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以往慣例,晉穆帝司馬聃要率百官迎駕,可是這一日晉穆帝司馬聃、丞相司馬昱隻帶了若乾宮女、太監迎在宮門之內。
太後褚蒜子先至顯陽宮,與晉穆帝並坐上位,丞相司馬昱、侍中庾希分坐兩旁,商議眼下大疫。穆帝司馬聃道:“此番大疫,自京師而起,江北、會稽接連告急,就連軍中病死者,也不在少數。”
一聽疫情波及江北大營,褚蒜子眉頭緊皺,心生疑慮,說道:“陛下欲南北開戰,兩翼齊發,將士中了瘧瘴,如何行軍?”
“兒臣正為此事著急,已命建武將軍郗曇攜太醫渡江,安撫江北駐屯將士。”
“安撫?”褚蒜子問道:“大疫橫行,豈是安撫可治,禦醫就無良藥麼?”
丞相司馬昱道:“《黃帝內經》已有論斷,可使針灸療法,但此番瘧瘴,非同以往,並非針灸可治。”
庾希道:“臣也翻遍古籍,《金匱要略》記載以蜀漆治瘧;《內經》載有白虎加桂枝湯治瘧。”
“既然有此良方,為何不用?”褚蒜子問。
侍中庾希道:“古來醫術,多有論斷,可是藥高一尺,瘧高一丈,多已失效。眼下太醫院用儘古法,卻是不見好轉。”
“明日早朝,哀家隨陛下親自臨朝,與群臣共商抗疫大計。”
原來這瘧疾之毒,有抗藥之性,更兼進化變異之說,使得上古醫書所傳良方,屢屢失效,到了東晉朝,已無藥可醫,遂成人間大患。真算得:
世間奇毒傳街井,不分布衣與蟒袍。千載難消沉疾苦,百年未老先陰曹。
病隨春暖逐門蕩,瘧殺生靈抗藥高。若得一方降一物,九州何處有良蒿?
到了次日早朝,太後褚蒜子與晉穆帝司馬聃並坐上位,百官列隊朝見,可是能到的官員,少了三分之一。褚蒜子問道:“哀家回朝,百官進見,為何眾多人不上朝。”
丞相司馬昱端朝板道:“依據舊製,朝臣家中,有三人染疫,其本人不得上朝,少則告假十日,多則月餘。”
晉穆帝道:“各部尚書,皆因家有疫,不能上朝。”
“如此一來,哀家還如何與百官商議治疫之事?”
看著褚蒜子容顏不悅,百官全都沒了主意,隻見王彪之端朝板道:“疾疫之時,家家生疾。一人得疫,與三人得疫,又有何不同?若因此不朝不政,便官員匱缺,政令不通,各府衙更是為之一空。微臣以為,即便大疫,官員也應身先士卒,迎疫而上。”
褚蒜子對晉穆帝道:“大疫當前,生死有命,百業雖閉,官員不可避禍。”
“母後說的極是,兒臣這就傳告假官員。”
話音未落,隻見一個小太監,快步來到宮中。跪倒奏報:“啟奏太後,江北傳來急報,建武將軍郗曇染疫”。
聞聽此訊。眾人大驚,晉穆帝道:“此時正值屯兵北伐,郗曇乃北伐主將,偏在此時染疫,恐北伐大事要因此耽擱”
褚蒜子一心想幫兒子晉穆帝實現北伐南征夙願,兩線開戰,成為名垂千古的聖君,如今到了這般地步,讓褚蒜子心感乏力。丞相司馬昱道:“臣今早也有一事,正要奏報,今早剛得書信,右將軍王羲之在會稽染疫,恐命不能保。”
褚蒜子越聽奏報,越是束手無策,問道:“以諸位卿家之見,此番大疫,該當如何?”
司馬昱道:“古時大疫,多有無藥可解之時,其中想必是瘟神作怪。依照古訓,朝廷需用皇家香火,祭祀瘟神,禱告平安。”
“無藥可醫,難道非求鬼神不可?”褚蒜子疑問道。
庾希端朝板道:“若有藥可醫,哪路神仙也用不著,哪本經也不必信。可時至當下,無藥可醫,不得不祭,托付上蒼。”
褚蒜子從不信鬼神,可大疫到了這般地步,隻得問道:“往年大疫,病患如何?”
庾希是江東才子出身,飽學經史,答道:“微臣記得,大晉自遷都建康以來,已有多次大疫。永昌元年,疫氣風行,死者十之三四。
鹹和五年五月,江東大旱,隨之大疫而起。
鹹康元年四月,趙國石遇進攻襄陽,圍攻二十日,襄陽內外大疫又起,病死趙兵無數,才得解圍。
鹹康四年八月,蜀中暴雨,又生疾疫。自太後聽政以來,永和六年、永和九年,隔年生疫,連歲不絕。唯今之計,唯有祭祀,恭請瘟神,早離人間。”
晉穆帝想了想,說道:“既然人間不能平瘧瘴,也隻有供奉皇家香火,朕親自去往瘟神廟,祭祀瘟神,祈求平安。”
萬般無奈的褚蒜子,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用皇家香火供奉鬼神。丞相司馬昱、大將軍庾希安排一番,晉穆帝司馬聃親起鑾駕,去往城郊瘟神廟。這真是:
瘟神幾度肆人間,百藥無方惟祭天。
供奉皇家香火重,神靈怎管疫情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