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再等。”
桓溫覺得再度出山,時機未到,便安心裝病,巋然不動,隱居府中,隔岸觀火看熱鬨。後有宋代詩人趙文所寫《桓溫》所言:
亦惡人言如處仲,愛聞伎說似司空。
假饒眼耳渾相似,正恐肝腸自不同。
自從上次滕畯在日南郡大敗而回,朝廷忙於應對燕國進犯,也一直不曾收複日南郡失地,而林邑國國王範佛,卻得寸進尺,欲跨過橫山,吞並九真郡(今越南中部)。
九真郡的告急文書,連章奏報,早朝之上,年輕的晉穆帝司馬聃,把一疊奏疏,甩手扔到堂下,龍顏不悅,問道:“連章告急,各路人馬,竟無一人可戰!”
丞相司馬昱道:“臣已致信大都督桓溫,可桓溫自從北伐撤兵,染了風寒,數月不愈,實在難以出征。”
“那江東人馬,有誰可去?”
“西有秦國、東有燕國,皆對江南虎視眈眈,荀羨、諸葛攸、庾條、謝萬、謝石等將分守淮北隘口,不便抽調。”
“朕已丟了日南郡,倘若九真失守,朕豈不是又失一郡?”
侍中庾希道:“臣已有奏,九真郡、日南郡皆是蠻荒之地,民風剽惡,難以開化,不如棄之。長安、洛陽尚未收複,哪還有兵討伐林邑?”
旁邊一乾大臣,誰也不願遠赴九真郡,畢竟蠻夷之地,濕熱難耐,不似江南魚米之鄉。接二連三有大臣跟隨庾希,請命舍棄九真郡。不思退敵,反倒是主張舍棄土地,無人可用的晉穆帝,心中憋屈,也未答應,隻得甩袖示意百官退朝。
離開太極殿,回到含章殿,隻見殿中一爐清香燃起,晉穆帝張望一眼,殿內侍讀兩個大臣正在恭候。晉穆帝理也不理,轉身要走,跟在身側的小太監道:“陛下,退朝之後,乃侍讀之時,今日不學了麼?”
“朕已親政,何必再日日侍讀?”
小太監道:“太後雖不過問政事,但陛下起居讀書,每日親臨,今日不讀書,太後若至,奴才又該如何回稟太後?”
司馬聃道:“朕博覽群書,倒背如流,何必反複研讀?”
話音未落,隻聽有人喚道:“太後駕到。”
這時,殿內等候的侍讀監生、左右太監、宮人,紛紛跪倒,迎候聖駕。褚太後親臨含章殿,那太監靈高、道福郡主、慕容宇也跟隨左右,來到含章殿外。
晉穆帝躬身行禮:“兒臣拜見母後。”
“哀家來的不晚,陛下為何置身殿外。”
“呃......”晉穆帝猶豫一下,才話鋒一轉說道:“兒臣剛剛退朝,正要入殿讀書,不想母後已到。”
“正好,今日哀家也要聽聽,一同入殿吧。”
“哦,母後請。”
褚太後、晉穆帝一並入殿,並坐上位,左右除了陪同太後道福郡主、慕容宇,便是國子監的兩位侍讀。
兩位監生乃是兄弟二人,哥哥身長七尺,一對秀彎眉,荔枝眼,厚厚鼻翼,唇薄紅潤,麵如白玉,上唇生出些許胡須,年紀三十歲上下,此人名叫溫放之。弟弟名叫溫式之,身形長相,與哥哥溫放之如出一轍,隻是眉間藏痣,無須無髯,更顯年輕。
旁邊掌管書籍圖冊的太監,引薦道:“啟奏太後、陛下,這兩位侍讀大臣,乃是兄弟二人,兄乃溫放之,弟乃溫式之,皆為國子監貢生,今歲選為禦用侍讀。”
褚太後點點頭,問道:“二位卿家,今日講何經史?”
溫放之道:“今日侍講東漢馬融所著《忠經·守宰》。守宰有曰:在官惟明,蒞事惟平,立身惟清。”
“此言做何解釋?”褚蒜子問。
溫放之道:“如今講來,乃是所指做官之人,必明辨是非;處事之時,必公平正派;為人之道,必清白無私。”
隻聽晉穆帝沉著臉蛋子嘟囔道:“言之鑿鑿,又有何用......”
講學氣氛,頓時打破,眾人目光轉向天子,褚太後問道:“皇兒這是何意,聖人訓言,後世敬畏,為何如此不屑一顧?”
晉穆帝道:“連日急奏,林邑國再度犯境,揮兵北上,犯我九真郡,今日朝議,百官請命,舍棄九真,竟無一人敢為國出戰,是何道理?”
褚太後問道:“皇兒可知,百官為何無一人願去?”
晉穆帝道:“兒臣豈能不知?自我大晉遷都建康,江浙富庶。大臣們各置田產,家大業大,既然安享太平,誰又願去那西南蠻夷之地?”
眾人這才明白晉穆帝親政的難言之隱,西南臨邑國作亂,無人能帶兵禦敵。正如清代詩人顏鼎受《秋懷》一詩所雲:
迤邐秋山落日明,路從深箐入蠻坑。新田芋熟欒巴郡,石室蒿深義帝城。
四塞風煙如一色,五溪言語不同聲。蒼涼每有窮途泣,此日猖狂似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