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奏疏命人送進京師,晚間的含章殿燈火未熄,一群大臣齊聚殿內,孝武帝年紀尚幼,早早歇息去了。唯有褚太後帶著幾個大臣,處理政事。褚蒜子看了桓溫奏疏,怒扔桌案,說道:“桓溫此請,實為挑釁!哪有朝廷恭迎大臣的道理。”
車胤道:“今日登基大典,太後不等桓溫,駁了桓溫的麵子,桓溫無非要個風光體麵,不如太後傳旨,以天子年幼,命桓溫效仿周公,入朝輔政。這樣桓溫便可體麵而來,體麵而去。”
“不可!”王彪之道:“效仿周公,距離皇位僅一步之差,大司馬必當三辭而受,你謙我讓,繁文縟節,耽誤政事,一旦桓溫真要入京,隻怕效仿周公是假,效仿王莽是真。”
褚蒜子道:“哀家不怕他來,就怕他不走,時至今日,陛下少年無知,桓溫已權傾天下,再不篡位,哀家都替他可惜。”
王彪之道:“太後不如派人迎接,在加以賞賜,試探其用意。”
褚蒜子點點頭,說道:“就賞賜綢緞,附金器二十件,打發回去。謝安、王坦之。”
“臣在。”
“哀家命你二人前去,迎接桓溫,看看他想做什麼?”
“臣等遵旨。”
......
桓溫渡江而來,耀武揚威,震懾朝廷,隻要謀反,易如反掌。次日上午,謝安、王坦之準備好馬匹,出城去迎桓溫。不少大臣擔心桓溫謀反,早早登上城牆,觀望桓溫兵馬。一個個心驚膽戰,見謝安、王坦之,來到城下。一個大臣攔住說道:“謝尚書不可去啊。”
旁邊的大臣也道:“是呀,是呀......”
謝安問道:“為何不能去?”
“桓溫乃奸臣,若是去了,狗急跳牆,必然要害二位大人性命。”眾人也跟著隨聲附和。
這時,四弟謝石也擠進人群,走過來對謝安說道:“兄長與王侍中萬不可去,桓溫賊心難滅,萬一殺人立威,豈不白白搭上性命。”
“那四弟有何良策?”
謝石道:“我等在城內招募壯士,加固城防,再招各路勤王之師,合兵討伐,可勝桓溫。”
謝安道:“桓溫雖是威嚇,但未必謀逆,我與坦之前去,先探個究竟,為時不晚。”
謝安催馬出城,王坦之緊隨其後,眾人長籲短歎,滿懷顧慮,真不敢想桓溫會如何處置謝安、王坦之二人。
桓溫大營,離此不遠,馬匹一路小跑便到轅門,王坦之臉上露出一絲惶恐,汗流浹背,濕透衣襟。此時開春,天氣尚冷,謝安一看王坦之這副神情,便問道:“坦之大汗淋漓,未見桓溫,莫非心已畏懼?”
“並非怕死,若早知此行,難免一死,也好安頓一番家事。”
謝安道:“先帝擬招傳位與桓溫時,坦之怒撕其詔,昔日膽氣,若在今日使出,何懼桓溫賊子。”
“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見便見了,看那桓溫能奈我何?”
謝安笑了笑道:“大晉江山社稷,能否長治久安,全在此行。”
轅門大開,隻見次子桓濟帶著一乾文武將佐,到轅門來迎,謝安、王坦之翻身下馬,桓濟作揖道:“家父今春偶感風寒,多有不適,正在帳內恭候二位大人。”
“早就聽聞大司馬得疾,勞煩公子快快引路,帶我等前去看望。”
帳內暖爐生火,桓溫靠在床頭,身著便裝,上蓋被褥。桓溫身邊,隻有參軍郗超侍奉左右,拿著一捆竹簡,隨看隨說:“謝安這就到了,褚太後愛跟老夫耍心機,少時參軍可在帳外旁聽,免得又被算計。”
“大司馬放心,任憑謝安信口雌黃,下官皆能分辨。”
桓溫點點頭,便讓郗超到帳外藏好。等了片刻,桓濟前麵領路,一起進了寢帳,謝安、王坦之拜見了桓溫,桓溫笑容可掬,說道:“今日風大,二位大人頂風而來,快快入座。”
寢帳兩邊,安排了座位,但客座後麵,卻各有跟進來的兵士,站在左右,手扶佩刀。
王坦之看了,心存顧慮。謝安說道:“古人有雲,諸侯若懷道義,四鄰可為守衛。大司馬深明道義,我等護衛便是,何須親兵佩刀在此?”
桓溫知道謝安才學機警,笑道:“就依安石,侍衛退下。”
幾個帶刀侍衛退出寢帳,王坦之這才安穩入座。桓溫問道:“新君登基,百官朝拜,為何不等老夫,便草草稱帝,莫非朝廷嫌老夫不中用了麼?”
謝安道:“並非嫌棄大司馬,而是太後想啟用大司馬。”
“如何啟用?”
“請大司馬入朝,效仿周公輔政,必可美名於千古。”
桓溫聽罷哈哈大笑,說道:“為人臣者,若能有周公之譽,可謂官至極品,載譽古今。”
謝安道:“正是...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