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庾希拿著前敵奏報,匆匆來到含章殿,隻見太後褚蒜子端坐在龍書案中間,左邊郡主司馬道福,右邊質子慕容宇,分伴左右。
兩個孩子,日漸長大,閒來無事便陪著褚太後談史論經,切磋學問,也是褚蒜子平日消磨時光,少有的可做之事。
庾希拜見,作揖道:“啟奏太後,桓溫果然不敢要挾,已班師回朝,駐屯荊州。”
“如此說來,哀家與陛下也不必再遷都了?”
“正是,”庾希道:“桓溫狼子野心,想效仿曹操,遷都立威,挾持天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後英明睿智,臣等欽佩。”
“事到如今,奉承又有何用?五度北伐,五度枉然,時至今日,收複中原,全成空談。哀家聽政,已有十二載矣。”
“太後何必傷感,隻不過桓溫得勢,擅權專政,並非太後之過。”
麵對桓溫的養寇自重,隨心所欲,褚蒜子露出幾分無奈,說道:“隻恨哀家是個女流之輩,為權臣所欺,否則收複中原豈用等到今日?”
看著褚太後幾分無奈,質子慕容宇道:“太後勿慮,陛下心懷大誌,龍命附體,少年英明。明年便是親政年紀,也許到那時,桓溫便不敢輕視。”
司馬道福也說道:“甘羅十二歲為丞相,周瑜十三歲能帶兵,陛下都十四了,還鎮不住一個桓溫?”
褚蒜子卷起桌案上的竹簡,放置一旁,說道:“你二人說得好,待到明年,皇上十四歲,哀家決定,還政天子。”
庾希作揖道:“太後還政,深明大義,可是天下今成三分之勢,秦、燕並立,盤踞北方,陛下少年之姿,恐被秦、燕嘲笑,欺我大晉無人。”
褚太後道:“哀家一介女流,秦、燕尚不能南下,何來嘲笑;陛下年少,風姿華年,正當擔起天下。聽說那秦國龍驤將軍苻堅,一十四歲便戎裝參戰,陛下如今也已一十四歲,親政又有何妨?”
“太後說的極是,臣定當傾力輔佐,助陛下早日一統天下。”
收複中原,是褚蒜子未了心願,如今晉穆帝即將到了親政年紀,褚蒜子隻得暫且擱置北伐事宜,為自己唯一的兒子親政,鋪平道路。這便是:
五伐中原已化空,三分天下待真龍。偏安南國久懷誌,孤有洛陽難祀宗。
人世蹉跎隨往事,複看春夏與秋冬。朝朝還是風吹雨,唯有江東月正濃。
再說前秦侍中呂婆樓,不遠萬裡,出使晉國議和,重歸秦晉之好,一心想輔佐秦王苻生,早滅燕國,吞並中原。
呂婆樓對秦、晉聯合抗燕,又準備了一番策略,返程路上草擬了奏章,將要獻計朝廷。到了長安後,擬定了伐燕方略,呂婆樓出了府邸,直奔宮城。
長安街市熱鬨繁華,穿過嘈雜鬨市,正往前走,隻見長安街市之上,一隊囚車,列隊前行。囚車後麵一隊女眷,泣不成聲,繩索捆綁,押解而行。押解的囚犯如此之多,沿街行進隊伍之長,這定不是尋常人家。驚訝之餘,呂婆樓擠到人群前麵,定睛一看,這才大吃一驚。
仔細看來頭前一輛囚車,被囚禁之人正是前秦大將,赫赫有名的衛將軍苻黃眉,囚車沿著菜市口的方向,一路押解,行刑隊刀斧手,跟隨左右,分明是要開刀問斬。
呂婆樓驚詫萬分,暗想苻黃眉討伐燕軍,誅殺姚襄、降服姚萇,俘獲千餘眾,有功無過,敢把苻黃眉這樣的忠勇大將送上斷頭台,必是天王苻生又要大開殺戒,便直往宮中,求見天王苻生。
進了長安宮城,此時華陽宮裡一片歌舞升平。呂婆樓快步入殿,隻見一隻眼的天王苻生左右懷抱美姬,交杯痛飲,爛醉如泥。呂婆樓叩首拜見:“微臣呂婆樓拜見天王。”
“侍中大人免禮,今日不朝,為何還要來見?”
呂婆樓道:“秦晉已結同盟,共討燕王,秦國本可趁機出兵,合力討燕,為何按兵不動,讓燕軍逃走?”
“賜坐!賞酒!”苻生醉眼迷離,並未回答,還一心沉溺酣飲之中。
坐到一旁,呂婆樓壯著膽子問道:“敢問天王,今日入宮,望見苻黃眉一門,押往菜市口,行刑問斬。苻黃眉乃大將,何故株連滿門?”
苻生瞪著一隻好眼,被烈酒催的泛起紅光,帶著醉意說道:“孤王豈能不知兵法,我本欲使晉、燕決戰,打個兩敗俱傷,坐山觀虎鬥。未曾想苻黃眉,執意出壺關,截殺了姚襄所部,違抗上諭,故而問罪。”
苻黃眉是違令出擊,襲擊姚氏兄弟,違背了聖意。但是呂婆樓道:“如此說來,苻黃眉斬殺姚襄,活捉姚萇,本當有功,足以抵罪。”
秦王苻生道:“孤王未許他出兵,他自以為是,自恃功高,反而給孤王進諫,進言杵逆,冒犯天威,著實該殺。”
“苻黃眉說了什麼逆言?”
苻生道:“竟敢諫言本王戒酒戒色,清心寡欲,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簡直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