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娘說的輕巧,王獻之都不上朝了,分明是不願娶我,還不如一死!”
褚蒜子笑了笑,說道:“這是哪個嘴賤的宮人傳的話,王獻之不上朝,就是不娶公主,胡說八道,他是不留神蹬了火盆子,燙了腿腳。”
“那王獻之答應幾時娶我?”
“你這丫頭嫁不出去,也知道著急了,哀家告訴你,王獻之已經答應休妻。”
聽罷,道福倍感意外,露出一臉茫然,沒想到這麼順利。褚蒜子又說:“嫂娘攝政天下,一道懿旨,王獻之夫妻就得俯首稱臣,還能讓他抗旨不尊了不成?”
聽了這話,司馬道福才破涕為笑,說道:“嫂娘一言九鼎,就讓他速寫休書,休了原配郗氏,早日迎娶本公主。”
褚蒜子坐到了公主身側,扭了一下公主說道:“你這孩子真是嬌慣壞了,嫂子就是摘下天上的月亮,也填不滿你這貪心。”
姑嫂一通說笑,再度尋短見的司馬道福的心事才煙消雲散。這可謂:
公主橫刀豪奪愛,癡情儘處苦終來。
思君朝暮難求覓,誰使鴛鴦兩拆開?
等到晚膳之後,明月高懸,太後鳳鑾車駕,直奔王獻之府邸。王家家丁紛紛迎到門口,恭迎鳳駕。太後褚蒜子下了車駕,借著火把之光,定睛一看,出迎的隻有王獻之之妻郗道茂一人。
郗道茂年紀不到三十歲,柳眉杏眼,鼻正唇秀,身段雍容,郗道茂快步上前,雙手合腰,深蹲行禮:“家夫腳傷,不便出房,臣婢拜見皇太後。”
“夫人免禮,聽說獻之腳傷,不能早朝,哀家前來探望。”
“有勞太後聖駕,請正堂敘話。”
走進院子,遠遠望見,王獻之身披袍服,手拄長杖,杵地而立,再看足下一隻腳,紅腫厲害,已經敷了膏藥。王獻之堂前跪倒,拜見太後,褚蒜子快走兩步,伸手相扶:“卿家快快免禮,坐下說話。”
褚蒜子移步正位就坐,王獻之、郗道茂夫妻陪坐一旁,褚蒜子道:“卿家腳傷,如此湊巧,是自己燙的吧?”
“臣這愚昧下策,豈能瞞得了太後。”王獻之道。
褚蒜子道:“今晚討擾,想必你夫妻,應知來意。”
“家夫昨日說過,公主選婿,相中獻之。”郗道茂言。
“公主之事,乃是哀家虧欠,未曾想天下才子之中,非獻之不嫁,今以死相逼,又能奈何?”
王獻之道:“微臣昨日有言,夫妻好合,無心公主,萬望太後勿要強逼。”
褚蒜子道:“公主任性,嬌慣壞了,舍死求夫,好歹也是條人命呀。”
“聖人言:平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獻之難違聖訓,寧可受戳賜死,不可換妻。”
一看王獻之堅持己見,難以勸說,褚蒜子站起身,走到王獻之麵前,提裙跪倒,拱手行禮。這一跪,眾人大驚,王獻之踮著腳和郗道茂趕忙趕過來,也跪倒叩首。
王獻之道:“自古隻有臣跪君,萬不可君跪臣呐!”
郗道茂也言:“太後何苦行此大禮,折煞我夫妻,萬萬使不得。”
二人扶起褚蒜子,回到原坐,褚蒜子語重心長說道:“哀家雖貴極天下,母儀至尊,可難言之苦,無一表露。無非月下獨泣,夜晚痛心。”
郗道茂言:“是我夫妻不知太後苦衷,還望太後見諒。”
“太後女主天下,六伐中原,三征林邑,修好扶南,通商絲路,文治武功,不遜男子,這大晉天下,唯有太後可擔!”王獻之道。
褚蒜子話到肺腑,潸然淚下:“林邑做亂,我討南蠻;五胡不從,我伐中原。傲視群雄,從不屈膝,唯有公主招婿,死去活來,神傷力竭,隻能求卿家休妻,救她一命。”
王獻之、郗道茂夫妻二人倍感褚太後可憐,惻隱之心,油然而生,相視一眼,不知該如何述說。多年夫妻恩愛不曾紅過臉,沒想到今日公主任性,以死相逼,要拆勞燕分飛。
褚蒜子道:“哀家已過半百,倍感憂慮,陛下幼衝,尚未親政,生怕有朝一日,哀家崩逝,能托何人?”
“可是強扭之瓜,難有甜蜜。”王獻之無奈道。
褚太後道:“公主若為此事有個好歹,陛下日後豈能饒你夫妻。你二人好好活著才是,逼卿家休妻,也是無奈之舉。”
看著一朝女主老淚縱橫,滿懷傷感,郗道茂拭去眼淚,拱手道:“太後勿慮,郗氏一介女流,不能效命朝廷,若能解太後後顧之憂,休婚便可,讓獻之迎娶公主。”
褚蒜子點點頭,又看王獻之,問道:“卿家之見,如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生死尚且如此,如今太後以公主許配,臣願斬斷萬難之情,與公主完婚,絕不可害了公主。”
褚蒜子一番訴儘衷腸,也是有所回報,說道:“郗氏休婚,回娘家之後,朝廷自當恩典撫恤,今日之事,哀家有罪於你夫妻,自當厚報。”
褚蒜子說服王獻之,王獻之勉強答應,好歹一樁心事落地,這才返回宮裡,真可謂:
皇族愛憎無可調,奪夫心傲比天遙。
深宮善養獨尊寵,死去活來任性驕。