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含章殿燈火依舊,國舅褚歆奉旨入宮,晉穆帝對自己的舅舅是青睞有加,賜坐相談。幾句寒暄之後,晉穆帝道:“今日朝堂之上,國舅所言,甚合朕意,如今日南、中原,土地連接喪失,朕需同時用兵,南征北戰,誰為主帥可有人選?”
褚歆也是個讀書人,思量少許,說道:“若南北同時用兵,征戰林邑,可命桓溫為帥,其麾下將校眾多,足以收複日南。”
“那征戰中原,可用誰人?”
褚歆道:“微臣以為,右將軍王羲之可擔此任。”
“不可不可,王羲之如今年老,太過文弱,北伐燕國,非一日之功,他經不住戰事持久。”
褚歆又道:“侍中庾希如何?”
“庾希朝中輔政,才能卓著,朕還想留用身側。”
褚歆作揖道:“以陛下之意,誰可為帥?”
晉穆帝道:“朕心中如意之人,正是舅舅。”
“啊?”褚歆趕忙作揖叩首:“微臣一介儒生,仰仗太後威名,入仕朝野,豈有駕馭三軍之才,還望陛下三思。”
“國舅為人謙遜,處事穩健,又懷遠慮,足可擔當此任,國舅主張留用謝萬、郗曇二人,必能知人善任,萬不可推辭。”
再三推辭不過,褚歆拱手道:“陛下如此厚愛,令臣如履薄冰,誠惶誠恐,必當儘肱股之力,以報厚恩。”
“好,”晉穆帝道:“朕就加封國舅為征北大將軍,都督北伐之事,謝萬、郗曇皆為國舅驅使,早定中原。”
“微臣領旨謝恩。”
晉穆帝下完旨意,臉上又泛起一陣為難,又說道:“國舅能替朕分憂,但讓桓溫南征林邑,那桓溫屢屢稱病,按兵不動,朕該如何是好?”
褚歆道:“這有何難,桓溫稱病,乃是與陛下賣弄心機,若想驅使桓溫,不如請教太後。”
“國舅所言,正合朕意。”
晉穆帝任命了國舅褚歆,統帥謝萬、郗曇籌備再度北伐之事,至於能否請動桓溫,去收複日南郡,年輕的晉穆帝司馬聃還要仰仗太後褚蒜子。這才引出:
桓溫起落如真龍,三伐中原稱世雄。襄楚非比九州美,忠心不如野心紅。
鳳鑾臨岸稍博弈,都督獻禮久待空。自古一物降一物,唯有褚後入荊中。
到了次日,晉穆帝司馬聃來到崇德宮,在外殿隻有幾個宮女在,一見天子駕到,皆行禮拜見。司馬聃問道:“太後可在宮中?”
一個宮女道:“太後今日未在宮中,去了煙雨亭對弈。”
晉穆帝又轉身去往煙雨亭,隻見煙雨亭下,褚太後正與道福郡主對弈下棋,慕容宇一旁撫琴,雅致通幽,怡然自得。
“兒臣拜見母後。”
褚蒜子一枚黑子落下,眼盯著棋盤,問道:“哀家多日不見陛下,今日有幸,不妨也對弈一局,一較高下。”
“回稟母後,兒臣無需對弈,已知敗局。”
褚太後抬起頭來,望著晉穆帝,問道:“聽皇兒這話,是說棋敗了,還是打敗了?”
“謝萬大敗而回,兒臣用人失察,不敢不稟母後。”
褚蒜子沉思少時,才說道:“謝萬這一敗,就跟這棋局一般,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眼下能統禦三軍之人,屈指可數。”
晉穆帝道:“眼下朝廷吃緊,北有燕國,南有林邑,須有兩位主帥,各司南北,北路主帥朕已授命國舅褚歆,南路主帥非桓溫莫屬。”
“皇兒既然要用桓溫,傳詔便是。”
“兒臣也曾降詔,啟用桓溫,可是桓溫幾次三番,稱病推辭,拒不入朝。隻是兒臣年少,禦人之術,乏善可陳,還需請教母後。”
褚蒜子看著自己的兒子為難,又是征戰之事,便說道:“今日桓溫裝病,明日他便敢裝死,皇兒之力,還真搬不動桓溫這尊佛。”
“那兒臣該如何是好?”
褚蒜子道:“照哀家看來,想搬桓溫這尊佛,還需哀家去。”
“兒臣願隨母後同去。”晉穆帝作揖道。
慕容宇也起身作揖道:“孩兒也願隨太後同往。”
褚蒜子道:“慕容公子留在宮裡,免得陛下煩悶,也可獻曲對弈,此去荊州,哀家隻帶道福郡主。”晉穆帝、慕容宇一臉茫然,不知其中緣由,為何太後偏要帶郡主前往荊州,去請桓溫。這才引出:
龍船遊荊州,迎駕曬諸侯。
禦臣先禦心,治奸如治狗。
原本謝萬兵敗,前燕大軍可憑排山倒海之勢,揮師南下,收複中原,由於決堤放水,洪水泛濫,耽擱了南下。等到歲末之時,正欲來年開戰,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前燕景昭帝慕容儁,在冬去春來至之時,病故歸天。
前燕皇位易主,使得前燕南下大軍,腳步暫停,先顧著理順內政。晉燕兩國,又成相持之勢,這也使得太後褚蒜子在開春之時,沿江而下,去往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