住許綏之。
進到秘境後,討論聲明顯變小,時有時無,都不用說,已經有不少弟子自發跟在他們兩個身後,形成一個小隊伍。
第40章 以身涉險回合
隨著他們的深入, 密林裡的樹木愈發茂盛而高大,流水潺潺聲,盤旋啁啾聲不斷,確實是一番美好蓬勃的自然景色。
從進來開始就相當平靜, 似乎一個普通的森林。後麵有些年紀小的, 開始漸漸放鬆起來。他們是第一次進來, 聽不進規訓,興致勃勃地左顧右盼,什麼新鮮的東西都得上手摸摸。
“咦?這是什麼?”有人湊近看著繞藤依附樹乾的花苞,它的四周流光瑩瑩,香氣四溢, 形成了被光點和蜂蝶包圍的奇異景象。
這人忍不住碰一下,手指還沒收回, 花苞便猛地炸開, 他的眼裡還倒映著光暈流淌,可是再眨眼間, 就換成了無數飛射向他眼睛的尖利毒刺。
“江景!”
“啊——!”
毒刺在離他眼睛一寸處被一個水團包裹,可是依然難以擋住它的攻勢, 還要往前衝。水團瞬間結成冰, 帶著它掉到了地上,那花苞也被一道劍氣挑開了。
“這是鬼藤,最喜歡用外表吸引獵物, 如果不慎中了它的麻痹毒刺, 就算是結丹修士,也隻能動彈不得地被它拖走吃掉。”許綏之收了劍, 將他扶起來。
“……多謝許師兄。”江景還沒從驚嚇中恢複,渾身僵硬無比, 白著臉向許綏之道謝。
“這花這麼小,能吃得下人?”人群中傳來一道細聲細氣的女聲,她穿著青藍色煙籠紗寬袍羅裙,上麵繡著蒼羽峰的峰紋,此刻緊緊靠著她的師姐。蒼羽峰主管符篆,多為女修,近戰能力不算強,往年隨行秘境的弟子不多。
有知道的鬼藤的人開口解釋道:“花隻是吸引和攻擊的手段,可以說是它的頭,估計這棵樹也是它的。”
果不其然,樹後麵被人踢出來幾截斷骨,換來幾聲驚叫。就在這時,一股靈力從這顆鬼藤下冒出,這一小片空間的雜亂靈力被豐沛的木係靈力取代了,比秘境外的靈力稠密百倍不止。
“哇,好精純的木係靈力!”木靈根的修者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有人了然道:“看來這次的秘境環境是自然掠奪式,可以通過捕殺森林裡的精怪妖物來獲得靈力或者寶物。”
秘境裡的環境每三年隨機一換,據出來的人說,裡麵曾有密室迷宮,生死門通道,甚至還有角鬥場的,這次的自然掠奪也是其一。
許綏之點點頭,對著後麵的人揚聲道:“既然如此,就說明森林裡處處暗藏著危險,大家須各自小心了,這鬼藤下蘊藏的靈力豐富,適合的可以留下來修煉。”
雖然許綏之也是第一次進來,但這是重點劇情觸發地,他多少也有些了解,餘下的人更無異議,有的人留下來修行,有的人開始尋找適合自己的機會,剩下的人則跟著他們繼續深入。
越往深處,能獲得的東西越多,級彆越高,當然,危險也是成倍增長的。
突然,原本明朗的天空無端暗下來,黑團狀的雲從他們一行人頭頂開始蔓延。將他們包圍得密不透風,狂風過境,周圍樹木開始沙沙作響,這條唯一的道路前方宛如黑洞一般,明顯不對勁。
異象出現的第一時間,應閒生就抓住了許綏之的手,他整個人擋在許綏之身前,另一隻手按上了劍。
“那,那是什麼……”有人捂著嘴,顫抖地指著前麵。順著他的視線,是一大片海浪似的純黑花瓣,互相膠著,連成一片蛛網狀像他們撲來。
“啊!救命!好疼!”蛛網衝開的速度太快,有人反應不及,立刻被它收攏纏住,和花瓣相貼的皮肉竟然發出宛如燒焦的滋滋聲,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兩個呼吸間,那個人就化成了一灘血水,連骨頭都融得乾淨。
四周馬上響起了尖叫聲,應閒生抽劍橫劈,火勢衝天而起,擋在他們前麵的蛛網就被燒毀一大片,空出一個漏洞。那蛛網頓了頓,仿佛被激怒似的,用更猛烈攻勢向應閒生席卷而來。
許綏之也召出追月,麵色凝重,這個級彆的妖物怎麼會在這裡就出現了,他們分明還沒踏進秘境核心區。
應閒生的實力在這時顯露無疑,不管多麼厚重的花瓣用多麼快的速度蓋來,始終無法再接近他們半步,配合上後方修士源源不斷的攻擊和輔助靈力補充,蛛網呈現出頹敗的趨勢。
它好像知道擋著它的這個人類是個大麻煩,但是卻也不笨,不再徒勞耗費精力進攻,轉而從後方將他們聚集的一行人包圍起來,花瓣如龍卷風一般瘋狂旋轉,他們就處於風暴中心,四周風牆緩緩逼近,刮起來的風刃足以把他們攪碎。
