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眾人齊聚太極殿,褚太後會集眾臣,商議冊立儲君之事,既然東海王司馬奕的近親婚事已經揭開,不說明白反而難以冊立。褚太後說道:“皇上受妖道所惑,誤食丹藥,中毒瘋癲。偌大的江山,若仍有本宮聽政,傳出去必被番邦笑話,欺我大晉無人,冊立儲君,勢在必行。”
其實眾人都明白,今日朝議,無非是東海王司馬奕能不能繼承皇位,監國天下。頭一個站出來的,便是車胤,他奏道:“太後英明於世,屢次聽政,力挽危瀾,臣等無不信服,臣奏請太後繼續聽政。”
車胤雖未說誰為儲君,但顯然是不同意東海王為儲君。褚太後道:“哀家攝政,外麵傳些閒言碎語,倒也無妨。但自古女人當權,乃天下大忌,一旦外敵來犯,再有謀逆之人,本宮當權,還是不妥。需在宗室中另選明主。”
庾希奏道:“啟奏太後,皇室之中,尚有嫡親,東海王司馬奕秉性溫順,出身正統,可以兄終弟及,榮登大保。”
司馬奕也是晉成帝的親生子,與瘋癲的司馬丕同為周太妃所生,皇室之中,血統最嫡。褚蒜子聽了,點點頭道:“庾希所議,甚合我意,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車胤斜眼窺視庾希,心中暗想,你把親妹妹嫁表侄,又想搞外戚乾政,心中顧忌,便奏道:“啟奏太後,微臣以為,東海王若立儲君,庾道憐不可封為皇後。”
“為何不可?”褚太後問。
車胤道:“庾大將軍把胞妹嫁給東海王,本身就是孽緣,輩分不合,親緣相近,實在不妥。”
庾希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家父先逝,長兄如父,臣主持小妹婚事,有何不妥?”
“輩分不妥!”車胤道:“大將軍可是東海王的表叔,東海王卻迎娶自己的表姑,敗壞禮法,近親悖倫,傷風敗俗,難以啟齒!”
車胤硬生生揭了這層親緣關係,使得滿朝文武,嘎然失措,私議紛紛。褚蒜子身為太後,也有些尷尬,庾希道:“太後容稟,此乃車胤強詞奪理!若說近親,《禮記》有雲:‘娶於異姓,所以附遠厚彆也。’此話何意?隻要不同姓,便可通婚。”
一些大臣聽了這話,有的也點頭理解。庾希接著說道:“《左傳》有雲:‘男女同姓,其剩不蕃’,同姓結親,後代有害。而東海王與庾道憐,是姑表親,異姓結緣,有何不妥?”
古代人眼中同姓結婚,才算近親,表親結緣,屬於異姓,在古代屢見不鮮。朝堂之上,似乎有所說服。
車胤是好學之人,對《禮記》、《左傳》也是了如指掌,車胤依舊毫不留情,又言道:“庾大將軍,如此說來,敢問一聲,東海王是您妹夫,還是表侄兒?下官不知該如何論起?”
“哼!”庾希不理車胤,又向褚太後奏道:“太後明見,東海王與家妹庾道憐,兩小無猜,一起長大,天緣地配,珠聯璧合,男情女願。天下女人,皆為天子所有,皇室婚姻,輩分不合,自古便有。”
車胤作揖道:“即便男情女願,也不可封庾道憐為皇後,隻能為妃嬪。壞了公序良俗,隻恐傳入民間,損了天子威望。”
庾希冷眼相視,質問道:“封誰皇後,車大人也要過問,恐怕是桓溫之意吧。”
車胤也道:“大將軍一心想擁立庾道憐為皇後,意在外戚專權,獨霸朝綱。”
“你!”庾希眼中怒火橫生,又作揖道:“車大人誇誇其談,口若懸河,百般是理,太後不如去問東海王,他若忍心讓庾道憐為妾,臣不當國舅也罷。”
褚蒜子點點頭,外人意見再大,關鍵還在東海王本人。看著車胤、庾希反複爭論,對這段不倫之緣,越吵越烈,褚蒜子道:“世事繁瑣,不易理順,皇室悖倫,不可不察,待本宮三思。退朝吧。”
百官退朝,車胤、庾希各持己見,不歡而散。這段畸形的皇室婚姻,再度把太後褚蒜子的決策,推到了風口浪尖。東海王司馬奕能否即位,意見分歧極大,關乎公序良俗。太後褚蒜子不得不親自召見,這對不倫夫妻。
司馬奕、庾道憐一起奉旨入宮,庾希把二人親自送到宮門口。下了車輦,膽小的司馬奕,難為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庾希走過來,叮囑道:“殿下、小妹見了太後,不必驚慌,擁立新君,舉足輕重,朝廷上下,無人可選,殿下出身最嫡,非你莫屬。”
司馬奕道:“表叔,我與道憐,輩分不合,又是近親,太後若斥責,該如何答話?”
庾希道:“太後臨朝,尊貴至極,但早年間,也苦於情字。隻要弄情做戲,感人心腸,太後女流,必然心軟。”
司馬奕點點頭,嚇得直不起腰來,庾希看著如此膽怯,又安慰道:“太後秉性,遇弱則弱,遇強則強,隻要太後的氣勢使出來,你倆定不會有事。將來殿下登基,道憐封後,天下夫妻,誰還能與你二人相比?”
“這便好了,快快入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