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邑開戰,地處偏遠,多數官員心存消極。百官退朝之後,司馬昱、庾希(字始彥)出宮傳旨,兩人邊走邊聊,司馬昱道:“朝廷調用嶺南水師,始彥奏請取道南洋,由水路進發,恐怕不妥吧。”
“丞相之意,有何不妥?”
司馬昱道:“聽說林邑沿岸,淤泥難行,若在淤泥灘登陸,人馬尚且好說,糧草輜重,深陷泥潭,如何運送?”
庾希微微笑道:“淤泥難行,下官自然曉得,若能一步越過淤泥灘,必為奇兵。”
司馬昱道:“淤泥灘泥濘難行,猶如天險,怎可一步越過?”
“月圓之時,漲潮之際,水漲船高,淤泥灘浸沒海浪之下,便可越過。”
古往今來,月球對地球有引潮力,每月十五月圓之時,引力最大,海水上漲,便可淹沒淤泥灘,林邑沿岸更是如此。丞相司馬昱也略通天時,聽了這話,不由得大喜:“始彥之策,可謂奇謀,不愧江東四俊,欽佩至極。”
庾希也頗為得意說道:“為將帥者,不知天文地理,豈能使出奇兵?”
兩人得了良策,對南征林邑之事,已是成竹在胸。擬旨之後,夏侯澄、孫綽一起趕赴嶺南,傳旨滕畯,率水師開拔。月圓潮漲,避開險灘,周而複始,後有唐代白居易做《潮》一詩為證:
早潮才落晚潮來,一月周流六十回。
不獨光陰朝複暮,杭州老去被潮催。
東晉永和五年,公元349年末,東晉督護滕畯率領嶺南(今廣東廣西)一萬人馬,出師日南。自從西蜀平定,滕畯封為都護將軍,遷任嶺南,此番出征,在嶺南由海上出發,由夏侯澄帶路,與九真太守灌邃水陸並進。
嶺南海岸渡口,晉軍將士紛紛登船,滕畯、夏侯澄二人率船隊南下,劈波斬浪,直奔處於中南半島的日南郡故土。浪花翻滾,駭浪顛簸,滕畯、夏侯澄站在船頭,張望海上,這幾日有些風高浪急,仰望星空,已是漸漸月圓。
隻見身後走來一人,不著戎裝,一身便服,頭紮方巾,內著藍袍,外罩鬥篷,一對羽玉眉,雙眼如瑞鳳,鼻正唇薄,八字短須,年紀三十多歲,正是參軍孫綽。孫綽來到二人之間,問道:“眼看要到月滿之日,督護大人,莫非要在漲潮之時,登陸日南?”
“正是。”
“這幾日浪大,為何偏要選月圓之時?”
滕畯道:“侍中庾大人已授我密計,日南郡沿岸多有淤泥,軍馬輜重,難以行進,必須等選月圓之時,水漲船高,淹沒淤泥,在登陸岸邊。可直搗象林、西捲二縣。”
夏侯澄也在日南郡多年,深知那裡水勢,也道:“督護所言極是,漲潮登岸乃上策,落潮登岸,諸多輜重,陷入淤泥,必耽誤大事。”
參軍孫綽又問道:“月圓過後,必然潮落,那船隻豈不是要擱淺淤泥之中?”
滕畯道:“此番南征,本督已抱定必勝之心,隻能進,不可退,即便有失,三十天後,再逢月圓,仍可登船。”
孫綽站在甲板心存顧慮,說道“倘若三十天內,有萬急之事,淤泥擱淺,如何登船?”
“參軍多慮了,除非兵敗,否則哪天登船,我等自定便可。”
看著滕畯大有運籌帷幄之勢,孫綽眉間泛起疑慮,思量之間,水師船隻已到橫山海岸。真見得:
夜深水漲海波連,陰吼怒號波晚偏。
圓月引潮泥灘落,鐵蹄踏破浪花前。
橫山是東晉朝廷與林邑國(今越南南部)相持之地,橫山之北,便是九真郡(今越南九真),乃東晉故土,橫山之南便是日南郡,已為林邑國攻占。
滕畯水師意圖,也是繞過橫山天險,直搗日南郡。這晚圓月當空,大潮暴漲,水勢驟高,日南海岸有片淤泥灘,史稱盧容海灘,早已被海水淹沒。船隻靠岸之時,已臨土石堤岸,滕畯對眾將官說道:“海潮已漲,眾將士可直接登岸,直搗西捲。”
軍師孫綽勸道:“風雲多變,高深莫測,下官以為,還是留下幾條船隻,離岸停泊,以防有變,也好接應。”
滕畯笑道:“軍師未免多心,就留五條大船,屯與遠岸。”
“五條大船,未免太少。”
滕畯道:“我乃必勝之師,莫非軍師求敗不成?以防萬一,留五條足矣。”
“下官豈有求敗之心,五條便五條。”孫綽看著滕俊不耐煩,隻得作罷,但依舊心生顧慮。
晉軍水師隻留五條大船,遠離漲潮海岸,其它船隻靠岸停泊,海水淹沒淤泥,大軍紛紛登岸,登上灘頭。
避過淤泥,直接踏上土石路,縮短了行程,出兵迅速。趁著夜色,一路前行,沒走多遠,遠遠望見一支人馬,迎麵而至。滕畯大驚,勒住馬絲韁,暗歎道:“難道有伏兵不成?”
眾人驚慌,紛紛止步,就在無措之時,對麵喊道:“前方可是都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