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朝中皆為推行土斷忙碌,鬨得沸沸揚揚,朝中百官、各大士族多不響應,千方百計阻止土斷。推行了幾個月,多是不順利。
早朝太極殿上,晉帝司馬丕是龍顏不悅,深感作難。剛入京的彭城王司馬玄,頭一個便當堂進諫。要說反對,還真是非彭城王不可,司馬玄輩分高,與丞相司馬昱同輩,都是褚太後的皇叔,是當朝天子司馬丕的叔爺爺。
司馬玄端朝板奏道:“臣啟陛下,推行土斷,各郡縣無所進展,王公大臣,人心惶惶,中原未收,二京未克,此時當同心君臣,不可改製生亂。”
“改製生亂?”司馬丕道:“皇叔爺此言差矣,土斷新製,關乎百姓生計,關乎朝廷稅銀,流民無籍,稅銀無源,如此下去,這朝廷如何維濟,百姓如何謀生。”
大將軍庾希奏道:“朝廷無銀,臣當捐資,滿朝大臣,皆是忠良,豈能坐視不管,陛下應結下君臣之義,不必計較流民之苦,自有臣等安排。”
兩人帶頭反對,其他舍不得割舍家業的大臣,也紛紛勸諫,自保家業,懇請天子收回呈命。
司馬丕一看新政推行不動,心中有怒,又難責眾人,一時氣得無話可說。百官之首,畢竟是丞相,司馬丕便問道:“丞相總領百官,不可一言不發。”
丞相司馬昱道:“白籍流民,南遷江淮,為大戶收容,也是替朝廷救民於危難,已成定製。即便臣等推崇,各郡縣官員,也難推行。”
晉帝司馬丕一看滿朝無人認同,大為沮喪,隻天子一個人想推行土斷,大臣全不擁戴,也是枉然。
彭城王司馬玄、大將軍庾希心中竊喜,丞相司馬昱明著不反對,但也裝得也無可奈何,眼看土斷難斷,這時太監來報:“啟奏陛下,大都督桓溫遣使入朝,請旨推行土斷。”
“哦?”晉帝司馬丕一聽,大吃一驚,如得救命稻草,滿朝大臣無人響應,唯有桓溫響應。司馬丕頓時增了幾分底氣,說道:“傳大都督使者上殿。”
隻見荊州參軍車胤快步來到太極殿,叩拜天子,司馬丕道:“原來是武子先生,卿家快快免禮,大都督請旨土斷,緣何而起,快快道來。”
車胤跪地作揖道:“啟奏陛下,大都督桓溫力主土斷,願將桓家田產,分地於民,流民入籍,納糧上稅,效忠大晉。”
“好。”司馬丕興致大起,一絲輕視眼神,傲視群臣。
庾希道:“古人雲:治大國者,若烹小鮮。如此大刀闊斧,推行土斷,將流民入籍,隻恐越改越亂,已至亂了天下。”
車胤道:“百姓入籍,分得田地,安居樂業,何亂之有?所為言亂,隻怕臣子之中,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這時站出一位大臣,王薈,字敬文,乃是開國丞相王導之子,官居五兵尚書,王薈言道:“家父王導,扶保中宗皇帝,在建康稱帝,定策之功,如今皇位已傳六世,王家殊榮,位列居首,後人不可妄動。”
車胤道:“令尊王導,開國元勳,又扶保三位天子,居功至偉,江東百姓傳言‘王與馬,共天下’,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王家恩寵至極,難道還嫌不夠?”
王薈一聽此言,頓時無語,心中驚慌失措,自知王氏一門早已功高震主,被駁的無話可說。
隻見又有一人來辯,乃是吏部侍郎謝瑰,也是蘭亭會上名流之一,他說道:“謝瑰出身謝氏,也有一言,還望車先生細聽。”
“謝侍郎請講。”
謝瑰道:“謝家素來厚待流民,收容甚少,多是做了門客,既不魚肉流民,也非私收稅賦,理當免於土斷。”
車胤道:“收留門客,不上戶籍,使得門客逃脫兵役,免於稅賦,按土斷新製,也當入籍,服役繳稅。”
“這......”謝瑰頓時也被說住。
又見郗愔站了出來,郗愔出身也是顯赫,乃是已故太尉郗鑒之子,郗愔如今官居光祿大夫。郗氏地位,雖不及王、庾、謝、桓四大家,但也是江東有名的大戶。
郗愔道:“曆年朝廷征戰,郗氏一門,多有捐助,供給錢糧,有功於朝廷。若論功績,也當免除郗家,收取白籍流民的稅賦,補償郗家的捐助。”
車胤道:“郗大夫收容流民,自收稅銀,拿著朝廷本該收的銀子,再捐給朝廷,還要再拿朝廷的銀子,抵扣捐助。這是何道理?皇糧國稅,必歸朝廷,豈容拿著官銀買賣人情?”
“我.....”郗愔本是愛財收斂之人,聽了這番話,無理難辨,也無話可說。
見車胤言辭犀利,舌如利刃,幾大門戶皆辯駁不過,彭城王司馬玄這才說道:“本王收容流民多矣,賜予良田,為朝廷分憂,養育子民。收些稅賦,有何不可?朝廷應當體恤臣子,以保皇室尊貴。”
車胤道:“王公貴族,已有俸祿養活,再私養流民,私收稅賦,如何對得住朝廷奉養?”
“你......”彭城王哏了一下,又說道:“即便桓大都督,推行土斷,但不從者多矣,你又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