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蒜子這才答應道:“陛下幼小,濟危匡世,全賴公卿輔佐,待皇上成年,哀家自當還政與天子。”隨即太極殿丹陛之上,掛起白紗,褚蒜子懷抱司馬聃,登上丹陛,隔著白紗,接受百官朝拜。
朝拜之後,白紗挽起,褚蒜子道:“幼主登基,改元永和,江北戰亂,至今未平。先帝遺願,統一中原,自大將軍庾翼病逝,久無掛帥之人,諸公以為,誰人可都督各路兵馬?”
何充、諸葛恢、庾冰三位老臣,皆閉口不言,褚蒜子道:“國舅位列百官之首,為何一言不發?”
庾冰道:“北伐大計,關乎千秋萬代,庾翼未捷先逝,有傷士氣,不如暫且修養生息。”
褚蒜子問道:“諸位卿家,難道都是如此。”
眾臣子紛紛稱是,褚蒜子一看無人再願北伐,隻得作罷。正在此時,隻見武官之列,站出一人,舉朝板奏道:“啟奏太後,微臣不才,請命北伐。”
眾人一看,請命北伐者,正是輔國將軍桓溫,褚蒜子道:“卿家儘可說來。”
桓溫道:“太後有所不知,自遷都建康,由北而來的流民,與日俱增,朝中大戶士族,收養流民,供養自家,皆成富甲大戶,偏安一隅,皆無心北伐。人生在世,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今百官沉醉安樂,豈能有北伐之心?”
褚蒜子問道:“國舅,庾家是江東第一大戶,果真就偏安一隅,無心北伐麼?”
庾冰道:“桓溫一麵之詞,有失偏頗,曆次北伐,皆是我庾家出兵出人,怎能說是偏安一隅?”
桓溫道:“如今太後有心進取,諸公老成持重,不出一言,豈是臣子之道?”
庾冰如今是庾家掌門人,臉上有些難堪,主動說道:“太後若誌在北伐,老臣願請命督軍武昌,操演兵馬。再命庾翼二子,庾方之、庾爰之接任荊州,江南連城一線,便可北伐。”
隻見丞相何充道:“國舅大人,令侄庾方之、庾爰之尚在年少,荊州之地,豈可交於白麵少年?”
“庾家人不去鎮守,又有誰可鎮守?”
庾冰一心重用庾家子弟,引得丞相何充有了異議,何充道:“荊州之地,江南要衝,晉之門戶,子民百萬。北臨趙國,西鄰巴蜀,地勢險要,覆蓋萬裡。有荊州,則中原可期;無荊州,則社稷多憂,輔國將軍桓溫,英略過人,有文武兼備。荊州之任,非桓溫莫屬。”
“丞相未免誇大其詞了吧?”
何充道:“東吳陸抗曾言‘荊州之地、存則吳存,亡則吳亡’,荊州成敗,關乎社稷,太後三思。”
褚蒜子聽罷,深以為然,心中暗想庾氏五國舅,一門獨攬大權,一直是成帝、康帝的心腹大患。此時何丞相奏言,正好啟用桓溫,削弱庾家勢力,便說道:“丞相所奏,可用桓溫,傳旨國舅庾冰督師武昌,輔國將軍桓溫都督荊州,準備北伐。”
退朝之後,庾冰幾步跟上丞相何充,說道:“丞相今日保舉桓溫,可知荊州乃兵家重地,豈能隨意交於他人。”
何充道:“老朽平庸之輩,不能為朝廷收複二京,深為憾事,如今天下大亂,中原淪喪,正需用人之時,桓溫有英雄之氣,可為國效勞,豈能不用?”
庾冰道:“我庾家後起之輩,比比皆是,豈輪得到桓溫?”
何充摸了摸胡須說道:“這幾日老朽倍感不適,沉病纏身,隻恐不久於人世,有生之年,能為朝廷舉薦有用之才,也算不負這一身功名。”
何充用定桓溫,頭也不回,徑直而去,庾冰隻能懷著滿腹牢騷,返回庾府。
國舅庾冰回到府上,心中大為不悅,兒子庾希見父親憋火,便端上茶水,陪坐一旁問道:“父親何故如此不悅?”
庾冰咳了兩聲,說道:“今日早朝,你也見了,荊州素來是我庾家地盤,太後竟將桓溫派去。桓溫素有大誌,日後必是我庾家大患。”
庾希道:“桓溫其人,雖有文武之才,但荊州要地,多是五叔舊部,桓溫到任,過不了三月,就要被驅趕下台。”
庾冰道:“我兒不可小看桓溫,我將保奏希兒出任侍中,我督師武昌,我兒留守京師,朝中事務,務必留心,不可大意。”
“那荊州要職,就白白讓與桓溫了?”
“我兒有何高見?”
庾希道:“我為侍中,可掌機要,從中取便,暗使狠招,使荊州不戰自亂,父親聞之,再參一本,落井下石,桓溫定坐不住這荊州,遲早走人。”
庾冰道:“為父年紀大了,近來多病,唯獨擔心官場險惡,以後凡事我兒全靠自己,皆需三思而行。用計可要萬分謹慎,以免節外生枝。”
“父親放心,孩兒自有主張,早晚取回荊州之地。”庾冰對自己這個才高八鬥的兒子,滿是不放心,好歹自己還是車騎將軍,能壓住桓溫,硬撐著帶病之軀,趕往武昌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