修士們釋放的攻擊觸碰到這堵牆一般的花瓣上,就如泥龍入江,淹沒得悄無聲息,不能讓它再停頓一分。
應閒生勾起一抹冷笑,以劍插地,祭出一段法咒,那堵花牆霎時自下而上燃起熊熊烈火,連附近的空氣都被燒得扭曲,熱浪翻湧,花瓣內竟然響起了淒厲的尖叫。
火浪被應閒生控製得很好,內圈的溫度幾乎沒有改變,許綏之甚至沒有感受到溫度的升高,但看花瓣的反應,想來這火卻不是這麼好受的。
火焰越少越旺,紅色的火苗竟漸漸發黑,花瓣裡的嘶聲愈發淒厲,圍堵的牆漸漸暴露出缺口。
應閒生已經站起來了,看起來仍然遊刃有餘,臉色不曾變過,隻是眼裡紅光一閃而逝。許綏之皺眉看著他的側臉,他覺得此刻的應閒生和他認知裡的有點不同。
太過強了,又太過沉著。秘境裡的危機對於他們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是第一次遇見的,何況是這麼強橫的妖物,許綏之非常確定這是修真界從來沒有記載過的,應閒生卻好像已經曆過多次了,連應對起來都是不慌不忙的樣子。
花瓣果然完全不敵,缺口越來越大,已經有了氣息奄奄的頹勢。
“啊!!”後頭響起一聲驚叫,許綏之猛地回頭,看見了剛才那個蒼羽峰女修,在遮天蔽日的火焰與殘花中伸出一條黑色的藤條,拽住她的腳腕,這女修很快就被脫離原地。
有幾個人立刻飛撲去救,竟然都砍不斷那根詭異的藤條,在它周圍又伸出幾根,反而把靠近的幾個人都纏住了,藤條勒進肉裡,溢出黑血,那幾人卻眼神渙散,不再掙紮。剩下的人被嚇得後退幾步,不敢妄動。
許綏之剛要動,就被應閒生拉住,“師兄彆去!”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著那個方向說道:“這花雖暴虐,卻隻是虛勢而已,這種妖物若不能將獵物一網打儘,也決不肯空手而歸,那藤條才是最難纏的後手,保命殺招,水火不侵,觸之必死。”
他靜靜地看向許綏之,好像在說一件平常事:“他們已經沒救了,師兄不必去。”
許綏之也看著他:“你知道不是必死,現在它被你重傷,正是虛弱的時候,發現的早,還來得及。”
應閒生手緊了緊,“就算不是必死,它仍然水火不侵,勝算也隻有三分。”
“所以呢?”
應閒生露出一點淡淡的淺笑,答案再明白不過。他說:“師兄,危險,不必去了。”
許綏之眼神露出些冷意,那邊的情況已經不好,不能再拖了,抓著他的這隻手卻像鐵鉗一般,掙脫不得。
“我知道你剛才靈力耗儘,還受了傷,但我有把握,不必管我。”聽了這話,腕上的桎梏沒有鬆動一分。許綏之表情徹底冷了,“這就是持劍濟世人人愛戴的青冥君?”
應閒生被嘲諷,卻笑容不變,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溫柔,“濟世麼,於我修煉有益,無可無不可罷了。”
並且太過冷酷了。
“好一個無可無不可。”許綏之一劍刺入應閒生抓他手的那側肩上,在他驚愕中掙脫了束縛,衝向了被藤條纏住的幾人,追月劍身未至,劍意先行,是以一當二的招式,那藤條卻像活過來一般,鬆開了纏著的幾人,扭著身子躲過了劍招,馬上打蛇上棍卷上許綏之的腰身。
幾人中唯有蒼羽女修還維持著一絲神智,她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看見許綏之,震驚地喊道:“……許師兄?”
許綏之朝她笑笑:“快走吧,跟著你應師兄。”主角雖然現在哪哪都不對勁,但畢竟還是有光環加身的,跟著應閒生,起碼能保住命順利出去。
藤條又感受到危險,也不挑剔磨蹭了,瞬間就將許綏之拖進黑暗中。
在許綏之還未被黑色遮蔽的餘光裡,看見了紅著眼睛飛撲跟著跳進來的應閒生,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綏——!”
唉,這應師兄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太不靠譜,最好還是彆跟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