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之意,兄終弟及?”庾懌問道。
“並非我意,而是大哥早已看穿此事。”庾冰道。
鹹康六年、公元340年二月,國舅庾亮逝世,時年五十二歲。二弟庾冰以中書監之職,總領朝政,襲承國舅之尊。真可謂:
抱疾敗績念終絕,未見飛花又過節。多少功勳成舊憶,曾幾殘日落枝斜。
浪翻江水尤難去,雪覆餘暉不可揭。功過今生任彪炳,隻化寒意做絕彆。
早春時節,建康城外,鐘山腳下,顯山抱水,春風拂麵,風和日麗,晉成帝司馬衍照著杜皇後射獵心願,沿著玄武湖紮營設帳,王公大臣,悉數相陪。
說是鐘山圍獵,其實不過是成帝司馬衍討皇後開心,辛勞一年,順便請文武大臣一同遊玩山水。晉成帝攜王公、百官圍獵,去了山林深處。而王公大臣的女眷,則陪同皇後另成一隊。
杜皇後召集一班年輕的宮娥、王妃和大臣夫人,齊聚山下。杜皇後道:“今日本宮召集姐妹,開春取樂,彙聚於此。這鐘山林中,多有獐兔,正適合我等女流在此射獵。”
眾妃嬪、夫人聽了紛紛叫好,躍躍欲試。其實真會射箭的也並無幾人,多是陪著遊玩罷了。杜皇後特彆對陪坐一旁的吳王妃褚蒜子道:“褚妃放心,這鐘山之下,絕無猛獸,儘管去玩,若是得了上好皮毛,還能做件過冬的衣裳。”
“蒜子哪會什麼射箭,不過捉隻白兔,養養而已。”
“既然放馬山林,若不騎射,豈能儘興?本宮命兩個侍衛,護送左右,必可萬無一失。”
“有勞皇後費心,隻怕蒜子空手而歸。”
“褚妃若是射不得獵物,今晚必罰酒罰詩。”杜皇後與褚蒜子說笑一番,便去營帳換了衣裳,這位杜陵陽果真有不尋常之處,片刻換了一身牛皮軟鎧,內襯短衣襟,足蹬馬靴,一副射獵模樣,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氣。
看得褚蒜子心中暗生幾分欽佩,一旁走來一個女子,乃是成帝的妃子周貴人,這位周貴人便是上次選妃,長有“鳳臀”的中選妃子,雖然也是美貌過人,隻不過出身寒微。周貴人對蒜子道:“褚妃還猶豫什麼,還不快換射獵服。”
蒜子看了杜陵陽一身戎裝,不禁歎道:“皇後著射獵服,真有丈夫之氣。”
周貴人道:“褚妃不知,這杜皇後乃是大晉名將杜預曾孫女,家風尚武,練得一手好射術,不遜男兒。”
一旁侍衛已經牽馬過來,自幼生在江南,不懂騎射的褚蒜子也帶著幾分好奇,入帳換了一身射獵裝,帶著兩個侍衛,進了山林之中。
春光射入,散照林間,幾聲鳥叫,振翅過頂,初試射獵的褚蒜子,四下張望,尋找獵物。旁邊一個侍衛道:“王妃且看,前方有一野雉,不過幾十米。”
褚蒜子趕忙抽箭,開弓瞄準,隻聽“嗖”的一聲,一箭落下,卻入叢中,那野雉驚鳴一聲,振翅而飛,不見身影。
褚蒜子有些掃興,說道:“瞄的準了,射出一箭,偏差甚大。”
三個人騎馬又在山林中尋覓一番,隻覺身邊一閃,另一侍衛言道:“王妃快看,又有一刺蝟,爬行蹣跚,想必王妃喜歡。”
“正是,正是。”褚蒜子翻身下馬,快步近前,蹲下身子,撿起一個樹枝,撥弄那小刺蝟。一看褚妃根本不通射獵,兩個侍衛也無奈下馬,緊隨左右,陪著逗弄小刺蝟。
褚蒜子一人逗著刺蝟癡迷之時,忽然前麵樹下,有異物在動。有一侍衛道:“王妃快看,定有獵物。”
褚蒜子抬眼看去,果然前方樹下慢慢走出一隻獵物,侍衛道:“是隻靈貓,獵得此物,可做麝香使用。”
“快取弓箭。”侍衛遞過弓箭,褚蒜子開弓上箭,直麵對準那隻靈貓,隻因這隻靈貓行走緩慢,不曾發覺,又比野雉更近,勢在必得。幾度瞄準,靈貓已是難逃此劫,隻聽“嗖”的一聲,一支弓箭飛麵而來,從褚蒜子臉龐劃過,“砰”的一箭射中了身後侍衛。
褚蒜子還沒看清如何,一個侍衛“噗通”倒地,栽倒身旁,褚蒜子大驚失色,另一侍衛立刻一把抄過褚蒜子手中弓箭,擋到褚蒜子身前,“王妃快上馬,來箭不明!”
褚蒜子趕忙翻身上馬,那侍衛開弓瞄準一番,探看四處之時,“嗖”又是一箭,第二個侍衛胸口中箭,也倒在林間。不知何處暗箭,已是連斃兩人,褚蒜子趕忙調轉馬頭,“嗖”第三箭又出,從馬眼之前劃過,那匹馬驚的做了一個起昂,險些甩落褚蒜子。
好在褚蒜子緊扣韁繩,這才催馬出林,落荒而逃。真見得:
揚蹄麝土脫山徑,難躲密叢襲箭來。掠木撕風摧葉落,穿膛過隙斷枝埋。
雅坪殉豔殺芳麗,幽徑絕魂碎玉釵。驅馬飛馳失鹿影,翠鶯獨叫遠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